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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之狼》自传小说在线阅读,带你领略贝尔福特的传奇人生!

书名:华尔街之狼(The Wolf of Wall Street)
作者:[美] 乔丹•贝尔福特 著
译 者:苏鸿雁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1-1
ISBN:9787508643557
所属分类:图书 > 小说 > 财经
图书 > 小说 > 外国小说 > 美国

好莱坞创作生命力最强的导演马丁斯科塞斯与手下爱将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五度携手,共同将前华尔街股票经纪人乔丹贝尔福特的自传《华尔街之狼》搬上银幕。20世纪90年代初,贝尔福特曾经在3分钟内赚取过1200万美元,31岁的时候便拥有亿万家产。但成功却冲昏了他的头脑,毒品和酒色更是令他丧失自我,最终他因诈骗投资者2亿美元而被送进监狱。片中,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这位具有传奇跌宕经历的金融才子。一个真实的财富、贪婪与罪恶编织的传奇人生“我曾经3分钟轻松赚取1200万美元我被《福布斯》称为‘股市中的罗宾汉’我一度沉迷于毒品、妓女和国际洗钱26岁,我已身价千万36岁,我却锒铛入狱如今,我从牢狱归来,写下那些往事记录你在任何其他书上都读不到的真实的人性”

内容推荐

上世纪90年代初,31岁的贝尔福特已坐拥亿万家财,这位投资天才创立的投资公司曾创造过3分钟内进账1200万美元的奇迹,但其生钱的手段却不怎么光彩,打擦边球之余甚至还触犯法律。其奢靡是生活方式更是令人咋舌,交易室里大开派对,让一艘170英尺长的动力游艇沉落大海,在酒店一次性消费70万美元,酗酒、吸毒、嫖妓等等。纸醉金迷的生活在1998年戛然而止,那年他因诈骗投资者2亿美元而被判入狱22个月。出狱后,贝尔福特朝着激励演说家的职业目标前进,同时在偿还投资者高额的损失。值得一提的是,这起诈骗案揭出了华尔街背后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牵涉到大量幕后老大的腐败案件。《华尔街之狼》与其说是自传,不如说是一本精彩的小说。以本书人物和故事为原型、马丁斯科塞斯与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合作的最新同名电影《华尔街之狼》于2013年12月25日圣诞档全球上映。

作者简介
(美)乔丹贝尔福特
《华尔街之狼》电影版根据前华尔街股票经纪人乔丹贝尔福特的个人自传《华尔街之狼》改编而来,影片的男主人公乔丹贝尔福特,即《华尔街之狼》的故事原型,是上世纪80年代纽约的一个著名股票经纪人,30岁就被《福布斯》杂志誉为“股市中的罗宾汉”,他通过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触犯法律的手段大肆敛财,创造过3分钟内赚进1200万美元的奇迹。他曾经是众人眼中的少年“英雄”,但却逐步沦落为人面兽心的瘾君子。1997年,被FBI追踪调查多年后终尝恶果。他的公司Stratton Oakmont因诈骗客户遭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除名,他本人也被联邦政府指控犯有诈骗罪而被送进监狱。至今,他依然在为偿还巨额债务而疲于奔命。

媒体评论

《纽约时报》
一个金融才子的真实故事,让你看完后喜不自禁、津津回味。《福布斯》
一部关于乔丹贝尔福特的大戏,让我们相信世界上还会存在如此丰富经历的人生。《柯克斯评论》
喜剧、悲剧共铸的闹剧。欢笑、泪水并存的真挚情感。它让我们着实好好思考人生的意义。

序言 懵懂少年初人事

第一部
第1章 披着羊皮的狼
第2章 贝瑞吉的女公爵
第3章 春光大泄
第4章 新教上流社会的天堂
第5章 Stratton的秘密公式
第6章 冻聚证券监管人
第7章 小题大做
第8章 笨鞋匠
第9章 合理的推诿
第10章 一场胜负已定的战争

第二部
第11章 代理人的国度
第12章 不祥的预兆
第13章 洗钱入门
第14章 国际困扰
第15章 忏悔者
第16章 故态复萌
第17章 造假大师
第18章 “傅满洲博士”与“运钱骡”
第19章 最佳“运钱骡”
第20章 薄弱的一环

第三部
第21章 形式大过实质
第22章 在另类宇宙享用午餐
第23章 走钢索的人
第24章 薪火相传
第25章 真品中的真品
第26章 死无对证
第27章 好人不长命
第28章 逝者不朽
第29章 疯狂补救

第四部
第30章 新的家庭成员
第31章 为人父母的喜悦
第32章 从大悲到大喜
第33章 暂时的解脱
第34章 疯狂之旅
第35章 风暴前的风暴
第36章 雪上加霜
第37章 监狱,精神病院,死亡
第38章 塔尔博特的火星人
第39章 恢复正常
后记 背叛者

序言
懵懂少年初入市

1987年5月1日“在这里,你连渣滓都不如。”我的新老板带着我首次走入了罗斯柴尔德公司的证券交易室,他边走边说,“乔丹,你对我的话有意见吗?”“没有。”我回答道。“没有就好,因为这就是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他继续往前走。
罗斯柴尔德所在写字楼高达41层,矗立于曼哈顿充满传奇色彩的第五大道上,公司位于23层。此刻,我们仿佛身处迷宫,在数不清的棕色桃花心木办公桌和黑色电话线中穿行。证券交易室很宽敞,但却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到处都是办公桌、电话、电脑显示器,而且还坐着不少令人厌恶的雅皮士——总共有70个。他们都脱掉了西装外套,此刻——上午9点20分——他们正倚靠在座椅上,边看《华尔街日报》,边暗自得意,庆幸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宇宙的主人”。成为“宇宙的主人”,这看似是一个极崇高的追求,当我身穿廉价的蓝色西装和土里土气的鞋子从这些“宇宙主人”身边经过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希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是我的新老板马上就提醒了我——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工作,”他看了看我廉价西装翻领上的品牌,“哦,乔丹·贝尔福特,你的工作就是接线员。也就是说,你每天要拨500次电话,努力让对方的秘书把电话转进去。你不需要推销、推荐或创造出什么来,只需让公司老板接电话。”他停了一下,随后又吐了几口痰。“如果真能让哪个老板接上电话,你要说的就是,‘某某某先生,您好!斯科特将与您通话’,这时你把电话转给我,然后接着拨下一个电话。你应该能应付过来吧,或者,你会不会觉得这对你来说太复杂了?”
“不不不,我能应付得来。”我信心满满地回答道,与此同时,一种惊恐感如海啸般迎面袭来,让我透不过气来。罗斯柴尔德培训项目为期6个月,这6个月将会很残酷、很难熬。这段时间里,我不得不任由像斯科特这样从地狱最底层冒出来的痞子肆意摆布了。从眼角偷偷地瞄了他几眼,我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斯科特长得就像一条金鱼——棕色的眼球往外突着,嘴唇粉嘟嘟的。他30出头,高个儿、秃头、瘦脸、脸色苍白,仅剩的一点头发让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烂掉的橘子。他打着一个领结,这让他看起来很滑稽。“好,”这条卑鄙的“金鱼”说,“现在我来说一下基本规定。你没有休息时间,没有私人电话,没有病假,不可以迟到,不可以躲起来偷懒。你只有30分钟的午餐时间。”他停顿了一下说,“你最好给我准时回来,你要是做砸了,可有50个人等着抢你这个饭碗。”他继续边走边说,我则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并被灰色电脑显示器上不断滚动的成千上万个橙色股票报价给吸引住了。交易室的最前方有一堵厚玻璃幕墙,正对着曼哈顿的市中心。由正前方就可以看到帝国大厦,它高耸入云,俯视万物。这绝对是令人侧目的壮丽景观,一个值得我向“宇宙年轻的主人”迈进的景观。而此时此刻,这个目标对我而言几乎遥不可及。
“跟你说实话吧,”斯科特唾沫四溅,“我认为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你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华尔街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这里可是杀手云集之地,是个唯利是图的商战之地。这样说来,我不是这里负责招聘的人也算是你的运气了。”语毕,他嘲讽般大笑了几声。我咬了咬嘴唇,一言未发。那是1987年,像斯科特这样的痞子似乎操控了世界。华尔街正处于极为火爆的牛市状态,百万富翁纷纷新鲜出炉,多如牛毛,毫不稀奇。那时的钱根本就不值钱。一个名叫迈克尔·米尔肯的家伙发明了“垃圾债券”,改变了美国公司的经营方式。这是一个贪欲不设限的年代,是一个过度追逐财富的年代,是一个属于雅皮士们的年代。
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我的“雅皮士克星”转向我说:“乔丹,我再说一遍,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连电话直销人员都不是,你只是个接线员。”说到“接线员”三个字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直到你通过了第7级,否则,接线就是你的全部工作。这就是为什么说你连渣滓都不如。我这么说你有意见吗?”
“当然没有,”我回答道,“这份工作很适合我,因为我的的确确连渣滓都不如。”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和斯科特不同的是,我长得可不像金鱼,当他盯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搜索到一丝嘲讽时,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自豪的了。我个头不高,24岁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而这样一张“娃娃脸”,除非有相应的证明,否则连酒吧都很难进。我有一头浓密的浅棕色头发、光滑的橄榄色皮肤和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整体上看来还算不赖。但是,当我告诉斯科特我都觉得自己渣滓不如时,我并不是在对他撒谎。毕竟这是事实。我的首次创业刚刚遭遇了失败,我的自尊心亦受到重创。我刚刚对肉类和海产品行业进行了一次不明智的投资,而等到一切完蛋时,我发现自己像蠢驴一般,手上竟然有26份卡车租约——所有这些都以我个人的名义进行了担保,现在全部都违约了。由此,各大银行都在向我追债,其中美国运通一个很凶悍的女人——长着胡子,体重达300磅——甚至私下威胁我,如果我不还款,她会狠狠地教训我一顿。我也考虑过更换电话号码,但我电话费欠得太多,NYNEX电话公司也对我穷追不舍。斯科特让我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并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往好的方面想想,”他说,“如果奇迹出现了,你没有因为懒惰、愚蠢、傲慢或做事拖拖拉拉而被炒鱿鱼的话,那有一天你说不定还真能当上股票经纪人呢。你知道,去年我赚了30多万美元,你的另一个老板,那个家伙赚了100多万。”100多万?我在想,这“另一个家伙”得是怎样一个浑蛋啊。我的心一沉,问道:“另一个家伙是谁?”“为什么要问?”我的痞子折磨者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天!我心想,你这个傻子,人家不问你,哪儿有你发言的份儿。这有点像在海军当兵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个浑蛋最喜欢的电影肯定是《军官与绅士》,而他现在就把自己当成了电影里面的小路易斯·格赛特——假装自己是一位军校教官,负责训练尚不合格的海军士兵。但这些想法我只能藏在心里,嘴上却说着:“呃,没什么,我只是,呃,有点好奇罢了。”“他叫马克·汉纳,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他边说边递给我一叠索引卡,每一张上面都列有一位富有商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微笑,拨电话。”他命令道,“12点前你的脑袋不许给我抬起来。”接着,他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份《华尔街日报》,把脚跷到了桌子上(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鳄鱼正装皮鞋),开始看了起来。我正要拿起电话,这时,我感觉到一只很有力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抬起头,只瞄了一眼就知道他就是马克·汉纳。他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息,像是一个真正的“宇宙主人”。他身材高大、健硕,肌肉很发达。一头乌黑的头发,眼睛大而有神,脸上有零零星星的痤疮疤痕。他很英俊,散发着格林尼治村的上流气息,充满着魅力。“乔丹?”他说,语调出奇的舒缓。
“是的,我就是乔丹。”我回答道,说话的语调可以想象,“一级渣滓,随时候命!”他温和地笑了,价值2 000美元的灰色条纹西装的垫肩在笑声中起起落落。接着,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说:“噢,我看出来了,那个乡下浑蛋已经给你下完第一服毒药了。”他用头朝斯科特那边示意着。我轻轻地点了下头。他朝我眨了眨眼,“不用担心,我是这里的高级经纪人,他只是个毫无价值的小跟班罢了。所以,他之前说过什么,以后会说些什么,通通都不用在意。”我试着不往斯科特那边看,可还是没忍住,他当时嘴里正在咕哝着:“该死的汉纳!”但马克没有回击,只是耸耸肩,绕着我的桌子走,庞大的身躯把斯科特和我隔开了。他说:“不要让他找你的麻烦。我听说你是个一流的销售员。从现在起,一年之后,那个白痴会转过来拍你马屁的。”我笑了笑,既自豪又尴尬。“谁告诉你我是个很棒的销售员?”
“史蒂芬·施瓦茨,那个把你招进来的人。他说面试时你在竭力向他推销股票。”马克大笑,“他对你印象很深,并告诉我要多留意你。”“噢,是的,我担心他不招我进来。当时面试的有20个人,所以我觉得我最好做点大胆的事,你知道,这样才能留下印象。”我耸了耸肩,“他告诉我要稍微收敛一点。”马克笑了。“是的,但也别收敛得太多。这个行业压力大是正常现象。股票不是靠人们主动去买,而是靠我们努力去卖。永远要牢记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下,小声说,“不管怎样,那边那位浑球先生有句话是说对了:接线员这工作的确很恶心。我曾做过7个月,每天都恨不得杀了自己。由此,我得传授给你一个小窍门”——他降低音量,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只需假装在拨号,尽可能去偷懒。”他笑着眨了眨眼,然后又恢复到了正常音量。“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尽可能多接通一些电话,因为我要靠这些电话赚钱,但我可不希望你累到吐血。”他又眨了下眼,“所以要多休息几次,去去洗手间,如果憋不住了就去打打飞机。我就是这么干的,这对我可是极其有效。我猜,你也喜欢打飞机的,对吧?”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有点措手不及,但我后来知道,华尔街的交易室可不是什么文雅幽默的地方。“狗屎”、“操”、“王八蛋”、“屌”这些词儿和“是的”、“不”、“或许”、“请”一样常见。我说,“是的,我,呃,喜欢打飞机。我是说,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呢,对吧?”他点了点头,几乎大松了一口气。“好,这太好了。这可是关键所在。此外,我还要强烈推荐毒品,尤其是可卡因,因为它可以让你拨号拨得更为迅速,反正这招儿对我挺有效的。”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脑子里搜索更多的诀窍,但一下子“短路了”。“好吧,先就讲这么多。”他说,“我现在能传授给你的就这么多了。新手,你会干得很棒。总有一天,你会回过头来看这段日子,而且会笑出声来,这一点我敢保证。”他又笑了笑,然后在他的电话前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蜂鸣器响了,股市开盘了。我看了看天美时表——这是上周我在彭尼百货花了14美元买来的——刚好9点半,那天是1987年5月1日,我在华尔街的第一天。紧接着,扩音器里传来了罗斯柴尔德公司销售经理史蒂芬•施瓦茨的声音。“先生们,今天上午期货看起来很强劲,来自东京的买盘很多。”史蒂芬年仅38岁,但去年他竟赚到了200多万美元(又是一位“宇宙主人”)。“我们认为股市开盘就能上升10个点,”他补充说,“所以,马上抓起电话,行动起来吧!”
话音刚落,交易室里立刻一片混乱。一双双脚飞速从桌子上消失,《华尔街日报》也立即被扔进了废纸篓,大家一个个把袖子捋起来,相继抓起电话开始拨号。我也拿起了自己的电话开始拨打。几分钟后,所有人都着急地走来走去,疯狂地打着手势,对着黑色话筒大声喊叫,整个交易室变成了一片咆哮的海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华尔街交易室的咆哮声,听起来就像一群乌合之众在狂吼。这一声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声音也就此改变了我的人生。这是一种被贪婪与野心包围着的年轻人们发出的声音,他们正竭尽所能,大声向全美富有的商人做推销。

“Miniscribe在这儿可是非常有名。”一个胖嘟嘟的痞子对着电话大叫着。他当时28岁,喜欢吸食可卡因,年收入60万美元。“你在西弗吉尼亚州的经纪人?噢,上帝!他可能很会挑选煤炭开采方面的股票,但现在都80年代了。80年代游戏的名字叫高科技!”“我拿到了5万股在7月份到期的50天债券!”隔我两张桌子的经纪人在喊。“他们现在手头上没钱!”另一位经纪人在吼。“我可不是仅靠一项交易来致富的。”一位经纪人对他的客户发誓说。“你在开什么玩笑?”斯科特对着耳机喊,“就我赚的这点佣金,和公司、政府分完后,剩下的都不够给我的狗买狗粮的!”不时会有经纪人在胜利中挂上电话,然后填写一张购买单,走到附加于支撑柱的气送管系统前,将购买单塞入一个玻璃管,然后看着它被吸到顶端,在那儿,这张单子将被送达大楼另一端的交易桌上,然后再改道送往纽约证券交易所执行。由此,交易室吊顶特意调低了,以便为气送管系统腾出地方,难怪空间会这么压抑了。到10点时,马克•汉纳已经往支撑柱那儿走了3次,现在,他又要达成一桩交易了。电话中,他的语气是那么平缓、柔和,我都有点儿听糊涂了。他明明是在剜客户的心头肉,但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跟客户道歉似的。“先生,请听我说,”马克对一位《财富》500强公司的董事会主席说,“我很引以为傲的一点是,我找到了这些问题的根源。我的目标是,不仅要引导您购进,也要引导您售出。”他的语调是那样的柔和、低沉,几乎都有催眠效果了。“我希望能够长期为您、您的企业和您的家庭创造价值。”两分钟后,马克又站到了气送管系统前,下了一个“购买25万美元微软股票”的指令。我此前从未听说过微软,但听起来是家很不错的公司。不管怎样,马克这一笔交易拿到了3 000美元佣金,而我则有7美元入账。到12点时,我已经头晕眼花、饥肠辘辘、汗流浃背了,但是,我被这一切深深地迷住了。巨大的咆哮声穿透了我的五脏六腑,并与身体的每个部分产生了共振。我知道,我能胜任这份工作;我知道,我能像马克•汉纳那样做得很好,甚至比他做得更好;我知道,我一定会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我并没有乘大楼电梯去大堂,在那儿花上3.5美元买两个福兰克福香肠和一杯可乐,而是不知不觉上了顶层,站到了马克•汉纳旁边,这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我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办公楼41层的五星级餐厅——“Top of the Sixes”,这里是精英们就餐的地方,在这儿,这些“宇宙主人”可以喝喝马提尼,聊聊战争故事。

我们一步入餐厅,餐厅领班路易斯就冲了过来,用力握着马克的手,对他说,能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周一下午见到他简直太棒了。马克悄悄塞给他50美元,这让我眼馋得不行。路易斯把我们带到一张位于角落的餐桌前,在这儿可以俯瞰曼哈顿上西城和华盛顿大桥的美景。马克面带微笑地对路易斯说:“路易斯,给我们来两杯马提尼,不加冰。”他看了看厚重的劳力士金表,“7分半钟后再给我们来两杯,之后每5分钟来两杯,直到我们两人中有一个倒下为止。”路易斯点点头,“没问题,汉纳先生。这是个很棒的战略。”我笑着看看马克,以充满歉意的口吻说:“对不起,但是,我,呃,我不喝酒。”然后我转向路易斯说:“请给我一杯可乐,这就可以了。”路易斯和马克交换了下眼神,好像我刚刚犯了什么罪似的。但马克只说了一句:“这是他在华尔街的第一天,给他点儿时间。”路易斯抿了抿嘴,用力点了点头说:“这完全可以理解。”然后对我说:“不要害怕,很快你就会成为一个瘾君子了。”马克赞同地点点头,“路易斯,说得很好,但还是给他来一杯马提尼,说不定他等会儿就改变主意了。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喝了。”“这棒极了,汉纳先生,您和您的朋友今天是否进餐,还是只喝酒?”我心想,靠,路易斯这问的是哪门子话,这问题也太荒谬了,要知道这可是午餐时间。但让我吃惊的是,马克告诉路易斯说,他今天不进餐,只有我要吃,由此,路易斯给我递了份菜单,然后去给我们拿酒和可乐了。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弄明白为什么马克不吃午餐了——他把手伸进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拧下瓶盖,伸进一个小勺子。他挖出一小勺闪闪发光、最具威力的食欲抑制物——可卡因,然后放入右鼻孔中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他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然后又换到了左鼻孔。我惊呆了。这简直难以置信!竟然就坐在这家餐厅里吸毒!而且坐在这群“宇宙主人”中间!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餐厅,看别人有没有注意到。很显然,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回头想想,我敢肯定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们都忙着享用伏特加、苏格兰威士忌、杜松子酒、波旁,或者是用他们疯狂增长的财富购买的各种危险的毒品。

“你来试试,”马克把可卡因瓶子递给了我,“这是进入华尔街的真正门票——可卡因和妓女。”妓女?这又让我吃了一惊。我是说,我从来没找过妓女。此外,我当时深爱着一个女孩儿,并想娶她为妻。她叫丹妮斯,一个外在美与内在美兼具的女孩子。要我背叛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说到可卡因,嗯,在大学派对上我曾尝试过,但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而且除了大麻,别的我都没碰过。“噢,不,谢谢,”我有点尴尬地说,“我吸不来这个。它会让我,呃,抓狂。比如,让我无法入睡或吃饭,而且,呃,我会开始焦虑。这个对我来说真的很糟糕,很邪恶。”“没问题,”他边说着边又从瓶里拿出一点,“但我敢保证,可卡因肯定能帮你顺利度过在这里的每一天!”他摇摇头,耸了耸肩说,“当一名股票经纪人真他妈的没劲透了!我是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这工作赚的钱不少,什么都不错,可就是有一点,你不是在创造事物,你什么都没有创造出来。所以时间久了,这工作就变得无聊透顶了。”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事实上,我们不过是些蹩脚的推销人员。没人知道哪些股票会涨!我们只是往板上扔飞镖,你知道,就是碰运气。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些了。”接下来,我们聊了聊各自的出身。马克在布鲁克林的贝瑞吉长大,据我所知,那个地方环境非常差。“不管你做什么,”他打趣说,“都不要和贝瑞吉的姑娘约会。她们全他妈的是疯女人。”接着,他又从可卡因瓶中挖出一勺,补充说,“最后一个跟我约会的女孩子竟他妈的在我睡着时用铅笔捅我!你能想象吗?”
这时,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侍者走了过来,把我们的饮品摆在桌上。马克举起了他20美元一杯的马提尼,我举起了8美元一杯的可乐,马克说:“预祝道琼斯可以直冲至5 000点!”我们碰了碰杯。“预祝你在华尔街事业有成!”他补充道,“预祝你在这个行业里发大财,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仅保留住一小部分灵魂就够了!”我们都笑了笑,然后举杯干了。在那一刻,如果有人告诉我,不到几年时间,我就会拥有眼前这家餐厅,而马克•汉纳,以及罗斯柴尔德公司其他半数经纪人都会为我效力,我肯定会说这些人是疯子。如果有人告诉我,将来我会坐在这家餐厅的吧台吸入一撮撮可卡因,而一群高级妓女则以崇拜的目光仰视着我,那么我肯定会说,他们都他妈的丧失理智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在那一刻,发生了很多与我毫不相关的事,这一切皆源于一个名为“投资组合保险”——电脑驱动股票套利战略——的出现,它最终使欣欣向荣的牛市画上了一个句号,仅一天时间就令道琼斯指数狂跌508点。此后接连发生的事不可想象。华尔街停业了一段时间,罗斯柴尔德的投资金融公司也被迫关门。之后,股市陷入了疯狂。现在,我所要呈现给你的是这一疯狂局势的重建过程——极具讽刺意味的重建——这也将成为华尔街历史上最狂野的历程之一。这段历程,我将以当时盘旋在我脑海中的真实声音来呈现。这是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声音,一种油腔滑调的声音,一种以自我为主的声音,一种充满鄙视的声音。正是这一声音让我为纵情享乐的生活不停地找借口,正是这一声音让我去坑害他人,操控他们,影响了美国整整一代人,让他们陷入了混乱与疯狂之中。我在纽约昆士区贝赛的一个中产阶层家庭长大,在家中,像“nigger”(黑鬼,对黑人的侮蔑性称呼)、“prick”(美籍西班牙人)、“wop”(美国的南欧移民,尤指意大利人,用作对意大利人蔑视的字眼)、“chinc”(对亚洲人的侮蔑性称呼)被认为是最脏的词,是无论何时都不可以讲的。在家里,任何一种偏见都会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在他们看来,偏见是低级、未开化的人才会有的心态。我也总是这样认为的,无论是孩提时代还是青少年时期,即便到了疯狂期我依然这样认为。但是,这样的脏话却总是那么顺畅地就从我嘴里冒了出来,尤其是陷入疯狂状态的那段时期。当然,我也会为这一点找借口——我告诉自己,这是华尔街,在华尔街上可没有时间来装模作样地玩幽默或讲些场面话。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这些?我讲这些是因为,我希望你们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的是,让你们知道我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讲这些是因为,我自己有两个孩子,总有一天,我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向他们解释。我要向他们解释,他们可爱的父亲——现在可以开车带他们去看橄榄球赛,参加他们的家长会,周五晚上待在家里,给他们现学现做恺撒沙拉的父亲,曾经竟然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但我真诚地希望,我的生活经历可为大家带来警戒——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为那些每天依赖毒品生活的人,为那些正在考虑滥用上帝所赋予你的天赋的人,为那些选择天平另一端、决定过上纵欲生活的人,为那些认为成为一位人尽皆知的“华尔街之狼”一定过着光鲜生活的人,带来些许警戒与反思。

第一部
少年“英雄”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扭曲的游戏理论家,把每天最好的时光用来沉思——考虑所有的举措、对策和相应的后果。这等于是对我的生活征收情感税,漫长的5年过后,它似乎正在攫取着我生活中最棒的部分。事实上,我的思绪唯一保持安静的时候要么是吸毒变得很兴奋,要么就是和性感的女公爵享受鱼水之欢时。

第1章披着羊皮的狼
6年后股市很快陷入了疯狂状态,到1993年冬,我已经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尚未成为时尚新潮的现实生活秀节目中,我俨然成了剧中的主角。我的现实生活秀名曰“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而一天天下来,我的紊乱程度有增无减,不断升级。我创立了一家名为“Stratton Oakmont”的证券经纪公司,现在是华尔街历史上最大的经纪公司之一,也是迄今为止最疯狂的一家经纪公司。华尔街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乔丹·贝尔福特一心求死,30岁前他就会把自己送进坟墓。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无聊的传言,因为我当时刚过31岁,我仍活着,而且还活蹦乱跳的。在这个特殊时刻——12月中旬一个周三早上——我坐在了自己的双发动机贝尔喷气式飞机的操纵台后面,准备由曼哈顿中城30号大街的直升机机场前往我在长岛老布鲁克维尔的家,我已经服下足够多的毒品,足以让我保持镇静。下午,刚过3点,我们正在长岛小颈湾西岸上方以120海里/小时的速度飞行着。我还记得当时我心里在想,我竟然能直线飞行,同时还能欣赏两旁的风景,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时,我突然开始头晕目眩,紧接着,飞机迅速向下方俯冲,我都能看到海湾里深色的海水朝着我呼啸而来。飞机主旋翼出现了可怕的振动,副驾驶员惊恐的声音从我的耳机中传来,“我的上帝!老板,赶快上拉!上拉!我们快要坠毁了!他妈的!”之后,飞机又恢复了平稳飞行。

副驾驶员是我忠心耿耿、值得信赖的马克·艾略特机长,他身着白色制服,坐在自己的操纵台前。但他始终严格遵守着我的命令,即他不可以碰操作系统,除非我晕过去,或者面临着马上坠毁的危险才行。现在,他接着来驾驶,这或许是当时最好的选择。马克机长长着方下巴——典型的机长长相,仅看他一眼你就会对他充满信心。他不仅仅是下巴方正,整个身体看起来都像是方形零件一层一层焊接、叠加而成的。即便他黑色的小胡子也是完美的长方形,像扫帚头一样贴在他坚挺的上唇上。度过了一个疯狂失控的周二下午后,约10分钟前,我们由曼哈顿起飞了。夜幕悄悄降临,此前,我刚与手下一群年轻的经纪人在派克大街上一家名为Canastel’s的时尚餐厅就餐,然而,接下来我们却不知不觉到了赫尔姆斯利宫酒店的总统套房,在那儿,我叫了一个开价很高的妓女威尼斯,她有着性感的厚嘴唇和柔软的纤腰。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迟到了(准确地说,迟到了约5个半小时),也就是说,我又一次对我忠诚、挚爱的第二任太太——正直、充满抱负并总是对丈夫使用暴力的娜丁——干了错事。你可能在电视上见过娜丁,她就是那个在美国广播公司《周一足球之夜》中努力向你推销米勒清啤的性感金发女郎,那个抱着飞盘和狗在公园里走的女人。她在广告中话语不多,但貌似没人在意这一点。她的一双美腿和丰臀让她得到了这份工作,她的臀部比波多黎各人的还要圆,并且非常坚挺。无论如何,很快我就能感受她充满正义的愤怒了。我做了个深呼吸,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我感觉不错,因此,我紧握操作杆,向“海绵宝宝”[1]机长发出信号——我准备好再次飞行了。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因此我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并通过话筒向他讲了几句鼓励的话,而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兄弟,我会为这次的危险任务支付酬劳的。”“这很好,”马克机长边回答边把操纵系统让给了我,“提醒你给我发这笔钱,如果我们能活着到家的话。”他又惊愕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别忘了在开始下降前闭上你的左眼,这有助于避免复视。”我的这位长得方方正正的机长非常精明和专业,事实上,他自己就是个“派对动物”。他不仅是驾驶舱中唯一一个有执照的飞行员,还是我那艘长达170英尺的动力艇的船长,该动力艇名为“娜丁”号,以我第二任太太的名字命名。我朝机长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盯着驾驶舱窗外,试图辨明方位。正前方,在富有的犹太人居住的罗斯林郊区,红白条纹的烟囱矗立于半空之中。这些烟囱充当了视觉线索,这说明我即将进入长岛黄金海岸的中心地带了,而老布鲁克维尔就位于此。黄金海岸是一个非常适宜居住的地方,而如果你喜欢新教上流社会和标价过高的马匹的话,这里可就更是完美之选了。就我个人而言,这二者我都很鄙视,但不知何故,最终我还是买下了一群标价过高的马匹,并与一群新教上流人士应酬,而后者,我猜,他们估计是把我看成了年轻的犹太小丑了。我看了看测高仪,当时飞行高度为300英尺,正在向下方盘旋。我开始以30度角往下降,飞过了老布鲁克维尔乡村俱乐部起伏不平的道路,然后向右转动操纵杆,飞过赫格曼斯小巷两边苍翠的树木,在那儿,我开始向住所后面的高尔夫练习场进行最后的降落。我让直升机在距离地面20英尺的上方悬停,然后开始尝试着陆。我左脚先进行了一点调整,然后右脚又调整了一下,双脚力道减小,操纵杆向后方稍微施加了一点压力,接着,飞机突然撞向地面,然后又开始往上飞。

“妈的!”我咕哝着,飞机还在上升。恐慌中,我双脚重重一踩,飞机开始像巨石一样迅速下落。紧接着,飞机“砰”的一声,重重地着了陆。我愕然地摇着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俯冲!着陆动作虽不完美,但谁在乎这个?我非常自豪地转向我心爱的机长,含糊不清地问了句:“兄弟,我够棒吧?”马克机长那张方方正正的脸歪向了一边,方方正正的额头上两道长方形的眉毛也高高地挑起,仿佛在说:“你是不是疯了?”但紧接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脸上勉强挤了点笑容,“兄弟,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棒。你刚刚有没有把左眼闭上?”我点了点头。“这一招太管用了,”我含糊不清地说着,“你是最棒的!”“这就好,我很高兴你这么想。”他微微一笑,“不管怎样我得赶紧离开这儿,免得又遇上什么麻烦。需要我给警卫室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吗?”“不,兄弟,我没事。我很好。”我边说边打开安全保护装置,调皮地向马克机长敬了个礼,然后打开驾驶舱门爬了出去。之后,我转过身,关上驾驶舱门,在窗上用力敲了两下,让他知道我非常负责地关上了机舱门,这也让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处于这样一种情形,我还能这么清醒地这样做。然后我再次转身向家中走去,“飓风娜丁”立刻映入了眼帘。室外的风景太美妙了。夜幕中繁星闪烁,点缀着夜空,都已经12月份了,气候却如此的温和。此时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树木的气息,让你不禁回忆起童年时代。我想起了在帐篷中度过的夏日夜晚;想起了哥哥罗伯特,最近他的妻子威胁要起诉我的一家公司,这个关头上我请他去吃晚饭,他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大骂他的妻子是“浑蛋”,此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络。但不管怎么说,那段时光仍是很美好的回忆,那时的日子是那么的单纯。在距主楼约200码的地方,我做了个深呼吸,体味着这座庄园的气息。闻起来感觉太棒了!充满了百慕大草丛的气味!松树刺鼻的气味!还有那么多让人感觉舒畅的声音!蟋蟀无休止的叫声!猫头鹰神秘的叫声!还有前方外观滑稽的池塘和瀑布的潺潺水声!这处房产是我从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席迪克·格拉索手中买下的。之后,我砸下数百万美元进行了多处改进——大多数用在了这个滑稽的池塘、瀑布系统上,剩余的则用于打造一个超一流的警卫室和保安系统。警卫室一天24小时由两个武装保镖监控,这两个人都叫洛科。警卫室内安装了成排的电视监控器,可从遍布于庄园各个方位的22个摄像头中收取图像。每个摄像头上都有一个动作感应器和泛光灯,从而创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安全壁垒。此时,我感觉有一股很强劲的风袭来,我伸长脖子,看着直升机缓缓升入夜空。我发现自己在小步向后退着,紧接着小步变成了大步,再接下去,噢,他妈的,我遇到麻烦了!我差点儿倒了下去!我赶紧转过身,向前迈了两大步,犹如大鹏展翅般张开双臂。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溜冰者,我摇摇晃晃,试着找到重心。接着,突然……一阵刺目的光芒!

“他妈的!”我用手遮住眼睛,避开泛光灯的灼烧感。我绊倒了其中一个动作感应器,现在,我竟然成了自己设下的“天罗地网”的猎物了。疼痛感袭遍全身,令人难以忍受。我的瞳孔由于之前服用的药物而放大。紧接着出现了最令我受刺激的一幕:我穿着那双漂亮的鳄鱼正装皮鞋绊着了,整个身子迅速向后倒,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几秒钟后,泛光灯渐渐熄灭,我慢慢将双臂放到身体两侧,手掌贴在柔软的草地上。我挑选的这个摔倒的地方可真是太棒了!而且我是个“摔倒”的专家,知道怎样做可以毫发不伤。秘诀就是,像好莱坞特技演员一样,做到顺势而行即可。更棒的是,我所选用的药物,即安眠酮,有着神奇效能,可将我的身体变得有如橡胶般柔韧,这进一步保护我逃过了一劫。
[float=left]我一直在抗拒这一想法,那就是,要不是服过了安眠酮,我根本就不会摔倒。但是,服用这些药物有着太多太多的好处了,以至于我自己都深感幸运能对这些药物上瘾。我是说,有多少药物能让你有如此奇妙的感觉却不会让你第二天头痛或不舒服呢?而一个身处我现在地位的人,一个背负着太多重大责任的人,绝对不可以纵容自己,让自己有这种不舒服!
[/float]至于我的太太,我猜她已经看到这一切了,但是她真的就有那么多生气的理由吗?我是说,她嫁给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难道不是吗?而我今晚实际上没做什么太可怕的事,或至少,我没做什么她有证据证明的事!我一遍遍地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为错误行为找理由,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然后否认,然后再找更多的理由,直到能够底气十足。我心想,自打原始社会,或至少是从阿斯特和范德比尔特时代起,富有的男人与太太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就一直在延续。这么说吧,男人被赋予了特定的自由权利,男人赢得了特定的自由权利!当然,这种话我可不能直接跟娜丁讲。她喜欢使用暴力,而且体格上我一点不占优势。这时我听到了高尔夫球车的呼呼声。这应该是洛科,具体是哪一个洛科要看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交接班。不管怎么说,其中一个洛科过来接我了。似乎一切事情一直都那么顺利地在运行着,这太神奇了。当我摔倒时,总会有人扶我起身;当我酒醉驾车被逮住时,总会有些极不正直的法官或腐败的警察为我提供方便;当我在餐桌上不省人事,一脑袋栽到汤盘里时,我的太太,或者,如果不是她,便总会有某位富有爱心的妓女过来急救,给我做人工呼吸。我仿佛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我曾有多少次死里逃生?这我自己都数不清楚。但我真的想死吗?我的内疚与悔恨感在吞噬我,逼迫我想要自己的命吗?我是说,现在想想,我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我千次万次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却几乎毫发无损。我曾酒后开车,醉酒开飞机,在建筑物边缘上行走,大停电时潜水,在全球各地的赌场上一掷千金,而我却从没遭遇过“人生末日”。

我有很多绰号:“戈登·盖科”(电影《华尔街》中的虚构人物)、“教父”、“恺撒·苏尔”(电影中的冷血杀手),他们甚至称我是“国王”,但我最喜欢的绰号是“华尔街之狼”,因为这个名字最符合我。我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我的外貌与言行举止像个孩子,但我却比一个孩子成熟得多。我31岁,却已像60岁的老人;过着忙碌的生活,每过一年就仿佛老了7岁。但话说回来,我富有,有地位,有一位漂亮的太太和一个4个月大、非常健康的宝贝女儿。正如旁人所说,我的一切都是那么称心,一切似乎都很如意。接着,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躺在了豪华卧室中一床价值12 000美元的丝绸棉被里,房间里到处都是白色的中国丝绸,足可为一个连的伞兵制作丝绸降落伞了。至于我的太太,嗯,她会原谅我的。毕竟,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想到这里,我昏了过去。

[1] 美国动画片《海绵宝宝》的主人公,此处是说机长有着与海绵宝宝一样的方脸。——编者注

第2章 贝瑞吉的女公爵

1993年12月13日第二天一早,我正在做一个很棒的梦,是那种每个年轻男人都希望和祈盼的梦,所以我决定继续把这个梦做下去。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这时妓女威尼斯向我走来。她在我的特大号床的边上跪下,近在咫尺却抓不住她,若隐若现恰到好处。“威尼斯,”我说,“过来,威尼斯。到我这儿来,威尼斯。”威尼斯朝我爬了过来。她的肌肤是那样白皙无瑕,在丝绸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丝绸,到处都是丝绸。一块大的白色丝绸从上方落了下来,丝绸如海水般从床的四角滑落下来,我的眼中全是白色的中国丝绸,妈的,我简直要被这些白色丝绸给淹没了。正在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很滑稽地蹦出了一些数字:这种丝绸每码为250美元,而这些丝绸起码得有200码,那就是5万美元。妈的,竟然有这么多白色丝绸!
但这是我的太太,我亲爱的太太,充满激情的装饰师太太最近在做的事啊,噢,等等,丝绸应该是她上个月的追求吧?她现在不是对厨师充满热情吗?不对,她现在不是一位充满激情的景观建筑师吗?又或者是葡萄酒鉴赏家?又或者是服装设计师?她的追求简直太多了,谁能记得住。娶了这么位“家政女皇”简直是太累人了,累死了……紧接着,我突然感觉到有一滴水。我抬头看了看。怎么回事?有乌云?豪华卧室中怎么可能有乌云?我的太太人在哪里?我的太太!我的太太!娜丁!

“啪!”一杯水泼了下来。我醒了过来,眼前站着我的第二任太太娜丁,她虽一脸怒意却仍然如此迷人。她右手拿着一个12盎司容量的空玻璃杯;左手握紧了拳头,手上戴着一个镶有7克拉黄色金丝雀钻的铂金戒指。她距离我不到5英尺远,像拳击手一样前后移动着。我马上提醒自己,一定要警惕她这个戒指别伤了我。“你这是干什么?”我没心没肺地大叫着,心里却很清楚原因。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趁机研究了一下我这位第二任太太。天哪,我这位太太可真是个浑蛋!但我现在不能对她发泄不满之情。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衬衫,衣服又短又低,这使她看起来比什么衣服不穿还要裸露。再看看她的那双美腿!噢,我的上帝啊,它们看起来简直太诱人了。但这不是重点,我需要对她强硬一点,让她看看谁才是老大。我咬牙切齿地说:“娜丁,我对上帝发誓,我他妈的简直想杀了——”“噢,我可真害怕啊,或许我应该跑到别处藏起来,”她挖苦说,“再或者我就应该待在这儿,狠狠把你揍一顿!”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噢,或许她是老大。不管怎么样,毫无疑问,她已经知道我的丑事了,没什么抵赖的必要了。这位贝瑞吉的女公爵脾气极差。是的,她是一位女公爵——她在英国出生,现在还持有英国护照。很有趣的是,她一直没忘了提醒我这一点。然而很有讽刺意味的是,她却从未真正在英国生活过。事实上,她还是个婴儿时,一家人就搬到了布鲁克林的贝瑞吉,她就是在那儿——一个元音走调、辅音不发音的地儿——被抚养成人的。贝瑞吉——这个地球上的小角落,曾诞生过艾略特和惠特曼等著名诗人的地方,像“狗屎”、“操”、“王八蛋”、“屌”这些词儿却是那里年轻人的口头禅。正是在贝瑞吉,我挚爱的,有着英格兰、爱尔兰、苏格兰、德国、挪威和意大利血统的女公爵娜丁•卡瑞迪,在学着系轮滑鞋鞋带时就开始学着说这些粗话了。想想多年前马克•汉纳曾警告过我的那个与贝瑞吉姑娘约会的故事,我心想,这可真是个残酷的玩笑。我记得,他的女朋友在他睡觉时用铅笔捅了他;而这位女公爵则更喜欢泼水。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我略胜一筹。
当这位女公爵发怒时,她的话仿佛是从布鲁克林臭气熏天的下水道中冒出来似的。而除了我,她忠诚、信赖无比的丈夫,“华尔街之狼”——仅5个小时前还在赫尔姆斯利宫酒店的总统套房与妓女在屁股上点蜡烛——没人能让她如此生气。

“说说看,你这个小浑蛋,”女公爵厉声地说,“威尼斯是谁,嗯?”她停顿了一下,向前猛地迈了一大步,突然她摆成了这样一个姿势,臀部傲慢地歪向一边,一条修长、光滑的腿向旁边伸出,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使胸前风光展露无遗。她说,“我猜这个威尼斯是某个小妓女吧。”她指责般眯起了那双蓝色大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是吗?我就应该把你这张臭脸撕个稀巴烂,你这个,你这个小……啊!!!”她愤怒地咆哮着,之后她转身离去,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冲30英尺开外的主卧浴室,拧开水龙头,将玻璃杯接满水,然后关上水龙头大步往回走,一脸怒意。她愤怒地咬着牙,这让她那个模特般的方下巴更为显眼,看起来真像是从地狱来的女公爵。与此同时,我也在努力地理清思路,但她的速度太快了。我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好好想,妈的,一定是安眠酮给害的!这些破药又让我说梦话了。我都说了些什么?我仔细回忆起所有的可能性:汽车、酒店、毒品、妓女威尼斯、拿着蜡烛的威尼斯,噢,天哪,那个该死的蜡烛!我赶紧打住了这个想法。我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现在是7点16分。天哪!我是几点钟回的家?我摇摇头,试着不去理这些烦乱的思绪。我用手指缕了缕头发,天哪,全湿透了!她肯定是冲着我的脑袋泼的水。这可是我的太太啊!接着她还叫我什么,小……小浑蛋?她为什么要这样叫我?我可没那么小。她真够残忍的了。现在她回来了,在距我不足5英尺远的地方,把水杯伸向前方,胳膊肘儿拐向一边,看看她的泼水姿势!再看看她脸上的表情——毒气十足。但还是那么美丽,令人无法抗拒的美。那头长而浓密的金色秀发,那双电力十足的蓝色眼睛,那美丽的颧骨,那小巧精致的鼻子,那完美的下颌,有着小沟痕的下巴,那娇嫩的美胸——自从给钱德勒喂奶后稍稍逊色了一点,但凭着1万美元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没有修不好的东西。噢,还有那双美腿,上帝啊,那双修长光滑的腿简直是太美了!这双腿太完美了,脚踝处如此细长,而膝盖上方却又如此性感。这双腿,再加上她的美臀,绝对是她最大的资本了。事实上,第一次见到娜丁不过是3年前。她是那么诱人,以至于我离开了善良无比的第一任太太丹妮斯——我一次性给了她几百万美元,之后每个月支付她5万美元(无须扣税)作为离婚扶养费,由此,她愿意安静地离开,并没有详细过问我的这些事。看看现在这一切恶化得有多快!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睡梦中说了几句话?这何罪之有?娜丁绝对是在小题大做。事实上此时,我也绝对可以对她发飙。或许我能把整个局面扭转过来,快速进行“认错性爱”,这可是所有性爱中最棒的一种了。我做了个深呼吸,以完全无辜的口吻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生气?我是说,你,你让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娜丁听后将脑袋歪向一边,这是一个人刚听到某些完全有悖于逻辑之事的反应。“你摸不着头脑?”她厉声说,“你他妈的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你这个小……浑……蛋!”又用了“小”这个字眼!简直难以置信!“你想让我从哪儿说起?那先说说这个,你早上3点钟开着愚蠢的飞机过来,事先竟然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你要晚一点过来。你说,这是已婚男人应有的行为吗?”

“可是我——”“还有,这是一个父亲应有的行为吗?你现在已经身为人父了!可你怎么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还有,你知道,那个愚蠢的高尔夫练习场我可是刚用百慕大草铺好了,这对你也无所谓是吧?估计你他妈的已经把它完全给糟蹋了!”她厌恶地摇着头,但又接着大声说,“你凭什么这么不在乎?我可是花足了时间研究这件事情,费尽了心思和景观设计师、高尔夫的工作人员打交道。你知道我为了这个破练习场花了多少时间吗?你知道吗?你这个浑蛋,怎么就这么不细心!”噢,我知道了,原来她这个月的角色是“有追求的景观建筑师”!不过这位建筑师可真够性感的!得想想办法扭转这一局面才行。看来得用点甜言蜜语了,“我的甜心儿,求你了,我——”她紧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发出了警告:“永——远——别——这——么——叫——我!永远都别叫我‘甜心儿’!”“可是,甜心儿——”啪,一杯水泼了过来。泼这一杯的时候我是看着水飞了过来,所以我赶紧把这床价值12 000美元的丝绸被子拉到头上,把大部分的水给挡了出去。事实上,我几乎一滴水都没沾到。唉,这个胜利可不“长久”,等我拉下被子的时候,她已经回过身往浴室走去接下一杯水了。现在,她在往回走了。水装了满满一杯,快要溢出来了;她那双蓝眼睛射出了凶光;标准的模特下巴,那双腿……我的天哪!我根本就无法将视线从这双腿上移开。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华尔街之狼”现在得整点气势出来,给她点厉害瞧瞧。我把双臂小心翼翼地从白色的丝绸被子下面抽出来,生怕被缠在手工绣上的几千颗小珍珠里。接着,我挥起双臂——犹如小鸡展翅似的——让愤怒的女公爵居高临下地看到我结实的肱二头肌。我大声地说:“娜丁,你敢把这杯水泼过来试试。我可是来真的!头两杯我让着你,是想让你解解气,可你要是一遍遍这么做下去的话,就好比是往一个已经倒在血泊里的死人身上不断捅刀子!这太他妈的恶心了!”这番话似乎让她缓了下来,但这仅维持了一秒钟。她模仿着我的语调,说:“请不要再展示你的肱二头肌了好吗?你看起来真像弱智!”“我可不是在展示肌肉。”我边说边放下双臂,“你可真够幸运的了,有这样一位身材超棒的老公。亲爱的,我说得对不对?”我朝着她秀出了最温暖的笑容,“还不快点过来吻我一下!”这话刚一脱口我就知道我又犯错误了。

“吻你一下?”女公爵气急败坏地说,“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她的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不屑。“小心我把你给阉了,把你那玩意儿塞到我一个鞋盒里,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天哪,这一点可的确不假!她的鞋柜可不亚于特拉华州的面积,要是把我的下身塞到鞋柜里,那可真是永远都找不着了。我极为谦卑地说:“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甜……噢,不是,我是说‘亲爱的’。求你了,我恳求你了!”她的面部表情马上就缓和了些。“我没法相信你!”她用鼻音说道,“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得到这样的下场?我是一位好太太,一位漂亮的太太,可是呢,我的先生却总是三更半夜回家,永远没个准点儿,睡梦里还要叫着别的女孩儿的名字!”她轻蔑地模仿着,“啊……威尼斯……快到我这儿来,威尼斯”。我的天哪!那些安眠酮有时可真是能害死我。她在一旁哭了起来。场面彻底失控。想想看,她已经开始哭了,我哪还有机会再让她上床?我需要转变作战方式,得换个战略才行。我改用了一种专门规劝那些站在悬崖边威胁着要跳下去的人的语调说:“亲爱的,把这杯水放下,不要再哭了。求你了。我保证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明白,真的!”慢慢地,她不情愿地把水杯降到了腰边。“接着说,”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让我听听这个靠说谎谋生的人接下来能编出什么新谎言来。”这话倒是不假。“华尔街之狼”的确是靠说谎谋生的,当然了,这也是华尔街的本质,要想成为一名有实力的经纪人,说谎是必备技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娜丁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她根本就没必要对此这么生气。不管怎样,我还是“大度”接受了她的冷嘲热讽,停顿了片刻,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编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接着,我开始解释了,“首先,你把事情给想反了。我之所以昨晚没给你打电话,原因就是昨晚直到11点我才意识到我得很晚才能回来。我知道你特喜欢睡‘美容觉’,而且我估计你当时肯定已经睡着了,你说,这样我打电话还有什么意思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女公爵”充满毒气的回答:“哟,你还真够体贴的。我真得谢谢我的幸运之神,给了我这么一位细心体贴的丈夫。”一席话充满了嘲讽之意。我不理睬她的冷嘲热讽,决定孤注一掷。“不管怎么说,‘威尼斯’这件事你就是无中生有。我昨晚在和马克•派克讨论在加州威尼斯开一家Canastel’s餐厅——”啪!又一杯水泼了过来。“你他妈的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尖叫着,从一张昂贵的白色布面休闲椅上抓起一件丝绸浴袍。我故意长叹一声,“好吧,娜丁,你已经闹了一个大早上了。乖,现在到床上来,亲我一下。尽管你把我全身都泼湿了,我还是很爱你。”你看看她那副表情!“你想让我现在跟你上床?”我兴奋地扬起了眉毛,饥渴地点点头。表情看起来就和一个7岁的小男孩听到妈妈问“想吃冰激凌吗”时的反应一模一样。“好啊,”娜丁尖叫着,“你就自己解决吧!”说完这话,这位性感的贝瑞吉“女公爵”打开了门——这扇门重达700磅,高12英尺,材质为桃花心木,这种门坚固无比,扛得住当量12 000吨的原子弹爆炸的威力——走出了房间,小心地关上了门。毕竟摔门而去就会给家丁们发送出一个错误讯号。我们古怪的家丁组合包括:5个丰满的、讲西班牙语的仆人,其中两个是夫妻档;一个牙买加保姆,她话很多,总是喋喋不休,一个月光是给牙买加的家人打电话就能用上1 000美元;一个以色列电工,整天像个哈巴狗一样跟着“女公爵”;一个清扫垃圾的杂役工,对海洛因极其上瘾;我的贴身女佣格温,她总能预先考虑到我的各种需要——不管这些需要看上去多古怪。两个洛科,武装保安人员,职责就是防止窃贼进入庄园——事实上,老布鲁克维尔最后一次发生犯罪事件还得追溯至1643年,即白人定居者从曼塔柯克的印第安人手里偷走了土地;5位全职景观设计师,其中有3人最近被我的咖啡色拉布拉多犬莎莉给咬了——只要谁敢走近钱德勒的床100英尺以内它就开咬,而如果皮肤比牛皮纸袋还黑的话,那就更得惨遭“毒口”了;最近家丁队伍中又增加了两名新成员——两位全职的海洋生物学家,也是夫妻档,年薪9万,负责这个该死的池塘的生态平衡。哦,还有我的黑人司机乔治•坎贝尔,他痛恨所有的白人,当然,也包括我。

然而,尽管贝尔福特庄园有这么多家丁,却并没有改变这一事实:此时此刻,我独自一人,浑身被浇得湿透,饥渴得不得了,任由我的这位金发碧眼的第二任太太摆布。我看了看四周,想找点东西擦干身体。四周的白色丝绸似巨浪般在翻腾,我抓起一角想擦擦水。天哪,竟然一点儿用都没有。很明显,这些丝绸都做过防水处理,拿它来擦水,只能是把水从这边赶到另一边。我往后面看了看,噢,有个枕套!枕套是用埃及棉做的,我把里面的鹅毛枕芯撤了,开始用枕套擦身体。啊,埃及棉可真是不错,又柔软又舒服。吸水效果简直太棒了!我的精神头又上来了。我赶紧挪到太太睡的这边床,跳离湿的这一块。我打算拉起被子重返梦乡,回到威尼斯身边,于是做了个深呼吸……我正要开始做一点自我安抚,这时我听到了敲门声。“谁啊?”我提高了音量,以使声音穿过防弹门。“我是格温。”格温回答道。啊,格温——她拉长语调的南方口音可真是优美,听起来真舒服。实际上,格温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总能提前想到我的各种需要,她总是那么溺爱我,她和她的丈夫威利没有孩子,感觉就像是把我当作他们的孩子一样。“进来吧”,我平和地回答说。嘎吱一声,防弹门开了,“早上好。”格温说。她端着一个纯银托盘,上面放着一大杯加冰的清咖啡,一瓶拜耳阿司匹林。左胳膊下还夹着一条白色浴巾。“早上好,格温。今天早上过得可好?”我故意一本正经地问她。“噢,我很好,我很好!我帮您拿了杯冰咖啡。我还拿来一条很柔软的毛巾,给您擦擦身体。贝尔福特太太说您不小心往自己身上洒了些水。”格温走了过来,把托盘放在女公爵这边的古董床头柜上。“现在我来给您擦一下脸”,格温边说边靠了过来,就像照顾婴儿一样,开始用白色毛巾轻轻地擦着我的额头。我很和善地跟她解释说,我自己可以擦额头。听完这话,她看起来有点伤心,但她还是说了句“好的”。“您需要阿司匹林吗?”我摇了摇头,“不需要了,格温,我很好。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好吧,那您需要那种白色的小药片吗?”她问,“您需要我去帮您拿点儿吗?”

我的天哪!我的仆人竟然早上7点半就提出帮我去拿安眠酮!难道这就是让我保持清醒的方法?不论我身在何处,这些药总是离我那么近,不停地在身后追着我,叫着我的名字。情况最糟的莫过于我的经纪公司Stratton Oakmont了,事实上,每一种你能想象得出来的药物都可以在我这些年轻的经纪人口袋里找到。我的后背的确一直很痛。自从第一次遇到女公爵受了一次伤后,我的背部就一直疼。这处伤的罪魁祸首就是女公爵那只白色的名为“洛奇”的玛尔济斯犬。这只小畜生一遇着人就叫个不停,除了让人上火之外就没别的用处了。在汉普顿时,某个夏日黄昏我试着带这只小畜生从海滩回家,但它就是不肯听我的话。我试着抓它,它却绕着我转圈儿跑,逼着我不得不快速冲过去抓它。结果我摔断腰椎,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此后背部先后做了两次手术,使得伤痛越发严重。而安眠酮可以缓解这种疼痛——至少我认为是这么回事。即便无法止痛,至少这可以作为一个极好的借口,让我可以一直吃下去。回到格温的问题上来。我说了声“谢谢”,但告诉她不用拿安眠酮过来,听到我的回答,她看起来又伤心了。毕竟我这样说等于是说她未能预先考虑到我的各种需要。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好的,我已经在桑拿房设定了时间,现在您可以过去了。另外,昨天晚上我把您的衣服准备好了,灰色的细条纹西装配一条蓝色的领带,上面有小鱼图案的那款,您看这样可以吗?”天哪,看看她的服务!为什么女公爵就不能向她学着点儿?的确,我一年支付格温7万美元的年薪,这个价格是当时市价的两倍都不止,可是,你看看我得到了怎样的回报:面带微笑的贴心服务!再看看我的太太,一个月就要花掉7万美元,态度却这么差!再想想她的那些狗屁追求,估计每个月的花费是这些的两倍都不止。这倒没什么,但这总得让我“有所失亦有所得”吧。我是说,如果我偶尔要在外面玩玩,她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总是应该的吧?是的,当然应该,这太说得过去了——我都不由自主地开始点头赞同自己的这个想法了。显然格温把我的点头动作当作对她所提问题做出的肯定答复了,她说:“好的,那我这就出去打扮一下钱德勒,让您见到她的时候又漂亮又干净。您好好去冲个澡吧!”她高兴得不得了。说完,格温离开了房间。我心想,至少她让我下面软了下来,所以她这一来还算不错。想到女公爵,回头再哄也来得及。毕竟她心眼好,懂得宽恕人。想完这些,我把冰咖啡喝了,吃了6片阿司匹林,马上下了床前往桑拿房。我得在桑拿房里把前晚吃下的那5片安眠酮、2克可卡因、3毫克赞安诺给蒸出来——鉴于我的真正实力,这点药不过是“小菜一碟”。主浴室和主卧有所不同,如果说主卧是白色中国丝绸的世界,那么主浴室就是灰色意大利大理石的国度了。大理石镶嵌得极为精致,这也只有那些意大利人才做得出来。他们也真敢开价!不过我还是大方地照单全付,毕竟这就是20世纪资本主义的本质所在,人人玩手段,谁的手段玩得最高明谁就能最终赢得比赛。从这个层面上说,我称得上是未尝过失败滋味的世界冠军了。

我照了照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天哪,我怎么成了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小浑蛋了。我练出了一身肌肉,但还是……我得赶紧去冲个凉泡泡身体。我心想,我的上帝啊,是毒品把我弄成这副德性的吗?或许吧,不过话说回来,我长得还不算赖。我身高仅有一米七出头,一位智者曾经说过,你永远都不能太过富有或太过瘦削。我打开药橱,拿出一瓶Visine特效滴眼露。我仰着脖子,每只眼睛各滴了6滴,这足足是建议使用剂量的3倍。在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即什么样的人会多用Visine?并且,我为什么要吃6片拜耳阿司匹林?这毫无意义。毕竟这和镇静剂、可卡因、赞安诺不同,要是增加这些药品的剂量效果可立竿见影,可对于Visine和阿司匹林来说,增加建议使用剂量毫无道理可言。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的生活恰恰就是这个样子。一切都与“过量”有关:跨过禁区,做些你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去做的事,和那些比你还疯狂的人交际,这样一来,你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正常多了。我一下子沮丧起来了。等会儿怎样才能哄好太太?天哪,我这次真的做过头了吗?她今天早上看起来可真的是生气了!她现在在做什么?如果要猜的话,我猜她此时正在和哪个朋友或崇拜者或别的什么人大煲电话粥。她可能正在楼下,向她那些尚不够完美的朋友大谈“完美秘诀”,并真诚地希望这小小的传授可以让她们做到和她一样完美。啊,这就是我的太太——贝瑞吉的女公爵!她的那些忠诚信徒,那些Stratton员工的年轻太太们,把她看作是伊丽莎白女王或什么大人物一样成天拍她马屁。真令人恶心。不过,站在女公爵的角度来看,她有她的角色要扮演,而且她演得还不错。她深谙忠诚的重要性,她要让每个与Stratton有关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一点,她与核心员工的太太们打得火热,从而使忠诚的基石更为坚固。女公爵可是个厉害角色。她不发脾气,不叫我“自己去解决”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喜欢跟我说话的。但她发脾气通常都是我的原因造成的,所以我真的不能怪她什么。事实上,我真的没什么好责怪她的,不是吗?尽管一天一个追求,她仍称得上是位好太太。“我爱你”这句话她一天肯定说了不下100遍。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再加上些强调的字眼儿,“我疯狂地爱着你”,“我无条件地爱着你”,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我爱你爱得发疯”,我觉得这才是最适合的表达方式。然而,尽管她说了这些甜言蜜语,我还是不确定我是否能够信任她。毕竟她是我的第二任太太,语言是个很虚的东西,靠不住。不论好与坏,她真的会对我不离不弃吗?从表面来看,她的一言一行都表露出她是真心爱我——不断用吻来表达她的爱意,出席公共场合时她总是拉着我的手,或搂着我,又或者用手摸着我的头发。

这一切让我很困惑。在和丹妮斯结婚时,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些问题。她嫁给我的时候我还一无所有,因此她的忠诚不用质疑。但赚到第一个100万时,她肯定有过不好的预感,她问我,为什么我不能找个正当的工作干,一年赚个100万美元。当时这个问题看起来有点可笑,但在当时,在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不到一年时间,我就做到了一周赚100万美元;我们更不知道,不到两年时间,娜丁•卡尼迪,那个米勒清啤的广告女郎,会在7月4日那个周末把车停在我西汉普顿的海滩别墅旁,穿着超短裙,拿着一对超白的啤酒筒走出了一辆黄色法拉利。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丹妮斯,从来没有,事实上,这也是我最最没有想过的事,但娜丁和我相互爱慕。你无法选择与谁相爱,对吗?一旦爱上了,爱得难舍难分,就一刻都无法分开,你说,你怎能让这样的爱情从你身边溜走?我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地呼了口气,我试图将丹妮斯的事放下。毕竟,愧疚与后悔已毫无用处,不是吗?我现在已没有时间想这些了。要向前看,这才是关键。尽可能快地向前冲,不要回头看。想到我的太太,嗯,我也得赶紧和她和好。不到5分钟的时间,我又一次理清了思路,想想自己的反省过程,我强挤出个笑脸,然后径直前往桑拿房。在那儿,我可以把种种罪恶的想法全都蒸干净,开始全新的一天。

第3章春光大泄
蒸完桑拿后30分钟,我从主卧走了出来,浑身充满了活力。我穿上了格温事先准备好的那套灰色细条纹西装。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款价值18 000美元的宝格丽金表,既雅致又低调;而过去我戴的则是赤金劳力士表,既厚实又笨重。但女公爵——自诩为品位、优雅与高贵女神——立马就把这表给扔了,理由是太土了。我至今也搞不清楚她怎么懂得这些,要知道,她在布鲁克林长那么大,估计看到的最好的表也不过是上面绘着迪斯尼图案的手表。不过她似乎对这些东西还真的是有点天分,所以我通常都会听她的。但我还是保留了一点男性的荣耀,即一双很棒的手工制黑色鳄鱼皮牛仔靴。每只靴子都是用一整张鳄鱼皮剪出来的,所以绝对“天衣无缝”。这双靴子花了我2 400美元,我一直爱不释手。女公爵当然很瞧不起这双靴子。今天我就极为骄傲地穿上了这双靴子,想向她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我可没那么好欺负——虽然刚刚就被她欺负得团团转。我向女儿钱德勒的卧室走去——每天早上我都要来看看她,这是我每天最喜欢的部分了。钱德勒是我生活里唯一纯洁无瑕的事物。每次我把她抱在怀里,一切的嘈杂与不洁净就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在去她房间的路上,我发现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她快5个月大了,看起来是那么完美。但推开钱德勒房间的门时我吓了一大跳!不仅钱尼(钱德勒的昵称)在,她妈妈也在。原来她一直躲在钱尼的房间等着我进来!她们坐在房间中央,坐在那柔软、绚丽至极的粉红色地毯上。这又是娜丁的一大昂贵的杰作了,她某一个月曾是充满追求的室内装饰家——天哪,她现在看上去可真是美极了!钱德勒坐在妈妈稍稍分开的两腿之间,她小小的背部靠在妈妈坚实的肚子上,妈妈的双手则紧抱着她的腹部,给她加点劲儿。她们两个坐在一起,这幅画面简直太美妙了!钱尼无疑是她妈妈的翻版,遗传了妈妈那双动人的蓝眼睛和迷人的颧骨。我深吸了一口气,想充分体味女儿房间里的气息。啊,有婴儿奶粉、婴儿洗发水、婴儿湿巾的味道。紧接着我又做了个深呼吸,想好好体味一下娜丁的气息。啊,我闻到了她那400美元一瓶的洗发液和爽肤水的气息,真不知道她这是从哪儿买到的!她用的低过敏、专门定制的契尔氏均衡保湿液;她随意喷洒的那几滴香奈儿香水,闻起来可太有诱惑力了!我感到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和下身一下子有了一种很愉悦的快感。这个房间本身就极为完美,像是一个小小的粉红天堂。数不胜数的毛绒动物玩具四处随意地摆放着。房间右边摆放着一个白色婴儿床和摇篮,是由麦迪逊大街上的Bellini专门定做的,优惠后还花了我6万美元(娜丁又糟蹋钱了)。床和摇篮的上方挂着一个粉白相间的音乐玩具,可以播放12首迪斯尼歌曲,与此同时极为逼真的迪斯尼动画人物在快乐地转圈儿走着。这个玩具又是我这位有追求的装饰专家专门定制的一大杰作,她说只花了9 000美元。(一个玩具就要9 000美元?)不过我无所谓,谁让这是钱德勒的房间呢,这可是整个庄园中我最喜欢的地方了。

我仔细地端详着太太和女儿。我的脑海中突然间蹦出了“目瞪口呆”这个词。钱德勒是那么可爱、纯洁。她的橄榄色肌肤看起来娇嫩光滑,毫无瑕疵。再看看她的妈妈,她的穿着简直会让人“喷鼻血”,哦,在我看来,太有挑逗性了。娜丁穿着一件浅橙色无袖低胸小短裙。噢,她的乳沟简直太迷人了!她那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在晨光中闪耀着光彩。小短裙提到了臀部上方,从腿到腰上面的曲线一览无余。这幅画面似乎缺少了一点东西,缺少什么呢?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所以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注视着她。她的膝盖微微屈着,我仔细打量着她那双美腿,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她的鞋子与衣服搭配得太完美了。这鞋是莫罗·伯拉尼克(Manolo Blahnik)品牌,估计得花上1 000美元,但这钱绝对花得值,知道我这一刻在想些什么吗?我的脑子里简直翻江倒海,想法太多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她……可是我的女儿也在这儿……但她现在还那么小,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女公爵在想什么呢?她是否已经原谅我了?我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我爱我的太太,我爱我的生活,我爱我的女儿。我不想失去她们。因此在那一刻,我下定了决心:一切就此打住。是的!我不再找妓女了!我不再三更半夜开直升机回来了!我不再吸毒了——或者至少不再像以前吸那么多了。我正要开口说话,听候发落,但我却没能得到机会。钱德勒先说话了。噢,我的女儿,她简直是天才宝宝!她咧着嘴笑,用小小的声音说着,“Da-da-da-da……”“早上好,爸爸”,娜丁模仿宝宝的声音说。噢,这声音太甜美,太性感了!“爸爸,你难道不打算亲吻我一下吗?我真的真的很想让爸爸亲一下!”
[float=left]啊?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我祈祷自己好运,决定孤注一掷。“妈妈和女儿,我两个都可以亲吗?”我噘起嘴,向她做了个最可爱的鬼脸。然后我赶紧向上帝祈祷了一番。“噢,不!”娜丁的一句话让我的幻想彻底破灭。“爸爸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可以亲妈妈,但爸爸的女儿很想让爸爸亲一下。我说得对不对呀,钱尼?”[/float]

好家伙,我的太太呀,这也太不公平了!娜丁接着模仿宝宝的声音说:“来,钱尼,现在爬到爸爸那儿去。爸爸,你弯下身来,这样钱尼就可以直接爬到你怀里了。好不好呀爸爸?”我向前迈了一步——

“这太远了,”娜丁举起右手警告说,“现在,就照妈妈说的弯下身来。”我照着她的话做了。毕竟,我怎么会和这么性感的女公爵争辩什么呢。娜丁轻轻地将钱德勒放了下来,手脚着地,并关爱有加地推着她向前走。钱德勒开始朝我这边慢慢地爬过来,不断地说着“Da-da-da-da”。啊,我太幸福了!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来这边,”我对钱德勒说,“宝贝儿,到爸爸这边来。”我抬起头看看娜丁,然后慢慢地往下面看……“妈的!娜丁,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疯——”“噢,爸爸,这是怎么了?我希望你什么都没看见,因为你再也得不到它了。”娜丁说道——这位有追求的太太,吊足了我的胃口却又不肯答应我,她一双美腿叉开着,小裙子撩到了臀部上面,内裤都没穿。我做了一件任何一位有理智的丈夫都会做的事:我像一只小狗一样趴在那儿摇尾乞怜。“亲爱的,求求你了,对于昨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向上帝发誓我再也不会——”“这话你还是留到明年再说吧,”娜丁边说边挥了下手背,“妈妈知道你有多喜欢向上帝发誓,却根本无意履行这些誓言。爸爸,你可别浪费这时间了,因为妈妈的抗议只不过才刚刚开始。从现在起,妈妈只会穿很短很短的裙子在屋里到处晃悠!对,爸爸,就这么定了!只穿很短的小裙子,不穿内裤……”性感妈妈骄傲地说着,与此同时,她胳膊伸向身后,双掌撑地,身子向后倒下,一双美腿时开时合,“爸爸,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可不太好哦。”说实话,这些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事实上,娜丁这可不是第一次跟我玩这套把戏了。在电梯、网球场、公共停车场,甚至是白宫,她都玩过。可没有哪个地方是她不敢玩的。不过刚才这一幕还真是让我震惊不小。我感觉自己好比是个拳击手,没看见拳飞过来人就给击败,彻底倒地不起了。
更糟糕的是,钱德勒爬到一半停了下来,正在研究着粉红地毯。她用手抓着地毯上的纤维,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对周遭发生的事完全不闻不问。我试着再一次道歉,但娜丁对此的反应却是——将右手食指伸进嘴里,开始吸了起来。这一刻,我是彻底无语了。她似乎知道她刚刚已经发出了致命一击,所以她慢慢地将手指从嘴里抽出来,然后接着模仿宝宝的声音说:“噢,可怜的爸爸。他总喜欢说他做错事了,但就是屡教不改,我说得对不对呀,爸爸?”

我不相信地看着她,心想,其他夫妻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做这么奇怪的事。我正打算继续装可怜乞求同情,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天哪,我应该告诉她吗?这场戏可真够精彩的!娜丁继续模仿宝宝的声音说:“爸爸,我刚想到一点,妈妈觉得是时候拿出长筒丝袜,开始在家里穿上一阵儿了,我们都知道爸爸有多爱妈妈的长筒丝袜,对不对呀,爸爸?”我饥渴地点着头。娜丁继续说:“噢,是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还有一点,妈妈很讨厌穿内裤,啊啊啊,讨厌得不行!事实上,她决定将内裤全部扔掉!所以,爸爸,好好欣赏吧。”——现在打断她吗?呃,还不到时候!“因为接下来你可得在家里看上一段时间了!事实上,妈妈已经决定像联合国那样,颁布一项性爱禁令。爸爸直到新年前夕才可以和妈妈做爱。而且,根据禁令规定,触摸将是严格禁止的。爸爸不可以摸我妈妈。如未得到妈妈的允许,那你只可以自摸。爸爸听明白了吗?”娜丁抿起性感的双唇,慢慢地摇着头,然后说:“噢,我觉得现在得给爸爸上第一课了。”啊,这越来越精彩了!钱德勒还在研究地毯,不理睬旁边的事。我决定继续和她玩下去,准备进一步激她:“是的,妈妈,但是,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呢?”“小声点!”妈妈说着,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着,直至沾满唾液,在晨光中放射光芒,然后,她缓慢、优雅、淫荡地沿着V字领下滑,滑过乳沟、肚脐,接着一路向下到了她的——“就停在那儿别再动了!”我举起右手,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这么做!”这让娜丁吃了一惊,也让她有些气愤。很明显,她和我一样,都一直在期待着这一魔力时刻。但这场游戏的尺度已经太大了,是该给她个下马威的时候了。“妈妈,那两个洛科怎么办呢?”

娜丁惊住了,“啊?”我弯下身子,将钱德勒从粉红地毯上抱了起来,紧紧抱在胸前,在她的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然后把她放在了一个安全地方后,说:“爸爸想给妈妈讲个故事,如果他讲完故事,妈妈觉得爸爸应该及时打住她,不继续把那件事做下去,那么,她就得原谅爸爸此前的所作所为,可以吗?”没有反应。“好吧,”我说,“这是一个关于长岛老布鲁克维尔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卧室的故事。不知道妈妈想不想听这个故事呢?”娜丁点点头,小巧精致的模特脸上一脸的迷茫。“妈妈能不能保证爸爸讲故事时可以把双腿完全分开呢?”

她慢慢地、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很好,这可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一道风景,而且这可以激励他很好地把这个故事讲完。好吧,爸爸现在就开始讲了——在长岛最棒的地方有一座很完美的庄园,庄园上有一座很棒的石房子,在石房子的二楼,有一个粉红色的房间,住在那儿的人有很多很多钱。但是,妈妈,这一点对这个故事很重要——他们所占有、所拥有的一切事物中,有一样比其他所有事物加起来还要有价值,那就是他们的宝贝女儿。“现在,故事里的爸爸有很多人为他工作,其中大部分人都非常非常年轻,不太有礼貌,所以妈妈和爸爸决定在整个庄园四周围起高高的铁门,这样一来,这些年轻人就没法不请自来了。但是妈妈,不管你相不相信,他们还是试着想进来!”我停了一下,研究着娜丁的表情,她的脸慢慢地发了白。我接着往下说,“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和爸爸不堪烦扰,所以他们就聘请了两位全职保镖。现在,妈妈,有点逗的是,这两位保镖都叫洛科!”我又停了一下,研究着娜丁那张俊脸。现在,她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了。我继续往下说:“故事中的这两个洛科的工作地点是后院一个很棒的小保卫室。故事中的妈妈做事总是喜欢做到最好,因此她四处寻找最好的监控设备,最终买回了最新、最棒的电视摄影机,可以提供目前最清晰、最明亮也最详尽的画面。妈妈,知道吗,最棒的一点是,画面的色彩非常鲜艳逼真!”娜丁的双腿仍然叉开着,我接着说:“大约两个月前,一个周日早上,外面下着雨,妈妈和爸爸躺在床上,当时妈妈告诉爸爸她看了一篇文章,讲的是保姆和管家是如何虐待他们所照顾的宝宝的。这让爸爸大为吃惊,所以他建议妈妈在故事开头提到的那个粉红色卧室中安装两个隐形摄像机和一个声控话筒。“其中一个隐形摄像机正好就装在爸爸肩膀上方的部位,”我指了指墙上那个小针孔,“妈妈,这真是不巧,它正好对准了妈妈身体最重要的部位。”——她的双腿马上合上了,跟银行的金库似的闭得紧紧的——“由于我们都太爱钱尼了,所以我们把这个房间定为重点监控对象,他们可以在保卫室中央的32英寸超大屏幕上监视这个房间的一举一动!”“妈妈,笑一个吧!你现在可是在隐形摄像机上!”

娜丁一动不动——僵了约1/8秒。接着,就好像有人往粉红地毯上加了1 000伏电压,她猛地跳了起来,大叫着,“噢,我的天哪!真他妈的不能相信!噢,我的上帝!”她跑到窗边又跑回来,“砰”的一声,她俯身倒下了。但仅仅一秒钟,娜丁就迅速蜷起身子,重新站了起来,其速度与敏捷度不亚于一位世界级摔跤高手。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打开门跑了出去,离开时“砰”的一声摔上门,完全没考虑到那些古怪的家丁会如何看待这一巨大声响。紧接着她就消失不见了。

“噢,”我对钱尼说,“真正的家政女皇是绝对不会同意摔门的,对吗,亲爱的?”接着,我静静地向上帝祈祷了一番,请求他——而不是恳求他——永远别让钱尼嫁给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伙,也别跟像我这样的家伙约会。我绝对不是好老公的那块料。接着,我带她下了楼,把她交给了玛西——那个喋喋不休的牙买加保姆,接着,我直奔保卫室,我可不希望娜丁的这盘录像带有朝一日成为好莱坞《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节目的“探路石”。

第4章 新教上流社会的天堂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寻找娜丁,我找遍了庄园的24间屋子,实际上,这个占地6英亩的庄园的边边角角我都找过了,可就是找不着,最终,我不得已,只好难过地停了下来。当时已经快9点了,我必须得去工作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到底能藏到哪儿,所以只好放弃。刚过9点我们就从老布鲁克维尔庄园出发了。我坐在深蓝色林肯轿车的后座上,司机就是那个痛恨白人的乔治•坎贝尔。乔治已经为我工作了4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平时话极少。有时我会觉得他这种沉默寡言相当恼人,但此时此刻,这种沉默却让我很舒服。事实上,由于近来我和性感的女公爵争吵不断,片刻的安静我是求之不得。不过,作为每天早上的一个例行步骤,我总会以非常温和的语调和乔治打招呼,试着从他那儿得到点回应,什么回应都行,这样我才可以决定是不是可以接着试下去,逗逗乐子。我说:“嗨,乔治!今天可好啊?”

乔治的脑袋向右边约转了4.5度,我只能看到他的白眼珠,而他呢,只点了一下头。妈的,又失败了!这家伙就是不出声!不过这也并非始终如此:约半年前,乔治曾向我借(当然,这等于是白给他)5 000美元去换一副新的假牙。我很高兴地把钱给了他,但给之前,我折磨了他整整15分钟,让他一五一十详细地告知:新装的假牙会有多白,准备安装多少颗假牙,能戴多久,现在这副假牙有什么问题。等乔治回答完这些,他那黑黑的额头上已经汗如雨下,弄得我都后悔不该问他这些问题了。和往常一样,乔治今天仍穿着一套海军蓝西装,表情冷酷,这与每年6万美元的高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敢断定乔治心里一定很痛恨我,就算不恨也是挺讨厌我的,和痛恨、讨厌其他白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的万人迷太太,乔治对她可是崇拜得不行。坐着这辆林肯轿车可是再舒服不过的事了,车里有一个储备颇丰的小酒吧、一台电视和VHS录像机、一台冰箱、一套很棒的音响系统,后排一个座位只需轻启开关立马可变成一张大床。增加这张床是为了缓解我的背痛,不过无意之中,这却使这辆车变成了96 000美元的车上妓院。今天上午我的目的地还是长岛的成功湖(Lake Success),这里曾经是一个中产阶级聚集的安静的小村庄,我的Stratton Oakmont公司就位于此。现在,这儿像极了亚利桑那州的墓碑镇,当然,这是在我的员工们到来之前。之后,奇奇怪怪的小型家庭产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以满足我手下这些年轻经纪人扭曲的需求和欲望。这儿有妓院、非法赌场、深夜营业的俱乐部以及其他种种娱乐场所。起初,当地商人对我这些粗俗的经纪人极为不满,在他们看来,我的这些经纪人大多缺乏教养。但很快这些商人就发现,Stratton的经纪人买东西从来不问价格。因此这些商人标高价格,众人得以相安无事,一切有如西部荒野般平静。

现在车子正沿着小鸡谷路向西驶去。我开了点窗想呼吸下新鲜空气。我看着布鲁克维尔乡村俱乐部翠绿的高尔夫球道,今天凌晨我就是在这儿借助药力让飞机着陆的。乡村俱乐部离我的庄园非常近,事实上,站在庄园前面的草坪上打高尔夫,用7号铁杆漂亮地击出一杆,球即可落到第7球道的中间。当然,我从未停止向这一俱乐部申请会员资格,尽管作为一个犹太人我的地位很低,但我一直视“入侵新教上流社会高贵领地”为我的终极目标。限制犹太人加入的可不仅仅只有布鲁克维尔乡村俱乐部。周边所有俱乐部均禁止犹太人加入,换个说法就是,只要是非新教贵族的浑蛋,均不得加入。(事实上,布鲁克维尔乡村俱乐部接纳天主教徒入会,从这一点上看,它比其他一些俱乐部稍微好点儿。)我和女公爵刚从曼哈顿搬到这里时,新教上流社会令我困扰不已。对我而言,它犹如一个神秘的俱乐部或社团,但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它不过是陈年往事,与渡渡鸟(一种古代巨鸟)或斑点猫头鹰一样,已是一个严重濒临灭绝的物种。尽管他们仍然有着专属于他们的小型高尔夫俱乐部和狩猎场用来抵御犹太人的入侵,然而,这充其量不过是20世纪的“小巨角战役”,胜利只是暂时的,他们迟早会被“野蛮的”犹太人推翻的。这些“野蛮的”犹太人,比如我,在华尔街上赚到了万贯家财,并愿意大手笔花钱,只为在这种高贵的地方居住。车子缓缓地向左拐了个弯儿,现在,我们上了赫格曼斯小巷。左边正前方是黄金海岸马场,而业主则喜欢将其称为“黄金海岸马术中心”——这一叫法更具新教上流社会的味道。经过马场时,我看到了绿白条纹相间的马棚,女公爵在那里养了几匹马。自始至终,整个马术中心就像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一噩梦的发起人就是这座马场的主人,一个对安眠酮有瘾、大腹便便的野蛮犹太人,打交道时他总能给你最灿烂的笑容。他有一个秘密的人生使命,那就是,蒙混出一个新教上流社会的身份。他和他金发的“伪新教上流社会”太太见我和女公爵搬到离这儿很近的地方住,于是决定将所有劣质的马匹一股脑儿全卖给我们——而且是以300%的溢价!这还不够,我们买下了这些马匹后,它们就开始饱受种种古怪疾病的折磨。兽医的账单、食物账单、聘请专业人士骑马使之保持体形的成本,这些加起来简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尽管如此,我那性感的女公爵,那充满热忱的马术专家,还是会每天去那儿,喂她的马儿吃方糖和胡萝卜,上骑马课程——尽管她一碰到马就会过敏,回到家就不停地打喷嚏、喘息、浑身发痒、咳嗽。但是,嘿,如果你住在新教上流社会的国度里,你就得按新教上流社会的方式生活,你得假装喜欢马。

车子穿过北大街时,我感觉腰疼得快要爆炸了。正是在那一刻,昨晚大部分取乐的药物已经失去了效用,即离开了中枢神经系统,进入了肝脏和淋巴细胞。这也意味着疼痛再度回归。仿佛一条愤怒、凶猛、喷烟吐火的巨龙正在苏醒,疼痛感由后背左边一小块地方开始,接着直奔左腿根,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正在往我的大腿里搅动一根烧得火红的铁棒。这简直令我痛不欲生。如果我试着抚摸疼痛的地方,它就会立即转向另外一个部位。我做了个深呼吸,抑制自己抓出三片安眠酮、干咽下去的冲动。毕竟这是完全不可取的做法。我要去公司工作,尽管是老板,但我总不能像个昏头昏脑的傻瓜那样摇摇晃晃地进去吧。这种场景只有在夜里才能被接受。我马上开始祷告,祈祷闪电会突然降临,电死我太太的那条狗。北大街的这边租金极低,也就是说,房价平均而言也就在120万美元左右。听起来挺讽刺的,一个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竟然对如此奢华的一切这么麻木——价值百万的房屋现在看起来竟跟贫民窟没什么两样。正在此时,我看到了悬挂于长岛高速公路入口坡道处绿白相间的标志。我很快就要走进Stratton Oakmont的办公室,也是我的第二个家——在那里,美国最狂野的证券交易室中巨大的咆哮声会使一切的荒唐之举看上去是那么的完美与正常。

第5章 Stratton的秘密公式

Stratton Oakmont投资金融公司占据着这座装有黑色滤光玻璃写字楼的一楼,这座写字楼有4层高,这一带最初是长岛一片泥泞的沼泽地,现在这里建成了一座一流的复合式写字楼,还配有巨大的停车场和3层的地下车库,Stratton的经纪人们会在那里喝下午茶。今天,和往常一样,在写字楼前停车时,我发现自己内心充满了自豪感。黑色玻璃窗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着明快的光芒,提醒着我过去5年一路走来的创业历程。很难想象我竟然是在一个二手车交易商的配电室里开始创办Stratton的。而现在……看看这一切!我真的做到了!写字楼的西面有一个很大的入口,意在使每一个从那儿经过的人心生自豪,但是Stratton的人从未在那儿走过。原因是,那个入口有点远,毕竟对这一行来说,时间就是金钱。相反,Stratton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会从写字楼南边一个混凝土坡道直接前往交易室。我从汽车后排走了出来,对乔治说了声“再见”(他只点点头,没有说话),然后走上了那个混凝土坡道。穿过铁门时,我已经依稀能够听到交易室里巨大咆哮声的回音了,听起来有如一群暴徒在吼叫,而在我听来却有如音乐般悦耳。我直奔交易室走去,内心激动不已。走了十几步后,我转过拐角,眼前就是Stratton的交易室了。交易室是一个极为开阔的空间,比一个足球场还长,宽度则接近于足球场的一半,里面没有隔离墙,天花板很低。鲜红色办公桌紧密地排列着,看着像间教室,随着千百个年轻经纪人扭动的躯体,千百件白色衬衫狂热地舞动着。他们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全部都在对着黑色话筒大叫着,创造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正是他们这些说话“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在运用“逻辑与理性”说服美国的企业家们,将其积蓄投资于Stratton:“我的老天啊,比尔,你还能不能做个决定?”鲍比•科克大声叫道,鲍比是个胖乎乎的爱尔兰人,今年22岁,高中学历,喜欢吸食可卡因,税后收入为120万美元。他正在斥责某个名为比尔的住在美国中心地带的一位富有的企业家。每张办公桌上都摆放着一台电脑,显示器上不断滚动着绿色的数字和字母,提供着实时股票报价。但几乎没人会看这些,他们正忙得不可开交,挥汗如雨,一直对着黑色话筒大声讲话,看起来就像是耳朵里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茄子一般。“比尔,我需要你做出一个决定!我需要你现在就做出决定!史蒂夫•马登是华尔街目前最火的新股票,没什么好犹豫的!到今天下午这只股票肯定会大涨!”鲍比刚从Hazelden诊所出院两周,状态已经开始恢复。他的双眼瞪得老大,仿佛就快跳离他那健壮的爱尔兰头骨。你可以感觉到可卡因晶体正从他的汗腺中渗出。现在是上午9点半。

一位年轻的Stratton经纪人蹲在那儿,试着向客户解释让他的太太也参与决策过程的优缺点。他留着大背头,下颌方方正正的,脖子长得有如罗得岛。“和你的太太讲?这也太疯狂了吧?”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纽约口音太重,听起来很含糊不清。“我是说,你认为你太太外出买双新鞋会跟你讲吗?”从后面数第三排,一位留着棕色卷发、脸上长着粉刺的年轻经纪人正笔直地站在那儿,将黑色话筒夹在脸颊和锁骨之间。他的双臂像飞机双翼一样展开,腋下有好大一块汗渍。他在对着电话大喊时,公司的制服裁缝安东尼•吉尔巴托在为他量尺寸准备定制西装。一天下来,吉尔巴托得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为年轻的Stratton经纪人们量尺寸,并为他们缝制2 000美元一套的西装。量尺寸时,这位年轻的Stratton经纪人将头向后挺,尽可能地展开双臂,仿佛要在10米板上做一个燕式跳水。然后他以一种无计可施的语气说:“老天啊,你就帮帮忙买1万股吧,基尔戈先生。拜托了,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基尔戈先生,真的,你这是在要我的命。我是说,是不是我得飞到得克萨斯州逼着你买,如果我必须得那样才行,我一定会那么去做的!”我心想,这简直太有敬业精神了。这个脸上还在长粉刺的小孩子在量尺寸时仍在拼命地推销股票!我的办公室在交易室的另一边,在穿过这片忙碌的人海往办公室走时,我感觉自己就是穿着牛仔长靴的摩西(犹太领袖)。经纪人们纷纷为我让路,我走过时,每位经纪人都向我眨眨眼或微笑,借此表达他们对我创造出这一小片人间天堂的感激之情。是的,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他们为了希望、爱、建议和指导来到我这里,我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疯狂不止10倍。然而我们完全相同的一点是,我们内心对这种巨大的咆哮声充满了热爱。事实上,这些话我们怎么也听不厌、说不厌:“拜托你他妈的接一下电话!”一位个子小小的金发销售助理叫道。“你他妈的快点接电话!这是你他妈的工作!”“我只需要这一个机会!”“2万股,每股8.5美元买进?”“买进10万股。”“这只股票会大涨的!”“史蒂夫•马登可是华尔街最火的股票!”“去他妈的美林!这种小儿科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你当地的经纪人?你当地的经纪人懂什么!就知道看过时的东西,就知道看《华尔街日报》!”“我这有2万份定界认股证,每份为4美元。”“去他妈的破股票,这是一堆狗屎!”“好吧,去你妈的,还有你开到这里的破大众车!”

“他妈的”、“狗屎”这样的脏话满耳都是。这就是华尔街的语言。它是巨大咆哮声中的精华,并且杀伤力极强;它可以迷惑你,引诱你,还可以解放你!它可以帮助你实现那些你做梦都不敢相信你能够实现的目标!它也可以让一个人的财产一夜成空,尤其是我。交易室中这将近1 000位经纪人中,年龄超过30的少之又少;大多数都20出头。这是一群英俊的员工,男女比例为10∶1,他们虚荣心十足,性张力强劲,你甚至都能够闻得到。男性员工的统一着装是定制的西服,白色衬衫,丝制领带,一款厚重的金表;女性员工的统一着装是裙子,V型领圈,垫胸内衣,高跟鞋——越高越好。这种着装恰恰是Stratton员工人力资源手册中严厉禁止而管理层却大力倡导的。事情完全乱了章法,年轻的Stratton经纪人公然在办公桌下、交易室某个区域、衣柜、地下车库中做爱,哦,当然还有写字楼的玻璃电梯。最后,为维持表面上的秩序,我们通过了一份备忘录,宣布该写字楼上午8点至下午7点之间为“无性爱地带”。备忘录最上方写着“无性爱地带”,下面是裸露性器官做爱的两个人的简笔人物画。这两幅简笔人物画被圈上了一个粗大的红圈,中间是一个叉,上面是一个“魔鬼克星”标志。但是,没人把这当一回事。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每个人都年轻、漂亮,他们不过是在把握每一个机会而已。把握每一个机会——这正是在每一个年轻的Stratton员工心中燃烧、在这1 000个尚未步入壮年的经纪人大脑的快感中枢中不断振动的企业信念。而谁又能否认他们的成功呢?他们所赚的钱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一个股票经纪新手第一年的收入有望达到25万美元,低于这个数,他的能力就会受到质疑;到第二年,他的收入会达到50万美元,低于这个数,他就会被认为很逊,毫无价值;到第三年,他的收入至少会有100万美元,否则他肯定会成为周围人取笑的对象。上面说的这些还仅是最低数额,业绩好的人可以赚到3倍以上。其他人的收入相对少一些。销售助理一年至少可以赚到10万美元,他们可真称得上是充满荣耀感的秘书了。即便前台小姐,接接电话一年也有8万美元。这无异于一个很棒的老掉牙的淘金故事,而成功湖也由此开始一片繁荣。年轻的Stratton员工——其实还不过是一群孩子——开始将这个地方称为“经纪人的迪斯尼乐园”,而且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一旦被赶出这个乐园,他们再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了。这恰恰是每个年轻的Stratton员工脑海深处最大的恐惧,那就是,有朝一日你会失去这份工作。那么他们都会做些什么呢?当你成为Stratton的一分子时,你得开始过Stratton式的生活——开着名贵跑车,在最高档的餐厅就餐,给小费时出手阔绰,穿做工最精致的衣服,在长岛美妙的黄金海岸上的一座大厦中居住。即便你是新手,手中空空如也,你也可以从任何一家银行中借到钱,任何一家银行都会失去理智地借给你——不管利率是多少——从而开始过上Stratton员工的生活,不管你是否已做好准备。一切都乱了章法:脸上还在冒青春痘、最近才用上剃须刀的孩子们竟然开始买房了。有些人年纪太小了,买完房后甚至从未搬进去住过,他们仍觉得在家里和父母住更舒服些。到了夏天,他们会到汉普顿租下豪华庄园,享受着温水泳池和大西洋无与伦比的美妙风景。周末,他们会参加狂野派对,派对经常太过堕落和颓废而被警察叫停。派对上,现场乐队在演奏;DJ们在选放唱片;年轻的Stratton女孩们光着上身在跳舞;脱衣舞娘和妓女则被视为贵宾;有的地方,年轻的Stratton员工会脱光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做爱,有如动物一般,乐于为广大的现场观众们上演这样一场好戏。

但是,这样做有问题吗?他们只是年纪太轻,受贪欲驱动,飞得太高罢了。一天天下来,靠他们致富的链条越连越长,有越来越多的人通过为年轻的Stratton员工过上Stratton式的生活提供各种产品或服务而发了财。例如,向他们推销大厦的房地产经纪人;提供融资抵押的按揭贷款经纪人;室内装修师——他们不断地向大厦里塞进价格奇高的家具;负责照看草坪的景观师(如果哪个Stratton员工被逮到自己在修整草坪会被乱石打死的);进口汽车交易商,向他们推销保时捷、奔驰、法拉利和兰博基尼(如果你开的车低于这个档次,那你肯定会被鄙视的);餐厅领班为你在最高档的餐厅预留位子;票贩子向你出售炙手可热的体育赛事、摇滚演唱会、百老汇演出的前排票;珠宝商、手表商、服装师、制鞋商、花商、宴会承办商、发型师、宠物商、按摩师、脊椎指压治疗师、车体细节设计师以及其他所有定制服务提供商(尤其是妓女和毒贩子),他们会直接来交易室,到年轻的Stratton员工跟前提供服务,这样一来就丝毫不会占用这些大忙人的工作时间,也不用他们额外拨打电话。从进入办公室,到离开的那一刻止,你要一直微笑着拨打电话。如果你提不起精神这样去做,或者,你忍受不了全美50个州的秘书不断地拒绝,忍受不了一天300次听到对方秘书“砰”的摔电话的声音,那么没关系,你后面会有10个比你更愿意做这份工作的人。然后你就会被踢出去——永远出局。Stratton发现了怎样的秘密公式,能使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赚到如此巨额的财富呢?总体来说,这基于两个简单的真理:第一个真理是,1%最富有的美国人中,大部分私下里都是不可救药的赌博者,他们无法抵抗赌博的诱惑而一遍遍地摇动着色子,即便他们知道有人在抽老千;第二个真理是,与以往假设相反的是,对性充满狂热、智商很低的年轻男女们可以经过教导,让人听起来极具华尔街的风范,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把秘诀给他们写下来,然后不断地往他们的脑子里灌输,一天两次,不间断地连续坚持一年。这个小秘诀开始在整个长岛流传开,在长岛的成功湖有这样一家神奇的办公室,在那里,你所要做的只是现身,跟进订单,发誓心中对老板充满忠诚,那么他就会让你成为有钱人。年轻人纷纷不请自来,出现在交易室里。刚开始人不多,接下来可不得了,他们如巨浪般涌入。先是昆士区和长岛郊区中产阶级的小孩子,接着很快就扩展到纽约市的5个区,再后来我还没弄清楚状况,就有很多小孩子从全美各地赶过来,恳求我给他们一个工作机会。一群小孩子竟会穿越半个国家来到Stratton的交易室,向“华尔街之狼”许下忠诚誓言,这就创造了华尔街式的传奇。像往常一样,我极度忠心的私人助理珍妮特(化名)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到来。此时,她边用右手食指敲击着桌面,边摇着头,仿佛在说:“为什么我一整天都得苦思冥想,到底我这个疯狂的老板决定何时现身?”或许这只是我的想象罢了,她不过是很无聊而已。珍妮特的办公桌就摆在我的门前,她就像一位很强势的巡边员在保护着球队主力。这并没什么好意外的。她的工作职能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做我的守门人。如果你想见我,并要与我对话,那首先就要通过珍妮特。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她保护我的方式就像是一只母狮保护她的幼崽儿一样,一旦有任何生物试着侵犯领地,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展现她充满正义感的愤怒。珍妮特一看到我马上投来一个温暖的微笑,我打量了她一下。她快30了,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几岁。她有一头浓密的咖啡色头发,皮肤很白,身材娇小。她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但眼中却有着一丝伤感,仿佛她已经历了太多沧桑,虽然她还很年轻。或许也正因为此,珍妮特每天工作时的穿着总有着“亡者”气息。是的,从头到脚,她总是一身黑,今天亦不例外。“早上好,”珍妮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语调里有一丝恼怒,“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公司?”我看着这位极度忠心的助理,温和地笑了笑。事实上,尽管珍妮特的衣着总有种参加葬礼的感觉,而且她总是急切地想知道我个人的任何一条八卦,但是我发现,一看到她,我的心情就极为愉快。她和格温一样,都是我的私人助理,唯一的区别是工作地点不同。无论是帮我支付账单、管理经纪人账户、安排时间表、安排旅行计划、给妓女付钱、与毒贩子交易,或是向我时任太太撒谎,珍妮特无不欣然从命。她的能力极强,从未出过错。珍妮特也是在昆士区贝赛长大,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她的母亲人很好,但父亲曾虐待过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我一直在尽最大努力,让她有一种被爱护、被需要的感觉。她在保护我的同时,我也以相同的方式在保护着她。珍妮特上周结婚时,我让她拥有了一场很棒的婚礼,牵着她的手充满荣耀地走过那一条过道。婚礼当天,她身穿一件由王薇薇(Vera Wang)设计的雪白婚纱——我付的钱,女公爵挑选的,此外女公爵还花了两个小时帮珍妮特化妆(是的,女公爵还是一位充满热忱的美容家)。珍妮特看起来绝对称得上是光彩照人。

“早上好,”我笑着回答,“交易室今天看起来不错,对吧?”她毫无表情地说:“交易室一直都不错,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早上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公司?”她总是紧追不舍,而且还好管闲事。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娜丁来过电话了?”“噢,没有。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连串地抛出了这些问题。显然,她已感觉到又有八卦可以听了。“没什么事,珍妮特。我回家晚了,娜丁生气了,往我身上泼了杯水。就这样,噢,准确地说,是三杯水,不过谁会在乎这个。剩下的嘛,太古怪了,没法用语言表达,但我需要马上给她送花,否则今天我可能得开始寻找第三任太太了。”“我应该送多少花?”她拿起笔记本和一支万宝龙笔问道。“我不知道,三四千块钱吧。就让他们送一卡车吧。一定要多送点百合花,她喜欢百合。”珍妮特眯着眼睛,抿着嘴唇,好像在说:“你在违背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作为薪酬的一部分,我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细节,不管这些细节有多残酷!”但是作为一位职业人士,出于工作职责,她只说了句,“好的,你稍后再告诉我整个故事吧。”我不置可否,“或许吧,珍妮特,这以后再说。现在跟我讲讲公司的事吧。”“史蒂夫•马登正在这儿四处转,他看起来有点紧张。我觉得他今天很难有很好的表现。”我精神一振,史蒂夫•马登!今天早上家里发生的一大堆乱事竟然让我把史蒂夫•马登鞋业今天上市的事给忘了。事实上,今天股市收盘前,我将会入账2 000万美元。还不错!史蒂夫要站在交易室前面做简短讲话,这就是所谓的“盛大表演”。现在,好戏马上要开始了。我不确定史蒂夫是不是那种敢于直视所有年轻的、疯狂的Stratton员工狂野的眼睛而不会被吓倒的人。所谓的“盛大表演”是华尔街的传统:在新股票上市前,公司首席执行官会站在一群友好的股票经纪人面前做简短讲话,重点阐述他的公司未来会有多么辉煌之类的。这是一种友好的会面,实际上就是让大家互相帮忙。我也不确定公司员工会不会配合。在Stratton,有时事情会变得极为丑陋。问题是,Stratton的经纪人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只想卖股票、赚钱。因此,如果演讲者不能从他开始讲话的那刻起吸引住他们,他们就会开始起哄、喝倒彩,然后就会冒出不敬的言语。最后,他们还会往演讲者身上扔东西,先是扔纸团,然后很快就转为食物,如裂开的西红柿、吃了一半的鸡腿、咬了一口的苹果。我绝不允许这样可怕的事降临到史蒂夫•马登的身上。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我的二把手丹尼•波洛西儿时的伙伴;其次,我个人持有史蒂夫•马登公司一半以上的股份,所以这和我自己的公司上市没什么不同。约6个月前我给了史蒂夫50万美元的起步资金,这使我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持有公司85%的份额。几个月后我以刚刚超过50万美元的价格抛出了35%的股票,收回了初始投资成本。现在,我拥有了50%的股份,简直是坐收渔翁之利,这笔交易超值吧!事实上,正是这一程序——买入私营公司股份然后伺机卖出部分股票收回初始投资——才使得Stratton成了超级摇钱树。此外,借由交易室的巨大威力使我自己持股的公司公开上市,让我的净资产一路飙升。在华尔街,这一程序被称为“商业银行业务”,但对我而言,这就像是每四周中一次彩票。我对珍妮特说:“他会表现得很好,不过,如果他做得不好,我会走上前去救他的场。还有别的事吗?”她耸耸肩说:“你的父亲正在找你,他好像挺生气的。”

“呃,该死!”我自言自语道。我的父亲麦克斯是Stratton的首席财务官,也是自封的“密探队长”。他极为守时,上午9点总会准时在交易室里走动,手里拿着一个装满苏联红牌伏特加的塑料杯子,抽着他当天的第20支香烟。他汽车的行李箱中总会放着一根42盎司、由米奇•曼托亲笔签名的路易斯韦尔棒球棒,如果哪位经纪人昏了头,把车停在他的车位上,他就会用这根球棒打碎这个人的车窗。“他说过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忠心耿耿的助理回答道,“我问过他了,他对着我大吼大叫。他肯定是为什么事情在生气,我猜可能是因为美国运通11月份的账单吧。”我苦笑着说,“你认为是这个原因?”“50万美元”这一数字马上进入了我的脑海。珍妮特点点头,“他手里握着账单,大概有这么厚呢。”——她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距离足有3英寸长。“呃……”我想静下来想想美国运通的账单,但远处有个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它正在飘着,那到底是什么?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天哪!有人竟然把一个红、白、蓝相间的塑料沙滩排球带进了办公室!Stratton Oakmont的总部仿佛成了一个运动场,交易室则成了交响乐区,仿佛滚石乐队正要在此开场音乐会似的。“……他竟然在那儿擦他的鱼缸!”珍妮特说,“真是难以置信!”我只听到珍妮特说的最后几个字,所以我只好咕哝道:“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噢,得了吧,”她抱怨道,“你根本没在听,别装作你都听到了似的。”天哪!除了我父亲,谁会这样跟我讲话!噢,或许我的太太会,但如果她敢这样对我讲话,那也说明是我做了亏心事,是我应得的。不过,我很喜欢珍妮特,尽管她有时嘴巴恶毒了点儿。“很有趣,现在跟我讲讲你刚才在说什么。”“我刚才在说,我不敢相信那边那个孩子,”她指着20码远的一张办公桌,“他叫什么,罗伯特还是什么,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清理鱼缸。我是说,今天可是股票上市的日子啊。你不觉得这有点怪吗?”

我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年轻的Stratton员工——噢,不,他绝对不配做Stratton的一分子。这是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有着一头棕色卷发,打着蝴蝶领结,手里拿着一块恶心的抹布。他的桌上放着一个鱼缸,这倒没什么好吃惊的。Stratton员工是可以在办公室里养宠物的。这里曾出现过美洲大蜥蜴、雪貂、沙鼠、长尾小鹦鹉、龟、狼蛛、蛇、猫鼬以及这群疯狂的年轻人以其高薪所能买到的其他任何宠物。事实上,办公室里甚至还有过一只会讲50多个英语单词的金刚鹦鹉,它总喜欢模仿这些年轻的经纪人推销股票的话语,而不模仿时则会冷不丁地跟你说一句“去你的”。我唯一一次坚决反对办公室养宠物,是因为一个年轻的Stratton经纪人领来了一只穿着溜冰鞋和纸尿裤的黑猩猩。“去把丹尼叫来,”我猛地发话说,“我得让他好好看一下这个混账孩子。”珍妮特点点头去找丹尼了,而我却愣愣地站在那里。这个打着蝴蝶领结的孩子怎么能做出如此令人憎恶的举动?这违反了Stratton交易室所代表的根本精神!它是一种亵渎!不是对上帝的亵渎,而是对Stratton所代表的生活方式的亵渎!这违背了Stratton最为底线的道德准则。惩罚就是……该怎么惩罚他呢?就把这个留给公司二把手丹尼•波洛西来处理吧,他对处分Stratton员工挺有一手的。事实上,他也喜欢管这种事情。这时,我看到丹尼正朝我走来,珍妮特在后面相距两步远的地方跟着他。丹尼看起来很生气,换言之,那个打蝴蝶领结的经纪人大事不妙。他快走到跟前了,我打量了他一下,心里忍不住窃笑:他长得可真是太普通了。真的是太有讽刺意味了。看看他的穿着:一套灰色的细直条纹西装,干净利落的白色衬衫,红色的丝绸领带,你根本猜不到他竟公开宣称,他要在交易室里打业绩排名最后一位的销售助理。丹尼•波洛西是一个超级野蛮的犹太人后裔,可是他的长相一点没有野蛮部落的影子,个头和身材也一般。即便他那双有如冰山般冷酷的铁青色眼睛里,也没有一点点犹太人的痕迹。这一点很不错,至少丹尼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和很多犹太人一样,丹尼内心也充满了渴望,即被人当作新教上流人士来对待,为此,他也尽可能完全按新教上流人士的方式来包装自己——第一步便是那口超白的牙齿,他将牙齿漂白并进行了牙面处理,使其大而洁白,看上去熠熠发光;他还戴了一副有着复古粗框的棕色玳瑁眼镜(丹尼视力很正常);接着就是专门定制的合脚、时尚的黑色皮鞋,鞋头磨得像镜子般光亮。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个玩笑:到了34岁这个成熟的年龄,丹尼却为“变态心理学”这一术语赋予了新的含义。或许6年前我首次遇到他的时候就该有这个疑虑。当时我还没有创办Stratton,丹尼是我手下的股票经纪人实习生。当时是春天,我要他和我一起去趟曼哈顿见一下我的会计师。到曼哈顿后,他说服我去哈林的一个吸毒室里待了一会儿,在那里他给我讲了他的经历,比如过去他创办的两家公司——信使服务公司和救护服务公司有多么受欢迎。接着他又跟我讲他是怎样娶了他的表妹南希,原因是她太迷人了。我问他是否担心过近亲生育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地说,如果生了个有问题的孩子,他就直接把孩子放在公共机构的台阶上,就这么简单。

或许那一刻我就应该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我就应该意识到,这样一个家伙迟早得让我吃大亏。而实际上我的做法却是,借给他一笔钱让他东山再起,培训他成为一名股票经纪人。一年后我创立了Stratton,让丹尼逐步买入股份,成为公司的合伙人。过去5年来,丹尼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挤掉任何一个妨碍他的人,确保他在Stratton二号人物的地位。尽管如此,尽管他有点变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极为聪明、狡猾、冷酷,却也极为忠诚。事实上,现在我几乎所有棘手的事情都指望他来帮着处理,而他对此也乐此不疲。丹尼以黑社会的方式来问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并亲吻双颊。这是忠诚与尊敬的象征,在Stratton的交易室中这是一个极受推崇的动作。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愤世嫉俗的珍妮特正以一种“噢兄弟”的口吻翻着眼球,仿佛在讥笑丹尼表达忠诚和情感的方式。拥抱完,丹尼咕哝着,“我一定把这个臭小子给宰了。我发誓!”“丹尼,他的举动太不合适了,尤其是在今天。”我耸耸肩,“我认为你应该告诉他,如果到今天下班前他不把鱼缸搬走,那么,鱼缸留下,他给我离开。不过,这事你说了算,你看着办。”珍妮特继续火上浇油:“噢,我的上帝!他竟然戴了一个蝴蝶领结!你能想象吗?”“这个浑蛋!”丹尼说道,语气仿佛是在描述一个刚强奸了一位修女并置其于死地的坏人,“从现在起,我要以我的方式来处置这个王八蛋!”说完,他径直走向那个经纪人的办公桌,开始和他谈话。几秒钟后,那个经纪人开始摇头说“不”。接着他们继续谈了几句,那个经纪人又在摇头说“不”。现在轮到丹尼开始摇头了,这表明,他已经失去了耐心。珍妮特说:“你说他们在说些什么呢?我真希望能有一双像‘无敌女金刚’(Six Million Dollar Woman)[2]那样的超级仿生耳。你懂我在说什么吗?”我厌恶地摇摇头。“我甚至都不想回答你,珍妮特。但你要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无敌女金刚’,只有‘变种女特工’(Bionic Woman)。”正在这时,丹尼把手伸向那个经纪人握有渔网的左手,手指开始向里弯曲,仿佛在说,“快他妈的把渔网给我!”那个经纪人则迅速将手臂收回,不让丹尼拿到渔网。“你猜他要那渔网干什么?”这位充满热忱的“变种女特工”问道。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各种可能性,“我不是很确定。噢,妈的,我知道他要干什么——”突然,丹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西装外套,把它扔到地板上,然后解开了衬衫袖口,捋到肘部,然后把手伸进了鱼缸。他整个前臂都入了水,然后他开始向各个方向舞动手臂,试着要抓住这只橘黄色的金鱼。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充满了邪恶。看到丹尼在抓那条无辜的金鱼,坐在旁边的十几个年轻的销售助理纷纷跳离座位,惊恐地向后退去。“啊啊啊,我的天哪!”珍妮特说,“他要杀掉这条金鱼。”这时,丹尼的眼睛瞪得很大,下巴往下拉长了足有3英寸。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一定要抓到你!”很快,他的手臂伸出了鱼缸,手里紧紧握着那条橘黄色的金鱼。“天哪,他抓到金鱼了!”珍妮特大叫道,紧握的拳头不自主地放到了嘴边。“是的,不过,问题是,他会怎么处置这条金鱼?”我停顿了一下马上接着说,“我愿意和你打赌他会吃掉这条金鱼,赌注是1 000美元,100∶1。你敢打这个赌吗?”她马上回答道:“100∶1?我和你打这个赌!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吃掉它也太恶心了。我是说——”珍妮特还没说完,丹尼就爬上了办公桌,伸开双臂,仿佛他就是被钉到十字架上的耶稣。“这就是股票首次上市日你玩宠物的结果!”他尖叫道,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另外,交易室里绝对不可以出现蝴蝶领结!这也太他妈的荒谬了!”珍妮特大叫,“我现在要取消这个打赌!”

“抱歉,已经晚喽!”“拜托!这太不公平了!”“珍妮特,人生本来就是如此,”我无辜地耸耸肩,“你应该懂这个道理。”正如我所说,丹尼张开嘴,让那条橘黄色的金鱼落入了咽喉。
100位销售助理集体倒抽了口气,而1 000位经纪人则开始喝彩,崇拜不已,向丹尼•波洛西——一个无辜海洋生命的刽子手——表达着敬意。丹尼永远都懂得把握表演分寸——对于底下的一片喝彩,他正式地鞠了一个躬,仿佛这一刻他就站在百老汇舞台上一般。接着,他跳下桌子,接受崇拜者们的拥抱。

我开始取笑珍妮特,“呃,不要担心现在没钱给我,我会从你的工资里扣的。”
“你敢!”她答道。“好吧,那么你就先欠着吧!”我笑着向她眨眼。“现在,去订一下花然后给我冲杯咖啡。我要赶紧开工了。”我轻快地迈着步子,脸上带着笑意,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关上门,做好了战斗准备,迎接这个世界即将向我呈现的一切挑战。[2] 美国曾经有两套剧集很受欢迎,一套是《无敌金刚》(The Six Million Man),一套是《变种女特工》(The Bionic Woman),此处,珍妮特实际上指的是后一部剧集的女主人公。——编者注

第6章 冻晕证券监管人
不到5分钟,我坐在了办公室里,面前是一张适合于发号施令的办公桌,所坐的椅子有如王座一般。我将脑袋扭向一边,对房间里其他两个人说:“现在我把话挑明了,你们想把一个侏儒带来这里,让他在交易室里被抛来抛去?”他们一致点了点头。在我正对面,坐在一张深红色皮革太空椅上的正是丹尼•波洛西。这一刻,他似乎没因刚吃下金鱼而有什么不适,现在,他正在向我极力推销他最近头脑风暴的产物,即以5 000美元请一位侏儒来交易室,让经纪人们玩“抛侏儒”游戏,这绝对是长岛历史上首次“抛侏儒比赛”。这件事听起来够古怪的,我产生了点儿兴趣。丹尼耸耸肩,“这并没有听起来那么疯狂。我是说,我们不会将这个小浑蛋随意乱抛的。我的想法是,我们在交易室前面摆放一排摔跤垫,给马登交易中表现最好的5位经纪人每人两次抛侏儒的机会。我们会在垫子一端画一个靶心,然后放下一些维克罗搭扣,这样侏儒能够粘住。然后我们选几位热辣的销售助理来举牌——就像潜水比赛的裁判一样。他们可以根据抛的方式、距离、难度系数等来打分。”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么短时间你到哪儿去找个侏儒来?”我转过头看着屋里的第三个人,安迪•格林。“你对这事怎么看?你是公司的律师,你肯定有话讲吧?”安迪谨慎地点点头,仿佛他在酝酿适当的法律措辞来答复我。他是我一个值得信赖的老朋友,最近被晋升为Stratton公司的财务部总监。安迪的工作职责是,审查Stratton每天收到的几十份商业计划,决定哪些(如果有的话)需要送给我看。本质上,公司财务部充当了一个生产工厂的角色,即提供以股票和IPO认购权证(华尔街的说法是“新股发行”)为形式的制成品。安迪身着Stratton标志性的制服:一套完美的吉尔伯特西装、白衬衫、丝绸领带。另外他还戴着一头糟糕的假发,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条煺了毛的驴尾巴,拍击着他鸡蛋形状的犹太人头骨,往上泼虫胶,再往虫胶上扣了一个谷物盘,然后再在谷物盘上放一个20磅的贫化铀盘,让它静止一会儿的样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安迪在Stratton得到了一个“假发佬”的绰号。“呃,”“假发佬”说,“就保险问题而言,如果我们有侏儒签字的弃权证书,并有一份免责协议,那么,如果侏儒摔断脖子的话,我们是不负有责任的。但是,我们需要非常谨慎,这是在诸如这类情形下做出的明确的法律声明……”天哪!我可不想听他对抛侏儒一事的法律分析,我只是想知道,“假发佬”是否认为这有助于提升经纪人的士气!因此,我转过头,一只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电脑显示屏里滚动着的绿色数字和字母,另一只眼睛则瞟向落地平板玻璃窗,看看交易室里的情况。“假发佬”和我以前是同窗。那时,他长着一头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金发,宛如玉米穗丝。但遗憾的是,到17岁生日时,他那头漂亮的金发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了,头发稀疏得快连大齿的男士梳子都用不上了。面对着小小年纪(还在读高中)便要完全秃顶的命运,安迪把自己锁到了地下室里,抽了5 000卷廉价的墨西哥大麻,玩着电脑游戏,一天三顿吃着Ellio冷冻比萨,等待着自然之母来跟他开这个残酷的玩笑。3年后,他终于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俨然一个50岁的猥琐的犹太老头儿,脑门上仅残留着几缕头发,大腹便便,并形成了新的性格,即《小熊维尼》里那个无趣的小驴屹耳与小母鸡潘妮(童话故事中的角色)的综合体,总认为天快要塌下来了。此后,安迪被逮到在学术能力评估考试 (SAT)中作弊,由此被“发配”到了纽约北郊弗里多尼亚小镇上一个当地的教育学院——弗里多尼亚州立大学,在那儿,即便夏天学生们也冻得要死。但他还是想办法通过了这所优良学校严格的学术要求,并于5年半后毕了业——他智商是一点未见长,不过明显比以前狡诈多了。后来他进了南加州某个名不见经传的法学院,而他所获得的法律学位毫无含金量可言。

当然,在Stratton Oakmont这样一家投资公司,平时的一些琐碎事务并不是那么要紧。重要的是私人关系和忠诚。所以,当安德鲁•托德•格林(即安迪•格林)听到风声说他儿时的朋友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时,他和我其他的儿时伙伴一起来找我,向我发誓会忠诚于我,从而搭上了这辆顺风车。这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从加入那天起,他便一直打压、排挤、使阴招儿、欺骗或挤走任何一个敢挡他路的人,直至站到了Stratton“食物链”的最顶端——这在Stratton可谓屡见不鲜。他对Stratton式企业财务的微妙做法——寻找刚起步、急需钱、愿意将大部分所有权卖给我的公司——毫无经验可言,所以我一直在培训他。“假发佬”那张法律学位证书连给我的宝贝女儿擦屁股的资格都没有,但我还是给他开了50万美元的基本工资。“……那么你怎么看待这个,认为可行吗?”“假发佬”问。我突然意识到他在向我发问了,但除了知道这与“抛侏儒”有关外,他在讲些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懒得理他,扭过头去看着丹尼,问道,“你打算去哪儿找侏儒?”他耸耸肩,“我还不太确定,但你如果同意的话,我会首先打给玲玲兄弟马戏团(Ringling Bros.Circus)。”“或者世界摔跤协会(WWF)。”我忠心耿耿的律师补充道。天哪,我心想,我简直快疯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伙计们,听着,抛侏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在同样重量的情况下,他们可比熊强壮多了,知道吗,他们就曾把我吓得半死。因此,在我批准这个抛侏儒游戏之前,你要给我找到一个游戏监督员,如果侏儒莽撞从事,他能及时控制住。此外,我们还需要一些镇静剂、一副手铐、一罐催泪瓦斯——”“假发佬”插话道:“一件紧身衣——”丹尼补充说:“一根电牛棒——”“没错。”我大笑说。我们大笑起来。我说:“不过还是要非常谨慎,如果事情上了报纸我们可是得受罚的。”

丹尼耸耸肩,“这我可不知道,我认为我们可以从积极的方面看待这件事。我是说,想一想,侏儒能有多少工作机会?这好比是我们在回馈社会,帮助那些不幸的人。”他又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没人会关心这种事情。”这一点他倒是说对了。事实上,没人会以积极的态度来关注我们。他们总会使用那些一成不变的负面术语来报道我们——Stratton员工都是狂野的异端分子,而为首的就是我,一位超级年轻的银行家,在长岛上创办了我自己独特的天地,在这里你找不到任何正常的行为。在媒体的眼中,Stratton和我就像是连体婴一样密不可分。即便我在向受虐儿童基金会捐款时,他们还是挑我的毛病——仅用一段来写我的慷慨之举,而其他三四页则扯些别的东西。媒体的“大屠杀”始于1991年,当时《福布斯》杂志一位傲慢的记者鲁拉•卡拉夫(Roula Khalaf)将我描写成一个另类的罗宾汉——抢劫有钱人,然后将钱财分给自己以及手下那群快乐的经纪人。当然,她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说实话,这篇报道让我吃了一惊,至少刚开始看时是这样,后来我才得出结论,原来这篇文章是在赞美我。毕竟,有多少个28岁的年轻人能在《福布斯》杂志上曝光?不可否认的是,文章中所讲的有关于“另类罗宾汉”的事绝对是在凸显我慷慨大方的本性!这篇文章火起来后,又有一大群人在我门口排起了长队应聘。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虽然是在为一个几乎无恶不作的老板效力,Stratton员工却自豪无比。他们会在交易室跑着高唱道:“我们就是你快乐的手下!我们就是你快乐的手下!”有些人会穿紧身衣来上班,还有人则故意把贝雷帽歪戴成俏皮的样子。所以,这样看来丹尼说得没错。没人会在乎所谓的报道,但“抛侏儒”这件事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就史蒂夫•马登股票认购一事还有一些重要问题需要解决,而且我还得对付一下我的父亲,他就在附近“潜伏”,一只手上拿着一叠50万美元的美国运通账单,另一只手则毫无疑问拿着一杯冷掉的Stoli(俄罗斯的伏特加品牌)。我对“假发佬”说:“你先去找下马登,跟他讲些鼓励的话。告诉他讲话时一定要简短、体贴,不要讲他如何喜欢女鞋的话,否则他们会直接砍了他的。”“没问题,”“假发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个‘笨鞋匠’肯定不会讲女鞋这个话题的。”他还没走出门,丹尼就说起他的假发。“他这头破假发是怎么回事?”丹尼咕哝着,“看起来就像一只死了的松鼠,真恶心。”我耸耸肩。“我觉得他一直得戴着这个东西。或许这假发需要干洗一下了。得,现在说正事:我们还是要处理一下马登这笔交易,现在时间不多了。”“我记得纳斯达克说过他们会让它上市吧?”丹尼问道。

我摇摇头。“会倒是会,不过他们只会让我们保留我们所持股份的5%,就这么多。开始交易前我们需要把持有的剩余股份出让给史蒂夫。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现在就签署协议,今天上午就得签!此外,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相信史蒂夫在公司上市后会做出正确的举动。”我抿着嘴唇,开始缓慢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丹——我有一种感觉,他在和我们耍手段。我不确定他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能否做对的事。”“你可以信任他,他绝对忠诚。我了解这个家伙,相信我,他比谁都清楚要保持缄默。”丹尼把拇指和食指放到嘴边,扭转着指头,仿佛在说,“我会让他闭嘴的!”他接着说道,“看在你为他所做的一切的分儿上,他不会出卖你的。史蒂夫可不是傻瓜,他给我当代理人(Rathole)赚了这么多钱,他可不会冒这个风险,小心他血本无归。”“Rathole”是Stratton的术语,指的是“代理人”,即持有纸面股票,但充其量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代理。作为代理人而言,只要合法纳税,并且代理人协议不违犯证券法,那么这本身并没有什么违法的因素。事实上,代理人的使用在华尔街是一种常见做法,那些大的金融机构会指派代理人建立一家公司的股票头寸而不惊动其他投资者。只要你对任何一家公司所购入的股份不超过5%,则完全合法,如达到5%这个点,你就需要填报13D表格进行备案,披露你的所有权和购买意图。然而,我们使用代理人的方式——秘密地大量购入Stratton新发行的股票——却大大违犯了证券法,以至于证券交易委员会在努力制定新的法规来制止我们。问题是,目前已出台的各项法律法规漏洞太多。当然,我们并不是华尔街上唯一一家钻法律漏洞的公司;事实上,每个人都在这么做,只不过我们做得更过火,更厚颜无耻而已。我对丹尼说:“我知道他是你的代理人,但用钱来控制一个人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相信我吧。我做这一行比你久。重要的是,你如何满足你的代理人未来的期望,而不是过去你为他做了什么。过去的利润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这或许会起到反作用。人们并不喜欢总是感觉亏欠别人,尤其是好朋友之间。因此,过一段时间,你的代理人就会开始恨你。我已经因为这样失去一些朋友了,你也会的,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我想说的是,用金钱换来的友情并不长久,忠诚亦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像‘假发佬’这样的老朋友在这家公司会有这样重要的地位。你不可以靠金钱来换别人的忠诚,你懂我的意思吗?”丹尼点点头,“是的,我懂,我和史蒂夫之间也是这样做的。”我郁闷地点点头。“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在贬低你和史蒂夫两人的关系。但我们现在说的是800万美元,至少是这个数。基于公司的发展状况,这一数字有可能飙升10倍不止。”我耸耸肩,“谁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口袋里可没有水晶球,预测不了未来!平心而论,我告诉你,我对这只股票感觉很好。我觉得这家公司会有大的成就。如若果真如此,我们持有200万股,伙计,你算一下:按1股100美元,我们会有2亿美元。这一巨额数字会驱使人们做出奇怪的事情。不仅是史蒂夫•马登,每个人都可能会。”丹尼点点头说:“我懂你的意思,毫无疑问,你是这方面的权威。但我告诉你,史蒂夫很忠诚。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从他那儿拿到钱。他付钱可一向不爽快。”

这倒不假。使用代理人的问题之一就是想办法无须发出警告便可拿到现金。说永远比做容易,尤其当交易金额以百万美元计算时,这更是难上加难。“总会有办法的,”我自信满满地说,“我们可以弄一份咨询合约,但如果金额达到了千万以上,我们就需要考虑动用一下我们的瑞士账户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可能保守住秘密。话说回来,可能出问题的不仅仅是史蒂夫•马登鞋业,其他15家公司和马登一样,也都正在做着上市准备。如果史蒂夫都不能守住秘密让我失望的话,那么其他大多数我不了解的人就更谈不上信任了。”丹尼说:“只需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史蒂夫这笔交易,我会照办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不需要担心,他对你的赞美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我可是太了解史蒂夫是如何赞美我的,或许了解得过了头。事实很简单:我对他的公司进行了一笔投资,作为回报,我拿走了85%的股份,这样说来,他欠我什么?事实上,除非他是圣雄甘地再生,否则他肯定很恨我——多多少少会有些怨恨——我竟然将他名下的份额拿走了这么多。有关史蒂夫的事,还有其他一些问题困扰着我,这些问题我没法跟丹尼讲,那就是,史蒂夫曾向我做过很微妙的暗示,他希望能够直接跟我做这笔交易,而不用通过丹尼。毫无疑问,史蒂夫只是想和我“分这杯羹”,而他的策略也始终围绕这一目标。这一点表明,史蒂夫是个非常狡猾、有手段的人,最重要的是,这说明他一直在寻找“更大更好的交易”。如果他发现了一笔“更大更好的交易”,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不过现在史蒂夫还需要我。然而,这与Stratton为他筹得700万美元基本没什么关系,这与作为丹尼的代理人丹尼可以为他赚到约300万美元就更没有关系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向前看,我对史蒂夫的掌握基于他的股票上市后我操控股价的能力。作为史蒂夫•马登占主导地位的做市商,事实上所有的买入与卖出全产生于Stratton的交易室——这让我有机会让股票随着我的心意上涨或下跌。所以,如果史蒂夫不受控制,我就会让他的股票价格大跌,使其交易价降到几美分。事实上,这正是对付所有Stratton Oakmont客户的撒手锏,我凭借它来确保他们始终忠诚于Stratton的规矩,即以低于现行市价的价格向我发行新股票,然后我将其出售,凭借交易室的威力赚取巨额利润。当然,我并不是这个聪明的“金融敲诈”游戏的发明者。事实上,华尔街最负盛名的公司均采用这一做法,例如,美林、摩根士丹利、添惠、所罗门兄弟以及其他一些公司——如果某家资产达10亿美元的公司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它们就会给予这家公司迎头痛击,而且毫无歉意。我心想,这可真够讽刺的,美国这些最知名、看似最遵纪守法的金融机构竟也曾操控过政府债券市场(所罗门兄弟),曾让加州的奥兰治县破产(美林),曾从老爷爷老奶奶们手中骗取了3亿美元(培基证券)。然而,它们仍然还处于经营状态——事实上,在新教上流社会大伞的保护下,它们的业务正蒸蒸日上。

而在Stratton,我们主要做微型市值股票投资银行业务——媒体则喜欢将其称为“penny stock”(市值在1美元以下的股票、低价股票),因此我们就少了这样一把保护伞。实际上,我们所有新发行的股票价格均在4~10美元之间,并非所谓的低价股票。证券监管者完全忽视了这个区别,这可够让他们懊恼的了。事实上,正是基于这一原因,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尤其是其中两个笨蛋现在就在我的会议室门口安营扎寨了——搞不清楚他们对我提起的2 200万美元的诉讼。证券交易委员会将Stratton当作一家低价股票公司而提起诉讼,但事实却是——Stratton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公司。低价股票公司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特点,即权力下放——在全美各地开办几十个小型办事处。Stratton仅有一个办事处,由此,如果证券交易委员会提起诉讼后,控制负面因素在销售人员之间的扩散就容易一些;通常,负面因素在全美各地扩散足以让一个低价股票公司破产。低价股票公司通常会把目标锁定在相对简单的投资者身上,即净资产极少或根本不具有净资产的投资者,说服他们拿出几千美元进行股票投机。相反,Stratton则将目标锁定为美国最富有的投资者,说服他们拿出几百万美元进行股票投资。由此,证券交易委员会不能像以前那样得逞,即无法断言Stratton的客户不适合将钱投资于投机性质的股票上。但在提起诉讼前,证券交易委员会并没有想到这些。相反,他们错误地假定,负面的评价足以让Stratton破产。但Stratton只有这么一家办事处,因此,让整个销售团队保持士气极为简单。而证券交易委员会在提起诉讼之后才终于开始审查Stratton的新开立账户表格,这让他们吃惊不小——Stratton的客户竟然全部都是百万富翁。我所做的就是,揭开未被认知的中间地带,即向美国最富有的1%的人有组织地推销市面价值为5美元的股票,而不是向其他根本不具有净资产或净资产极少的99%的人推销低价股票(即市值在1美元以下的股票)。华尔街上有一家公司,名为DH Blair,这家公司围绕这一理念已经营了20多年,但实际上它却并没有真正做到点子上。尽管如此,公司老板莫顿•戴维斯(Morton Davis)还是赚到了万贯家财,成了华尔街的传奇人物。但是,我却直接抓住了要害,并且凭借运气,在恰当的时间击中要害。股市刚刚开始从“10月大冲击”中复苏,但仍处于混乱状态。纳斯达克已经“长大成人”,不再被看作是纽约证券交易所的“红头发继子”,从而摆脱了受歧视的历史。每张办公桌上都摆着一台飞速运行的电脑,在各地间进行着信息传递,从而使公司无须位于华尔街上。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一个发生剧变的时代。随着纳斯达克业务的逐步兴盛,我也开始对年轻的Stratton员工们进行每天3小时的培训项目。从“10月大冲击”令人窒息的灰烬中,Stratton Oakmont投资公司诞生了。还没等证券监管人搞清状况,它就以原子弹般的巨大威力横扫了整个美国。

正当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我问丹尼:“证券交易委员会来的那两个白痴今天都说了什么?”“没说什么,”他回答道,“他们今天相当安静,基本上在谈论停车场里那些车,没什么特别的。”他耸耸肩,“我告诉你,这些家伙现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做一项交易。他们肯定还在看1991年以来的交易记录。”“呃……”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对于丹尼的回答我并不吃惊,毕竟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窃听会议室的情况,每天都在收集针对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反情报。围绕证券监管人我首先了解到的事情(除了毫无个性外)就有一条,他们总是摸不着头脑。尽管华盛顿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正在签字同意史蒂夫•马登的IPO(股票首次公开发行),纽约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却坐在我的会议室里,完全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会议室里面的温度是多少?”我饶有兴趣地问道。丹尼耸耸肩,“我估计最高50华氏度(相当于10摄氏度),他们穿着大衣。”“我的天哪,丹尼!为什么把温度弄得这么高?我跟你说过,我希望马上把这些浑蛋冻得滚回曼哈顿去!是不是我得打电话让卖电冰箱的人过来把这事儿做了?丹尼,我的意思是,我想看到这两个笨蛋的鼻涕冻成冰柱!你懂我的意思吗?”丹尼笑了笑,“听着,JB(乔丹•贝尔福特的英文缩写):我们既可以把他们冻得半死,也可以让他们热得半死。我可以在天花板上安装那种小小的煤油炉取暖器,可以使那个房间热得不行,他们得吃盐丸才能存活下来。但话说回来,如果我们把会议室弄得很不舒服,他们可能就会离开,这样我们就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心想,丹尼这样做是对的。我笑着说:“好吧,就让这两个笨蛋在这儿老死算了。但马登的事我打算这样做:我想让他签署一份协议,不管未来价格多高,也不管创办计划书中是怎么说的,上面写明股票仍然是我们的。此外,我希望史蒂夫能将股票进行转让,这样我们能够很好地控制。我们会让‘假发佬’担任转让代理人。这事不需要向别人谈及,只是朋友之间的事,一定要保持缄默,老兄。这样一来,除非史蒂夫想背叛我们,否则一切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丹尼点点头,“我来负责这件事,但我不理解这样做如何对我们有利。如果我们要违犯的话,我们也会碰到和他一样的麻烦。我是说,如果史蒂夫独吞这些股票,他会和我们一样,违犯上万部不同的法律”,尽管办公室刚进行了窃听器清除,丹尼在说到“违犯上万部不同的法律”时还是没有出声。我举起手来,温和地笑着,“哇噢!放心!首先,30分钟前这间办公室已经进行了窃听器检查,所以,如果有人又重新安装了窃听器,那我们也活该被逮住。而且,我们并不会违犯上万部法律,也许也就是三四部,顶多五部吧。但不管怎么说,没人会知道这些。”我耸耸肩,然后转用一种惊奇的语调,“丹,不管怎么说,你的问题让我吃了一惊!持有一份签字的协议当然对我们有不小的帮助,即便我们用不上它,这也是一股强大的震慑力量,让他不敢背叛我们。”正当这时,珍妮特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你父亲正在往这边走。”我迅速回答说:“告诉他我正在开会。”

珍妮特马上回话说:“要说你说,我可不帮你说!”什么?!她真是太无礼、太胆大妄为了!沉默了几秒钟后,我哀求道:“噢,珍妮特,拜托了!你就跟他说我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或是正在接一个会议电话或编个别的理由,拜托了,好不好?”“不行,绝对不行。”她冷酷地回答道。“谢谢你了珍妮特。我必须得跟你说,你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助理!这倒让我想起来,两周后的今天好像该给你发圣诞节红包了。”我停了下来,等待珍妮特的答复。一句话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简直难以置信!我接着问:“他现在离办公室有多远?”“大约50码,并且走得极快。我从这儿都能看到他头上暴起的青筋,他在吸至少一根,噢,或者至少是两根香烟。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喷火的龙,我向上帝发誓我没乱讲。”“珍妮特,谢谢你的这番鼓励。就算不帮我说,也至少能帮我创造点分散注意力的事吧?比如拉响火警或别的什么?我——”这时丹尼开始从他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仿佛试图要离开我的办公室。我举起手,大声地说:“伙计,你要往哪儿走啊?”我开始用食指朝他椅子的方向猛戳。“现在,你给我坐下来,放松一下。”我把头转向黑色话筒,“等一下,珍妮特,哪儿也不要去。”然后,我把头又转向了丹尼,“伙计,我跟你说点儿事:那些美国运通账单中起码有五六万是你的,所以你也得跟我一起受罚。另外,人多力量大。”我又把头转向话筒,“珍妮特,让肯尼马上来我的办公室,他也逃不掉。过来把我的门打开,我得让办公室里产生点儿噪音。”肯尼•格林是我另外一位合伙人,和丹尼不是一家的。事实上,这两个人的差异可是大得不能再大了。丹尼比肯尼要聪明些,虽然外表不行,但绝对更有智慧。而肯尼冲劲很足,对知识也有一种永不满足的欲望,可知识和智慧恰恰就是他最为缺乏的东西。是的,肯尼是个笨蛋,虽令人难过,但这却是真的。他有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才能,那就是,敢在商务会议,尤其是最重要的会议上讲出最愚蠢的话,因此我再也不敢让他参加这类会议了。事实上丹尼这家伙总能令人感到愉快,每次都能让我想到肯尼的诸多缺点。因此,我手下就有了肯尼•格林和安迪•格林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我似乎被格林们给团团包围住了。

  这时门开了,交易室里巨大的咆哮声涌了进来。那就像是充满贪欲的风暴,而我却深爱不已,百听不腻。那巨大的咆哮声——是的,它才是最强劲的药物。它比我太太的愤怒来得更为猛烈,比我腰上的伤痛来得更为猛烈,也比在我的会议室里瑟瑟发抖的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笨蛋们来得更为猛烈。

它甚至比我父亲的疯狂——这一刻他正要进来发出他巨大的咆哮声——来得更为猛烈。

第7章 小题大做
麦德•麦克斯——我的父亲——一双明亮的蓝眼睛瞪得老大,犹如卡通人物一般,他以一种不祥的语气说:“如果你们三个混账不把你们脸上那副得意表情去掉,我他妈的发誓会亲自帮你们抹去!”说完,他开始慢慢地踱起步子,边走边研究着每个人的表情,此时他一脸的愤怒。他右手掐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或许这已经是他今天抽的第20支了;左手则握着一个装满Stolichnaya牌伏特加的白色塑料杯子,希望这是他今天喝的第一杯,不过估计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杯了。突然,他停下脚步猛地一回身,像一位检察官一样看着丹尼。“波洛西,你想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说点什么吗?你知道吗,你比我想的还变态,竟然在交易室里吃下一条金鱼!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丹尼站起来笑了笑说:“麦克斯,拜托,这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这个孩子活该——”“波洛西,给我坐下,闭嘴!你真他妈的丢脸,不仅丢你自己的脸,更是丢你全家的脸,愿上帝保佑他们!”麦德•麦克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妈的,别再笑了!你那些亮亮的牙齿闪得我眼睛疼!看来我得戴副太阳镜才行!丹尼坐了下来,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发现自己忍不住想笑,但我还是忍住了,不然的话这只会让事情更糟。我瞟了一眼肯尼,他坐在我对面,就是“假发佬”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但我没能和他对视成功。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双鞋看——那双鞋和往常一样,仍处于急需擦亮的状态。他将衬衫袖子捋了起来,露出了一块厚重的劳力士金表——典型的华尔街风格。事实上,他戴的这块表和我以前的手表是一个款式,即“总统型”,因为太过“暴发户”了,女公爵让我把它扔掉了。不过肯尼看起来可不像“暴发户”。他那新剪的军式发型让这个傻瓜看起来更傻了。我心想,我的这个初级合伙人真是傻瓜一个。与此同时,可怕的寂静此刻充斥了整个房间,这就意味着,轮到我来彻底结束这个疯狂局面了。因此,我坐在椅子上,向前倾斜着身体,仔细检索我的词库——筛选出我父亲最为敬重的那类词语,然后,我以命令式的口吻说:“好吧,父亲,够了吧!你为何不稍微镇静一点呢?这可是我的公司,如果我有一些正当的业务支出,那么我——”但还没等我说完,父亲就打断了我。“你希望我镇定一点,而你们三个浑蛋却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让我怎么镇定?你们要一直这么胡闹下去,对吗?对你们这三个白痴来说,这就像是一个大派对一样,你们认为这样下去永远都不会有麻烦对吗?我他妈的告诉你们——你们这种将个人花费挂到公司头上的做法,让我觉得很恶心,我受够了!”接着,他停了下来,盯着我们三个——先从我,他的亲生儿子开始。此时他一定在想,我当时是不是真的由鹳鹤带来的(英国民间传说,婴孩是由鹳鹤带来的)。他把目光从我身上转移开时,我碰巧从一个适当的角度捕捉到了一个很棒的画面,我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他今天看起来简直是太精神了!是的,父亲是个很时髦的人,他偏爱深蓝色休闲装、英式宽角领、单色海军式领带、黄褐色华达呢长裤,全部都是定制的,而且全部由一家中国人开的洗衣店将衣服进行浆洗然后熨烫得十分笔挺,过去30年来,他一直是这家洗衣店的老主顾——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恋旧的人。我们三个就这样坐在那儿,像三个很乖的小学生一样,耐心地等待着他下一轮的言语攻击,我知道,他在下一轮攻击开始前必定要先做一件事——抽烟。足足等了10秒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Merit Ultra低焦油香烟,宽厚的胸部随之充分地扩展,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试着避开攻击者的河豚。之后,他缓慢地向外呼气,使胸部恢复了常态。他的双肩很宽,向前倾的站姿加上一头稀疏、蓬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头身高5英尺6英寸的愤怒的公牛。

接着,他向后仰了仰头,从他的塑料酒杯中大喝了一口伏特加,猛地吞了下去,仿佛它的烈度还不如一杯冷水。他开始摇头。“你们三个笨蛋虽大笔赚钱,却过度挥霍,丝毫不为将来考虑。你们是不是希望我一味地服从你们,对你们这种毁灭性的举动不闻不问?你们三个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望着依靠这个地方来谋生,来养家糊口?你们知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与暴露……”父亲继续以他典型的麦德•麦克斯方式大讲特讲着,但我却充耳不闻。事实上,我发现自己被他这种很棒的能力施了催眠术——他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就能讲出一大串咒骂的词语,并且还能使每一句话听上去那么的富有诗意。他骂人的方式真的很优美——有如莎士比亚。在Stratton Oakmont,咒骂被看作是很高级别的艺术形式,如果说某个人懂得如何讲出一大串骂人的话,那可是对他无上的夸耀。但父亲却把这种形式带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层面上,当他真的开始讲时,比如现在,他这番攻击性的演说犹如美妙的音乐般悦耳。此刻,父亲正在摇着头,是出于厌恶还是怀疑?或许两者皆而有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此刻正在摇着头,对我们三个浑蛋解释道,11月份美国运通的账单额为47万美元,而他计算过了,其中仅有2万美元是正当的商业支出,其余的45万美元则是私人支出。接着,他用一种充满不祥预兆的语气说道:“我现在要说的是,你们这三个狗杂种以后肯定会惹上麻烦,国税局(IRS)那些浑蛋早晚会来这里进行一次彻底的审计,你们这三个混账最好赶紧打住,停止这种疯狂举动,以免惹火上身。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单独和你们谈账单一事的原因。”他说完后自己点点头,“我不会把这45万做到公司账里,一分钱都不会,这是他妈的最后一次!我会从你们高得离谱的工资单里扣除这45万的,谁也别想拦着我!”真他妈的神经!我必须得以他的语气跟他说点什么了。“老爸,就此打住吧!你说的这些完全是一堆废话!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里边的确有很多都是正当的商业支出。如果你能别再这么大吼大叫,我会跟你详细解释账单的事——”他再次把我打断,直接将进攻的矛头对准了我:“你这个所谓的‘华尔街之狼’,这个疯狂、年轻的‘华尔街之狼’,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可真是人渣中的人渣!你为什么要去买两件一模一样的皮大衣,而且竟然还8万美元一件?我原以为这是账目上的失误,所以就给那个Allessandro狗屁皮毛店打了电话,但他们说这不是失误。你知道店里那个希腊浑蛋告诉我什么吗?”我打趣地回答说:“父亲,我不知道,他跟你说什么了?”“他告诉我说,你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貂皮大衣——颜色和式样等,什么都一样!”说完这个,父亲将头歪向一侧,下巴在锁骨之间突了出来。他用那双凸出的蓝眼睛看着我,然后说,“说说,是不是一件大衣还不够你太太穿的?等等,我猜一下,你这第二件大衣不会是给妓女买的吧?”他停顿了一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已经受够你干的这些荒唐事了。你以为我不知道EJ Entertainment是什么吗?”他充满谴责地眯起眼睛,“你们这三个疯子竟然让妓女用公司的信用卡付账!是什么样的妓女能把你们的信用卡拿去用?”我们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却一言不发。毕竟这怎么能说出口呢?事实上,妓女们的确会拿信用卡——至少拿过我们的!实际上,妓女已经成了Stratton亚文化中的一分子了。所以,将这类费用在税务账面上勾销掉何错之有?毕竟国税局的人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不是吗?事实上,回到美好往昔,在午餐时间找乐子被认为是正常的企业行为,国税局将这类支出称作是“悠闲、丰盛的商务午餐”!对此他们甚至还有一个会计术语,即将其称为T和E,代表旅行(T)和娱乐(E)。而我不过是做了小小的改动,让它符合逻辑,即将T和E改为T和A:胸部和臀部。不过,我父亲的问题可不只是公司信用卡上这几笔有问题的支出,他想得更为深入。很简单,他可以称得上是有史以来最为严格和吝啬的人;而我呢,在钱财的管理上则与他有着根本性的分歧。对我来说,在赌桌上输掉50万美元,然后再给一位性感的妓女扔个5 000美元的扑克筹码,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不管怎么说,根本原因就在于,父亲与Stratton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相差极远。他已经65岁了,比Stratton员工的平均年龄高出40岁;他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是一位注册会计师,拥有极高的智商,而Stratton的员工都没受过什么好的教育,智商也一般。他所成长的时代(生活在纽约北部的布朗克斯犹太人区)和我们不同,当时正处于大萧条时期,吃了上顿没下顿。和其他众多30年代的人一样,他现在还有着大萧条时期的那种心态,不喜欢冒险,抗拒任何形式的改变,总是对财务充满担忧。而现在,他在努力管理着这家公司的财务,而这家公司唯一的业务却是基于时时刻刻的变化,这家公司持有最大份额的老板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天生的冒险家。我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前方,在桌边坐下。接着,我摆出了一个沮丧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下方,然后说道:“爸爸,听着,这里有很多事情我不期望你能理解,不过,很简单的一点就是,这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事实上,除非你能证明我的开支影响了公司的现金流,否则我建议你还是支付这笔账单吧。“你知道我爱你,我极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愚蠢的信用卡账单而大发雷霆。但是,爸爸,这只是账单而已,你也知道你最终还是得付的,对吗?所以,你这么生气有意义吗?今天股市收盘时我们将会入账2 000万美元,何必在乎这区区50万美元?”这时“愣头”肯尼插嘴道:“麦克斯,这笔账单基本上没我什么事儿,因此我站在你这一边。”他自信地点点头。我心里狂笑,“愣头”肯尼刚刚铸下大错。在和麦德•麦克斯打交道时要遵守两大法则:首先,不要试着跳过金钱这一关,永远都不要试!其次,不要将矛头——不管是很微妙的还是别的方式——对着他挚爱的儿子,他的儿子只有他才有资格责备或痛骂。父亲转向肯尼说:“格林,在我看来,你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多余的,你这个废物!至少我的儿子能赚钱,公司所有的钱都是靠他赚来的!你都做什么了,除了让公司卷进一起性骚扰诉讼,那个大胸的销售助理叫什么来着,管她叫什么,你说说你这个蠢货都为公司做过什么?”他厌恶地摇摇头,“所以你最好给我闭嘴,你还是感谢上帝让我的儿子竟然这么善良吧,能让你这样一个废物做他公司的合伙人。”我朝父亲笑了笑,打趣说:“爸爸,爸爸,爸爸!现在拜托你冷静一下,可别气得心脏病发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肯尼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我们都很爱你,尊敬你,依赖你让我们在公司听到理性的声音。我们不妨各退一步……”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与自己作战:包括每天与看不见的敌人和没有生命的物体作战。5岁时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当时他有辆车,他似乎认为那辆1963年出厂的绿色道奇•达特(dodge dart)是有生命的,所以对车的称呼是“她”。问题是,“她”的仪表盘下方传出了可怕的嘎嘎响声。这个声音很难捕捉到,而父亲确信这是道奇车厂的那些浑蛋故意想整他。除了我的母亲,其他人谁都听不见他说的这个响声——其实我母亲也是假装听见,她就是不想让父亲大发脾气罢了。
但这只是开始。即便去冰箱拿东西也会出状况:他有个习惯,就是直接拿着奶盒喝奶,这就出现问题了,如果牛奶不慎沿着下巴流了下去,哪怕只流了一滴,他也会马上把牛奶盒摔到地上,开始咕哝道:“这是什么狗屁破奶盒!设计奶盒的那些愚蠢的浑蛋,就不能想出一个不会让牛奶滴到下巴下面的方案吗?”
当然,这绝对是奶盒的错!因此,父亲会借由一系列古怪的日常习惯和坚定不变的礼仪来保护自己,免受这个充斥着嘎嘎作响的仪表盘、有瑕疵的奶盒、不可预知的世界的残酷伤害。他每天早上醒来会抽3支Kent牌香烟,冲30分钟澡,然后拿一把直刃剃须刀刮很长时间的脸,与此同时他嘴里要叼一根烟,洗漱池边还要放一根点燃的烟。接着他就穿衣服,先是穿上一条白色的拳击短裤,然后穿上一双长到膝盖的黑色袜子,接着穿上一双黑漆皮鞋——但他不穿裤子。接着他就这样子在家里走来走去,吃早饭,再抽几支烟,上个大号。之后他会将头发打理得十分有型,穿上一件衬衫,慢慢地扣上扣子,翻上衣领,慢慢地套上领带,打领带,放下衣领,穿上西装外套。最后,就在步出家门前穿上裤子。他为什么会把这一步留在最后我一直都没搞明白,但这么多年一直看着这一切肯定在某种程度上给我造成了一点创伤。
不过还有更古怪的,那就是,父亲非常非常反感电话突然响起。是的,他痛恨电话铃响,在这里工作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想想看,他所工作的办公室中装有大约1 000部电话。从他步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即上午9点整(当然,他从来不会迟到)到下班离开的那一刻止,电话声就一直响个不停,可想而知下班那一刻他心里得有多高兴。在昆士区一套小小的两居室公寓中长大有时真的会让人发疯,尤其是电话开始响起时,而且电话还是找他的。不过实际上他从来没有亲自接过电话,即使是他很想接的电话也不例外,原因是,我的母亲利娅一听到电话响就会马上飞奔过去,因为她知道电话少响一声,让他镇静下来就能更容易一分。而有时母亲不得不说出这句可怕的话,“麦克斯,电话是找你的”,这时,父亲会慢慢地从他卧室的椅子上站起身来,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慢慢地走到厨房,边走边咕哝着:“这个破电话!谁他妈的发神经,竟然周日下午往这儿打电话……”然而,当他一旦拿起话筒,最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会神奇地摇身一变,变成了有绅士风度、有涵养、有着恶心的英式贵族发音的麦克斯先生。我心想,父亲从出生到现在可一直住在南布朗克斯区,从来没去过英国,所以这可真是奇怪。麦克斯先生接起电话首先会说:“您好!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他会翘起嘴唇,脸颊微微收缩,然后发出有贵族气息的英式口音。“噢,那好,这件事情会非常顺利的!好的,就这样!”说完这些,麦克斯先生挂上电话,马上又变了回来,“我的这个狗屁朋友竟然他妈的周日下午往这儿打电话……”尽管有着这些古怪举动,父亲却是我参加所有少年棒球队时态度和蔼的教练,是每个周日早上第一个起床下楼和孩子们玩球的父亲。是他扶着自行车后座,推着我沿着楼前的水泥地骑车,然后在后面跑着追我;是他晚上进入我的卧室,躺在我身边,用手摸着我的头发,安慰有着“深夜恐惧症”的我;他从未错过学校的戏剧表演、家长会、音乐演奏会或其他活动,他通过这些机会关心着他的孩子,让孩子们知道他们有人爱,有人宠。我的父亲是一个难以了解的人,他有取得成功的实力,却因自身情绪上的限制而变得平凡。毕竟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怎么能够在公司里立足?别人会容忍他这类行为吗?他因此而失去了多少份工作?错过了多少次晋升?因为这样的性格有多少扇机会之窗对他关闭?可在Stratton就不一样了,在这儿,父亲可以发泄他的愤怒却完全不会受到惩罚。事实上,对于一个Stratton员工而言,什么样的机会能比被父亲痛斥一顿,还要拍他马屁以过上Stratton式的生活更能证明他的忠诚呢?因此,被父亲的棒球棒打碎车玻璃,或是当众训斥均被年轻的Stratton员工视为即将被授予荣誉奖章的通过仪式。

因此,父亲存在着两面性,即麦德•麦克斯和麦克斯先生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而我就要想办法让彬彬有礼的麦克斯先生现身。我想先尝试一下一对一的方法。我看看肯尼和丹尼,说:“你们先出去,我想和父亲单独说会儿话,好吗?”毫无异议!我和父亲还没有走到10英尺远的沙发那儿,这两个家伙就“砰”的一声摔门而逃,速度可真够快的。父亲坐了下来,又点了一支香烟,大口地吸了一下。我在他的右边坐了下来,身子向后面倚着,双脚跷到了面前的玻璃咖啡桌上。我难过地笑笑说:“爸爸,我对上帝发誓,我后背的伤都快要我的命了。你不知道疼得有多厉害,那种痛简直能把人给逼疯。”父亲的面部表情马上就柔和起来了。很显然,1号作战方案开始生效。“那医生是怎么说的呢?”呃……最后这几个字我可一点没听出他的英国腔,不过,我的后背真的很疼,而且我和他之间也绝对出现了进展。“医生?那些狗屁医生知道什么?上一次手术让我的后背更疼了。他们只会给我开些药,根本止不了痛,倒还把胃给伤了。”我摇了摇头,“管它呢爸爸。我可不想让你担心。我只是跟你发泄一下。”我把脚从咖啡桌上拿下来,向后倚着,手臂朝沙发两边伸展开来。“听我说,”我很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很难了解这里的疯狂状态,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于这种疯狂我是有办法对付的,而花钱就是其中之一。让这些人追求梦想是很重要的一点,而让他们身无分文则更为重要。”我用手指向平板玻璃,“看看他们,尽管他们赚了那么多钱,但还是穷光蛋。他们赚多少就得花多少,目的就是和我的生活方式保持一致。但他们做不到,因为他们赚的还不够。所以,他们即便年薪百万也照样手头很紧。就你的成长环境而言,这是很难想象的,但这却是事实。“让他们身无分文则更容易掌控他们。你想想看,他们每一个人都完完全全被汽车、房子、船和其他奢侈品套牢了。如果他们领不到工资,哪怕只是一个月的工资,他们就有麻烦了。这就好比是给他们手上戴了副金手铐。我的意思是,事实上,再高的工资我也付得起,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这么离不开我了;而如果我付得太少呢,他们又得恨我。所以我会把付给他们的钱控制在‘刚刚好’,这样他们不但爱我,而且还离不开我。只要他们离不开我,他们就会一直怕我。”父亲专注地看着我,一字不落地听着。“某一天,”我用下巴朝平板玻璃的方向示意着,“所有这一切都会不复存在,所谓的忠诚也是如此。在那一天来临前,我希望你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始终完全不知情。这也是为什么有时我会对你有所隐瞒。这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我不尊重你,或者是我不在乎你的意见。恰恰相反,爸爸。我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敬重你,当这一切开始曝光时,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受到伤害。”麦克斯先生以关切的语气询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讲?为什么这一切就一定会出问题?你帮助上市的那些公司不都是合法的吗?”“是的。这跟这些公司无关。事实上,我们所做的一切和其他公司没有任何差异。只是我们做得更大更好罢了,而正因为这一点,我们成了众矢之的。不过没关系,别担心,我只是目前有点麻烦。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珍妮特的声音。“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但是你有一个与艾克•索金以及其他律师的电话会议。他们现在已经打进来了,而且已经开始在计费了。你想让他们等一下还是我重新再安排时间?”电话会议?我根本没有电话会议啊!这时我恍然大悟:珍妮特在给我救场!我看看父亲,无奈地耸耸肩。我们迅速地互相拥抱,我向父亲道了歉,然后向他保证以后尽量少花点钱,不过我们两个都知道这完全是废话。不管怎么说,父亲还是像往常一样,进来的时候像头愤怒的雄狮,出去的时候又成了温顺的羔羊。他关上门离开的那一刹那,我心里暗暗记下了圣诞节时要多给珍妮特发点什么,虽然她早上跟我讲了那么多废话,不过她真是个好人——真好得没话说。

第8章 笨鞋匠

史蒂夫•马登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了交易室前面。我心想,这么自信的步伐说明这个人对现场有着十足的控制能力,肯定会为大家呈现一场一流的盛大表演。然而,当他走到交易室前方时——糟糕,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恐慌!再看看他的穿衣打扮,简直是太荒谬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高尔夫练习场的球员,无奈地将他的高尔夫球杆折价换回了两品脱啤酒和一张前往贫民窟的单程票。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史蒂夫是与时尚打交道的人,但他本人却是这个世界上穿得最老土的人。他是一个蹩脚的设计师,一个过分浮夸的家伙,总是穿得像个乞丐似的,手里拿着一只极其丑陋的厚底鞋到处推销,自顾自地大讲特讲为什么这款鞋会是下一季所有少女都梦寐以求的鞋子。现在,他身穿一件皱巴巴的西装,像一块廉价的帆布一样挂在他那瘦小的身躯上。其他部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穿着一件皱皱的灰色T恤、白色李维斯牛仔裤,T恤和裤子上面都有污渍。但最大的讽刺还是他的那双鞋。毕竟,作为一位合格的鞋子设计师,公司上市之日总得穿得光鲜一些吧。但你看看史蒂夫•马登:他脚上穿着一双廉价的棕色皮制低筒皮鞋,自从穿上那天起就没擦过,毫无光泽可言。他标志性的深蓝色棒球帽遮住了他仅存的几缕稀疏的金黄色头发——那几缕头发还用橡皮筋在脑后扎成了马尾。史蒂夫不情愿地从鲜红色的讲台上抓起了话筒,快速地说了几个“呃”、“嗯”、“呼”之类的字眼,借此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即他已做好准备要开始盛大表演了。Stratton员工慢慢地——实际上是极为缓慢地——放下电话、靠向椅背。突然,我感到左边传来了很可怕的震感,几乎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我转过头看去,天哪,是胖子豪伊•盖尔芬德!他看起来足有400磅!“嗨JB,”胖子豪伊说,“我需要你帮我点忙,再给我一万组马登的股票吧。你能帮‘豪伊叔叔’这个忙吗?”他咧着嘴朝我笑,然后将头歪向一边,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仿佛在说:“喂,我们是兄弟,是吧?”我挺喜欢这个胖子的。此外,他提出的这一要求也在意料之中。毕竟Stratton的一只新股可比黄金还值钱。很简单:一组股票包括一只普通股和两份认股权证,包括A证和B证,A或B证皆可让你有权以稍稍高于IPO的价格增购一股股票。拿马登股票来说,IPO价格为4美元/股,可分别以4.5美元/股和5美元/股的价格行使A证和B证的权利。随着股价上涨,股票期权证的价值亦会随之上涨。由此,这只股票会产生令人吃惊的杠杆效应。通常Stratton的新股票为200万组,价格为4美元/股,其实这些股票本身并没多高的含金量,然而,在这个足有两个橄榄球场那么大的交易室里,1 000个年轻的Stratton员工们微笑着拨打电话,说服客户购买,这样一来需求大大超过供给。由此,当交易开始时,股票的价格会飚升到20美元/股甚至更高。所以,给一个客户一万组股票无疑是送给他一份6位数的大礼。我们需要客户与我们合作:我们以IPO价格提供给他多少组股票,股票开始上市交易后他就得(在二级市场上)购入10倍于这一数量的股票。“好吧,”我低声嘀咕着,“我再给你一万组,因为我爱你,而且我知道你很忠诚。现在赶紧去给我减肥,免得以后得心脏病。”他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很热情地说道:“JB万岁,我为你欢呼!”他尽最大努力鞠了个躬,“你是王者,你是‘华尔街之狼’,你无所不能。你的意愿是我的——”我打断了他。“盖尔芬德,快出去吧。确保你那个部门的孩子们不要给马登喝倒彩,也不要往他身上乱扔东西。我没有在开玩笑,懂我的意思吗?”豪伊开始小步地往后退去,在身前伸直双臂向我鞠躬,仿佛是在拜见国王后离开宫廷一般。

我心想,这家伙可真够肥的,不过他可是个超级棒的推销员,滑头得不得了。豪伊曾经是我最小的员工之一——前来为我工作时仅有19岁。他在公司的第一年赚到了25万美元,今年他应该能赚到150万美元。不过他仍然在家和父母一起住。这时马登开始讲话:“呃……打扰各位了。这里有人应该还不认识我,我叫史蒂夫•马登。我是马登鞋业总裁——”他第一句话还没能说完就有Stratton员工开始起哄:“我们都知道你是谁!”“这棒球帽真不错!”“时间就是金钱!快讲重点!”接着就有人喝倒彩、吹口哨了,下面嘘声一片。之后交易室又开始安静了下来。史蒂夫向我看了过来。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双褐色的眼睛瞪得老大。我张开双臂,手掌对着他,上上下下挥了几次,仿佛在说:“镇定,镇定,放松点。”史蒂夫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我想先给你们讲一讲我自己以及我在这个行业中的背景。接着,我想和大家讲讲我对公司的美好未来进行的一些规划。16岁时我开始在一家鞋店工作,负责擦贮藏室的地板。当其他朋友满城乱跑忙着追女孩儿时,我却在学习设计女鞋。我就像是爱尔•邦迪(一个可怜的女鞋推销员),后背上总是挂着一个鞋拔——”这时又有人插话进来:“话筒离你嘴巴太远了,我们他妈的一句话都听不到,把话筒往嘴边移移。”史蒂夫移了移话筒。“真是抱歉。呃……正如我刚刚所讲,我从记事起就从事鞋子这一行。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锡达哈斯特一家名为Jildor Shoes的小鞋店做店员,当时我在鞋店的贮藏室工作。之后我成了一名推销员。呃……在此之前,呃,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呃,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女鞋。你知道,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开始超详细地讲述起自十几岁时他就真正地爱上了女鞋,在这期间——他也不确定是何时——他开始迷恋上女鞋无穷尽的设计可能性,比如不同风格的鞋跟、鞋带、鞋面、鞋扣、鞋料、能够粘到鞋上的小装饰品。接着他开始大讲特讲他多喜欢抚摸鞋子,体会让指尖滑过鞋面时的感觉。这时我向交易室中央扫了一眼。部分Stratton员工脸上露出了非常困惑的表情。即便是那些销售助理们,按理她们应该保持点礼仪,此刻却也不相信地歪着脑袋。有些人眼珠子在打转。
接着,他们突然发起攻击:“真是变态!”“这可真恶心!”“真是个怪物!去死吧!”紧接着,喝倒彩声、口哨声、嘘声越来越多,现在有人开始跺脚了,这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们正在进入折磨期的第二阶段。丹尼摇着头走了过来:“真是丢脸,我竟然会有这样的好友!”我点点头,“至少他同意转让我们的股份。不过遗憾的是今天我们没法把合约签下来,不过这也没什么。他现在要么打住这堆屁话,要么就等着被生吞活剥吧。”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几分钟前还和他聊了一下,他看似准备得不错。事实上他那公司不错。他只需讲讲公司就行了。这人真够怪的!”丹尼冷酷地说:“一直如此,还在上学时他就是这个样子。”我耸耸肩,“管他呢。我再给他一两分钟,不行我就上去。”

这时史蒂夫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他已是大汗淋漓,胸前已经有了一个甘薯大小的黑色圆圈了。我用手势告诉他讲快点,然后我用口型不出声地告诉他,“讲讲你公司的发展计划!”他点点头。“好吧——现在,我想跟大家讲讲史蒂夫•马登鞋业是如何创立的,接下来再讲讲我们公司未来的大好前景!”最后这4个字又招来了一阵白眼、摇头,但谢天谢地,交易室里还算安静。史蒂夫接着说:“我以1 000美元和一款鞋创立了公司。那款鞋名叫‘玛丽莲’,”——我的天哪,又来了!——“它有点像西式木屐。那是一款很棒的鞋,不过并不是我最好的一款,但仍称得上是双好鞋。我可以赊购500双,并开始开着车到处向鞋店推销。这款鞋怎么向你们描述比较好呢?我想想……它有一个很厚实的鞋底,鞋尖大脚趾处是敞开的,鞋面的样子是……哦,我觉得这并不重要。我想说的重点是,这真的是一款很酷的鞋,这也是史蒂夫•马登鞋业的标志,那就是——我们很酷。”“真正让公司启动的鞋子名叫‘玛丽•路’,这款鞋……噢,这款鞋可真是太酷了!”噢,我的上帝!真他妈的神经病!“这绝对是时尚的先驱,绝对是!”他在空中挥着手,仿佛在说,“别在意。”他继续大讲起来,“我来给你们描述一下这款鞋,因为这真的很重要。它是传统‘玛丽•简’的黑色皮革质翻版,脚踝处有一根极细的带子。但最关键的是它有一个很大的鞋头。在座的女孩子们肯定知道我在讲什么吧?我的意思是,这真的是款很时尚的鞋子!”他停顿了一下,明显是在等待销售助理们给他一点积极的反馈,但根本没有——有的只是更多的摇头。接着就陷入了一种很古怪、死一般的沉寂中,仿佛此刻你正身处堪萨斯州一个小镇上,一场龙卷风即将来袭。我用眼角的余光扫去,看见一只纸飞机没有方向地在交易室中飞着。谢天谢地他们没有直接朝他扔过去!不过这也快了。我对丹尼说:“伙计们开始不安分了。我应该上去吗?”“如果你不上去,我就上去了。这太恶心了!”“好吧,我这就上去。”我直奔史蒂夫而去。我走到他跟前时他竟然还在讲“玛丽•路”那款鞋。我抓过话筒时他正在讲“她”如何成了一款完美的礼鞋,他如何进行合理定价,如何把“她”设计成了一款永恒时尚的美鞋。我抓过话筒时他还毫不知情,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他太过投入于自己设计鞋子的光荣历史,此时已不再紧张地出汗了。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完全放松,根本不知道他快要被下面的人给私刑处死了。他对我低声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他们都爱我!你现在可以到后面去。我自己搞得定!”我眯着眼睛,“史蒂夫,快给我离开这儿!他们快要往你身上扔番茄了。你眼瞎了吗?他们根本不关心什么狗屁‘玛丽•路’!他们只是想卖你的股票赚钱而已。现在去丹尼那儿放松一下,再晚点儿他们可就会冲过来扯掉你的棒球帽,把你脑袋上仅剩的这几缕头发全部扯光!”最终,史蒂夫投降了,走下了中央舞台。我扬起右手,要求大家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静了下来。我握着话筒,以嘲讽的语调说:“好吧,在座的各位,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献给史蒂夫•马登和他那款非常特别的鞋子吧。毕竟,只听到‘玛丽’就足够激励我立即抓起电话开始给我的客户打电话了。所以,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销售助理在内,为史蒂夫•马登和他那款性感的小鞋子‘玛丽•路’鼓掌吧!”我将话筒夹在腋下开始鼓掌。交易室里马上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每位Stratton员工都在鼓掌、跺脚、大叫、喝彩,现场一片混乱。我再次向空中扬了扬话筒,要求大家安静,但这一次他们根本不听。他们都在尽情地享受这一刻。

最终,交易室安静了下来。“好吧,”我说,“对于女鞋行业而言你们是外行,所以我想解释一下为什么史蒂夫会这么疯疯癫癫。事情很简单,这个家伙是个创意十足的天才,当然,史蒂夫必须得有点儿疯狂,毕竟,这是他形象的必备元素。”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刚刚说的这番话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意义,“但是,听我说,在座的各位,你们好好听着。史蒂夫的能力,史蒂夫的天分不仅仅是能够预测鞋业的几大热门趋势;史蒂夫真正的实力,也就是有别于美国其他鞋子设计师的一点是,他能够创造趋势。“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你知道找到一个能够创造、推动时尚潮流的人有多难吗?像史蒂夫这样的人可是百年难遇,而当他们这样的人开始创业后,他们的名字便能家喻户晓,比如香奈儿、伊夫圣罗兰,比如范思哲、阿玛尼,比如唐纳•卡兰,以及其他极少数品牌。”我向交易室中间走了几步,像传道者一样降低音量讲出要点:“正是有了史蒂夫这样的人掌舵才会创立这样一家伟大的公司。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这是一家我们一直在翘首企盼的公司,这是一家会把Stratton推向新高度的公司,这是一家我们……”我现在开始了排比,在继续讲的同时,我开起了小差。我开始计算即将赚取的利润总额。2 000万美元这个美妙的数字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涌现。我心想,这笔买卖还真好估算,计算方法很简单。发行的200万组股票中,100万组将进入我的代理人账户,之后我再将100万组股票以每股5~6美元的价格从代理人那儿重新购回,将其放入公司自有账户中长期持有。然后我利用交易室的巨大威力,炒热这只股票使其被大量购买,从而使每股单价飙升至20美元,即可获得1 400万~1 500万美元的纸面利润。不过实际上,我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让这些股票飙升至20美元,华尔街的人就会帮我搞定。只要其他经纪公司和交易公司知道我愿意以市场最高价格购回这些股票,他们就会将价格炒到我能接受的最高点。我只需对几家大公司放出话来,然后我就等着坐享其成了。(这我以前就做过了。)华尔街上已经在讲,即便每组股票的价格高达20美元,Stratton也会将其购回,可见这一场战斗已经启动!这简直难以置信!能够大赚一笔同时又不违法!代理人并不完全诚实可信,不过这也无法事先验证。这就是无法控制的资本主义啊!“就像火箭般不断上升。谁知道这只股票会升到多高?二十几美元?三十几美元?与这家公司的真正实力相比,这些数字简直太低了!一眨眼的工夫这只股票可能就到了五十几美元,甚至六十几美元!而且我讲的还不是很远以后的事,我讲的就是现在。“各位听我说。史蒂夫•马登鞋业是整个女鞋行业中最火的公司。现在马登鞋业的订单接连不断。对于美国的百货公司,如梅西、布鲁明代尔、诺德斯特龙、迪拉德等百货连锁,我们的鞋子可是供不应求。这些鞋太畅销了,刚摆上货架就卖空了!“我的意思是,交易室在座的各位是否意识到你们将要赚到多少钱?各位是否意识到当你们的客户购买这只股票时他们会赚到多少钱?“你知道,我希望你们都能意识到,作为股票经纪人,你们对客户肩负着一份责任,一份受托责任,我一讲完话,你们就应拿起电话用尽所有方法让他们尽最大努力购入史蒂夫•马登鞋业,即便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也在所不惜。我真诚地希望你们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如果你们没有意识到,那么你们和我都得遇上大麻烦。

“你们都肩负着一份责任!对客户的责任!对公司的责任!也是对你们自己的责任!你最好拿着这只股票掐住客户的脖子,直到他们喘不过气来,张嘴对你说,‘给我买两万股’,因为你们客户所做的投资将会取得丰厚的回报。“我的意思是,我还能继续这样讲下去,讲史蒂夫•马登鞋业的美好前景,讲所有的有利面——比如所有新开的鞋店;比如我们如何能以更具成本效益的方法生产女鞋;比如我们的鞋有多热门,甚至广告都不用做;再比如批发商们如何愿意支付给我们使用费,使用我们的设计。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客户们只想知道这只股票会不会大涨,就这么简单。”我稍稍减缓了语速说:“伙计们,听着,不管我再怎么愿意,我也不能自己拿起电话向你们的客户推销股票。只有你们才能抓起电话开始行动。说到头,还是一句话:行动起来!没有行动,所有的意愿,即便是世界上最好的意愿也不过是意愿罢了。”我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往下讲。“现在,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低头往下看。”我伸出手臂指了指跟前的办公桌。“低头看看你面前这个小小的黑匣子。你看到了吗?这是一项美妙的小发明,它的名字叫电话。在座的各位,电话自己可是不会拨号的!是的,除非你行动起来,否则这只是块没用的塑料。这就好比是一只装上子弹的M16枪,却少了一位经过训练的士兵来扣动扳机。看,就是一个经过了高度培训的士兵,一个经过了培训的杀手,将这部M16枪转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就电话而言,它需要你——一位经过了高度培训的Stratton员工,一个经过了高度培训的杀手,一位不接受对方否定回答、直至客户要么购买要么去死才会挂上电话的杀手,一位充分意识到‘每打一个电话就得成交一笔生意,唯一的问题是谁向谁推销’的杀手来采取行动。你就是那个行动起来向客户推销股票的人吗?你就是那个极为老练、动力十足、勇气十足,能够控制整个对话、完成销售的人吗?又或者,你是否被你的客户反推销了一把——向你解释由于时机错误或者是他需要与太太或经营伙伴或圣诞老人又或者是牙齿仙子商量一下,所以他现在不能购入股票?”我转着眼珠子,厌恶地摇着头。“所以,永远给我牢记,你桌上这部电话是一个致命的武器。放在一位干劲十足的Stratton员工手中,它就能成为一棵摇钱树!”我停顿了一下,让最后这几个词在整个交易室里振荡着,然后我又接着往下讲,“你们要做的就是抓起电话,讲出我教过你们的那番话,这可以让你们和美国最有权力的首席执行官一样威力十足。我不管你们是哈佛毕业的还是贫民窟里长大的,凭借这一部小小的黑色电话机,你们可以成就非凡。”“这部电话就等于金钱。我不管你们现在面临着多少问题,因为只要有了钱,你们每一个人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是的,就是这么回事;我们都知道,金钱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武器,如果有人跟你讲另外一套,那全是废话。事实上,我敢打赌,谁要是跟你讲另外一套,那他永远都是穷光蛋!”我以童子军的敬礼方式举起手,激情四射地讲着,“总有那些无能的蠢货,他们会给你一些毫无价值的建议,那些可怜的穷鬼总是死守着‘金钱是万恶之源’或‘金钱如何能让人变坏’之类滑稽的‘清规戒律’。我是说,这真是他妈的一堆废话。有钱的感觉太美妙了!金钱是生活的必需品!”“各位听我说,贫困并没什么好荣耀的。贫困与富有我都经历过,但我每次都会选择‘富有’。至少,作为有钱人,当我必须面对问题时,我可以坐在一辆加长型豪华轿车的后排,身穿一套价值2 000美元的西装,手戴一块价值2万美元的金表现身!相信我,阔气地出场会让你的问题更容易解决。”我耸耸肩,“如果在座的有谁觉得我有点疯狂,或者不同意我的观点,那好,现在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的交易室,去麦当劳卖汉堡去,因为那里就是你该待的地方!如果麦当劳不招人,那你还可以去汉堡王!”“但是,在你离开这个充满胜利者的房间前,我希望你能好好看看坐在你旁边的人,因为在不远的将来,在红灯前停下时,你会坐在一辆破旧不堪的旧福特Pinto车里,而坐在你旁边的这个人却开着全新的保时捷,并有美丽的娇妻坐在身旁。那时坐在你旁边的会是谁呢?毫无疑问,肯定是某个丑八怪,穿着一件无袖穆穆袍或家居服,你可能当时正开车从低价超市里买了一大堆打折货回来。”

这时,我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惊恐万分的Stratton年轻员工身上。我直中要害:“什么?你认为我在跟你说谎?我还没往深里说呢。如果你想有尊严地老去,如果你想维持你的自尊,那么,你最好现在就成为有钱人。在一家大型的《财富》500强公司工作,退休后领着养老金,这早他妈的成为过去了!如果你认为社会保障是你的安全网,那么请你再想一想。以现有的通货膨胀率计算,等他们把你送到养老院的时候,这点儿钱只够给你买纸尿裤的,在那儿,一个300磅、长着胡子的牙买加妇女会用根管子给你喂汤,心情不爽时甩你个耳光。”“所以,听我说,好好听着。你现在的问题是不是还不上信用卡账单?好,那就赶紧给我抓起电话开始拨号吧。“又或者,你的房东威胁说要将你扫地出门?这正是你现在面临的问题吗?好,那就赶紧给我抓起电话开始拨号吧。“又或者是你的女朋友?她是否因为觉得你很逊所以想离你而去?好,那就赶紧给我抓起电话开始拨号吧!“我希望你们能通过大把赚钱来解决所有的问题!我希望你们能给予你们所面临的问题以迎头痛击!我希望你们现在就能走出去开始大把花钱。我希望你们能给自己施加点压力,逼自己背水一战,让自己除了成功别无他选。记住,失败的后果不可想象,惨不忍睹,所以,你没有退路,除了努力成功外你没有别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我总会说:假设你已经做到了。假设你已经是个有钱人,已经很富有了,照这样去做,你肯定会成为有钱人的;假设你自信心十足无人能及,照这样去做,人们肯定就会对你有信心的;假设你经验丰富无人能及,照这样去做,人们肯定就会听从你的建议的;假设你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照这样去做,你也会像我今天这样站在这里!“现在,这只股票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上市了。所以,现在就给我抓起电话,照着客户联系表一个不落地给我打过去!凶残一点!勇猛一点!强势一点!你完全照我说的做,相信我,从现在起几个小时后你的客户们都赚到了钱时,你会对我感激涕零的。”在1 000名士气高昂的Stratton员工的喝彩声中,我走下了中央舞台,而他们则已经准备抓起电话,按着我的建议去做——把客户的眼珠子挖出来!

第9章 合理的推诿
下午一点,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NASD)公布史蒂夫•马登鞋业以4个字母的交易代码SHOO(和鞋“shoe”发音相同)在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这个交易代码是多么可爱、多么恰如其分啊!作为他们长久做法的一部分,他们保留了为我——“华尔街之狼”——设定IPO价格的荣耀。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位于遥远的马里兰州的贝塞斯达,在那里,他们一群蠢蛋闭门造车,制定出了一连串古怪、构想拙劣的交易政策。这些政策荒谬至极,以至于纳斯达克每新发行一只股票都会遭到某种形式的操控,不管Stratton Oakmont是否涉足其间。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为什么创造出了这样一个如此明显地愚弄顾客的游戏场所,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因为,它是一个自行规管的机构,所有者即为经纪公司自身。(事实上,Stratton Oakmont也是会员之一。)就本质而言,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只是在表面上站在顾客的一边,并不真正代表顾客的利益。事实上,他们甚至根本就没尽力去维护顾客的利益。即便是摆样子他们也摆得极有分寸,即刚好不惹证券交易委员会上火——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需对证券交易委员会汇报。因此,他们并不允许由买家、卖家之间的自然平衡来主宰股票的IPO价格,而是为主承销商——在这次上市中我就是主承销商——保留了这项极有价值的权利。我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我认为适合的价格,这就充满了随机性与多变性。由此,我决定这次要随性一点,甚至让变数更大一点,所以,我将每组股票的IPO价格定为5.5美元,这可使我大有机会以这一价格将我的100万组股票从代理人手中重新购回。我不否认我的代理人会想着多持有一段时间,不过他们在这件事上毫无选择可言。毕竟,回购事项事先已做过安排(这当然是证券管理人极力反对的做法),他们不用做任何事情,不用担任何风险,不用支付一分钱,只需买入、卖出,每组股票即可获利1.5美元。如果下一笔交易还想参加的话,那么他们最好是遵行事先约定的协议,就此事保持沉默,只说一句“谢谢你,乔丹”,然后,如果联邦或州证券监管人问及为何如此廉价地卖出他们所持有的股票时,他们则以谎言应答他们。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我的逻辑思维不容置疑。到下午一点零三分,距我以5.5美元从代理人手中重新购回股票仅过了3分钟,华尔街其他公司已将股价炒到了18美元/组。这就意味着我有1 250万美元的收益入账!1 250万美元!仅仅3分钟而已!此外,我还将赚到100万左右的投资银行业务费,几天后等我再从代理人手中购回过桥贷款组合时,我又能赚到三四百万美元。啊,代理人!一个多么美妙的词语啊!史蒂夫本人是我最大的一个代理人。他代我持有了120万股,这正是纳斯达克不许我持有的部分。以现行18美元/组的价格计算(一组股票包括一只普通股和两份认股权证),实际股票价格为8美元/股。这就意味着史蒂夫代我持有的股票现值差点到了1 000万美元!“华尔街之狼”又一次大获全胜!

现在轮到我忠诚的Stratton员工们向客户推销这一价格大涨的股票了。所有这些价格大涨的股票不仅仅包括为他们的客户提供作为IPO一部分的100万组,还包括我从代理人手中购回的、现已放入公司自有账户的100万组……还有我要从所有将每组股票价格炒到18美元(帮我做苦力)的经纪公司手中购回的股票。他们会慢慢将这些股票回售给Stratton,锁定自己的利润。到今天收盘前,我需要Stratton员工们筹集到约3 000万美元。这样就能搞定一切,还可为公司自有账户提供一点保障,以防有人将他们根本还未持有的股票卖出(希望能让股价下跌,这样他们以后能够以低价再买进来)。对我这群欢乐的经纪人而言,3 000万美元根本就没有问题,尤其是今天上午我做的那番激情演讲,使得他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高声向客户兜售着。此时,我正站在公司的交易所里,回过头看着我的首席交易员史蒂夫•桑德斯。我一边瞟着史蒂夫面前那排电脑显示器,一边瞄着正对着交易室的平板玻璃窗。大家的工作节奏简直太疯狂了。经纪人们都像爱尔兰女妖精似的对着电话大喊。每隔几秒钟就会有一个年轻的满头金发、身穿低领制服的销售助理跑到这扇平板玻璃窗前,通过底端一个狭窄的小孔送进一沓购买指令;接着,4位订单处理员就会轮流拿起购买指令,将其输入电脑网络,使其出现在史蒂夫面前的公司自有交易终端,然后由他根据现行市场进行处理。看着史蒂夫面前交易终端上不断跳动着的橙色数字,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自豪感:证券交易委员会那两个傻瓜正坐在我的会议室中想从历史记录中找到确凿的证据,而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上演了他们苦苦寻找的精彩一幕。不过我猜他们这会儿应该冻得没心思做事了吧,他们的一言一行可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截至目前,已经有50多家不同的经纪公司参与了这场购买狂潮,不过这些公司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一家公司都希望最终能在市场最高点时将所有股票都回售给Stratton Oakmont。由于其他经纪公司纷纷买入,现在证券交易委员会可不能说是我操纵股市,将每组价格炒到18美元了。这很简单。如果我不是那个将股价炒高的人,那我何罪之有呢?事实上,在这整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充当着卖家的身份。我向其他经纪公司售出了适当数量的股票,刚刚够其“分一杯羹”,这样等我以后发行新股票时他们可以继续操控价格,但向他们售出的股票也不能太多,否则,等交易日结束我必须从他们那儿重新购回股票时,会给我造成极大的负担。所以我得谨慎地把握一个平衡度,不过,让其他经纪公司抬高史蒂夫•马登鞋业的股价,倒可为我创造一个应对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合理的推诿”。即日起一个月后,如果他们要审查我的交易记录,试着重现交易初期所发生的事情时,他们看到的就将是——全美的经纪公司使史蒂夫•马登鞋业的价格飙升,就是这样。离开交易所前,我对史蒂夫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绝对不可让股票跌到18美元以下。毕竟,华尔街其他公司如此好心来帮我操控股价,我可不能不够意思。

第10章 一场胜负已定的战争
到下午4点,这只股票创造了新的纪录。交易日结束了,新闻报道称史蒂夫•马登鞋业成为美国有史以来交易最为活跃的股票,由此,全球纷纷观看道琼斯新闻报道。全球!这简直太神奇了!是的,Stratton Oakmont有创造这一纪录的权力。事实上,Stratton Oakmont即是权力本身,而我,作为Stratton的领导者,高居这一权力的顶峰。我感觉这一权力穿透了我的五脏六腑,并与身体的每个部分产生了共振。800多万股易手后,收盘时每组股票的价格刚刚低于19美元,一天内上涨了500%,成为纳斯达克、纽约证券交易所、美国证券交易所以及全球其他证券交易所涨幅最大的股票。是的,我说的是全球范围——北至位于挪威奥斯陆冰封荒芜地区的OBX证券交易所,南到位于澳大利亚袋鼠之乡悉尼的ASX证券交易所。现在,我正站在交易室里,随意地倚靠在办公室的平板玻璃窗旁,双臂叉在胸前,这是决斗之后伟大的勇士摆出的姿势。交易室巨大的咆哮声仍震耳欲聋,然而现在的基调却有所不同——少了份急迫感,而多了份征服感。现在基本上是庆祝的时刻了。我将右手伸进裤子口袋里,迅速地摸了一下,确保我那6片安眠酮没有掉出口袋或蒸发到大气中。安眠酮有时会莫明其妙地消失,不过这通常离不开两种方式:一是你的“朋友”将之夺走,二是你太兴奋了,自己把它吃了事后却记不起来。这是服用安眠酮所致高潮的第四阶段,也许也是最危险的阶段,那就是,健忘症阶段。第一阶段是兴奋阶段,接下来是迷迷糊糊阶段,接着是说昏话阶段,再接着当然就是健忘症阶段。不过,药神一直很照顾我,那6片安眠酮并未消失不见。我用指尖玩弄了一会儿,这让我有了一种莫名的愉悦感。接着,我开始计算何时吃下去比较合适,应该是下午4点半左右吧。我算了算,距离现在还有25分钟。这样我就可以先去开一个15分钟的下午会,并有足够的时间观战下午的堕落行动——为一位女性剃头发。其中一位急缺钱用的年轻销售助理同意穿上一件巴西比基尼,坐在交易室前面的木凳子上,让我们剃净她的头发。她有一头浓密的金发和一对美胸,最近她做了隆胸,将其隆至了D罩杯。她将获得1万美元的现金奖励,从而拿着这笔钱支付隆胸手术——她刚以12%的利率申请了贷款。所以,这一堕落行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双赢:6个月后她的头发又能长回来了,同时又能免费获得D罩杯美胸。我不禁在想我是否应该允许丹尼找个侏儒来办公室。毕竟这样做何错之有?刚开始听起来是有点古怪,但现在想想,这主意貌似不错。就本质而言,挑个侏儒过来玩“抛侏儒”游戏其实不过是伟大武士的战利品罢了。一个人如果不玩尽少年时代的梦幻游戏——不管它有多古怪——那么他又凭什么来衡量他的成功呢?这绝对有道理可言。如果过早取得成功会导致种种有问题的行为方式,那么,这位谨慎的年轻人应将每一项不雅的行为记入他自己道德资产负债表的借记一栏,然后,等以后他年龄大些,人也更明智、更沉稳些时,再以某种善举或慷慨之举(即道德贷记行为)与之相抵。而从另一方面看,我们或许只是堕落狂——一个独立的、完全失控的群体。我们Stratton人就是依靠这些堕落行为才做到事业兴旺的;事实上,我们还得指望这些行为,我是说,我们需要这些行为才能存活。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对基本的堕落行为彻底麻木后,我感觉必须组成一支非正式的Stratton团队——以丹尼•波洛西为其骄傲的首领——来填补这一空白。这支团队就像是圣殿骑士团的变态版。圣殿骑士团对圣杯永不停止的追求已成为传奇,而和圣殿骑士团不同的是,Stratton的骑士们却把时间用在了四处搜寻越来越堕落的行为上,这样一来其他的Stratton员工就可以继续疯狂了。这并不是说我们是瘾君子或是追求其他俗气的事物,我们只是纯粹地追求刺激,需要越来越高的悬崖来玩跳水,并需要越来越浅的池子来着陆。在交易室内,任何正常行为均被视为品位极差的扫兴之举。从某种角度来看,堕落这一概念存在相对性。罗马人并没把自己看成是堕落狂,对吗?事实上,我敢打赌,当他们看到自己不太喜欢的奴隶被喂了狮子而较喜欢的奴隶来喂他们吃葡萄时,这些对他们来说全都是再正常不过了。这时,我看到“愣头”肯尼正朝我走过来,他张着嘴巴、眉毛高高挑起,下巴稍稍上扬,一看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有问题急着来问。既然是“愣头”来问,那么这问题要么很愚蠢,要么就毫无价值可言。不管怎样,我还是扬了扬下巴跟他示意了一下,然后打量了他一下。尽管他脑袋的方正程度在长岛无人能及,不过说实话,他长得还不赖。一副小男孩般柔和、圆润的五官,中等个头,身材匀称,鉴于他父母的体形,他能长成这样也够奇迹的了。

“愣头”的妈妈格拉迪斯•格林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块头,从头到脚,都是“大号”的。她那宽阔的犹太人头骨上顶着高达6英寸的凤梨发型;那双穿着12号鞋的大脚的脚掌长满厚茧;她的脖子犹如高大的加州红杉;肩膀有如橄榄球球队的后卫般厚实;而她的肚子呢,也很大,不过上面一点脂肪都没有;看到她的肚子就令人想起俄罗斯的举重运动员;她的双手也大得像肉钩似的。格拉迪斯最近一次被惹恼是在联合广场的付款台前。一位长着大鼻子、典型的长岛犹太妇女犯了个令人难过的错误:她告知格拉迪斯她已超过了通过快速结账通道的最大购物数量。格拉迪斯对此做何反应呢?她转过头,用右拳打了她个正着。趁那个女人神志不清时,格拉迪斯镇静地结了账,然后迅速离开,而她的心跳全程绝未超出每分钟72下。所以根本不用动脑就知道为什么“愣头”只比丹尼理智那么一点点。然而,站在“愣头”的角度上看,他在成长过程中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当肯尼只有12岁时,他的父亲就因癌症去世。他的父亲曾有一家香烟经销店,而该店经营极其不善,欠了几万块退缴税,而格拉迪斯对此毫不知情。就这样,格拉迪斯成了一位身处困境,面临财务危机的单身母亲。格拉迪斯要怎么办呢?卷起铺盖走人?又或者申请社会福利?噢,不,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做!她利用自己强烈的母性直觉,让肯尼加入了不体面的香烟走私业——教给他鲜为人知的万宝路、好彩香烟的再包装艺术,然后利用假印花税票将其从纽约走私至新泽西,然后从中赚取差价。幸运的是,这一计划产生了奇效,一家人始终得以顺利运营。但这仅仅是开始。肯尼15岁时,他妈妈意识到他和他的朋友们开始抽另外一种不同的烟,即含大麻的香烟。得知此事格拉迪斯生气了吗?一点都没!她毫不犹豫地支持初露锋芒的“愣头”成为了一名大麻交易商——为他提供资助、鼓励、从事交易的安全港,当然了,还有保护,这可是她的专长。噢,是的,肯尼的朋友们可都深知格拉迪斯的能力。他们都听过有关格拉迪斯的故事,不过从未涉及暴力。我是说,有哪个16岁的孩子会希望一位250磅的犹太妈妈出现在他们父母家门口收取毒品欠款——尤其是她肯定会穿着一件紫色的涤纶裤子、一双12号紫色鞋子,戴一副粉红色树脂大框眼镜?但格拉迪斯这还只是在热身。毕竟,你可以喜欢或讨厌大麻,但你必须承认,它是打入市场最为可靠的毒品,对十几岁的孩子而言尤其如此。鉴于此,很快肯尼和格拉迪斯就意识到,在长岛十几岁孩子的毒品市场上还有其他存在暴利的空白点。噢,是的,可卡因利润极高,像格拉迪斯和“愣头”这样狂热的投机分子肯定难以抗拒。不过这次他们纳入了第三个合伙人,“愣头”童年时的伙伴维克多•王。维克多长得极为有趣,是个个头很大的中国人。他的脑袋大得像一只大熊猫,眼睛像狭缝般细长,胸部则宽如长城。事实上,他长得酷似詹姆斯•邦德电影《金手指》中的职业杀手Oddjob——他可用一顶钢圈圆顶礼帽以200英里/小时的速度推翻你的街区。维克多具有中国血统,却在犹太人中长大,在长岛杰里科和塞奥斯特镇上被长岛上最野蛮的年轻犹太人养大。我前100名员工中大多都来自这两个中上阶层的犹太人聚居区,大多数均为肯尼和维克多以前的毒品客户。和长岛其他受教育程度一般的寻梦者一样,维克多也加入了我的麾下,不过不是Stratton Oakmont。他是我的下属风险投资公司——上市公司Judicate的首席执行官。Judicate的办公室就在地下室一层。公司主营替代性争议解决,这一华丽术语的意思是,通过退休法官来仲裁保险公司和原告律师之间的民事争议。

公司现在尚未实现收支平衡——事实证明这又是一个典型,即书面上看起来不错,但实际操作性不强。华尔街充满了这样的概念公司。而悲哀的是,对从事我这一行当的低市值风险投资公司而言,这类公司可谓屡见不鲜。Judicate正在缓慢地走向破产,尽管错不在维克多,但这仍成了他的心头之痛。公司存在根本性缺陷,没人能使这家公司取得成功,或至少没人能取得很大的成绩。但维克多是个中国人,和他大多数同胞一样,怕丢面子。但是在这里,他丢了面子,而且他成了一个需要解决的大问题。由于“愣头”不断为维克多讲情,这已成了我永久的刺痛。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听到“愣头”嘴里冒出这句话时我一点都不吃惊:“我们今天晚一会儿能否和维克多坐下来谈谈,找出问题的解决方案?”我假装不知情地回答说:“找出什么问题的解决方案,肯尼?”“拜托,”他催促道,“我们需要和维克多谈谈开办他自己公司的事。他想得到你的祝福,他现在简直快把我逼疯了!”“他想得到我的祝福还是我的钱?哪一个?”“两者都想要。”“愣头”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两者都需要。”“呃,”我以漠不关心的语气回答道,“那要是我不给他呢?”“愣头”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到底对维克多有什么不满?他已经不止一千次地对你做出忠诚保证了。他愿意再做一次保证,现在,就当着我们三人的面。我告诉你,除你外,维克多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我们会从他身上赚到钱的。我发誓!他已经找到了一家经纪公司,他几乎不用花多少钱就能把它买下。那家公司叫杜克证券。我认为你应该给他这笔钱。他只需要50万美元,仅此而已。”我厌烦地摇摇头。“省省吧肯尼,等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替他求情吧。现在不适合讨论杜克证券的发展问题。我认为现在这个稍为重要一些,对吗?”我指着交易室前方,那里一大群销售助理正在建立一个模拟理发店。肯尼将脑袋歪向一边,一脸迷惑地看着“理发店”,但却一言未发。我深吸了一口气并缓缓地呼出。“听着,维克多的事的确让我困扰。当然,这对你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事,除非过去5年来你的脑袋一直顶在屁股上!”我开始大笑,“肯尼,你好像没听明白我的话,你真的没听懂。你根本没看出维克多的阴谋与计划,连‘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说的那些所谓‘要面子’的废话,我现在既没时间也不想处理这事。我对上帝发誓!”

“你给我记住了:维克多永远都不会忠心!永远不会!他不会忠于你,不会忠于我,也不会忠于他自己。为了赢取某场假想的战争——假想敌除他自己别无他人——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听懂我的话了吗?”我讽刺地笑笑。我停顿了一下,缓和了一下语气,“无论如何,你听好了,肯尼,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也知道我有多尊重你。”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我强忍着笑意。“正因为此,我愿意和维克多坐下来,努力安慰安慰他,但我不会因为维克多•王而做这件事,我讨厌这个人。我之所以做这件事是因为肯尼•格林,因为我爱你。另外,他不可能就这么离开Judicate,至少现在不行。我希望你能确保他一直在那儿待到我做完我要做的事为止。”“愣头”点点头。“没问题,”他高兴地说,“维克多听我的话。我是说,如果你知道……”“愣头”开始大讲废话,而我马上得出了结论。根据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根本没懂我的意思。事实上,如果Judicate完蛋,损失最大的是我,而不是维克多。我拥有300多万股,是最大的股东,而维克多只持有股票期权,以目前2美元/股的价格计算,这根本一文不值。作为股票所有人,我的股份价值600万美元——尽管2美元/股的价格有误导之嫌,原因是这家公司业绩极糟,事实上如果不把股价降到几美分,你根本卖都卖不出去。不过,如果你有一支Stratton团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然而,这一退出策略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的股票现在还不能出售。根据证券交易委员会第144条法规,我直接从Judicate购入了我的股份,这就意味着,合法售出前,我必须要持有两年。现在距离两年期限还有一个月,所以我需要维克多将公司顺利运营得稍久一些。但事实证明,这一看似简单的任务却远比我预料的要困难得多。公司就像是玫瑰花丛中的血友病患者般一直淌着血,艰难地挣扎着。

事实上,维克多的股票期权一文不值,他唯一的薪酬只是每年10万美元的工资,这与楼上同行们所赚的钱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和“愣头”不同的是,维克多可不傻,他很清楚一旦两年期满我就会动用交易室的威力将股票售出;他还知道,股票售出后他可能就会被我抛弃,届时他充其量不过是一家一文不值的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主席罢了。他通过“愣头”向我传达这种威胁——自高中起他就一直把“愣头”耍得团团转。我曾不止一次地向维克多解释过,我绝对无意抛下他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会对他做出弥补——即便这意味着我要让他做我的代理人使他赚钱。但维克多根本就不信,我的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事实很简单,他就是多疑。他在一群野蛮的犹太人中长大,长成了一个超大块头的中国人,由此,他患上了严重的自卑综合征。现在他痛恨所有野蛮的犹太人,尤其是我,所有犹太人中最野蛮的一个。截至目前,我的聪明、智慧、手段均胜他一筹。事实上,未能在Stratton成立初期加入进来让他极没面子,因此他直接进了Judicate。他想通过这一方式打进中央圈子,为自己未能于1988年做出明智的决策挽回颜面,当时他所有的朋友都宣誓效忠于我,从而成为了Stratton的开山元老。在维克多看来,Judicate是重新回归队伍的一站式捷径,这样,总有一天我会拍着他的肩膀说:“维克,我希望你能开立自己的经纪公司,这是所需的资金和经验。”这是每一个Stratton员工都梦寐以求的,也是我在所有会议上都会提及的,那就是,如果你不断努力工作,始终对我忠诚不贰,将来某一天我就会拍拍你的肩膀,帮你创立自己的公司。之后你就会成为真正的有钱人。到目前为止这样的事我已做过两次:第一次是帮艾伦•利普斯基,他是我交情最久也是最信赖的朋友,现在是门罗•帕克证券经纪公司的老板;第二次是帮艾略特•鲁文斯坦,他是我卖冰激凌时的伙伴,现在是比尔特莫尔证券经纪公司的老板。在我到处卖冰激凌的那段日子里,艾略特一直是我的合作伙伴。夏天时,我们两个就会到当地海滩上挨个推销意大利冰,赚点小钱。我们扛着约40磅重的泡沫塑料冷却器高声叫卖,当警察追来时就赶紧跑掉。那时,我们的朋友们要么无所事事,要么就做着每小时3.5美元的低贱工作,而我们每天则可赚到400美元。每个夏天我们都会存下2万美元,留到冬季学期支付大学费用。

这两家公司——门罗•帕克和比尔特莫尔——都经营得相当不错,每年赢利几千万美元,他们每人每年私底下支付我500万美元表达忠心,报答我帮他们开立公司的恩情。

500万美元,这可不是笔小数,事实上,这与帮助他们开立公司毫不相干。实际上,他们支付这笔钱是出于对我的忠诚,对我的尊敬。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仍将自己看成是Stratton的一分子,而我也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就这么简单。“愣头”还站在我面前废话连篇,大讲维克多会如何忠心,我却不以为然。毕竟,一个对所有野蛮犹太人心存极深恨意的人如何会对“华尔街之狼”忠贞不贰?维克多是一个充满怨恨的人,他鄙视每一个Stratton人。事情很清楚:支持维克多毫无道理可言,不过这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没有办法阻止他,我所能做的只是拖着他。但如果我拖得太久,就会产生“他单独行动”的风险,这就为其他所有Stratton员工创立了一个危险的先例,他要是获得成功的话那可就糟了。我心想,我的权力只不过是幻影罢了,如果我不事先想好下面10步怎么走,那么我的权力就会迅速消失,这是多么悲哀,多么讽刺啊!我除了在做每项决策时折磨自己、缜密洞察别人的动机外别无选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扭曲的游戏理论家,把每天最好的时光用来沉思——考虑所有的举措、对策和相应的后果。这等于是对我的生活征收情感税,漫长的5年过后,它似乎正在攫取着我生活中最棒的部分。事实上,我的思绪唯一保持安静的时候要么是吸毒变得很兴奋,要么就是和性感的女公爵享受鱼水之欢时。不过对维克多绝不能忽视。开立一家经纪公司需要的资本不多,或许最多不过50万美元,这点小钱他开业几个月就能赚回来。“愣头”如果真想的话他自己都能出资,但这等于是向我公开挑战,当然前提是我有证据证明他的这一举动,不过这很有难度。事实上,维克多之所以迟迟不敢行动是因为他信心不足,或者他只是不愿拿他强大的自尊心冒险。维克多想做到万无一失,他想获得指导、情感支持和应对卖空的保护神,最重要的是,他想获得大量Stratton新发行的股票,这些可都是华尔街上的大热门。他需要所有这些,直至他自己能够解决这些问题为止。然后他就不再需要这些了。我算了算,这需要6个月的时间,6个月后他就会背叛我。他会把我给他的所有股票都卖给我,从而对Stratton员工施加不必要的压力,使之被迫买进。最终,他的出售会使股票价格下跌,导致客户投诉,最重要的是,这会让整个交易室里的Stratton员工们不开心。他就会借机挖我的墙脚,同时他会轻许承诺,声称杜克证券可以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是不可轻视的,对于他的进攻我很难防御。我是一个笨重、庞大的巨人,四周充满了对手。所以,问题的答案就是,要站在强势的立场上对付维克多。我是庞大的巨人,尽管四周敌手如云,我自岿然不动。所以,我就要依据自身强大的实力行动。我会同意支持维克多,我会为他营造一种虚假的安全感,然后,趁他完全不备时,我会对他发动首次袭击,以极大的力道令其立即出局。首先,我会要求维克多再等3个月,给我足够的时间售出我在Judicate的股份。维克多会表示理解,这毫无疑问。与此同时,我会接近“愣头”,逼他做出一些让步。毕竟,作为一位持有Stratton 20%股份的合伙人,他挡住了其他不少也想“分一杯羹”的Stratton员工。一旦我让维克多进来,我会控制他的赚钱额度。然后,我会建议他以一种“微妙暴露”的方式进行交易。这类方法只有那些最专业的交易者才会采用,维克多当然不会。我会利用维克多所谓的自尊心——建议他在公司自有账户中保持大额仓。当他失去防备最无力反抗时,我就会用我全部的力量发动攻击。我会让维克多立即从这个行业中消失。我会动用我在瑞士、加拿大和开曼群岛的账户,我会通过维克多从未听说过的姓名和地点售出股票,任凭他抓破他的大熊猫脑袋也查不到我头上来。我会进行一连串出售,动作之快,力度之大,还没等他明白过来他就要从这个行业中消失了,也永远不会再烦我了。到那时他会去哪里呢?滚回属于他的地方吧——到唐人街的地下室包馄饨,卖苦力吧。“维克多•王”这个名字将成为警世故事的代名词。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愣头”会损失一点钱,但最终他还会是个有钱人。我会对这一附带损害进行弥补的。我对“愣头”笑了笑说:“我说过,出于对你的尊重,我会与维克多面谈,但这得等到下周才行。就定在大西洋城吧,到时我们要与代理人结账清算。我猜维克多会去的,对吧?”“愣头”点点头说:“你想让他去哪儿他就会去哪儿。”

我点点头,“这段时间你最好让他老实点儿,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能逼我做事。而且这得等到我把Judicate的事搞定再说。你懂我的意思吗?”他自豪地点点头,“只要他知道你会支持他,你让他等多久他就会等多久。”只要?“愣头”真够傻!这只是我的想象,还是他再一次证明他愚笨至极?说出这两个字后,他再一次肯定了我的想法:维克多的忠诚是有条件的。是的,“愣头”今天仍忠心耿耿,仍是彻头彻尾的Stratton员工,但没人能做到长时间,更不用说永远地“一心侍二主”。而维克多就是另外一个主人。他只是在等待自己羽翼丰满的一天,他一直在利用“愣头”的低智商,向我的这个级别进发,我的初级合伙人就是他第一个目标。一场战争正在酝酿之中,它正初露端倪,很快就会来临。这是一场胜负已定的战争,我已胜券在握。

第二部
人面兽心

帕翠西亚姨妈从未做过任何违法的事,直至遇到了“华尔街之狼”!我真的是人品太糟,竟然因“合理的推诿”而将65岁的老人拖下水?

第11章 代理人的国度
1993年8月(4个月前)我这是在哪儿?这是被大型喷气式飞机巨型腹部中降下的起落架产生的刺耳声吵醒后我脑中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我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看着前方座背上的红蓝标志,试着弄清楚状况。很显然,这架大型喷气式飞机为波音747客机,我的座位号为2A,是头等舱靠窗的位子。此刻,尽管我眼睛睁开了,下巴却仍保持着睡眠姿势,缩在锁骨之间,脑袋就像被药师用棒子打过一样。是后遗症?我心想,难不成是安眠酮的后遗症?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啊!我还是困惑不已,于是伸长脖子向左边小小的椭圆形窗户外面看去,试着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升起,现在是清晨!这可是一条重要线索!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摇晃着脑袋,看着下面的风景:翠绿的连绵不绝的山脉,一座小小的闪烁着光芒的城市,一个巨大的新月状绿松石色的湖泊,一个大型喷泉正向空中喷射着几百英尺高的水柱——太棒了!等等,我他妈的在商业班机上干什么?太俗了吧!我的湾流私人飞机呢?我睡了多久了?我吃了多少安眠酮?噢,我的天哪,还有羟基安定片(一种安眠药)?一股绝望感涌入了我的大脑。我不顾医生的警告,将羟基安定片和安眠酮混在了一起吃,这两种都是安眠药,但属于不同的类别。如果分开来吃,那么结果很明显——6~8小时的熟睡。如果放在一起来吃,结果嘛,就很难说了。我做了个深呼吸,想抑制住药物的负面作用。突然我想起来了,我乘坐的飞机正在瑞士着陆!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是一片友好的领土!中立的领土!瑞士的领土!这里充满了瑞士式的事物:丝滑巧克力、精美的手表、藏匿起来的纯金、数不尽的银行账户、洗钱、银行保密法、瑞士法郎、瑞士安眠酮!这真是个美妙的国度!从空中看亦是美妙无比!这里,看不到摩天大楼,几千座小房子点缀在郊区土地上,恍如童话一般。还有那个喷泉——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啊,瑞士!他们甚至有自己品牌的安眠酮,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的叫法是“甲喹酮”。我快速在心里默记了下来,到时跟酒店门房可要这样讲。瑞士是个你无法不爱的国家——尽管这个国家一半充斥着法国佬,另一半则是德国佬;一部分是以日内瓦为中心的法语区,另一部分则是以苏黎世为中心的德语区。就我这个卑微的犹太人看来,法语区内的法国佬比较好做生意,而德语区内的德国佬则恰好相反——他们总是浪费时间大喝啤酒、吃着维也纳小牛排,直至肚子鼓得跟刚生产完的袋鼠妈妈一样。此外,不难发现,还有一些纳粹浑蛋躲在瑞士,靠他们将我的祖辈用毒气毒死前从他们那儿强抢来的黄金生活。我心想,他们很快就会全部下18层地狱。此外,和讲法语的日内瓦人做生意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女人。噢,是的!苏黎世德语区的德国女人通常宽肩膀、桶状胸,壮得都能参战橄榄球联赛了,而日内瓦大街上拎着购物袋、抱着卷毛狗的法国女人则恰恰相反,她们身段苗条,美丽迷人。想到这里,我的脸上笑开了花,毕竟我的目的地正是日内瓦啊。我从窗边扭过头往右边看去,丹尼•波洛西还在睡觉。他张着嘴,一副抓苍蝇的样子,大白牙在晨光中闪耀着光芒。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款厚实的劳力士金表,表面上镶了许多钻石,足以为工业激光提供能源。黄金和钻石闪耀着光芒,但这两者与他那口白牙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那口牙可真是比超新星还明亮啊。他戴着一副很滑稽的角质架眼镜,上面是透明的晶体镜片。简直难以置信!他还在扮演犹太贵族——即便在国际航班上亦不例外。坐在他右边的是这次旅行的组织者,自诩“瑞士银行专家”的加里•卡明斯基,他还是上市公司Dollar Time集团的首席财务官,而我则是该集团最大的股东。和丹尼一样,加里•卡明斯基也在睡觉。他头上顶着斑白的假发,跟他鬓角的颜色完全不同——他的鬓角是黑色的,很显然是被哪个极有幽默感的染色师给染了色——看上去真是滑稽。出于病态的好奇心(和习惯),我研究起他那头恶心的假发来。如果要猜的话,估计是Sy Sperling男士美发俱乐部的特价商品!这时空姐从身边走过,啊,弗兰卡!多么性感、小巧的瑞士美女啊!真有气质!她很迷人,尤其当金色长发滑落在乳白色高领衬衫上的样子,简直太迷人了。她的性感令人窒息!再看看她在左胸上别着的那对性感的飞行员金翼!这是一群多么棒的女性!尤其是眼前这位,穿着红色紧身短裙、丝质黑色裤袜,经过时还发出美妙的“嗖嗖”声,让我们轻松度过了着陆期。事实上,我记忆里最近一次和弗兰卡耍嘴皮子是在纽约肯尼迪机场起飞前。她喜欢我。或许我还有一丝机会。今晚!瑞士!弗兰卡和我!毕竟在这样一个擅长保守秘密的国家里我怎么可能会被逮到?在充满秘密的国度来一次秘密的一夜情!我面带灿烂的笑容,以大得足以穿透飞机普拉特–惠特尼发动机巨大咆哮声的语调说:“弗兰卡,我的爱人!过来一下。我能跟你说句话吗?”弗兰卡转过身来摆了个姿势,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肩膀向后倾着,后背稍稍弓着,臀部则充满不屑地向一边歪着。看看她丢给我的那副表情!眯起的双眼……紧咬的下巴……耸起的鼻子……绝对毒气十足!

这可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可爱的弗兰卡就踩着她的高跟鞋扬长而去了。天哪,不都说瑞士人热情如火吗?难不成说的是瑞典人?不过,这不代表弗兰卡就有权无视我的存在!怎么说我也是瑞士航空付了钱的顾客,而且机票花了我……肯定花了我不少钱。但我得到了什么?更宽的座位和更好的餐饮?而且供餐时我一直在睡觉!我突然有种想去小便的冲动。我抬头看了看安全带指示灯。指示灯已经亮起,但我快要憋不住了。我的膀胱很小,我肯定熟睡了7小时之久。噢,真是恼人!我试着站起身来——但站不起来。我往下一看。天哪,我身上竟不止一条安全带,足足有4条!大腿上一条,腰上一条,胸部和胳膊上一条,最后一条裹在,噢,不,应该说是绑在我的手上,就像手铐一样。我一直都被人铐着?啊……真是恶作剧!我向右边转过头去,“波洛西,”我大声说道,“你这个笨蛋,赶紧起来帮我解开!”没有回应。他仍坐在那儿,脑袋朝后仰着,嘴巴张着,一摊口水在早晨的阳光中闪耀着光芒。我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丹尼!快给我起来!波……洛……西……!快起来,给我解开!”还是没有回应。我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地将脑袋向后面靠去,然后以极大的冲劲向前进攻,用头撞击他的肩膀。一秒钟后丹尼睁开了眼睛,并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摇着头,透过那副滑稽的眼镜看着我,“怎么,怎么了?你刚刚在干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刚刚在干什么?赶紧给我解开,否则我马上把这副蠢到家的眼镜从你的脸上抓掉!”他似笑非笑:“我不能,否则他们会给你打泰瑟枪的!”“什么?”我困惑不解,“你在说什么?谁要给我打泰瑟枪?”

丹尼靠过来小声说道:“听我说,我们遇到了一点问题。刚过大西洋时你追着弗兰卡跑,”他扬扬下巴向那个金发空姐示意道,“他们差点要将飞机调头,但我说服他们将你绑起来,我保证我会让你一直待在座位上,但瑞士警察可能正在海关那儿等你。我觉得他们正在计划逮捕你。”我努力搜索着自己残留的一点记忆,但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沮丧地说:“丹尼,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都做了什么?”丹尼耸耸肩,“你抓着她的乳头,差点要把舌头伸进她的喉咙里。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倒没什么,但在飞机上嘛……这里的规定可和咱们办公室完全不同。”我不相信地摇着头,“你们怎么不制止我?”“我试过了,但你开始对我发飙。你吃了什么了?”“呃……我也不太确定,”我咕哝着,“我估计可能是……呃,可能是三四片安眠酮,呃,接着又吃了三片那种小小的蓝色羟基安定片,呃……我不知道,或许吃了一两片赞安诺……或许吃了吗啡,止住我的背伤。不过吗啡和赞安诺都是医生开的处方药,所以这可不是我的错。”我始终借这一说法聊以自慰。不过现实慢慢地涌入脑海。我向后靠着舒适的头等舱座位,试着从中汲取点能量。接着,我突然惊慌起来:“噢,糟了,女公爵!如果女公爵知道这事了怎么办?丹尼,我真的遇上麻烦了。我该怎么跟她说?如果这上了报纸,噢,上帝,她会把我钉到十字架上的!世界上所有道歉的话语都不能——”我不敢往下想。我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第二波恐惧又向我袭来。“噢,上帝——还有政府这一关!之所以乘坐商业班机来就是想低调一点。而现在……竟要在国外被捕!噢,我的天哪!我真想杀了艾德生医生,竟给我开了这些药!他知道我吃安眠酮的。”我疯狂地在为自己找替罪羊,“但他竟然还给我开安眠药!天哪,如果我要求,哪怕只是一个小的裂口他也会给我开海洛因!丹尼,这真是一场噩梦!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恶的?在瑞士这个全球洗钱中心被捕!我们甚至都还没洗过钱,却已经惹上了麻烦!”我开始严肃地摇着头,“丹尼,这可是个不祥的预兆。”“给我松开,”我说,“我不会起来的。”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或许我应该去跟弗兰卡道歉,把事情摆平?你身上有多少现金?”丹尼开始给我解安全带。“我有两万美元,但我觉得你最好别去跟她说话。这只会让事情更糟。”“波洛西,给我闭嘴!赶紧给我解开。”丹尼笑了笑,“把你剩下那些安眠酮交给我。我帮你吃掉,好通过海关。”我点点头,心中默默祈祷瑞士政府不会公开任何不良事件,以免有损其谨慎的名声。我手里拿着帽子,坐在一张青灰色椅子上,对坐我对面的海关官员说:“我跟你们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飞行过程中我有很严重的焦虑症,所以我把这些药全给吃了。”我指着中间灰色金属桌上放的那两个小玻璃瓶。谢天谢地,这两个小瓶子上贴的标签均是我的名字,就我目前的处境来看,这似乎是最重要的东西了。说到安眠酮,此刻它们已稳稳进入了丹尼的降结肠里,我估计现在他已经安全通过海关了。

这三位瑞士海关官员开始用某种听不懂的法语方言大讲特讲。即便他们说话快如光速,他们还是能够使嘴唇紧得像小军鼓,下巴锁定不动,这真是够神奇的。我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我这是在监狱吗?从这三个瑞士人身上可看不出答案。他们的脸上都毫无表情,仿佛他们是毫无思维的机器人,按照瑞士钟表的精准设置来机械地工作与生活,仿佛这个房间一直在大叫着:“现在你已进入界限模糊地带了!”这里没有窗,没有图片,没有钟,没有电话,没有铅笔,没有钢笔,没有纸,没有灯,没有电脑。除了四把青灰色椅子,一张配套的青灰色桌子和一株枯萎的、正缓慢走向死亡的天竺葵外别无他物。天哪!我是否应该要求与美国大使馆通话?不,你这个傻瓜!我可能已经上了某种监视名单了。我必须继续隐姓埋名,对,隐姓埋名,这就是我的结局。我看着这三位官员,他们还在大讲法语。其中一个拿着装有羟基安定片的瓶子,另一个拿着我的护照,第三个人则抓着下巴,仿佛在决定我的命运,又或者他只是下巴发痒?最终,那个抓着下巴的瑞士人开了腔:“我们希望您再给我们讲一遍您的故事。”希望?他们这是讲的什么废话?这些法国佬为何要坚持使用奇怪的虚拟语气呢?总是用虚拟语气,总是离不开“愿意”、“应该”、“能够”、“可能”、“或许”这些破词。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命令我重复一遍呢?但他们绝不会这么说!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够重复一遍我的故事!我做了个深呼吸,但在开始讲话之前,门开了,第四位海关官员进了房间。我留意到,这个法国佬肩上佩戴着上尉徽章。不到一分钟前三位官员离开了房间,脸上的表情和进来时没有丝毫变化。现在,我和这位上尉单独相处。他朝我浅浅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一包瑞士香烟。他点上一支,开始镇静地吐着烟圈。接着,他做了一个令人称奇的抽烟小技巧——他嘴里呼出一团浓密的烟雾,然后直接用鼻孔把它像两根浓厚的烟柱般吸了进去。哇!即便现在看来,我也觉得此举令人印象深刻。我是说,我从未看过父亲做过这样的动作,而他竟然还专门写了一本有关抽烟小技巧的书!如果我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我一定当面问问他这个问题。

最后,又吐了几个烟圈、用鼻孔吸了几次后,这位上尉说:“贝尔福特先生,我为这次令人遗憾的误解令您遭遇不便深感抱歉。那位空姐已同意不控告您。因此,您现在就可以走了。您的朋友们会在外面等您,请跟我来。”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瑞士的银行家们已经为我做了保释?这次又逃过一劫。“华尔街之狼”又一次刀枪不入!我现在放松了下来,不再恐慌,思绪又疯狂地回到了弗兰卡身上。我看着这位瑞士新朋友,天真地笑笑说:“既然你一直在讲诸如希望啊愿望啊之类的话,我真正希望得到的是,你让我和飞机上那位女空姐联系上。”我停顿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的笑容。上尉的表情开始冷酷起来。噢,不好!我举起手,手掌对着他,说:“当然,只是出于一个目的,那就是向这位年轻的金发女郎,噢,我是说,这位年轻的女士正式道歉,或许再给她某种金钱补偿,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忍住了,没跟他眨眼睛。这个法国佬向一边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你真是个精神错乱的浑蛋!”不过他只淡淡地说:“我们希望您在瑞士期间不要与这位空姐联系。很明显,她现在……用英语怎么说……她现在……”“精神受了刺激?”我说道。“啊,是的,精神受了刺激,就是这样。我们希望您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与她联络。如果您想的话,您一定能在瑞士找到很多可心的女人的,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很显然,您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可以帮您。”说完这些,这位上尉亲自带我通关,护照都没用盖章。和飞机上的经历不同,汽车旅程则平静无事。这很不错,毕竟,经过一个上午的混乱局面,短暂的平静我求之不得。我的目的地是著名的Le Richemond酒店,据称是瑞士最好的酒店之一。事实上,据我瑞士银行的朋友称,Le Richemond是瑞士最优雅、最精致的酒店。但到达酒店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在瑞士人眼中,所谓的“优雅”和“精致”不过是“压抑”和“沮丧”的代号罢了。走进大堂时,我发现这个地方充斥着法国古典家具,门房自豪地告诉我,这些家具都是17世纪中期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所用。但在我看来,路易国王应将他的室内装修师送上断头台才对。不信你看看:用旧的地毯上织有印花图案,图案式样呈旋涡状,仿佛哪只瞎了眼的猴子突发灵感画上去的。色彩设计也挺怪异的——黄色和粉色。我确信当时当政的法国佬在这个破玩意儿上花了不少钱,对,对我这个犹太暴发户来说,它就是“破玩意儿”!我喜欢崭新、色彩明亮、欢快的东西!尽管如此,我还是没露声色。我欠瑞士银行家们一个人情,所以我想我至少也得假装喜欢他们为我选的酒店。而且每晚16 000法郎,即4 000美元的高价,能差到哪儿去?酒店经理,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法国佬,给我办了入住手续,并自豪地向我介绍了曾入住该酒店的名人,其中就包括迈克尔•杰克逊。我心想,太难以置信了!现在我是坚决讨厌这个鬼地方了。几分钟后我已身处总统套房,酒店经理正亲自为我做介绍。他是个极具亲和力的家伙,尤其是我——“华尔街之狼”——给他下了第一服药(2 000法郎小费)后,作为答谢,他帮我办理了入住手续。离开时,他告诉我只需一个电话就能找到瑞士最好的妓女。我往阳台走去,打开了一对落地窗,向日内瓦湖望去。我心怀敬畏之意静静地看着喷泉。它向空中喷射的高度肯定得有300……400……不,至少得有500英尺!他们干吗要建造这样一个喷泉?我是说,喷泉很美不假,但他们怎么会想把世界最高的喷泉建在瑞士呢?这时电话响了。电话铃声很奇怪:三声短而急促的铃声,接着就没音儿了,接着又是三声短而急促的铃声,再接着又没音儿了。这电话声这么烦人!上帝啊,我真是太想念美国了!芝士汉堡加番茄酱!冻麦片!烤鸡块!看看客房服务菜单真是吓了我一跳。为什么和美国相比,其他国家都如此落后?为什么他们竟然还把我们称为“丑陋的美国人”?

现在我走到了电话机旁,天哪!这部电话可真是够悲哀的,看起来就像是给原始人用的。我走上前去抓起这部古老的电话机,“丹,有什么事?”“丹?”女公爵马上指责般的反问道。“噢,娜丁!嗨,亲爱的!亲爱的,你好吗?我刚还以为是丹尼呢。”“不,我是你另一位太太。航班还顺利吧?”噢,天哪!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不可能啊!或许她已经得知?女公爵对这一类事有第六感。但这也太快了吧,就算有第六感也不能这么快啊!或许已经有报道了?不,从我在飞机上骚扰那位空姐到纽约报纸下一版报道之间时间是不够的。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仅维持了0.001秒,接着我又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海湾战争期间我就见识了这种报道。特德•特纳这个浑蛋不知用的什么疯狂的系统,竟能做到实时报道!或许那个空姐已将此事公之于众!“嗨!”这位金发检察官打断了我,“干吗不回答我?”“噢,不太顺利,和往常一样。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接着是长时间的停顿。女公爵这是在考验我,故意用沉默的力量逼我道出实情。我的太太真够有手腕的!或许我应该先把丹尼拉出来给我垫背。但紧接着她说:“噢,亲爱的,这就好。头等舱的服务如何?你没在飞机上遇到哪个可爱的空姐?给我讲讲嘛,我保证不吃醋。”她咯咯地笑着。真是难以置信!我难不成娶了一位心灵感应大师?“不不,”我回答道,“她们没什么特别的。我估计都是德国人。其中一个块头大的估计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不过一路上我基本都在睡觉,甚至供餐时间我都给错过了。”这似乎让女公爵有点心痛。“噢,宝贝,这可太糟糕了。你肯定饿坏了吧!过关的时候怎么样,有问题吗?”天哪!我必须得马上挂掉这个电话!“基本上还算挺顺利的,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问题。不过他们甚至都没在护照上盖章就让我走了。”紧接着我马上采取策略转移话题,“但这都不重要。咱们的小钱尼现在怎么样?”“噢,她很好。对了,我找到两位可以全职为我们工作的海洋生物学家。他们说他们能够使池塘底部长满某种细菌从而使池塘里不长海藻。你觉得如何?”“年薪多少?”我问道,不过对答案却并不在意。

“两个人一年总共9万美元。他们是夫妻档,人看上去都不错。”“好,听起来很不错。你是在哪儿找到他们的——”这时有人在敲门。“亲爱的,等我一下。肯定是客房服务,我去开下门,马上回来。”我把电话放在床上,走到门口开了门——这是怎么回事!我抬起头……再抬高一点……哇!一个6英尺高的黑皮肤女人站在我的门口!从相貌判断应该是埃塞俄比亚人。我的思绪开始狂奔。看看她那光洁、年轻的肌肤!看看她那温暖、性感的微笑!再看看她那双修长的美腿!她真迷人。此外,她还穿着一件腰布般大小的黑色迷你裙。“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我疑惑地问道。她只回答了一句“你好”。我的怀疑得到了确认。这是一个只会讲“你好”和“再见”的埃塞俄比亚黑人妓女!这太合我心意了!我示意她进来,把她带到床边。她坐了下来,我也在她旁边坐下。我慢慢地向后靠着,用右胳膊肘支着床,脸颊靠在手掌上——噢,糟糕!我的太太还在等我!差点儿把女公爵给忘了!我马上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并祈祷这个女人明白所有妓女都懂的这个国际手势,而在当前情势下,这个手势的意思就是:“你给我闭上嘴巴!我太太正在电话那头等我,如果她听到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我就遇大麻烦了,你也别想拿到一毛钱的小费!”谢天谢地,她点了点头。接着,我又拿起电话向女公爵解释说,世界上没有比冰冷的班尼迪克蛋还糟糕的事了。她充满同情,并告诉我她无条件地爱我。我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的价值。接着我对她说我也爱她,我很想她,我不能没有她,所有这些都是实话。突然,一股可怕的伤感向我袭来。为什么我如此深爱着我的太太却仍在做着这些苟且之事?我这是怎么了?这绝对不是一个男人,甚至一个有权力的男人的正常行为,不,一个有权力的男人更是不应做出这样的不齿行为!婚姻中偶尔的不检点是一回事,这可以理解,但必须得有道德底线,我……我决定不再想下去。我做了个深呼吸,试着将这些反面想法通通赶走,但这很难。我爱我的太太。尽管她破坏了我的第一次婚姻,但她是个好女孩儿,而且关于第一次婚姻,我也是有责任的。我感觉自己仿佛一直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其实不是因为我真的想做,而是因为别人认为我该这么做。仿佛我的人生就像一个舞台,“华尔街之狼”为了某些假想的观众站在台上表演,由这些假想的观众评判我的一举一动,仔细聆听我的每一句话。这是对我性格中扭曲的一面的残酷揭示。我是说,我真的很在意弗兰卡吗?她远不如我的太太。还有她那口法国佬口音——我太太的布鲁克林口音我可是怎么听都听不腻的!不过,我刚摆脱麻烦后还是迫不及待地向海关官员要她的电话号码。为什么?我想这是因为别人认为“华尔街之狼”就要这样做。这多奇怪,这又多悲哀啊。

我转过头看着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我心想,她会不会有什么病?不,她看上去相当健康,看起来不可能会有艾滋病。不过问题又来了,她来自非洲……噢,不,不会的!我似乎从来没得过什么病,所以这次应该也没事吧?她朝我笑笑,我也朝她笑了笑。她坐在床边,大腿叉开着。太狂野了!太性感了!她那条小裙子几乎已经在臀部上方了。那么,这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吧!放弃了这个黑皮肤、高个子的性感妓女无疑是对正义的嘲讽,不,绝不可放弃!想到这里,我把所有反面的垃圾想法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并决定,就在此时、此地,一和她上完床,我就把剩下的安眠酮通通倒到马桶里冲掉,开始我的新生活。我也正是这样做的,顺序完全一致。

第12章 不祥的预兆

几小时后——瑞士法语区时间中午12点半——丹尼正对着我坐在一辆蓝色劳斯莱斯后座。这辆劳斯莱斯比商业捕鱼船还宽,比灵车还长,我不禁在想,这车该不会是开往我自己的葬礼吧?这是今天首个不祥的预兆。我们正在去往瑞士日内瓦联合私立银行的路上,今天将与瑞士银行家进行首次会谈。我透过后窗玻璃向外看去——抬头看看高高喷射的喷泉,内心仍然充满着敬畏——这时丹尼无比伤感地说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把自己的安眠酮也冲到了马桶里。我是说,真的,JB!我几小时前刚把它们塞进了屁眼里!这个方法够原始的了,是吧?”我看了看丹尼,笑了笑。他这点讲得没错。过去我也曾为了安全通过海关把药往屁眼里塞——我可不是在逗你。我曾听说过,可以把药装在一个小瓶子里然后再用大量的凡士林把小瓶子封好。但只要想到这就像贩卖毒品,我就放弃了凡士林战略。毕竟,只有真正的瘾君子才会想到这一点。
我对丹尼对我的关照、对我的保护充满敬意。不过真正的问题是,如果我这棵摇钱树倒了,他还能继续这样关照我吗?这是个不错的问题,但不值得多想。我现在可是鸿运当头,金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大量涌入我的口袋。我说:“是,的确够原始的;这我可不否认。不过你可别以为我不感激你的这一做法,不过我们现在不要再讨论安眠酮了。我希望从现在起,接下来这些日子里你能好好玩你的,我也能好好玩我的,可以吗?”丹尼向后倚靠着座椅,跷着二郎腿说:“好,我同意。我可以自己找乐子。我只是不想往屁股里塞东西。”“丹,在妓女这件事上我们也得收敛些了。我已经感到恶心透顶了。现在我们讲正事吧。很快就要到银行了,在到那儿之前有几件事我得先和你过一遍。首先,你应该知道由我来负责跟他们讲话吧?”他点点头说:“你以为我是‘愣头’吗?”我笑了笑,“不,你的脑袋还不够愣,比他聪明多了。不过,听着,给我认真听好,你靠后坐着给我观察他们,这很重要。试着搞清楚这些法国佬在想什么。我从他们的肢体语言里什么也看不出来,我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肢体语言。不管今天上午谈得怎么样,不管这件事听起来有多完美,我们离开时都要说,我们对此不感兴趣。丹尼,我们必须要这么做。我们要说,这与我们在美国做的业务不符,我们已经决定不做这个。等他们给我讲一些法律问题后,我会提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记住了吗?”“没问题,”他尽职地回答说,“不过为什么?”“因为卡明斯基,”我快速答道,“首次会谈时他会在场,我不太相信这个假发佬。我告诉你,我真的不看好瑞士这一类业务。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如果我们真的决定去做,则绝不可让卡明斯基知情。他会把整件事搞砸。如果我们决定做下去,或许我们会换一家银行,又或者我们仍使用这一家。我敢保证他们不会忠于卡明斯基的。”“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一个美国人知道。丹尼我不管你喝得多醉,或吃了多少安眠酮,或吸了多少可卡因,这件事你绝对不许泄露出去。不许告诉马登,不许告诉你的父亲,更不许告诉你太太,记住了吗?”
丹尼点点头,“兄弟,我一定保持缄默。死守到底。”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这等于是对丹尼发出了一个信号:我不想再说话,而丹尼到底是丹尼,他马上就心领神会。剩余的车程我一直看着窗外日内瓦洁净的街道——人行道上一点垃圾都没有,墙上也一笔涂鸦都没有,这真是令人惊奇。很快我的思绪开始游离,我开始思索,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这看起来是错误的、危险的、鲁莽的举动。我最早的顾问之一阿尔•艾布拉姆斯就警告过我要远离海外银行业。他说这样做肯定会招致麻烦,会引来太多的关注。他说,你永远都不能信任瑞士人,一旦美国政府对他们施压,他们就会把你给出卖了。他解释说,所有瑞士银行在美国都有分行,所以他们逃不掉政府的压力。阿尔讲的这些句句在理。阿尔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谨慎的一个。事实上,他在办公时一直用10或15年前的旧钢笔,所以,即使不得不倒签文件日期,也不用怕联邦调查局用气相色谱仪断定墨水的年代。看来犯罪可得谨慎一些才行!早期我刚开始创业时,我和阿尔通常会在Seville Diner餐厅见面吃早餐。他总会和我喝上一杯咖啡,吃上一个林茨果酱夹心大蛋糕,同时就联邦证券法的演变进行历史分析。他会向我解释事情的由来,人们过去犯过哪些错误,目前大多数证券法是如何根据过去的犯罪行为制定出来的。这些我都熟记于心。我没做任何笔记——他可不允许我做书面记录。和阿尔做交易不需要书面的凭证,他说的话就是合约,而且他从未违约。是的,在绝对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也签署过书面合约,但所签署的合约均经过阿尔的认真准备,并使用精挑细选的钢笔进行签署。当然,每份文件都坚定地支持“合理的推诿”这一理念。阿尔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每笔交易——每一笔证券交易和每一笔电汇,无论是从银行还是经纪公司——都会留下书面证据。除非这个书面证据确定无罪可查,如果不是的话,就要提供一些替代性解释,确保“合理的推诿”——你早晚会成为联邦指控对象的。所以我一直很谨慎。从Stratton Oakmont最早期开始,我完成的每一笔交易,珍妮特以我的名义做的每一笔电汇,我参与的每一项有问题的企业财务交易都进行了“乔装打扮”,或者按华尔街流行的术语来说是“铺衬垫”,用各种不同的文件和时间标记,甚至是挂号信进行伪装,以此减轻我的刑事责任。“华尔街之狼”不会出事,我不会被他们的交叉瞄准线逮到。阿尔•艾布拉姆斯已经很好地教过我。但现在,阿尔却以洗钱罪进了监狱或是正在等待判刑。他一向如此谨慎,却触犯了这样一项法律,即不得分拆后以略低于一万美元的数额频繁取现,以避开向国税局申报。该法旨在打击毒品交易商和黑社会,但仍适用于全体美国公民。阿尔教给我的另一件事是,如果我接到商业客户——不管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客户——打来的电话,如果他们试着要和我讨论过去的交易,那么90%的可能就是他们正在和警方合作。这其中也可能包括他。因此,当我接到阿尔的电话,他以那种奇怪的吱吱叫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话——“还记得那次……”时,我知道他遇上麻烦了。很快我就接到了阿尔一位律师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阿尔被起诉了,如果我能将他在我们共同持有的私人投资中的股份全部买下的话,他将不胜感激。他的资产已被冻结,手头现金不够。我毫不犹豫就照做了,以5倍于市值的价格,资助了他几百万美元现金。然后我开始祈祷阿尔不要出卖我;祈祷阿尔撑得住审讯;尽管他在和警方合作,但我祈祷他就算背叛任何人也不要背叛我。但后来问及纽约一位顶级刑事律师时,他告诉我没有“部分合作”这样的事;要么你与警方彻底合作,不袒护任何一个人,要么你根本就不合作。我的心猛地一沉。如果阿尔与警方合作,把我出卖了,我该怎么办?他从银行所取的现金大部分都到了我的名下。他曾告诉我他在珠宝行业有些代理人,他帮他们发行新股票赚钱,而他们则以大额现金来回报他。我从未想过他会从银行把钱取出来。他那么聪明,不可能这样做的。他可是地球上最谨慎的人啊。一个失误,就这么一个失误就让他栽了进去。我也会遭遇相同的命运吗?瑞士将会是我愚蠢行为的发生地吗?过去5年来我一直极为谨慎,从未给联邦调查局留下一点踪迹。我从不谈及过去;我的家和办公室会不断进行窃听器清除;我做的每一笔交易我都亲自准备,创造“合理的推诿”;我从来不在银行进行小额取现。事实上,我曾从不同的银行账户中取过100多万美元的现金。如果联邦调查局问及,我只需说:“去查查我的银行账户,你会发现我所有的现金都是合法的。”是的,我一直都非常谨慎。但我的好友、我的第一位顾问、曾教给我很多东西的阿尔也是如此。如果他们已经将他抓起来了,那么,我被逮捕的概率也绝对不小。这是我今天第二个不祥的预兆。但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这并不是我最后一个不祥的预兆。

第13章 洗钱入门
瑞士日内瓦联合私立银行占据着一幢熠熠发光、覆有黑色玻璃的10层写字楼,写字楼矗立于Rue du Rhone大街,这里正是日内瓦黄金购物区的中心地带,距离我最爱的喷泉仅一步之遥。在美国银行,当你走进入口时,总会在防弹玻璃后看到面带微笑的柜台人员,而这里却完全不同,在这家银行大厅中,仅有一位年轻女士被约40吨重的灰色意大利大理石围绕其中,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红木办公桌后,桌子大得足以让我的直升机在上面降落。她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服,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衬衫。她金黄色的头发束在脑后,挽着发髻。我心想,又一个瑞士机器人。我和丹尼往办公桌走过去时,她以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她肯定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她当然知道。这全写在我们的脸上了。年轻的美国罪犯想在这里将非法谋取的收益洗掉!向学生出售毒品发家的毒贩子!我深吸一口气,原想向她解释我们只是股市骗子,我们有毒瘾,但我们不卖毒品,但我还是控制住了没跟她讲。但谢天谢地,她选择保留自己的意见,没有道出我们所犯罪行的本质,只是说了句:“您希望我为您做点什么呢?”希望?我的上帝!又是“希望”!“噢,我到这儿与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化名)开会?我的名字是乔丹•贝尔福特?”我这是怎么了,说话都带上问号了。我都被这些瑞士佬给同化了。我等着这个女机器人答话,但她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又看看丹尼,上下打量着我们。接着,她回答说:“啊,您是想说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先生?”啊,这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优美极了,仿佛故意在强调我那糟糕的发音。“是的,贝尔福特先生,他们都在5楼等您。”她向电梯示意了一下。
我和丹尼上了红木装修的电梯,电梯操作员是一个年轻人,打扮得像19世纪的瑞士陆军元帅一样。我们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制服看。看到他的头顶时,我们两个的目光都定在了他头盔顶端挑起的那根紫色羽毛上……这时,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做着鬼脸。我悄悄对丹尼说:“记住我说的话。不管他们说什么,结束离开时我们都要说我们不感兴趣。记住了吗?”丹尼点点头。我们走出电梯,沿着铜臭味十足的红木装修的长走廊走着。走廊里非常安静,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棺材之中,但我克制了冲动,不想就这个想法做出结论。相反,我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长廊尽头的那个高大、瘦削的人。“啊,贝尔福特先生!波洛西先生!两位早上好!”吉恩•杰奎斯•索雷尔热情地说道。我们握了握手,接着,他诡异地朝我笑笑并补充道,“我相信自机场上的不愉快后您的状况好多了。喝咖啡时可得跟我讲讲空姐的事!”他朝我眨眨眼。

我心想,这家伙不错!他可不是你想的那种瑞士法国佬,这点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个欧洲人,但他这么“温文尔雅”,绝对不可能是瑞士人。他有着橄榄色皮肤,深棕色头发,头发泛着油光,紧紧地贴在脑后,像个十足的华尔街人。他的脸及身材均较为瘦长,但搭配在一起却很不错。他穿着一套洁净的灰色细条纹的海军呢绒西装,一件双袖头的白色衬衫,一条蓝色丝绸领带,看起来价值不菲。他的穿着打扮看着真是赏心悦目。我们在走廊里简短地聊了聊,谈话中我得知吉恩•杰奎斯不是瑞士人,而是法国人,只是临时从银行的法国分行调任过来。这倒说得通。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极为深刻的话:他不希望加里•卡明斯基参加这次会议,不过由于是加里牵线搭桥安排这次见面的,所以不让他参加也不行。他提议我们会上只象征性地聊聊,之后今天下午或明天再私下面谈。我告诉他,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打算以否定的态度结束本次会谈。他抿着嘴唇,表示赞许地点点头,仿佛在说,“这倒不错!”我甚至不用看丹尼就知道,他肯定被震住了。吉恩•杰奎斯将我们引入了会议室,会议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男士吸烟俱乐部。6个瑞士法国佬围着一张长长的玻璃会议桌而坐,个个身穿传统的商务套装,要么手上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要么面前的烟灰缸中放着一根正在燃着的香烟。从上到下,整个屋子弥漫着巨大的烟云。接着,我看到了卡明斯基。他正坐在这几个法国佬中间,头上顶着那头犹如动物死尸般恶心的假发。一张肥胖的圆脸上挂着谄媚的假笑,看着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儿。刹那间我都打算请他离开会议室,但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好还是要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决定不在瑞士开展业务。闲聊了几分钟后,我说:“我对贵国的银行保密法十分好奇。在美国时我从律师那儿听到了很多互相矛盾的条款。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贵行会与美国政府合作?”卡明斯基回答道:“这可是在瑞士做生意的最大优点——”我打断了他,“加里,如果我对你就此问题的看法感兴趣,那么我他妈的——”我意识到这些瑞士机器人很可能不喜欢我粗话连篇的讲话风格,所以我赶紧打住。接着,我谦逊地说道:“很抱歉,各位——加里,等我们回纽约后我会洗耳恭听的。”这些瑞士法国佬们笑笑,点点头,潜台词就是:“是的,这个卡明斯基真是愚不可及。”但此刻我想得更多。很显然,如果我决定与该银行做生意,那么卡明斯基就能拿到一笔介绍费。否则他犯得着这么急着来打消我的顾虑吗?起初我以为卡明斯基只不过是个喜欢显摆自己学识渊博的笨蛋罢了。华尔街上可不乏这类人,人送外号“半吊子”。但现在我坚信,卡明斯基此行是奔着钱来的。如果我真的在这家银行开立一个账户,那么通过介绍人费用的收据就能被得知。这就是问题所在。吉恩•杰奎斯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卡明斯基先生对于此类问题一向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这有点奇怪,因为您的决策对于他的收益或损失毫无影响。他将您带到本行,我们已支付了些许介绍费。不管您是否决定与我行合作,这对卡明斯基先生的口袋没有丝毫影响。”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发现了有趣的一点:索雷尔讲话时并不用祈使句。他的英语十分地道,对习语、俚语等也运用自如。索雷尔继续说道:“但就您的问题而言,仅当被起诉的犯罪行为在瑞士亦属犯法时,瑞士政府才会与美国政府合作。比如说,瑞士没有与逃税相关的法律,因此,如果我们收到了美国政府就此问题提起的请求时,我们是不会与他们合作的。”“索雷尔先生所言完全正确,”银行副总裁说道,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削,戴着一副眼镜,好像叫皮埃尔什么什么,“我们对贵国政府可没有太大的热忱。希望您不要误将此话当成冒犯之语。还是那一条,仅当被起诉的犯罪行为在瑞士属于刑事犯罪——或者,按您的话说是重罪时,我们才会与美国政府合作。”
紧接着又一个皮埃尔插话进来,这个家伙更年轻些,但头顶上光秃秃的。他说:“您将会发现,与贵国相比,瑞士的刑法要自由得多。贵国的很多重罪在瑞士却远非如此。”我的天哪!“重罪”这个词足够让我浑身打冷战的了。事实上,我事先设想的使用瑞士银行作为代理人的想法纰漏百出,这一点已非常明显了,除非……噢,代理人这一做法在瑞士合法吗?我脑海里盘算着这一做法的可能性。我强烈怀疑这一点,不过我得等到和索雷尔私下会谈时再问。我笑着说:“噢,对这类问题我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绝对无意违犯美国任何一项法律条款。”这可是句赤裸裸的谎言,但我就喜欢这种讲话方式。毕竟,谁会在乎我说的这一堆废话呢。不知为何,这使我更喜欢待在瑞士了。我继续说道:“我是代表我和丹尼两人讲这些的。您知道,我们之所以想把钱存在瑞士,唯一的理由是保护财产。我最担心的一点是,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会被起诉——我得补充一下,是错误地被起诉——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想知道,或者更直白地讲,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贵行都不可将我的钱,哪怕是一分钱,转给一位美国公民,或者地球上任何一个对我提起民事诉讼的人。”索雷尔笑了,“我们不仅不会这么做,而且我们甚至不认可任何所谓的民事问题。即便我们收到了贵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这个民间监管机构的传票,我们也绝不会与他们合作。”接着,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即便所起诉的犯罪行为在瑞士法律中为重罪,我们也会这么去做。”他点点头,直奔主题,“即便这样我们也不会与他们合作!”他阴险地笑了笑。

我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扫视了这个房间。除了我,似乎人人都对事情的发展方式很满意。但我可是一点兴致都没有。索雷尔最后一句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的大脑马上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事情很简单:如果瑞士政府拒绝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合作,那么证券交易委员会别无选择,只能向美国律师办公室提起犯罪调查请求。说来说去我都是死路一条!我开始在脑海里设想可能的场景。证券交易委员会90%的案子都是在民事层面上解决的。只有当证券交易委员会感觉极其异常时才会将案子转至联邦调查局进行犯罪调查。但是,如果证券交易委员会无法展开调查——如果他们的工作遭到瑞士人的阻碍——那么他们如何能确定哪些属于异常情况,哪些不是?事实上,我正在做的事情中,大部分根本就没这么可怕,不是吗?我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噢,这些听起来倒挺公道的,不过我想知道,美国政府怎么会知道该锁定哪家银行,我是说,他们怎么知道该往哪家瑞士银行发传票?这些账户均没有户名,只是以数字做代码。因此,除非有人给他们透露消息”——我忍住不看卡明斯基——“告知他们您把钱放哪儿,或者除非您太不小心,留下了某种书面上的把柄,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从哪家银行开始查?他们犯得着猜您的账户号码吗?瑞士的银行有1 000家,每一家可能有10万个账户,加起来就有几百万个拥有不同账户代码的账户了。这就好比是大海捞针,根本毫无可能的。”我将目光直接对准了索雷尔。沉默了一会儿,索雷尔回答道:“这又是个很好的问题。但回答这一问题前,我希望您允许我先给您简短地上一堂瑞士银行业的历史课。”这倒不错。了解过去的历史非常重要,这正是过去我和阿尔•艾布拉姆斯早餐会谈时他向我灌输的思想之一。我点点头说:“请讲。我对历史着实感兴趣,尤其是当它与我面临的情形有关,即考虑在一个不熟悉的国度里做生意时。”索雷尔笑着说:“代码式账户的概念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尽管作为保护客户隐私的方式之一,所有的瑞士银行的确都会为客户提供这一服务选择,不过每个账户都会与名字进行捆绑,并在银行记录中进行保存。”说完后,我的心猛地一沉。索雷尔继续说道:“很多年前,那还在‘二战’以前,事情可不像现在这样。您知道,那时,瑞士银行家采取的标准做法是,开立账户,账户不与姓名挂钩。一切都基于个人交情与私下交际。很多账户都是以公司名称开立的。但和美国公司不同的是,这些公司没有名头。换句话说,谁真正持有公司的股票就被视为合法所有人。”“但接着,阿道夫•希特勒和卑鄙的纳粹党来了。这是我们历史上很不幸的一章,也是我们极不愿提及的一章。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帮助犹太客户,但最终,我想我们做得还不够。贝尔福特先生,您知道,我是法国人,但我可以代表在座的诸位说一句话,那就是,我们多么希望当时还能多尽一份力啊。”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很严肃地点着头。在座的每个人,包括小丑卡明斯基——他就是个犹太人——也同情地点着头。我猜想每个人都知道丹尼和我都是犹太人,我不由自主地想,索雷尔是不是冲着我们故意说的这番话。又或者他根本就没动这个心思?不管怎么说,他还没开口讲话,我就已经提前想得很远,很清楚他接下来要讲什么。事情很简单:在希特勒横扫欧洲,抓了600万犹太人并将他们关在毒气室中杀死之前,很多人都能将钱转入瑞士。20世纪30年代初,纳粹首次上台执政前他们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兆。然而,把钱偷运出去可比把自己偷运出去要简单得多。事实上,除丹麦外,欧洲各国均禁止数百万走投无路的犹太人在该国寻求庇护。大部分国家都和希特勒秘密达成了协议,只要希特勒同意不袭击该国,他们就会将犹太人赶出本国。对于这些协议,一旦将所有的犹太人关进了集中营,他马上就翻脸不认账了。随着一个个国家相继沦陷,犹太人纷纷四处逃散寻找藏身之处。瑞士在接受犹太人金钱的时候动作如此迅速,而在接收犹太人时却如此不情愿,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纳粹最终被击溃后,很多幸存的犹太子女前来瑞士寻找他们家的秘密银行账户,但他们根本无法证明自身的合法权利。毕竟,账户没有与姓名挂钩,而是以数字表示。除非这些幸存下来的孩子们准确地知道他们的父母将钱存到了哪家银行,与哪位银行家做的交易,否则他们是无权提走存款的。直到今天还有几百亿美元仍然无人认领。紧接着我想到了更加黑暗的一面。这些瑞士人有多少人清楚地知道这些幸存的孩子是谁却不予理睬?我甚至有一个更坏的念头:那些全家被杀光的犹太孤儿中有多少人准确地找到了银行,找对了瑞士银行家,却遭到蒙骗。天哪!这真是悲惨!只有那些最高尚的瑞士银行家才会做到正直与公正,确保合法继承人得到他们应得的财产。这就是人性。犹太人的钱就这么永远找不回来了,转而纳入了瑞士银行系统之中。“因此您就知道,”索雷尔说,“为何现在要求瑞士开立的每个银行账户都需要有一个受益人的名字。这是规定,不可破例。”我转过头看看丹尼,他轻轻点着头,潜台词却是:“这真他妈的糟糕。”回酒店的路上,我和丹尼一言不发。我盯着窗外,脑海中却一直闪现数百万死去的犹太人,他们仍在努力寻找他们的钱。此时,我的大腿内侧仿佛火烤一般。如果不是遭受着这么可怕的慢性疼痛的折磨,我或许就能戒掉吃药的习惯。此刻我感觉自己精力充沛,神采奕奕。至少已经24个小时没有吃药了,我的思路如此清晰,仿佛此刻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我都能想出对策迎刃而解。不过,对于瑞士的银行法我能怎么办?法律就是法律,而且看着阿尔•艾布拉姆斯出事更证明了一个不变的真理:绝不可将不懂法作为违犯法律的借口。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如果我要在瑞士日内瓦联合私立银行开立一个账户,我就要提供一份护照副本,接着银行会将该副本存档。如果美国司法部发出一份与股市诈骗——当然,这在瑞士亦属犯罪——有关的犯罪传票,那么我就完蛋了。即便联邦调查局调查员不清楚哪个账户是我的,或者我与哪家银行在做交易,这也并不会使他们放慢步子。他们的传票将直接发至瑞士司法部,司法部紧接着会向该国的每家瑞士银行发送一份函件,要求各银行提供传票中涉案个人名下所有的账户记录。这是一定的。

天哪!我倒不如接着使用我在美国的那些代理人呢。至少即使他们被传讯,他们作伪证就是了。虽然这想法不地道,但至少不会留下书面把柄。等一下!谁说我必须得向银行提供我自己的护照了?也没规定说我不能让我在美国的哪个代理人来瑞士用他的护照开立账户。联邦调查局在我的瑞士代理人中找到我的美国代理人的概率有多大?这是双重代理!双重保护!如果美国发出传票,要求提供与乔丹•贝尔福特相关的记录,那么瑞士司法部就会向银行发出函件却一无所获!想到这儿我琢磨着,何必要用我现在的代理人呢?过去我筛选代理人的标准有两条,一是忠诚,二是能够在不惊动国税局的情况下快速赚取大量现金。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可不好找。我的首席代理人是艾略特•拉维尼——他迅速成了一个恶魔。他不仅是我的首席代理人,而且正是他向我推荐了安眠酮。他是美国最大的服装制造商派瑞•艾力斯(Perry Ellis)的总裁,公司总部位于曼哈顿市中心的服装区。但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可稍有误导之嫌。事实上,他的疯狂程度可是丹尼的10倍。真的,看起来似乎毫无可能性,而实际上,跟他相比,丹尼可就是小儿科了。

艾略特每年从派瑞•艾力斯捞取几百万美元的好处——他与海外工厂进行秘密交易,海外工厂提高生产成本,每件服装派瑞•艾力斯需多付1~2美元,然后工厂把这部分钱再转给艾略特。当我通过发行新股票让艾略特赚钱时,他就会用从海外工厂收到的现金和我结算。这是笔完美的交易,不会留下丝毫的书面把柄。但艾略特对我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他的赌瘾和毒瘾让他忘乎所以,他对我的付款也越来越慢。到现在为止,他帮我代理新股票已欠了我将近200万美元的利润,但如果我完全跟他切断关系的话,毫无疑问,这笔钱也就打了水漂。因此,我选择慢慢地逐他出局,继续让他从新股票中赚钱,同时偿还债务。

尽管如此,艾略特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他已为我赚得700多万美元现金,再加上另外的1 000万美元,现在已安全存放在美国境内的保险箱中和小心挖的洞里。尽管初步有了点眉目,但我还是不确定该如何把这些钱转到瑞士。等几小时后与索雷尔私下见面时再一起讨论一下。我一直在想,要想再找一个既能赚到同样多的现金又不会留下书面把柄的人来替代艾略特真是挺难的。但现在,有了瑞士这个主要代理层,赚取“干净”现金已不再是我担心的问题了。我只需将钱存在瑞士账户中等着收利息就行了。今天会上唯一没能解决的问题就是,根据银行的操作,我怎样才能使用我瑞士账户中的钱进行消费?洗钱之后我怎么能把这些钱再转回美国进行投资?仍有很多疑问有待解答。但最重要的是,使用瑞士银行后,现在我选择代理人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忠诚。这使我一下子多出了很多代理人后备力量,我灵机一动,马上想到了我太太的家人。他们都不是美国公民,都住在英国,远离联邦调查局的视线。事实上,联邦证券法中有个鲜为人知的豁免条款,允许非美国公民投资上市公司,其条款比美国公民要优惠很多。这被称为《S条例》,它允许外国人购买上市公司的私募证券,并可避免《144规则》“两年的持有期”要求。根据《S条例》,外国人的证券持有期仅为40天。这个条例够荒谬的,竟然使外国人比美国投资者享受到更多的优势。由此,和大多数证券管理者愚蠢的“杰作”一样,这个条例也导致了大规模的滥用——精明的美国投资者们纷纷与外国人进行秘密交易,非法利用《S条例》对上市公司进行私人投资,无须(根据《144规则》)等到持有满两年后才出售股票。曾有许多外国人主动来找过我,只要支付适当的费用即可充当我的代理人,让我利用他们的非美国公民的身份钻《S条例》的空子。但我始终没有同意。我一直牢记着阿尔•艾布拉姆斯的警告。此外,我怎么能让外国人帮我做这种违法的事,我根本就信不过他们。毕竟,利用外国代理人根据《S条例》购买股票是严重的违法行为,肯定会引起联邦调查局的注意。因此我一直采取规避态度。现在,有了双重代理,有了太太的亲戚作为第二层保护网,突然间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就没那么危险了!

紧接着我将思绪定格在我太太的姨妈帕翠西亚身上,噢,不,应该说是我的姨妈帕翠西亚。对,她也成了我的姨妈!我和帕翠西亚姨妈初次见面时,我们就知道彼此志趣相投。想想第一次见到我时所看到的一切,这可真是太有讽刺意味了。那是两年前,在伦敦多尔切斯特酒店,她进来时刚好碰见我过量服用安眠酮,事实上,当她走进酒店客房时,我的脑袋正在抽水马桶里淹着。但她没有批评我,而是一直安慰我,陪了我一整个晚上,拉着我不让我脑袋往马桶里钻,任由我大吐刚吃下去的“毒药”。接着,她用手指捋着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妈妈对我那样。第二天,我们一起吃了中餐,她丝毫没让我因昨天的事感到一丝一毫的内疚,并且说服我不要再滥用药物了。事实上,接下来连着两周我一直都很清醒。当时我正和娜丁在英格兰度假,我们两个人相处得从来没有这么融洽过。我心情极佳,甚至都想过搬到英格兰住,让帕翠西亚成为我们生活的一分子。但在内心深处,我清楚这只是个幻想罢了。我得生活在美国,Stratton在美国,我的权力在美国,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待在美国。等我回到了美国,在丹尼•波洛西和艾略特•拉维尼以及我手下其他经纪人的“良好熏陶”下,我立马恢复了用药的习惯。随着后背愈加灼痛,我的毒瘾也比以前更强烈了。帕翠西亚姨妈65岁,离异,退休教师,无政府主义者。她可是个完美的人选。她一向不屑于与政府相关的事,而且绝对值得信任。如果我开口让她帮我做事,她会露出最温暖的笑容,第二天就登上飞机到我这儿来了。此外,帕翠西亚姨妈没有钱。每次看到她时我就会给她一笔钱,可能一年都花不完,但她一直拒而不收。她内心太过骄傲了。但现在,我可以这样跟她解释:她为我做事,所以大赚一笔也是理所应当。她想花多少我就让她花多少。事实上,我会改变她以前的窘迫生活,让她过上有钱人的日子。这是个多么棒的想法啊!此外,她根本就不会花钱!她是在“二战”的废墟中长大,现在指望着少之又少的教师退休金生活。即便是想大把“烧钱”,恐怕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烧吧。可能她大部分的开销都会用在溺爱她的两个孙子上面。这倒挺好的。事实上,想到这个我的心都温暖得不得了。如果美国政府有朝一日真的来敲帕翠西亚的门,那么她只需让他们滚蛋。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你在乐什么呢?”丹尼咕哝着,“这次会谈可真他妈的浪费时间!而且我连片安眠酮都没有,真是郁闷。说说看,你在想什么呢?”我笑笑,“几小时后我会与索雷尔见面,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不过我很确信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回到酒店就给珍妮特打电话,告诉她明天一早让一架里尔喷气机在机场等我们,并预订一下多尔切斯特酒店的总统套房。伙计,我们要去伦敦,我们要去伦敦了。”

第14章 国际困扰

三小时后,我和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坐在Le Richemond酒店大堂的Le Jardin餐厅。餐桌的摆设极为精致。雪白、硬挺的桌布上摆放着一排手工打磨抛光的标准纯银餐具,一组洁净的精选白色瓷器。看上去真的是很有品位,我心想,这肯定价值不菲!不过,和这家古董式酒店其他部分一样,餐厅的装饰风格亦不符合我的口味。这肯定是立体派装饰风格,我猜餐厅最后一次翻新应该是在1930年前后吧。
我和索雷尔今晚要讨论的话题是极其违法的,所以在进行这类谈话时绝不允许有第三方在场——即便第三方无意间涉入这一犯罪行动。这是绝不允许的,这是阿尔•艾布拉姆斯教给我的另一个教训,他是这样说的:“两个人在一起是犯罪,三个人在一起则是共谋。”
所以,此刻只有我和索雷尔两人对坐着,但我却不由得想到丹尼,尤其好奇此刻他正在做什么。他可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如果放任不管,他肯定会弄点坏事出来。不过有一点好处是,在这个国家,除强奸或谋杀外,无论丹尼做出什么来,没有索雷尔搞不定的,他只需给相关部门打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事情摆平。
“据卡明斯基说,”他边吐着烟边说,“您和我一样也喜欢找美女,对吧?”
我笑着点点头。
“啊,这太好了,”这个“色鬼”继续说道,“太好了!不过他还告诉我您太太很漂亮。这可真有点奇怪。有这么漂亮的太太还会这么花心?不过我也深有同感,朋友。您知道吗,我太太也非常漂亮,但我总觉得有种强烈的欲望,想和任何一个想要我的年轻女子上床,只要她符合我的标准我就来者不拒。在瑞士,这类女人随处可见。”他耸耸肩,“不过我猜世界或许本来就是如此,对我们这样的男人来说,事情或许本应如此,您觉得是这样吧?”
天哪!这听起来太可怕了!不过我也经常对自己说同样的话,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番话时,我才意识到这有多么荒谬。“噢,吉恩,总有一天,男人会对自己说,你的观点已得到了证实,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现在恰好就是这种状态,我爱我的太太,我已经厌烦四处拈花惹草了。”
索雷尔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自己曾经很多次有过这种想法。想到这些时你会感觉很好,是吧?这会提醒我们,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毕竟,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家可以回,我们的生活会空洞无味。正因为此,每次与家人待在一起时,我是那么珍惜。但接着几天下来,我就发现,如果我再继续这么围着一家人转,我非得自杀不可。”
“乔丹,不要误解我的意思。这并不是说我不爱我的太太和孩子。事实上,我非常爱她们。只是因为我是法国人,作为一个法国男人,如果只让我围着太太和孩子转,那我非得恨上他们不可。我想说的是,远离家的时间让我成了一个更好的丈夫,更称职的父亲。”索雷尔从玻璃烟灰缸旁拿起烟,又深深地吸上了一大口。

我等啊等,但他一直没吐气。哇,这可真够有趣的!我从未见过我父亲这样做过。索雷尔似乎把这口烟彻底留在了体内,完全吸收掉了。我突然想到,瑞士男人吸烟的原因似乎不同于美国男人。仿佛在瑞士,吸烟表明你有权享受这一有男子气的简单乐趣,而在美国——尽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警告——吸烟则在更大程度上表明,你有权凭借这一恶习慢性自杀。
该谈正事了。“吉恩,”我温和地说道,“我先回答您的第一个问题——我打算向瑞士转入多少钱。我认为最好是先从小笔数额开始,比如500万美元左右。然后,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我会考虑加大额度,比如,接下来的一年内再转入2 000万美元。至于银行提供的快递服务,对贵行的好意我表示感谢,不过我在美国有几个朋友欠我点人情,我相信他们会同意帮我做这件事的。”
“不过我还有很多担心的问题,首先就是卡明斯基。如果他知道我与贵行的关系,那么我们之间的合作绝不可能继续下去。事实上,哪怕他只是怀疑我往贵行存钱,我们的交易也得宣告结束。我会关闭我的所有账户,将钱转至别处。”
索雷尔看起来淡然自若。“这个问题绝对不需要担心,”他冷冰冰地说,“卡明斯基不仅永远不会得知此事,而且,如果他就这一问题进行任何询问的话,他的护照就会列入监视名单,并很快会被国际警察逮捕。瑞士对待保密法的认真程度绝对超乎您的想象。您知道,卡明斯基曾经是我们银行的员工,所以对他的要求就会更严。如果他敢透露一丝一毫,或者管他不该管的事,那么他肯定会进监狱,这我绝对没开玩笑。他会被锁入一个房间,我们就可以完全抛弃他了。所以,我们就把卡明斯基的问题永远放在脑后吧。如果您选择继续让他在您手下干,那是您自己的决定,不过您最好防着他,他这个人可是个大嘴巴的小丑。”
我点点头笑道:“出于种种原因,我还得把卡明斯基继续留在目前的职位上。Dollar Time正大笔亏钱,如果我聘用新的首席财务官,那他估计得开始琢磨这事儿了。所以现在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话说回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谈,先把Dollar Time放一边。如果您能向我保证卡明斯基永远不会知道我在贵行开立账户,那么我就接受,我永远不会再提及此事。”
索雷尔点点头,“乔丹,我喜欢您的做事风格。或许您前世是个欧洲人,呃?”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我语气中含着一丝讽刺意味,“吉恩,谢谢您的恭维。不过我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要问您,主要与今天上午你们跟我说的那堆‘开账户前把我的护照给你们’这番话有关。我是说,拜托,吉恩,这也太过了吧,您觉得呢?”
索雷尔又点了一支烟,大口地吸着。呼出的烟雾中闪现着他那阴谋般的笑容,他说:“朋友,现在我了解您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所以我想您肯定已经想出一个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了,对吧?”
我点点头但一言不发。

沉默了几秒钟后,索雷尔意识到我正在等他一五一十地讲明白。“那么,很好,”他耸耸肩,“在银行里讲的那些话大多都是废话。当时那样讲,是为了卡明斯基好,也为了我们彼此好。毕竟,我们必须要表现得遵纪守法才行。我知道,在一个数字编号的瑞士账户后附上您的名字,这对您会是致命的弱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建议您这样去做的。然后,我认为比较谨慎的做法是,您在我们银行开立一个账户——以您的名字为户头开立一个账户,让所有人看到。这样一来,如果美国政府提审您的电话记录,您就可以就‘与我们银行通话’做出合理的解释了。您也知道,开立一个瑞士银行账户可是不违犯任何法律的。您所要做的就是,给我们寄一小笔钱,比如25万美元,然后我们帮您将这笔钱投资于多只欧洲股票——当然,我们只会选择最好的公司——这就为您与我们银行不断联络提供了充足的理由。”
我心想,这主意不赖。很显然,“合理的推诿”已成了国际社会白领犯罪者们的困扰。我在座位上不舒服地动了动,想让慢慢疼痛起来的左腿减轻些压力。我随意地说了句,“我懂您的意思,这样做也不错。不过您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我根本不可能从我自己家里给贵行打电话。我很快就会揣着几千克鲁赛罗亲自前往巴西,用投币式公用电话给贵行打电话,我绝不会让贵行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我的电话账单上。”
“不过,就您的问题而言,我打算起用一位和我姓氏不同的家庭成员。她是我太太的娘家人,而且不是美国公民,是英国人。我明天一早就去伦敦,后天我就能把她带回这儿,手揣护照,直接在贵行开立账户。”
索雷尔点了下头说:“我猜您很信任这位女士,如果您不信任她,我们可以为您提供这样的人选,他们可以使用自己的护照来帮您。这些人的背景一点都不复杂,多数是马恩岛或其他免税地区的农民和牧羊人,他们百分之百值得信任。此外,我们银行会禁止他们进入您的账户。不过,我相信您已经就这个女人的信赖度做过考虑。不过我建议您与罗兰德•弗朗克斯(化名)见个面。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尤其是伪造文件方面。他善于伪造销售账单、金融函件、采购订单、经纪人确认书,总之,所有必要的文件他几乎都可以伪造。他就是我们所谓的‘代理人’。他会帮您组建一家挂名公司,从而使您进一步远离政府四处搜索的眼光,将您在上市公司里持有的股份分解成更小的份额,从而无须因超过5%的股份所有权填报13D表格进行备案。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他在您业务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业务——都可称得上是无价之宝。”
有意思。他们竟然有自己的一体化代理服务业务。瑞士人可真是令人不得不爱。罗兰德•弗朗克斯将扮演“造假者”的角色,帮助我伪造有助于支持“合理的推诿”的各种文件。“我非常希望与他见个面,”我回答说,“或许您可以安排后天见个面。”
索雷尔点点头说:“我会负责安排这事。弗朗克斯先生亦将帮助您制定战略,为您二次投资或是,按您的话说是,以不会引起贵国监管机构‘亮红灯’的方法尽情地花费您存放在海外的钱铺路。”
“比如说?”我直截了当地问。
“方法有很多,最常见的方法是向您发放一张VISA卡或美国运通卡,此卡将直接与您在银行里的其中一个账户挂钩。当您购物消费时,钱会自动从您的账户中扣除,”接着,他笑了笑说,“据卡明斯基说,您的信用卡消费可不低。因此这将是个很不赖的工具。”
“信用卡的户名是我还是我打算带过来的那位女士?”
“将以您的名字为户名。不过我建议您允许我们也向她发放一张卡。最好能让她每月象征性地花费一笔钱,我想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很显然,让帕翠西亚每月花上一笔钱会进一步证明这个账户是她的。但我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信用卡以我的名字为户名,那么联邦调查局只需在我购物时跟踪我,等我埋完单他们走进店里要求看下信用卡复印件,这样我就死定了。索雷尔竟会建议这样一个我短短时间内就能发现重大漏洞的做法,这可真是够怪的。不过,我决定保留这一想法,相反我说道:“尽管我花钱比较大手大脚,不过我仍然认为如果使用这一方法,即便花得再多我也花得有限。吉恩,毕竟我们所考虑的交易可是成百上千万美元。我认为一张借记卡——这是我们美国人的称法——起不了太大作用。还有其他方法能返回更大数额的钱吗?”
“当然有。另一个常见做法是将您的房屋进行抵押——用您自己的钱偿还抵押。换句话说,您可以让弗朗克斯先生组建一个挂名公司,然后将钱从其中一个瑞士账户中转至公司账户,然后,弗朗克斯先生将起草正式的抵押文件,您作为被抵押人在文件上签字,接收这笔钱。这一做法有两大好处。首先,您将从中收到利息,不论您选择在哪个国家建立您的海外公司,这笔利息均可赚到。现在,弗朗克斯先生比较青睐于英属维京岛,那里对书面文件的要求比较松。当然,他们不征收所得税。第二个好处是,在美国可获得减税。毕竟,在贵国,抵押获得的利息收益可以减税。”

我迅速盘算了一下这个想法,不得不承认,的确高明。不过这一做法似乎比借记卡的风险还高。如果我把我的房屋进行抵押,那么老布鲁克维尔镇就会有记录,这就意味着,联邦调查局只需前往老布鲁克维尔镇,索要一份契约复印件,就会发现一家海外公司资助了这项抵押。还说什么不亮红灯!很显然,这一做法风险更大,难度更高。将钱汇入瑞士银行账户容易,免受调查也很容易,但要在不留下任何书面证据的前提下将钱取出来可就难了。“顺便问一句,”吉恩问道,“您打算带来的这位女士叫什么名字?”“她叫帕翠西亚,帕翠西亚•默勒。”索雷尔又一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说,“朋友,这名字不错。这位有着如此优美名字的女士怎么会干违法的事儿,呃?”一小时后,我和索雷尔走出酒店电梯,沿着四楼走廊向丹尼的房间走去。和大厅一样,走廊的地毯看上去就像是只迟钝的猴子,主题色仍是粉色、黄色的混合色,真是可悲。不过房门却很新。房门为深褐色,全都闪着亮光。我心想,这真是有趣的两分法。或许这就是他们对“古老世界魅力”的理解吧。走到丹尼闪闪发光的门前,我说:“吉恩,听着,丹尼玩起来特疯,所以,如果他说话含糊不清你可别吃惊。我离开时他正在喝苏格兰威士忌,因为长途飞行的缘故,估计他吃的那些安眠药的药劲还没消掉。不过,不管听起来怎么出格,我想让你知道,他清醒时可是非常聪明的。事实上,他将‘如果你和男孩们出去鬼混,一早醒来时他们便成为男人’这一箴言奉为座右铭。你懂我的意思吗,吉恩?”索雷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回答说:“啊,我当然懂。对按照这样一种理念生活的人来说,我不生敬意都不成。欧洲大部分地方都是这种生活方式。我可绝不会基于肉欲来评判他人。”我扭动钥匙,打开房门,丹尼正平躺在酒店房间的地板上,背部着地,一丝不挂,当然,如果你把赤身裸体的瑞士妓女当成衣服的话,那就不能说他一丝不挂了,而是穿着“四件衣服”。我转过头看着吉恩,稍稍打量了他一下。他的头歪向一边,右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仿佛正试图弄清这一淫秽场景中每个妓女的角色。接着,他突然眯起眼睛,开始缓缓地点着头。“丹尼!”我大声喊道,“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丹尼使劲腾出了右臂,将坐在他脸上那个年轻妓女推开。他扬起头,试着给我们个笑脸,不过他的脸几乎僵住了。很显然,他还吸食了点可卡因。“……”他咬着牙咕哝着。“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丹尼做了个深呼吸,仿佛要鼓足力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陷……入……了……混……战!”“你他妈的在说什么?”我嚷道。索雷尔说:“啊,我认为他说的是他正陷入一场混战,仿佛他是个橄榄球运动员。”说完,吉恩•杰奎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在法国,橄榄球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体育项目。似乎你的朋友正在遭到围攻,围攻方式却极不平常,不过对于这一方式我是完全赞同。乔丹,你上楼给你太太打个电话吧。我来照顾你的朋友。我要看看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会不会愿意与我分享这一宝贵财富。”我点点头,然后在丹尼的房间里四处搜了一番——找到了20片安眠酮、3克可卡因,并将其冲下马桶,紧接着,我把他和索雷尔留在房间,单独离开了。几分钟后,我躺在床上,思索着我人生中的种种疯狂与不检点,这时,我突然有一种突动,疯狂地想给女公爵打电话。我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9点半。我算了一下,纽约时间应该是凌晨4点半。这么早打电话会不会不妥?女公爵可是超级睡虫。还没想出答案,我的手指已经在拨号了。响了几声后电话那端传来了太太的声音:“你好。”我小心翼翼,充满歉意地说:“嗨,亲爱的,是我。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但我真的好想你,我打来这个电话只是想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电话里传来了甜美的声音:“噢,宝贝,我也爱你,不过现在时间不算早。现在是下午,你把时差算反了。”“真的吗?”我说,“呃,管它呢。你不知道我此刻有多么想你。”“噢,你真是太贴心了,”性感的女公爵说,“钱尼和我都好希望此刻你就在家中陪伴我们。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尽快回来。我明天飞往伦敦去看望帕翠西亚姨妈。”“真的吗?”她稍稍吃惊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去看望帕翠西亚姨妈?”我突然想到,我不应在电话上讨论这个问题,接着,我又想到,我即将要让我太太最喜爱的姨妈牵扯进洗钱这一罪恶勾当中来。我马上把这些扰人的想法抛到一边,说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伦敦有其他业务要处理,因此我顺路去看一下帕翠西亚姨妈,请她出来吃个饭。”“噢噢,”快乐的女公爵回答道,“这样啊,亲爱的,代我向帕翠西亚姨妈问个好,好吗?”

“我会的,宝贝,我一定会带到,”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亲爱的……”“亲爱的,什么事?”我心情沉重地说道:“我为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抱歉。”“亲爱的,为什么,你在为什么事抱歉?”“娜丁,我为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抱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我把所有的安眠酮都冲到马桶里了,下飞机后到现在我一片都没吃过。”“真的吗?那你的后背感觉怎么样?”“宝贝,不是很好,疼得很厉害。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上一次手术让情况变得更糟了,现在整天整夜地痛。我不知道——或许吃的那些药让情况变得更糟,或者是别的原因。我无法确定。不过,等我一回到美国我就去佛罗里达州看下那位医生。”“亲爱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知道,”我言不由衷地说道,“我知道,我爱你胜过你爱我。等回到家后你就会看到我是个多么棒的丈夫了,好吗?”“你已经很棒了。宝贝,现在去上床睡觉吧,尽可能早些平安归来,好吗?”“我会的,娜丁。我爱你。”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开始用拇指按着左腿的内侧,试着找到疼痛点,但怎么找都找不到。疼痛似乎没有来源,却又无处不在。疼痛似乎一直在移动着。我做了个深呼吸,试着放松下来,舒缓疼痛。不知不觉,我又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祈祷闪电会突然降临,电死我太太的那条狗。接着,我的左腿依然火烧一般疼痛着,时差最终将我击败,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5章 忏悔者
希思罗机场!伦敦!这是全球我最喜爱的城市之一,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天气、食物和服务,这三点均为欧洲最差。尽管如此,你仍不得不爱英国人,或者,就算不爱他们,至少你也得尊重他们。毕竟,一个国土面积与俄亥俄州相仿、自然资源仅有价值几十亿英镑高灰煤的国家竟能主宰全球200多年,这可不常见。但实际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英伦岛屿诞生了帕翠西亚姨妈。对我来说,她就是英国最有价值的自然资源,而几个小时后我就能见到她了。她总能让我冷静下来,而即便一点点冷静地也会产生很长远的影响。帕翠西亚姨妈和我挽着手臂沿着伦敦海德公园绿树成荫的小路走着。“那么,亲爱的,”帕翠西亚姨妈说,“我们何时开始本次美妙的旅程?”我温和地对帕翠西亚笑笑,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体味着英国冷冷的空气,此刻雾气很浓。在我眼中,海德公园很像纽约的中央公园,都是生机勃勃大都市环绕下的一小块乐土。在这里,我有种回家的感觉。上午10点,即便有雾,太阳也已高高升至空中,极为鲜明地突出了公园中的风景——将500英亩翠绿的草地、挺拔的树木、认真修剪的灌木丛和精心打扮的马匹变成了一道绚丽的风景线,如画的风景足以用来制作明信片。公园中弯弯曲曲的混凝土小路恰到好处,均为刚刚铺砌,上面一点垃圾都没有。此时,帕翠西亚和我正在其中一条小路上走着。帕翠西亚长得很漂亮,但这和你在《Town & Country》杂志上看到的65岁女人的美丽——即优雅地见证年华逝去的“晴雨表”——不同,帕翠西亚绝对更美。她的美丽源自于内在,一种自身体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的温暖,并与她嘴中说出的每一个字产生共鸣。这种美犹如静止的水,犹如山上清爽的空气,这种美源自一颗宽容的心。就外在而言,她长相普通。她比我稍矮一点,比较瘦削。她有一头齐肩的红棕色头发,一双淡蓝色眼睛,脸颊非常白晳,脸上可以看到皱纹。少年时期,她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小公寓下面的防空洞里躲避纳粹的闪电袭击。她两个门牙之间有条小缝,一笑就会露出来。她是个爱笑的人,我们俩在一起时尤其如此。今天上午她穿着一条长长的格子裙,一件乳白色衬衫,前面一排金色纽扣,一件和裙子非常搭配的格子外套。衣服都不贵,不过看起来却很讲究。我对帕翠西亚说:“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明天去瑞士。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会一直在伦敦等,直到你想去为止。我正好在这儿有点事要办。希思罗机场有一架直升机在等我们,一小时内就能把我们送到瑞士。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在那儿待一天,看看风景或逛逛街。”“不过,帕翠西亚,”我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账户开立后,我希望你向我保证你每月至少要花掉1万英镑,好吗?”帕翠西亚迈了一半的步子停了下来,将她的手臂从我的臂弯中抽出,将右手放在胸口。“我的孩子啊,这么多钱,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啊!需要的东西我都有了,真的,亲爱的。”我又拉起她的手,接着往前走。“帕翠西亚,或许生活必需品你都有了,但我敢肯定你想要的东西不一定全都有。为什么不先给自己买辆车,这样外出时就不用坐双层巴士了。买完车后,你可以换一套大的公寓,这样科勒姆和阿努斯卡就会有宽敞的房间睡觉了。你想想,两个孙子有了自己的卧室,这得有多棒啊!”

我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说:“接下来的几周里,我会让那家瑞士银行给你发一张美国运通卡。所有的花费你都可以用这张卡支付。你想花几次,想花多少都随你,而且你永远不会收到账单。”“那我血拼后的账单谁来付?”她困惑地问道。“由银行来付。而且,我说过,这张卡没有消费额度。花得越多我的脸上就越有光。”帕翠西亚笑了笑,我们一语不发地向前走着。但这种沉默并不令人感到压抑,而是心存默契的两个人认为在进行有逻辑性的谈话之前保持沉默更为舒服些。我发现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可真是让人心情舒畅。我的左腿整个上午一直灼烧般疼痛,现在感觉好些了,但这与帕翠西亚无关。任何一种运动——不管是走路、打网球、举重,甚至是挥动高尔夫球杆——似乎都有助于减轻疼痛,不过对我来说,打高尔夫似乎很怪,因为这显然会对我的脊柱产生压力。不过我只要一停下来,灼烧感又会再度回归。而我的腿一旦灼烧起来,可就很难止疼了。这时,帕翠西亚说:“亲爱的,来,和我在这儿坐一下。”她带我朝小路边的木制长椅走去。走到木椅旁,我们松开手臂,帕翠西亚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乔丹,我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我之所以答应这事只是因为这能帮到你,而不是为了钱。等你再大一些就会发现,有时,金钱会让人惹上麻烦。亲爱的,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可不是那些上了年纪、大脑失常、认为金钱不重要的蠢人。我十分清楚,金钱很重要。我是在‘二战’的废墟中长大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我尝过。回过头看看,那段时间里我们非常迷惘。伦敦有一半已被纳粹炸成了碎片,我们的未来一片渺茫。但我们心存希望,对于重建我们的国家充满了使命感。正在那时,我遇到了泰迪。他当时效力于英国空军,实际上是个试飞员。他真的是非常勇猛。当时他是第一批驾驶鹞式飞机的人之一。”她伤感地笑笑。我绕过椅背伸出手臂,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帕翠西亚以乐观的语调说:“话说回来,亲爱的,我想说的是,泰迪是一个受责任感驱使的人,或许他太受责任感驱使了。最终,他被责任感击败了。他爬得越高,对他的生活现状就越感不安。亲爱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缓缓地点点头,扬起嘴角。这称不上是个完美的类比,但我猜她想表达的意思与“追逐虚幻的成功的风险”有关。现在,她和泰迪已经离了婚。帕翠西亚接着说:“亲爱的,有时我会想,你是不是让金钱在牵着鼻子跑。我知道你得用钱控制他人,这并没错。这是这个世界的处事方式,让一切如你所愿,这并不会让你变坏。但我担心的是,在利用金钱控制他人的同时,你也被金钱控制住了,这可不对。孩子,金钱只是工具,不要弄反了。它可以帮助你结识他人,但无法获得真正的朋友;它可以换来一生的悠闲,却换不来一生的平静。当然,亲爱的,你知道我并不是在批评你,我可绝不会这样做。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我们都有各自的缺点,我当然也不例外。“话说回来,就这笔海外银行交易而言,我想让你知道,我完全赞成!事实上,我觉得这件事非常刺激。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伊恩•弗莱明小说中的人物一样。这次的海外银行交易真的是太让人兴奋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时,一点点刺激会让你保持年轻的心态,你说呢?”我绅士般的笑了笑。“可能吧,帕翠西亚。不过我想再说一遍:交易过程中始终存在一丝可能性,即可能会出现麻烦,而这种麻烦可能比老伊恩•弗莱明笔下所写的更为刺激。和小说中不同的是,届时伦敦警方会手持一张搜查令敲你的家门。”我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话的语气极其严肃,“但如果这真的发生的话,帕翠西亚,我对你发誓,我会提前挺身而出,声称你对此事毫不知情。我会说我只是告诉你前往那家银行,把你的护照给他们而已,我向你保证,这样做是不存在问题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确定我讲的是真话。毕竟,绝不会有哪位监管者会相信这个无辜的、上了年纪的女士竟会参与到国际洗钱案。

帕翠西亚笑了笑回答说:“亲爱的,这个我知道。此外,稍微宠惯一些我的孙子也挺好的。或许,等警察因国际银行诈骗罪前来将我带走并关进监狱后,他们甚至会觉得有义务前来探视我呢,对吧,亲爱的?”说完,帕翠西亚向前倾着身子,开始大笑起来。我和她一起笑了起来,但内心深处我却笑不起来:有些事情你是开不起玩笑的,那就是坏运气。这就好比是往命运之神的眼中撒尿,如果你撒得太久,他肯定会回击你,而他的尿会犹如灭火水龙带一样无法抵挡。帕翠西亚姨妈从未做过任何违法的事,直至遇到了“华尔街之狼”!我真的是人品太糟,竟然因“合理的推诿”而将65岁的老人拖下水?不过,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一方面,这件事显然存在犯罪成分——贿赂一个老奶奶,让她体验她从不需要或渴望获得的生活方式;使她的自由面临风险,使她的名声面临风险;如果事情出现变数,或许甚至会让她中风或患上其他与应激相关的心理障碍。但这也有好的一面:正因为她从不需要或从不渴望过上一种富庶的生活,对她来说,奢侈并不意味着有什么不好。这对她绝对是个更好的选择!有了钱,她晚年就可以过上奢华的生活。如果生病了(但愿不会如此),她可以得到金钱能够换来的最好的医疗护理。毫无疑问,英国人所谓的实现平等的公费医疗乌托邦的言论充其量不过是一堆哄人的废话罢了。对于拥有几百万英镑的人来说,他们肯定可以获得特殊的医疗待遇。这样才算公正,不是吗?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好处,加在一起都增加了将可爱的帕翠西亚姨妈纳入非法的国际银行诈骗团伙的有力砝码。连帕翠西亚自己也说,单单是成为复杂的洗钱集团的一分子的兴奋感,即可使她在未来若干年内保持年轻的心态。这可真是个令人愉快的想法!而且,她惹上麻烦的概率到底会有多大?我心想,几乎为零,或许更小。这时帕翠西亚说:“亲爱的,你可真是有天分,竟然能够同时进行两个毫不相干的谈话。一方面与外在世界,即你挚爱的帕翠西亚姨妈进行谈话;一方面则与你的内在世界进行只有你自己能够听到的谈话。”我温柔地笑了笑,向后仰着身子,展开双臂,搭在长椅两边的横木上,仿佛在试图使长椅吸纳我的部分担忧。“帕翠西亚,你可真有洞察力。自从我们初次见面——当时我差点淹死在马桶中——我就一直觉得你比大多数人都了解我。或许应该说,你比所有人都了解我。我敢说,你比我太太更了解我,也比我深爱的父母更了解我。或许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不过这个可能性倒不大。“不过,从我记事起,从孩提时代起,或者从托儿所起,我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还记得当时坐在教室中,环顾四周,观察周边其他的孩子,心想他们怎么就做不到这样呢。老师问我们问题,问题还没问完,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停下来,直视帕翠西亚的眼睛说,“帕翠西亚,请不要觉得我太过骄傲。我可不想这个样子。我只是想对你实话实说,这样你就能够真正了解我了。但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在同岁的孩子中遥遥领先——我是说在智力方面。年龄越大,我就越先知先觉。“从小时候起,我脑中就一直有这种古怪的内心独白,除非我睡着了,否则这种独白就一直停不下来。我确信每个人都会这样,但特别的是,我脑中的独白不仅声音出奇的大,而且特别烦人。我总会不停地问自己问题,而麻烦的是,我的脑袋就像一台电脑一样:如果你问它一个问题,它就会运行程序,做出回复。我不停地在脑中权衡着每一件事,试图预测我的行动将如何对事件构成影响,或者‘操控事件’这一措辞更为恰当。这就好比和你自己的人生下象棋,而我讨厌象棋!”我仔细观察着帕翠西亚的表情,想得出某种回应,但她只给了我一个笑脸。我一直等待她的回复,但她一言不发。不过她的一言不发却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信号:继续讲下去!“大概七八岁时,我脑中开始出现种种令我惊恐不安的攻击。直至今天我依然如此,不过现在我可以靠赞安诺将其压制下来。即便只是想想恐怖的攻击就够我受的了。帕翠西亚,你不知道这有多折磨人。这绝对会让人崩溃。仿佛你的心脏从你的胸膛跳了出来,仿佛人生随时都会终止,你体内的不适达到了极致。我想我们首次见面时我就身处攻击之中,当然,那一次攻击的起因是几克可卡因,所以这不能算真正的攻击。还记得那次吗?”帕翠西亚点点头,温和地笑了笑。从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批判之意。我继续说:“我始终无法停止脑海中的‘波涛汹涌’,即便很小的时候也不例外。小时候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现在依然如此,而且变得更加严重了。我过去总会整夜睡不着觉,听着我哥哥的呼吸声,看着他酣睡着。小时候我家房子很小,我们兄弟俩住一个房间。我对哥哥的爱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我对那段日子有着很多美好的回忆。但现在,我们两个却‘老死不相往来’,这是我‘成功’的又一个牺牲品。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暂且不提。“过去我总是害怕夜晚的到来,可以说对夜晚充满了恐惧,因为我知道我又会睡不着觉。我过去总会整夜不眠,盯着床边的电子闹钟,用分钟乘以小时进行计算,这样做基本上是出于无聊,此外这也因为我的大脑似乎强迫我执行重复性任务。到6岁时,我能够进行4位数的心算,计算速度比你使用计算器还快。帕翠西亚,我这可不是逗你玩儿,现在我仍然可以做到。但在当时,我的朋友们还没有开始学识数呢!不过这不足以让我感到欣慰与平衡。我过去一到上床时间就会像婴儿一般大哭不止,恐怖的头脑攻击就是这么可怕。我父亲这时会走进我的房间,和我一起躺在床上,试图让我镇静下来。我母亲也是。但父母都要工作,不能整夜陪我熬着,因此,最终我只能一个人躺着,和我脑中不断涌现的想法为伴。多年来,夜间惊恐已经逐渐消失,但它从未真正离开过我。每次我的脑袋一碰到枕头我就会遭遇某种难对付的失眠——非常非常可怕的失眠。“帕翠西亚,我一生都在努力填补一个我似乎永远也填补不了的洞。我越努力,这个洞似乎就会越大。我……”

话匣子一打开我就收不住了,那些自我记事起就令我困扰不堪的“毒液”开始喷涌而出。或许我是想通过这样做拯救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那样,那我肯定是想挽救我的正常神经。现在回过头来看,对于一个想诉说自己心曲的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而言,海德公园可是一个绝佳之地。毕竟,在英国这个狭小的地方,既不存在“华尔街之狼”,亦没有Stratton Oakmont,这两者均在大洋彼岸。站在这里的只是乔丹•贝尔福特——一个内心充满恐惧的小孩子,一个身陷困难境地的人,一个快速成为自身成功牺牲品的人。我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我是会先亲自动手杀死自己呢,还是没等动手就落入政府之手?我一开口好像就停不下来了。毕竟,每个人都有忏悔自身罪过的冲动。正基于此,宗教得以创建;正基于“所有罪恶将会得到宽恕”这一承诺,王国得以征服。因此,接下来两个小时,我一直在忏悔罪过。我疯狂地想要摆脱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愤怒,这种愤怒一直侵蚀着我的身体与精神,驱使着我做一些我明知不对的事,犯下我明知最终会致使我毁灭的罪恶。我跟她讲我的人生——我从“在贫穷家庭长大令我感到挫败”讲起。我告诉她我父亲的性格如何的古怪,面对父亲的坏脾气母亲未能很好地保护我,因而我对她心生恨意。我告诉她我知道母亲已尽了最大努力,但我仍然以孩子的视角来审视过去的回忆,因此我无法彻底原谅她。我跟她讲起麦克斯先生,以及每到关键时刻他总是站在我的身边,而这又一次让我对母亲心生怨意,因为她从未像他一样,在关键时刻支持我。我告诉她,尽管如此,我仍深爱我的母亲,并且对她充满尊敬;即便她曾向我灌输了这样一个想法,即成为一名医生是赚大钱唯一体面的途径。我向她解释我如何不屑于这一想法,6年级时开始吸大麻。我告诉她,因为医学考试前夜吸食了过多的毒品,所以考试当天睡过了头,最终未能进入医学院,而进了牙医学院。我告诉她,我进入牙医学院后第一天发生的事,当时院长在新生面前站起身来解释说,牙医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如果你想为了赚大钱而当牙医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应退学,给自己省点时间和精力……我当即站起身离开了学院,并从未因此后悔过。此后,我进入了肉类与海产品行业,后来认识了丹妮斯。讲到这儿,我的双眼开始湿润起来。我极为伤感地说道:“我们得放低身价,把零钱攒起来买洗发水。当时就是这么穷。当我把钱全部赔光时,我以为丹妮斯会离开我。她当时年轻、漂亮,而我却落魄得一塌糊涂。帕翠西亚,可能你或别人不这么认为,但说实话,我对女人从来都不是很自信。我总是对我的个头耿耿于怀。当我开始在肉类行业里赚钱时,我以为这会弥补我身高的不足。之后,我认识丹妮斯后,我坚信她是因为我的车才爱上我的。当时我有一辆小小的红色保时捷,对于一个20出头,尤其是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这可太不简单了。“实话跟你说吧——当我第一次看到丹妮斯时,绝对是惊为天人。她就像一个虚幻的、遥不可及的女神。真的是太迷人了!帕翠西亚,我当时简直看呆了。那天我开着卡车,想把肉卖给丹妮斯工作的那家理发店的店主。我不断到理发店找她,不下百次地向她要电话号码,但她就是不愿给我。因此我冲回家,启动我的保时捷,开车返回理发店,就在店外面等着,确保她一走出来就能看到我的车。”这时我向帕翠西亚尴尬地笑笑,“你能想象吗?一个自信满满的人会这么做吗?这真够糗的!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自我创建Stratton起,美国每个孩子都认为21岁前拥有一辆法拉利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我摇着头,骨碌碌地转着眼球。

帕翠西亚笑了笑,说:“亲爱的,我相信你绝对不是‘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儿就冲回家开上靓车’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做的人。事实上,离这儿不远有一处名为‘骑马道’的园区,年轻人过去常常在那里,在他们仰慕的年轻女士面前表演骑马。”说完,帕翠西亚大笑起来,之后又补充道,“亲爱的,这样做的人多着呢,你绝不是第一个。”我温和地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我仍觉得自己有点蠢。至于之后的故事,你都已经知道了。但最糟糕的部分是,当我为了娜丁而离开丹妮斯时,媒体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丹妮斯当时肯定大受打击。我是说,她当时只有25岁,却因某个年轻、身材火辣的模特而遭到抛弃。媒体把她写成是一个年老色衰、丧失魅力的社交名流——仿佛她是因为使用价值不及另外一个女孩而被弃置!帕翠西亚,这种事在华尔街一直屡见不鲜。“我想说的是,丹妮斯同样很年轻、漂亮!你难道不觉得这太过讽刺了吗?大多数男人都在等着要另结新欢、甩掉原配。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华尔街就是这个样子,正如你所说,我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岁月如梭,我的二十岁、三十岁匆匆而过,一晃就奔四十了。帕翠西亚,每个男人都需要在二三十岁时经历一些磨难,了解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意味着什么,但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我外表成熟,内心却幼稚得像个孩子。我生来就有一些天赋,但我的情商不足,无法正确地使用上帝赋予的这些天分。我出事只是早晚的事。“上帝只赋予了我一半天分,即领导他人、以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能力,然而,他却并未赋予我以自制和耐心做对的事情的天分。“话说回来,不论丹妮斯走到哪儿,人们总会对她指指点点,‘噢,看,她就是那个被乔丹•贝尔福特抛弃了的女人,乔丹•贝尔福特为了那个米勒清啤广告女郎把她给甩了。’帕翠西亚,跟你说实话,我对丹妮斯做出的伤害真应该受到惩罚。我不管这是在华尔街还是小市镇,反正我所做的一切不可饶恕。我抛弃了一个善良、美丽、跟我患难与共并将未来交付于我的女孩子。最后,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却离她而去。帕翠西亚,就因为这个,我肯定会下地狱。我罪有应得。”我深吸一口气。“你无法想象我曾经有多么努力地为自己找借口,往丹妮斯身上推卸责任,但我就是做不到。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结论都是一样的,就拿我这件事来说,结论就是,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为了一双长腿、一张稍稍漂亮一点的脸蛋而离开了我忠诚的结发妻子。“听着,帕翠西亚,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你很难做到公正,但在我看来,以你的性格,你能够公正地来看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我从来就不能像信任丹妮斯那样信任娜丁,而且永远都不会有人说服我信任她。或许40年后,当我白发斑斑时,或许我会考虑相信她,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帕翠西亚说:“亲爱的,我非常赞同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信任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是容易的事,但是没有必要一直折磨自己。你一辈子都可以提防着娜丁,盘算着‘如果她另有所图怎么办’。最终你就会把这件事变成自我实现的预言。全部说完和做完后,我们向宇宙发出的能量通常会返回到我们身上。亲爱的,这是宇宙法则。“但另外提一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信任’的吗:为相信一个人,你首先需要相信你自己。亲爱的,你值得信赖吗?”

噢,天哪!这问题可得好好想想!我将问题“输入头脑计算机”,却并不喜欢“计算机”得出的结果。我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说:“帕翠西亚,我得站起来才行。坐了这么久我的左腿疼得不行。我们走一会儿怎么样?咱俩朝酒店方向走吧。我想看看‘演讲角’。或许这会儿正有人站在肥皂箱上痛斥约翰•梅杰呢。他是你们的首相,对吧?”“是的,亲爱的。”帕翠西亚答道。她从长椅上站起,挽着我的手臂一起走。我们沿着小路,朝着酒店方向走着。她说,“亲爱的,到了‘演讲角’听完演讲后你就回答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好吗?”这个女人真是不依不饶!不过我就是爱她!爱这个倾听我忏悔的人!“好的,帕翠西亚,好的。我现在就回答你,答案是‘不’!我就是一个骗子,我和妓女上床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吸完毒后——估计这样的时候得占上一半。但是,就算不吸毒,我仍然还是一骗子。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个人。高兴了吧?”对于我小小的爆发帕翠西亚大笑起来,接下来说了一番让我震惊不已的话,“噢,亲爱的,人人都知道妓女,即便你的岳母,也就是我的姐姐也不例外。关于妓女的新闻屡见不鲜。我想,就娜丁来说,她已下定决心有失就有得。但我真正想问的是,跟你上过床的那些女人,你有没有跟哪一个动过感情?”“没有,当然没有!”我自信满满,脱口而出。刚一说完我就没那么自信了,而是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看看我讲的是不是实话。我从未在感情上背叛过娜丁,对吗?不,从来没有。在肉体上背叛过,但在精神上绝对没有背叛她。帕翠西亚这么一问真是让我感到轻松不少,她可真棒!不过这个话题还是赶紧避开为好,所以我开始聊起我的背伤,告诉她这一慢性伤痛快把我逼疯了,给她讲我做过手术后伤痛反而越来越严重,并解释我如何尝试各种麻醉药——从维可丁到吗啡全都试过,以及这些药如何让我恶心与忧郁,因此我又不得不服用止吐药和百忧解(Prozac)来冲抵我的恶心与忧郁,但吃了止吐药又让我头痛,所以我又吃了Advil止痛药,但这药又让我胃不舒服,所以我又得吃善卫得(Zantac)治胃痛,但这又让我肝脏中的酶含量增加。接着,我告诉她百忧解如何影响我的性欲,让我口干舌燥,所以我又服下舒乐津锭(Salagen)刺激我的唾腺,并服用育亨宾(Yohimbe)治疗阳痿,但后来我把这些药全都停了。我解释道,后来我就一直服用安眠酮,这似乎是唯一一种能够真正止痛的药。快走到“演讲角”时我伤感地说道:“帕翠西亚,我担心我现在已经对药物完全上瘾了,即便是我的后背不痛,我也无法再停止用药了。我脑袋时常会感到眩晕,有时都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事。帕翠西亚,这真的太可怕了,这就好比你人生的一部分一下子蒸发掉了,永远地消失了。但我想说的是,我把所有的安眠酮都冲到了马桶里,现在我却巴不得口袋里就有一片。事实上,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助理用一架协和式飞机让我的司机给我送几片安眠酮来。2万美元,只为了20片安眠酮。2万美元哪!不过我还是想这么去做。“帕翠西亚,这让我怎么说呢?我对药物就是上瘾了。此前我没对任何人承认过,但我知道我就是上瘾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太太在内,都不敢反对我服用药物。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要依赖我谋取生计,因此他们纵容我,以甜言蜜语哄骗我。“这就是我的故事,不过这故事有点不光彩。我过着世界上最离谱、最疯狂的生活。我就是一个成功的失败者。我只有31岁,却成熟得像个老人。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多久,这只有上帝知道。但我真的很爱我太太,很爱我的女儿。在某种程度上,她就是驱动我一直前进的动力。钱德勒,她就是我的一切。我曾发誓,她出生后我将不再用药,但这怎么可能?我根本就停不了药,即便停药也停不了多久。“我一直在想,等钱德勒长大后发现她的父亲是个瘾君子的话她会怎么想?如果她的父亲进了监狱,她会怎么想?如果她长大后能够看书识字,发现她的父亲整天和妓女鬼混,她又会怎么想?帕翠西亚,我真的很怕这一天的到来。而毫无疑问,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帕翠西亚,这真的让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说完这个,我就结束了我的忏悔。我从未如此痛快地吐露心声。说完后我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啊,一点都没好,心情还是一样。尽管走了一段路,我的左腿仍然火烧般疼痛。我等待帕翠西亚给我一点睿智的回复,但她一言不发。我心想,倾听人忏悔可不该这样吧。帕翠西亚把我的手臂挽得更紧,或许是想把我拉得更近些,好让我知道,尽管我做了这些疯狂的事,她依然爱我,并且会一直爱下去。“演讲角”此刻无人演讲。帕翠西亚告诉我,大多数演讲都是在周末。但这样也不错。在这个特别的星期三,我在海德公园大吐心声。短短时间里,“华尔街之狼”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展示了乔丹•贝尔福特真实的一面。但是,这一“变脸”很快就结束了。遥望前方,9层高的多尔切斯特酒店就矗立于繁华的伦敦街道上。此时,我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架协和式飞机何时离开美国,多长时间可到达英国。

第16章故态复萌
如果我一周赚100万美元,普通人一周赚1 000美元,那么,如果我花2万美元买某件商品,就相当于普通人花20美元买某件商品,对吧?一小时后,我坐在多尔切斯特酒店总统套房,这时我脑中突然迸出这么一个极妙的托词。事实上,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合乎情理,所以抓起电话,拨了珍妮特的号码,将她从熟睡中吵醒,然后镇静地说:“你让乔治去艾伦·切姆托伯那儿给我拿20片安眠酮,然后让他坐下一班协和式飞机把药送过来,好吗?”再一想,我才意识到贝赛比伦敦晚8个小时,这就意味着珍妮特那边现在是早上4点钟。我的内疚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我这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她,而且我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作为私人助理,我付给她的薪水可是市价的5倍,所以按道理,我应该有权随时吵醒她吧?或者,如果不是钱的关系,凭借我给予给她的,她从未享受过的父亲般的爱与关切,难道我就不能吵醒她吗?(又是一个绝妙的托词!)很显然我的答案是肯定的——珍妮特马上就完全清醒了,并急切地想讨我欢心。她高兴地回答说:“没问题。我很确定下一班协和式飞机将于明天一早起飞,到时我会让乔治带着药登上飞机的。不过我不用让他去艾伦那儿,我早就在家里做好了‘紧急储备’。”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你在哪儿给我打电话,酒店房间?”还没张口回答“是”,我忍不住在想,一个男人大半夜地给他助理打电话,让她用直升机送毒品过来,以满足他无法控制的毒瘾和明显的自虐欲望,而助理听到这些却丝毫不吃惊,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啊。这个想法有点烦扰,所以我决定还是不“庸人自扰”了。我对珍妮特说,“是的,我就在房间里,否则我还能在哪儿,难不成在皮卡迪利广场上的红色电话亭里给你打?”“去你的!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她答道,接着,她转变语调,充满希望地问道,“跟瑞士那个酒店相比,这个酒店是不是更好一些?”“是的,亲爱的,这个酒店可比瑞士那个好多了。虽然这里并不完全符合我的口味,不过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很漂亮。你干得不错。”“嗯。”她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这房间一晚上多少钱?入住时我没看价格。”

“每晚9 000英镑,相当于13 000美元。不过还算物有所值吧?”我停下来思考她的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不管价格有多离谱,我都一定得入住总统套房。我确定我是“借鉴”了我最爱的一部电影《风月俏佳人》中李察·基尔的做法,但远远不只这个原因。每当走进一家高档酒店,前往入住手续服务台,说出以下这句神奇的话语“我叫乔丹·贝尔福特,我要入住总统套房”时,那种感觉妙极了。噢,我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浑蛋,不过管它呢!我挖苦她说:“噢,世界银行家小姐,谢谢你提醒我当前的国际汇率,不然我可记不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房间每晚13 000美元的价格绝对物有所值。不过我在想,酒店开出这么高的价格,是不是得给我配备个奴隶才对,你说呢?”“我会努力给你找一个的,”珍妮特说,“但我给你争取到一个优惠,明天你可以晚一点办理结账手续,所以我们只需付一个晚上的钱。看看,我总是这么给你省钱。顺便问一句,娜丁的姨妈还好吗?”我立即进入了多疑模式,迅速计算我们的电话交谈遭到窃听的可能性。联邦调查局会有这个胆量窃听珍妮特的电话吗?不,肯定不会!如果窃听一个人的电话而通话双方又从没讨论过什么实质的内容,那么代价可是极为惨痛的,当然,除非联邦调查局一心想拿“性变态”或“瘾君子”的问题来对付我。那么英国人呢?英国军情六处会不会因为我尚未犯下的罪行来跟踪我?不,这也不可能!他们一直在忙着对付爱尔兰共和军呢。他们怎么可能会把精力放在“华尔街之狼”以及他贿赂一名退休教师的魔鬼计划上面。当然不可能。确保我们的谈话十分安全后我回答说:“她很好。我刚去她公寓拜访了她。英国将‘公寓’称为‘flat’而不是‘apartment’,珍妮特。”“这还用你说。”电话那端传来了珍妮特刻薄的声音。

“哦,抱歉,我忘了你是个世界通。不过,我得在伦敦再待上一天,我在这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酒店这边帮我再订一个晚上,另外,确保周五早上飞机在希思罗机场等我。告诉驾驶员当天飞个来回,帕翠西亚周五下午就回英国,明白吗?”耳边又传来了珍妮特特有的尖酸,“我会照您的吩咐去做的,老板”——为什么一说到“老板”这个词时她总是这么不屑——“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得特意告诉我你要在伦敦多待一天。”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想在私底下拿到安眠酮——远离瑞士银行家的视线范围——这一意图真的就有那么明显吗?不,这只是因为珍妮特太了解我了。在这方面她和女公爵倒是挺像的,不过,我对珍妮特撒谎的次数远远少于我的太太,所以她更擅长预料我何时要做坏事。我又得撒谎了:“本来我懒得回答,不过既然你挑起这个话题了,我得派你做件事。是这样的,伦敦这边有家很火的夜店,名叫‘Annabelle’s’,似乎挺难进去的。你帮我在那儿订到最好的位子,时间是明天晚上,告诉他们,我到之前给我准备好三瓶冰镇水晶香槟。如果你有问题——”“请不要侮辱我的能力,”珍妮特打断我,“贝尔福特先生,您的餐桌肯定会订到。明晚您还需要我帮您订点别的什么,还是您已经准备就绪了?”“噢,珍妮特,你可真是个鬼精灵!我对你可真得刮目相看了,既然你提起这个了,那就订两杯Blue Chip,我和丹尼一人一杯。等等,我想想,要不你还是订三杯吧,说不定到时会碰上谁呢。在这些国家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遇见谁。“就这样,我得挂了!我要下楼健下身,然后去邦德街逛逛。等下个月我父亲拿到账单时估计得火冒三丈。现在,在我挂上电话前,提醒我我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老板,并告诉我你有多爱我,有多想我,快!”珍妮特毫无感情地说道:“你是这个广阔世界上最伟大的老板,我爱你,我想你,我不能没有你。”“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心照不宣”地答道。接着,我没说再见就直接挂了电话。

第17章 造假大师
整整36个小时后——周五早上——我们包下的利尔喷气机在希思罗机场起飞,犹如军用战斗机般呼啸着冲向高空。帕翠西亚姨妈坐在我左手边——一脸的恐惧,表情已经僵硬了。她紧紧地抓着扶手,由于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没了血色。我盯着她看了足足30秒,这期间她只眨了一下眼。对于她明显的不适感我顿时心生内疚,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在这个15英尺长、中空的“子弹”中以500英里/小时的速度在空中飞驰,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件好玩的事。丹尼正对着我,背对着驾驶舱,这样一来,从伦敦到瑞士的航程他一直逆向飞行,这一点我可做不来,逆向飞行太不舒服了。不过对丹尼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事实上,尽管飞机产生了巨大的噪音和震动,他却睡着了,仍是他标志性的睡姿——嘴巴大张,脑袋向后靠着,他那口牙齿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我不否认,他的这一“迅速入睡”的超常能力简直让我发疯。他怎么能够做到让大脑停止思考,让想法不再翻腾?这看上去太不合逻辑了!不过,管它的。这是上帝对他的奖励,对我的惩罚。我沮丧地将脑袋靠在小小的椭圆形窗户旁,并轻轻地用脑袋敲着窗户。接着,我将脸紧贴着玻璃,看着下方的伦敦市越变越小。在清晨这个时间——早上7点——一层浓雾仍像一层湿地毯般铺在城市上方,我只能看见大本钟的轮廓——它冲出浓雾,疯狂地想要获得清晨的欢乐。经历了在伦敦的36个小时,想想眼前的这座大本钟和一场嬉闹就足以让我疲惫的神经彻底放松。突然,我不由自主地思念起我的太太了。娜丁!可爱的女公爵!此刻,我最需要她的时刻,她在哪里?如果此刻能让我枕着她那温暖、柔软的胸部并从中汲取些力量,那该有多棒!但这是不可能的。此刻,她身在大洋彼岸——很可能对我最近犯下的过错有所预感并在谋划她的报复行动。我一直盯着窗外看,试图理清过去36个小时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我真的很爱我太太。那么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可耻的事呢?是药物的原因吗?或者,是因为错事本身我才吃药,以此减轻我的负罪感?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个足够将男人逼疯的问题。此刻,驾驶员做了个急速左转。清晨明亮的阳光照射在右侧机翼上,射入了机舱,差点将我晃晕。我转过头,避开明亮的光线,看着旁边的帕翠西亚姨妈。啊,可怜的帕翠西亚!她仍像雕像般僵硬,仍紧紧地抓着扶手,仍有利尔喷气机紧张症。我觉得我应该对她说几句安慰的话,所以,我提高嗓门——嗓门大得足以穿过轰隆隆的飞机发动机——大声对帕翠西亚说:“帕翠西亚姨妈,你觉得怎么样?这跟乘坐商业班机有些不同。你能真切地感觉到飞机转弯是吧?”我转向丹尼,仔细看了看他——竟然还在睡!太不可思议了,这个浑蛋!我想了想今天的行程安排以及我需要达成的目标。帕翠西亚这方面挺简单的。只需让她尽快地进入、离开银行就可以了。届时,她只需朝闭路监控摄像头微笑,签署几份文件,给他们一份护照复印件,这就可以了。今天下午4点我就会让她回到伦敦。一周后她将收到信用卡,开始领取作为我的代理人所获得的好处。这对她来说绝对是益处多多!

帕翠西亚这边一解决好,我就会和索雷尔快速见个面,处理一下枝节问题,就现金走私初步列出一份时间表。第一笔现金转移将定为500万,或者再加100万,然后在此基础上接着进行。美国有几个人可以帮我完成现金走私,不过这是我回国之后的事。如果运气不赖的话,今天就能把所有的事处理好,明天一早就能搭上早班飞机离开瑞士。这可真令人欢欣鼓舞!我爱我太太!而且我还将看到钱德勒,将她抱在怀中。噢,我该怎么说呢?钱德勒简直太完美了!虽然现在她只会睡觉、排便、喝微热的婴儿配方奶粉,但我敢断定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成为天才!而且她非常漂亮!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长得越来越像娜丁了。这正如我所期望的,真是完美极了。不过我还是得把心思放在今天的行程,尤其是与罗兰德•弗朗克斯见面一事上。对索雷尔说过的话我考虑了很多,毫无疑问,像罗兰德•弗朗克斯这样的人绝对会让我“如虎添翼”。如果能够得到一位专家帮我制作各种支持“合理的推诿”的文件,那我的成就可就不可限量了。最明显的好处就是,使用我的海外账户做《S条例》规定的业务,而无须根据《144规则》等到持有满两年后才出售股票。如果罗兰德能够伪造得到批准的合法外国实体的皮包公司,我就可以利用《S条例》资助我自己的一部分公司,其中最重要的一家就是Dollar Time。Dollar Time需要注资200万美元,如果罗兰德能够伪造所需的文件,那么我就能使用我自己走私到瑞士的钱资助Dollar Time了。这将是会谈讨论的主题之一。我是那么鄙视卡明斯基,但又是他将我介绍给了吉恩•杰奎斯•索雷尔,这可真是够奇怪的。这真是“无能的人也能干成大事”的经典范例。想到这儿,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很快我就又要回到瑞士了。罗兰德•弗朗克斯的办公室占据着一座狭长的红色砖砌写字楼的一楼,写字楼共有3层,坐落于一条寂静的街道上,两旁是灰色的鹅卵石人行道,并有各色各样的小型零售店,不过尽管已是下午3点左右,却没多少生意。我决定与罗兰德•弗朗克斯单独见面——鉴于所讨论的话题足以让我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谨慎从事才更为妥当。不过我不愿让这些古怪的顾虑对我与我未来的“造假大师”的这次见面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不知为何,我就是不能把这四个字从脑中抹掉——“造假大师”!“造假大师”可为我带来无限可能!我将得以运用众多古怪的战略!我将凭借“合理的推诿”这层不可思议的面纱得以规避众多的法律!帕翠西亚姨妈的事非常顺利地完成了,这是个不错的预兆。事实上,此刻她正在返回伦敦的路上,希望午饭后喝下5杯爱尔兰威士忌后,回程的路上她能在利尔喷气机上感觉舒适些。至于丹尼,他就另当别论了。之前见到他时,他正在索雷尔办公室聆听有关瑞士女人活泼天性的谈话。通往“造假大师”办公室的走廊阴暗、发霉,如此简朴的环境不禁令我有一丝伤感。当然,罗兰德•弗朗克斯的正式头衔并不是“造假大师”之类的。事实上,我猜我是头一个将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描述瑞士托管人特质的人。

“托管人”这个头衔没有丝毫负面的含义。从法律角度看,“托管人”不过是对于任何一个履行照看另一个人事宜的法律义务的个体——被托付的人——给予的一个体面的称谓罢了。在美国,富裕的新教贵族就会聘请托管人照看他们为自己的白痴儿女建立的遗产或信托基金。大多数托管人严格按照父辈新教贵族设立的指导准则,即分配金钱的数额与时间,来履行托管职责。如果一切按计划行事,白痴儿女们直至长大并接受“他们真的是白痴”这一事实后,才能够拿到大部分遗产。这样,父母仍为他们留有足够的钱让他们以新教贵族的方式继续过他们的新教贵族生活。但罗兰德•弗朗克斯并不是这一类型的托管人。他的指导准则将由我以于我有利的方式来设定。他将负责处理我所有的书面文件,并申报需要向众多国外政府进行申报的所有官方表格;他将伪造看似很官方的文件,为向国外转移金钱以及向我秘密控制的实体进行股权投资制造正当理由;接着他还要根据我的命令,向任何一个我选定的国家分散金钱。我打开罗兰德办公室的门,他此刻就在里面:我神奇的“造假大师”!这里没有接待区,只有一间大的、布置精良的办公室,里面有红木镶饰的墙壁与豪华的茶色地毯。他正倚靠在一张大的橡木办公桌的桌边,桌上堆满了数不清的文件……他可真是个瑞士胖佬!个头和我差不多,但肚子超大,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仿佛在说:“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想方设法欺骗各国政府。”他后面摆放着一个大的胡桃木书柜,书柜直抵天花板,足足有12英尺高。书柜里摆满了数百本大小、厚度、颜色(均为咖啡色)相同的皮革封面的书,但每本书都有一个不同的书名,书名用金色字母沿着装订线写下。我在美国曾看到过这样的书,这些都是正式的公司用书,每组建一个公司你就会得到这种书。该书由公司执照、空白的股票凭证、企业印章等构成。一个底端有轮子的古老的图书室梯子倚在书柜上。罗兰德•弗朗克斯走上前来,还没等我伸出手就抓住了我的手。他用力地和我握着手,并投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说:“啊,乔丹,乔丹,我们俩肯定很快就能成为朋友!我从吉恩•杰奎斯那儿听了你不少的事情。他给我讲了你过去精彩的商场旅程以及你未来的计划。我们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一起探讨,你说对吧?”我忙不迭地点头,有点被他的热情冲晕了头,但我马上就喜欢上他了。他身上有一点诚实、直率的特质。罗兰德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罗兰德将我引至一个黑色的皮革沙发前,示意我坐下,然后他坐在了旁边配套的黑色皮革椅上。他从一个纯银盒子里拿出一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对着一头弹了弹,让烟叶更坚实些。接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配套的纯银打火机,打开打火机,将脑袋偏向一边,以防自己被9英寸高的火苗烧到,接着,他用力地吸了口烟。我静静地观察着。最终,足足有10秒钟,他吐了口气,但只有一缕烟出来。简直难以置信!烟哪儿去了?

我正要问他,他突然说话了:“你一定得给我讲讲从美国飞往瑞士的航班上发生的事。这简直是传奇。”他朝我眨了眨眼。接着,他摊开双手,耸耸肩说,“但我,呃,我是个简单的人,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女人——我可爱的太太!”他眼珠子转了转,说,“我对你的经纪公司以及你名下的所有公司可是听说过不少。你这么年轻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真是了不起!我想说的是,你现在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但是……”“造假大师”开始滔滔不绝,说我有多年轻,我有多厉害,但我发现我很难跟上他的讲话。我一心盯着他那硕大的颌骨,仿佛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艘飘摇不定的帆船。罗兰德长着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前额很低,大鼻子胖乎乎的。他的肤色很白,脑袋似乎直接架在胸部而不是脖子上。咖啡色、近乎黑色的头发在圆圆的脑袋上向后梳着。我的第一印象是对的:尽管这块瑞士地毯令人生厌,但却散发出了一种内在的温暖,一种平和、安逸的生活状态。“……我的朋友,我把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说了。毕竟,外观是使事物产生差异的决定因素。按你的话说,那就是‘不要忘记加点缀物’,我说得对吧?”他笑着问我。尽管只听到了他这番话的最后几句,中心主题却很清晰:书面证据就是一切。我以比平时更为木然的语气回答说:“罗兰德,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我一向引以为傲的一点是,我是个做事非常小心谨慎的人,一个对周围状况十分现实的人。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万不可粗心大意的。我们可不是女人或孩子,我们的粗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以一种充满了睿智的语调说着,但内心深处我希望他从未看过《教父》。抢了教父的风头让我稍稍内疚了一下,但我却似乎阻止不了自己。电影中充满了这样精彩的对白,剽窃几句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从某个角度看,我的生活方式像极了教父,不是吗?我从不通过电话谈事情;我将心腹限定为极少数交情深、值得信任的朋友;我向政客和警官支付好处;有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等人每月向我“进贡”等等。但是,和我不同的是,教父没有毒瘾,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上了金发美女的套。噢,这些都是我的致命伤,毕竟,没人能够十全十美啊。很显然,他并未注意到我的剽窃做法,而回答说:“对于你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这可真是个很棒的观点。我非常赞同这一点。粗心大意是任何一个认真的男人都承受不起的奢侈品。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应把重点放在这上面。我的朋友,正如你所见,我可以为你行使很多职能。当然,我最拿手的就是记录书面文件、填写公司表格等,我相信你已经很了解了。那么我们就跳过这些。我想问一句:我们应从何处着手?我年轻的朋友,你的想法是什么?请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我笑了笑,说:“吉恩•杰奎斯告诉我,你是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人,你是这一行里能力最强的人。我就不绕圈子了,咱们开门见山吧,我希望未来很多年里,我们可以一起联手经营。”我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等着他对我摆出恩赐态度的发言很领情的点头与微笑。尽管我从来都不提倡这类摆出恩赐态度的讲话方式,但既然这是我首次与一位真正的“造假大师”面对面交谈,我想,这样做似乎也算恰如其分。如我所料,罗兰德嘴角上扬,谦恭地点着头。接着,他又吸了一大口烟,开始吐起圆圆的烟圈。我心想,这可太美了!这些完美的浅灰色烟圈直径约两英寸左右,在空中毫不费力地飘移着。

我笑笑说:“罗兰德,这些烟圈可真是漂亮。或许你该给我讲讲为什么瑞士人这么喜欢抽烟。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吸烟能让你感觉不错的话,我是全力赞成吸烟的。事实上,我父亲可是一个很棒的吸烟者,所以我对吸烟这件事非常尊重。不过,瑞士人似乎将吸烟推向了另一个高度,这是为什么呢?”罗兰德耸耸肩说:“30年前瑞士和美国一样。但你们政府喜欢多管闲事,甚至干涉个人享受简单的、作为男人的乐趣的权利。他们发起了一场反对吸烟的大规模宣传活动,谢天谢地,这场活动没有扩展到大西洋的这一岸来。一个政府竟然决定一个男人可以和不可以使什么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这可真是太离谱了。这一次是香烟,那下一次活动会针对什么,难道是食物?”他咧着嘴大笑,接着很有兴致地拍拍他的大肚子说,“我的朋友,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肯定会将手枪放入嘴里,然后扣动扳机!”我绅士般的笑笑,摇摇头,向空中摆摆手,仿佛在说:“噢,拜托!你可没那么胖!”接着我说,“噢,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你说的这番话挺有道理的。美国政府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过分干涉,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今天会坐在这里的原因了。但我对在瑞士进行交易仍然有很多担忧,大多数担忧源于我对贵国,也就是海外银行业——的情况缺乏了解,这一点令我极为不安。罗兰德,我非常相信,知识就是力量,在这样一个风险极高的情形下,缺乏知识肯定会招致灾难。“所以,我必须对此有更多的了解。每个人,在某一时刻,都需要有一位导师,而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导师。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在你们领地内进行经营。比如说,哪些事情被认为是‘禁忌’?判断的好与坏的界限在哪里?哪些做法被视为鲁莽,哪些做法被视为谨慎?罗兰德,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想远离麻烦,这些都是我必须要知道的。我需要了解你们所有的银行法,一字一句都要知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看看过去的诉讼案件,看看其他人都是因为什么惹了麻烦,他们都犯了哪些错误,以确保我以后不出同样的问题。罗兰德,我是个重视历史、以史为鉴的人,我坚信,一个人如果不研究过去的错误,那么他注定会犯同样的错误。”我以前就这么做过,当我创建Stratton时,我仔细研究了过去的诉讼案件,而这一做法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罗兰德说:“我年轻的朋友,这又是一个很棒的观点,我很乐意为你搜集一些信息,但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大概地给你讲一下。事实上,美国人与瑞士银行产生的所有问题,其根源与大西洋此岸毫不相关。一旦你的钱安全转移过来,我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疏散至几十个不同的公司账户内,而且绝不会让你的政府起疑心。我从吉恩•杰奎斯处得知,默勒太太上午已去过银行了,是吗?”我点点头。“是的,她已经在回英国的路上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份她护照的复印件。”我拍拍左边的西装口袋,暗示复印件此刻就在我身上。“这太好了,”罗兰德说,“太棒了。如果你可以向我提供一份,我会将它在我们组建的每一家公司进行存档。单独说一句,请知悉,仅当你授权时,吉恩•杰奎斯才会与我分享信息。另外,他永远都不会提及默勒太太曾亲自去过他们银行。我还想补充一句,我与吉恩•杰奎斯的关系是单向的。除非你要求,否则我永远都不会跟他提及我们的业务。“我强力建议你不要孤注一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日内瓦联合私立银行是一家不错的机构,我建议你将大部分钱存放在他们那儿。但是其他国家,如卢森堡、列支敦士登等也有很多对我们有用的银行。将你的交易分散于多个不同的国家可以创建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任何一个政府都几乎难以将其解开。“每个国家都有它自己的一套法律。所以,在瑞士被列为违法的行为在列支敦士登可能就是非常合法的。基于你考虑从事的交易类型,我们将针对交易的各个部分成立不同的公司实体,只在特定的国家做合法的事情。但我这只是大概讲讲,现实的可能性远不只这些。”我心想:太难以置信了!他绝对称得上是“造假大师”!沉默片刻,我说,“或许你可就事情的详细情形给我做一个简短的培训。这样做会让我内心更舒服更自在一些。我是说,不管在美国还是在瑞士,打着公司的幌子做事肯定会有很多明显的好处,但我感兴趣的是那些不那么明显的好处。”我笑了笑,又朝后倚去,跷起了二郎腿。这种姿势的含义是:“慢慢给我讲,我不着急。”

“当然可以啊,我的朋友,现在,我们来讲讲这些事情的核心问题。每家公司都是皮包公司,即没有一份真实的书面文件宣称谁是公司的所有人。在理论上,谁持有真正的股票——即股票持有人——就被视为合法所有人。有两种方法可以确保你在这类公司的所有权。第一种是,个人持有股票,成为这些股票的持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安全的股票存放地点,比如放在美国的保险箱或其他地方,那就是你的职责了;第二种是,在瑞士开立一个以数字为代号的保险箱,将股票放在那儿。只有你一人能够使用这个保险箱。和瑞士的银行账户不同,保险箱完全是数字代码,不会有人名。“如果你选择这一方法,那么我建议你租下一个保险箱,租期为5年,你提前一次性付清所有费用。这样,任何一个政府都无法使用这个保险箱。只有你——如果你希望的话,或许再加上你的太太——知道它的存在。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告知你太太。相反,你可以告诉我你太太的联系方式——但愿任何事都不会发生。如果真的出事,我会立即通知她的。“不过,我的朋友,不要误以为我这条建议是在暗示我不相信你的太太。我相信她是一位很不错的年轻女士,而且我还听说她非常漂亮。这只是因为,过去出现过不好的先例:心存不满的太太向急于调查的国税局工作人员透露不应该说的秘密。”我停下来思索着他的这番话,这听起来让我想起了那600万被屠杀的犹太人的鬼魂在苏黎世和日内瓦的大街上游荡,试图找到他们的瑞士银行家。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罗兰德是那种充满正义感、不会干缺德事的人。但我如何确定我的判断无误呢?作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外表是靠不住的。或许我应该告诉我的父亲,或者更好的做法是,递给他一个密封的信封,里面列有清楚的说明,并且仅当我过早死亡时才可打开——鉴于我喜欢醉酒后驾驶飞机、大停电时玩深海潜水,“英年早逝”绝对不无可能啊。我决定将这些偏题的想法放在心里。“出于种种原因,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方法。尽管我从未收到司法部的传票,不过,把我所有的文件存放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外仍不失为不错的做法。你可能也知道,我所有的法律问题都是民事性质,而不是刑事性质,事情本来也应该如此。罗兰德,我是个合法的商人。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我始终尽最大努力以对的方式做事。但尽管我做了不少努力,美国很多证券法的规定却完全模棱两可,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跟你说实话吧罗兰德:在很多情况下——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违法更多是主观认识的问题。”这可真算是谎话连篇,一派胡言!不过它听起来却挺像那么一回事。“所以,有时,我认为非常合法的事最后却出了意外。这有点不公平,但这是现实。我想说的是,我的大部分问题都与编写不当的证券法直接相关,这些法律仿佛就是针对政府想要迫害的特定个体而设计的。”罗兰德大笑不止。“噢,我的朋友,你太厉害了!你这种看待事情的方式太绝了!我从未听过谁以这样一种方式看待问题。你刚刚这番话太棒了,太棒了!”我大笑着说:“这话从像你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我就当是极大的赞扬了。我不否认的是,和任何一位商人一样,我不时也会做出点出格的事,冒点风险。但我向来都会对风险进行计算,我得补充一下,是进行极其精密的计算。我做的每一次冒险总是会有一份无懈可击的书面文件做支持,从而提供‘合理的推诿’。我想你应该很熟悉这个术语吧?”罗兰德缓慢地点点头,显然,他被我违犯每一部证券方面的法律都能找到合理理由的能力深深地吸引住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正在制定新的法律,试图要阻止我。我继续说道:“我想你以后会了解这个术语的。5年前我在开创经纪公司时,一个很睿智的人给了我一些很睿智的建议。他说,‘如果你想在我们这个疯狂的行业中生存下来,那么,你在运作的过程中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参与交易的每一个人最终都会被联邦调查局等政府机构严密监控。当那一天到来时,你最好确定你能就为什么该笔交易没有违犯任何证券方面的法律或是任何一部法律做出合理解释。’“现在,说到这儿,罗兰德,我想告诉你,我所做的事情中,99%是诚实可信的,但另外这1%却足以对你产生致命的一击。或许明智的做法就是,让我尽可能远离那1%。我想,应该是由你来担任这些公司的代理人,对吧?”

“是的,我的朋友。根据瑞士法律,我将被授权代表公司签署文件,以及签订任何一份我认为最有利于公司或其受益人的合约。当然,我认为适合的交易全是经你推荐的。例如,如果你告诉我你认为我应将钱投资于某只新股票或某座不动产,或其他东西,那么我就会按照你的建议来做。“这是我服务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了。你看,对我们做的每一笔投资,我都会建立一个文件夹,里面存有调查文件和通信——来自不同证券分析师或不动产专家或其他需要的人——这样我就建立了一个独立投资的基础。有时,我可能需要外部审计师的服务,他的工作就是提供一份报告,写明某项投资非常不错。当然,这位审计师一直会做出恰当的总结,但重要的是,他会提供一份列有条线图和彩图的体面报告。我们就靠这个文件夹来支持‘合理的推诿’。如果哪天真的有人问及我为何要做某项投资时,我只需指指一个两英寸厚的文件夹,然后耸耸肩膀。“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只是讨论个大概。我还有很多策略可以和你分享,让你能够‘披着隐形的外衣’做生意。此外,如果以后你想把放在瑞士银行的钱不着痕迹地带回美国,那么,在这方面我也能给你很大的帮助。”我心想,这倒是挺有趣的。这一直是最让我头痛的问题。我向沙发边缘靠了靠,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至不足3英尺。接着,我压低嗓门说:“罗兰德,这是我非常感兴趣的问题。说实话吧,吉恩•杰奎斯为我设计的场景我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列出了两个不同的选择,就我来看,这充其量只能算‘业余水平’,说得差点儿,这无疑是自杀式提案。”“噢,这样啊,”罗兰德耸耸肩回答说,“我对此倒不感到意外。吉恩•杰奎斯是个银行家,他的专长是资产汇总,而不是‘账目搞鬼’。我得补充一点,他是一位很优秀的银行家,他会把你的账户管理得很好,绝对会非常谨慎。但他对伪造文件不太在行,无法使金钱在国家之间自由流动。而这就是像我这样的代理人的职责。事实上,你会发现,日内瓦联合私立银行极其不鼓励从账户中取钱。当然,你一直都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处理你的钱,他们不会拦着你。但是,如果吉恩•杰奎斯试图劝服你不要将钱从账户中取出时,例如,他可能会以‘取钱会引起政府警觉’为借口,你可别吃惊。但这并不是针对吉恩•杰奎斯一个人的,所有的瑞士银行都以这种方式在运营,即自助风格。我的朋友,瑞士银行体系每天都有3万亿美元流入、流出,所以,你账户中的金钱活动基本上不会引起警觉。像您这样的聪明人,很容易就能发现银行这么做的动机就是,希望他们的账户余额尽可能的高。“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吉恩•杰奎斯给你支了什么招儿?我很想听听银行家在这方面的最新举措。”说完,罗兰德向后倚着,将双手交叉放在圆鼓鼓的肚子上。

我模仿他的肢体语言,也从沙发边向后靠去,然后说:“他建议的第一个方法是通过借记卡。这看上去可真够奇怪的。我是说,揣着一张与外国账户绑定的借记卡满城跑,这得留下多长的书面证据啊!我摇着头,滚着眼珠子,让他清楚我的要点。“他的第二个建议同样很可笑:将我在美国的住房进行抵押——用我在海外的钱偿还抵押。我相信你不会把这些话讲给索雷尔听,不过我得承认,我对这个建议极其失望。所以,罗兰德,你跟我说说,问题出在哪儿?”罗兰德自信地笑笑,“有很多方法可以做这件事,而且都不会留下书面证据。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些方法会留下很长的书面证据,但这种证据是可以证明这件事完全‘干净’,经得起大洋两岸最严格检查的。你了解‘转移定价’这一做法吗?”“转移定价”?是的,我知道什么是“转移定价”,但是这有什么用呢?突然间,种种邪恶的策略迅速涌入我的脑海中。啊,这其中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我对“造假大师”投去了灿烂的笑容,说:“造假大——噢,我是说,罗兰德,‘转移定价’这个我懂,这真是个聪明的想法。”他看上去有点吃惊,可能是没有料到我竟然懂这一鲜为人知的“转移定价”法,“转移定价”是个金融骗局,进行一项交易时,针对某一特定产品你可以超额或不足额支付,具体取决于你希望让你的钱以何种方式流动。这一做法的关键在于,你同时充当这笔交易的买卖双方,你既是买家,又是卖家。“转移定价”的做法大多用于逃税,这是资产达几十亿美元的跨国公司的常用策略——当一家全资子公司向另一家销售时,它们可以改变内部定价策略,从而将利润从公司所得税负担较重的国家“转移”至不征收公司所得税的国家。我在一本经济杂志上曾读过一篇这方面的文章,文章讲的是,日本本田汽车公司对美国工厂购买的汽车零部件收费过高,从而使它在美国的利润降至最低。这一动机太过明显,惹得国税局暴怒不已。罗兰德说:“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转移定价’。这可并不是众所周知的做法,在美国更是鲜为人知。”我耸耸肩说:“我想到了很多方法来使用这一策略,在不引起警觉的前提下进行金钱的流动。我们要做的就是,成立一家皮包公司,让它和我的美国公司从事某种交易。现在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家名叫Dollar Time的公司。这家公司正放着一堆价值几百万美元的服装库存,却连一美元都卖不出去。“但我们能做的是,成立一家皮包公司,给它起个与服装相关的名字,比如服装批发有限公司,诸如此类。然后,我可以让Dollar Time与我的海外公司进行交易,让海外公司买走毫不值钱的库存品,将我在瑞士银行的钱转回美国。这笔交易所留下的书面证据只有一张购货单和一张发票。”罗兰德点点头说:“是的,我的朋友。我能够打印出所有类型的发票和销售单,以及我们需要的其他任何东西。我甚至能够打印出经纪人确认书,并将日期退回至一年前。换句话说,我们可以找份去年的报纸,挑一只现在已经大幅上涨的股票,然后伪造记录,表明该笔交易已经做出。我不多说了,真正要把所有这些都教给你,得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另外,我还能进行安排,只需建立皮包公司,为不存在的商品开出发票和销售单,从而让你在很多国家都能拿到现金。最终,我会让利润终止于你选定的国家,从而让你收回现金。而这些交易只会留下一份无懈可击的书面证据,证实这笔交易的合法性。事实上,我已经以你的名义创建了两家公司。朋友,来,我给你展示一下。”说完,我的“造假大师”从他的黑色皮椅上拖起了庞大的身子,引领我走到靠墙的公司书架旁,从中拿出了两本。“这儿,”他说,“第一个公司名叫‘联合海外投资’,第二个公司叫‘远东投资’。这两家均在英属维京岛注册,因为那里既没有税,也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你只需要提供一份帕翠西亚的护照复印件,剩下的全由我来处理。”“没问题。”我笑着说。我将手伸进了西装里面的口袋,将帕翠西亚的护照复印件交给了我神奇的“造假大师”。我要努力向这个人学习——学习瑞士银行业的方方面面,学习如何将所有的交易隐藏在一张无懈可击的外国皮包公司网络中。如果在以后的道路上遇到麻烦,那么,我即将伪造的种种书面证据将是我的救星。是的,现在可算把问题都理清了。尽管吉恩•杰奎斯和罗兰德各有不同,但是这两个人都很有实力,都值得信任。这就是瑞士,一个充满秘密的华丽国度,在这里,他们两个都没有理由会背叛我。不过,将来的某一天,我会知道,我看错了他们其中的一人。

第18章 寻找替罪羊
劳动节周末,西汉普顿沙滩一个阳光灿烂的周六下午,我们和其他夫妻一样,正躺在床上做爱。女公爵仰面躺着,双臂在头顶张开,枕着一个白色的丝绸枕头,那头性感的金发绝妙地衬托着她完美的面部曲线。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为了我而从天堂下凡的天使。我躺在她的身上,双臂也像她一样张开,并抓着她的手,手指交叉。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两人之间除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别无他物。我试着去吻她的嘴唇,但她将头偏向了一边,我只吻到了她的高颧骨。我歪着脑袋,想斜过去吻她,但她迅速将头扭向了另一边,弄得我又吻到她的颧骨上了。她那颧骨就跟凿出来似的,差点把我的下嘴唇给削去。我用企求的语调说,“拜托了娜丁!拜托你别这样对我!”我噘噘嘴,“这两周我可一直是完美先生,所以别抱怨了,让我吻你一下!”说完,我心里就暗自得意起来,毕竟,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从瑞士回来后我的表现可一直称得上是近乎完美。我没有和妓女上过床——一个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在外面待到很晚。我的药物服用量减少——应该说大幅减少——现在的服用量不及以前的一半,甚至有几天我一点都没碰。事实上,我都记不得最近什么时候吃过很多药了。我正处于某个短暂间隔阶段中,我疯狂的毒瘾似乎得到了控制。事实上,这头魔兽不过正在睡觉罢了。以前我也有过这样的阶段,那时,我对服用药品的快感无法控制的饥渴大大地降低。在这样的短暂间隔里,就连我的背痛也没那么严重了,而且我的睡眠质量也提高了。不过,唉,这只是暂时现象。总有什么事或什么人会让我重新疯狂起来,接着,一切再次变得不可收拾了,我的堕落程度从而进一步加剧。我有点愤怒地脱口而出:“拜托了,你的脑袋别晃了!我快来了,我想在高潮的时候吻你!”很显然,女公爵并不赞赏我这种自私的态度。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她已经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她那纤细的双臂做了个灵巧的动作就猛地起来了,使我的身体朝漂白的木地板飞去。在下落的过程中,我透过平板玻璃窗瞄了一眼深蓝色大西洋的美景——家里后面一排墙壁我全部采用了平板玻璃。大洋约有100码远,不过看起来却要近得多。正当我快落在地上时,我听到女公爵说:“噢,亲爱的!当心!我没想这样——”砰!

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眨了眨眼,祈祷身上的骨头都没断。“呃呃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呻吟着。现在,我仰面躺在地板上,赤裸着身子。我是不是努力让后背着的地?不不,我确信我没有。不过现在头太晕了,一点都动不了。
女公爵向床边伸出脑袋,古怪地盯着我看。然后,她抿着性感的双唇,用“小孩子不小心在操场上摔倒时妈妈通常会使用”的语调说:“噢,我可怜的小宝贝!快回到床上,到我身边来,我会让你感觉更好的!”
我从来都不是个吹毛求疵的人,所以,听完她的话我翻过身站了起来。我正要回到床上,这时我发现自己被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迷住了:不仅仅是性感的女公爵,还有她身下的300万美元现金。是的,眼皮底下就有300万美元。噢,300万!我们刚刚数完。这些钱每一万美元一小捆,每一小捆约为一英寸厚,共有300捆,全都放在我们的卧室大床上——一捆接一捆地叠放着,足足有1.5英尺高。在床的每个角上都有一个高达3英尺的大象鼻子,这为卧室设定了主题:长岛上的非洲旅行!这时,娜丁跳到床边,把7万或者8万美元放到和我一起飞下床的25万美元旁边。不过,这并未影响画面效果。床上依然一片绿色,看起来就像是雨季过后亚马孙热带雨林的地面。
女公爵投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想着要把你扔下床。我发誓!”她无辜地耸耸肩,“我只是肩膀抽筋了,而且我原以为你很重呢。”凭借一个矫健的动作,她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我的身旁。接着,她歪着嘴,开始不断咬着自己的嘴巴内侧——她一搞不清问题时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几秒钟后,她停了下来说:“你确定这是合法的吗,因为,我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这看上去……有问题。”这一刻我可一点都不想就洗钱活动对太太撒谎。但她是我的太太,这就意味着她获得了被我欺骗的权利。我以最具信服力的语气说道:“娜丁,我告诉你——我所有这些现金都是从银行里取出来的。这你都看到了。现在,我不想否认说艾略特没有偶尔给过我一点小钱……”——一点小钱?500万美元也叫小钱?——“不过那跟这笔钱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笔钱绝对合法,如果政府现在上门来审讯我,我只需亮出取款单就可以了。”“我知道你这些现金是从银行提出来的,但它看起来就是不像合法的钱。我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现金……噢,我不知道。看起来真的挺怪的。”她又开始嚼起了嘴巴内侧。“你确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亲爱的,你就相信我吧,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不可否认的是,20世纪70年代初,一些行为非常古怪的犹太人从勒弗拉克市逃亡至此。不过这些人跟托德•加勒特相比可绝对是小巫见大巫。托德比我大3岁,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当时我刚满10岁,托德刚和他那对古怪的父母——莱斯特和蒂尔玛——搬入一所花园公寓,当时他站在一个可容纳一辆车的车库门口。他的哥哥弗莱迪不久前因海洛因吸食过量而死,他死后两天他们才在抽水马桶上发现他,当时,生锈的针头仍插在他的胳膊上。所以,相对来说,托德算是正常的了。话说回来,当时,他穿着黑色的功夫裤和黑色的功夫鞋,正在对着一个白色的帆布沙袋拳打脚踢。70年代初时,柔道并不流行,当地的购物中心里柔道馆不像今天这么多,所以,托德•加勒特很快就因他的古怪而名声在外。但他至少有一个优点——坚持不懈。他每周7天,每天12个小时在小小的车库里对着帆布沙袋拳打脚踢膝盖顶。没人把托德放在眼里,而他17岁的一天,情况发生了逆转。当时,托德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昆士区杰克逊高地。杰克逊高地距离贝赛仅几英里之遥,相距咫尺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杰克逊高地,他们的官方语言是蹩脚的英语,最常见的职业是失业,就连老奶奶们随身都带着弹簧刀。在酒吧里,托德和哥伦比亚4个毒品交易商争吵了几句——这时,他们向他发起攻击。对打结束后,其中两人骨折,4人脸被打烂,1人中刀——托德从他身上拿出刀,用他的刀捅了他。之后,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自此,托德自然而然地投身于兴盛一时的毒品交易网络,凭借恐惧与恫吓,再加上适当的街头混混做派,很快他就坐上了头把交椅。当时他才20出头,一年却能赚取大把钞票。他夏天在法国南部和意大利里维埃拉度假,冬天则在里约热内卢风景绚烂的沙滩上。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直至5年前的一天——当时,他躺在依帕内马海滩上,被一个不知名的热带昆虫咬了一口,就这样,4个月后,他上了心脏移植的申请人名单。不到一年时间,他体重就降到了95磅,他那9英尺10英寸的体格已瘦得皮包骨头了。托德就这么等了两年,后来,一个伐木工人——很显然他极其笨拙而且命短——竟然从加州红木树上摔了下来,当场跌死。正如人们所说,对一个人的诅咒是对另一个人的恩赐:他的组织型和托德正好匹配。心脏移植3个月后,托德重新回到了健身房;再过3个月,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再过3个月,托德成了美国最大的安眠酮交易商;再过3个月,他发现,我,乔丹•贝尔福特,奇迹般的投资公司Stratton Oakmont的所有者,对安眠酮上瘾,所以他找到了我。

这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从那时起,托德卖给了我5 000片安眠酮,为报答我帮他在Stratton新发行的股票中赚到钱,他还免费赠送了我5 000片。但随着新发行股票的利润飙升至百万美元,他很快意识到,他可能无法用安眠酮来回报我了。所以他开始问我,有没有他可以效劳的地方,任何事都行。我控制住让他暴打自二年级起每一个以错误态度对待我的小孩子的冲动,但他软磨硬泡,最终,当他又一次问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算是要杀人,你也尽管跟我说”时,我决定让他加入洗钱活动了。他新任太太卡罗琳恰好就是瑞士公民,这使得这一决定看起来再自然不过了。此时,托德和卡罗琳正站在我的主卧中做着他们一直在做的事——争吵!在我的敦促下,女公爵去市区购物了。毕竟,我不希望她看到我眼前这疯狂的一幕。非常疯狂:卡罗琳•加勒特只穿了一条白色丝绸短裤,一双白色Tretorn网球鞋。她站在距我不足5英尺的地方,双手绑在脑后,胳膊肘支向两边,仿佛刚刚有警察在对她大叫,“将双手放到脑后,不许动,否则我要开枪!”与此同时,她那巨型的瑞士双乳就像两个装满水的气球般挂在她纤细、5英尺2英寸的骨架上。一头浓密的染过的金发垂至臀部。她有着迷人的蓝眼睛、宽宽的前额和漂亮的脸蛋。总而言之,她是个金发美女——瑞士金发美女。“托德,你是个愚蠢的笨蛋!”“瑞士金发美女”以浓重的瑞士口音说道,“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破胶带弄疼我了!”“给我闭嘴,”她挚爱的丈夫回答道,“他妈的别动,不然我搧你耳光!”托德正围着妻子转圈,手里拿着一卷遮护胶带。每完成一圈,缠到她腹部和大腿上的30万美元现金就更紧了一些。“你这个笨蛋,凭你说的这番屁话,我有权搧你一个耳光。对吗,乔丹?”我点点头,“绝对可以,卡罗琳——你径直走上前去朝他的脸搧一巴掌。问题是,你丈夫是个犯贱的浑蛋,你这样做他可能会很享受呢。如果你真的想让他上火,那你就见人就讲他有多么善良、多么好,他有多喜欢在周日早上和你躺在床上看《纽约时报》。”

托德投来一个邪恶的微笑,我不禁在想,一个从勒弗拉克逃亡至此的犹太人怎么能如此像傅满洲博士[3]呢。事实很简单,他的双眼有点斜视,皮肤有点黄,而且嘴上和下巴上都留起了胡子,这让他看起来像极了傅满洲。托德总是穿黑色的衣服,今天也不例外——上身穿着一件范思哲T恤衫,前面有一个大大的黑色皮制的V字;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莱克拉自行车运动员短裤。T恤衫和短裤紧紧地贴在他长满肌肉的身体上。我能看到他身上带着一把枪——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点38 snub-nose正从短裤下后方凸显出来。他的前臂上长着厚厚的黑毛,看起来就像是狼人。
“我搞不懂你干吗帮她说话,别理她。”托德咕哝道,“这样就轻松多了。”
“瑞士金发美女”咬着白色的牙齿说:“噢,还是别理你自己为好,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你这个瑞士笨蛋!给我闭嘴,原地别动。我快弄完了。”托德走到床前,拿起一把手持金属探测器——就是你通过机场安检时用的那种。他开始上上下下扫描“瑞士金发美女”的身体。“我跟你说,”“瑞士金发美女”说,“这根本没用!这是纸币,不是银制的。你怎么会觉得金属探测器能查得出来呢,嗯?你真是浪费钱,竟然买这么愚蠢的仪器回来,你这个笨蛋!”托德厌恶地摇摇头。“你才是笨蛋,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就直接说好了。不过,我先说一句,每张百元纸币里面都有一根细细的金属线,所以,我只是想确定这些钱捆在一起时不会让探测器发出声响。这儿,看。”他从一捆钱中抽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对着光线看。的确如此:纸币从上到下有一根细细的金属线,或许有1毫米宽。托德扬扬得意地说:“我说得没错吧?服了吧?以后别再怀疑我。”“好吧,托德,这次算你赢了,不过这不算什么。我跟你说,你得好好待我,因为我是个好女孩,我能找到别的好男人。你在你朋友面前真是个炫耀狂,但却让我穿条短裤站在这儿……”“瑞士金发美女”大讲特讲托德如何虐待她,但我不想听下去了。很显然,她一个人无法运走足够的钱,对整个活动起不了多大作用。除非她愿意把现金塞到行李内——我认为这样做风险太高——要想把这300万美元完全运到瑞士,她得来回走10趟。这就意味着她得通关20次,美国海关10次,瑞士海关10次。她是瑞士公民,这可以确保她能顺利地进入瑞士,而在离开美国的路途上她被拦截的概率基本上为零。事实上,除非有人向海关透露消息,否则她应该不会出问题。不过,反复往返于两国之间,这种做法看起来挺鲁莽的——基本不会有好结果,最终肯定会出问题。我决定以300万美元起步,如果进展顺利,我计划再运1 500万美元。或许我可以将我的游艇开至欧洲,上面装满现金。但我已经错过穿越大西洋的机会,将游艇外包了出去。我每天能收到一万美元的游艇租赁费,而且未来90天我的游艇已被提前租掉了,这就意味着我得等到秋天才行,这个时间跨度太大了。

我对托德和“瑞士金发美女”说:“很抱歉,我不得不打断你们两个的相互厮杀,不过,卡罗琳,我需要和你老公到沙滩上走走。我认为凭你一个人是无法运完这么多现金的,所以我们需要再想想办法,而且我不想在家里谈话。”我走到床前,拿起一把缝纫用的剪刀递给托德。“给,你帮她剪开,然后我们去海滩。”“管她呢!”他把剪刀递给妻子,“让她自己剪。这样除了抱怨之外她还能有点事情做。”“走吧乔丹,你们去沙滩走走,这样我也能安静会儿。我自己给自己松绑。”我有点怀疑地问道:“卡罗琳,你确定你可以吗?”托德点点头,“是的,她没问题。”接着,他盯着卡罗琳的眼睛说,“当我们把钱带回去时,我会重新数一遍的,如果钱少了,哪怕就少了一张,我也会撕破你的喉咙,看着你滴血至死!”“瑞士金发美女”开始大叫起来,“噢,你这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威胁我了!惹急了,我就把你的药全都冲到马桶里,然后换上毒药……你这个浑蛋!浑蛋!我会撕破……”她用英语、法语,或许还夹杂着点德语——不过很难辨别——不断地诅咒托德。我和托德穿过一扇可以欣赏大洋美景的玻璃拉门,走出了卧室。尽管这扇门非常厚,足以抵挡5级风,然而,当我们走到后面的甲板上时,我仍能听到卡罗琳的叫声。我想,她应该是在用法语咒骂吧,不过我不是很确定。在甲板的另一端,是一段长长的通向沙地的木制走道。沿着海边走时,我觉得内心很安定,几乎很平静——尽管脑海中的尖叫声仍挥之不去:“你正在犯你人生中最严重的错误之一!”但我对这个声音不予理睬,而是全心享受着太阳的温暖。我们朝西边走着,深蓝色的大西洋就在我们的左边。离岸约200码远的地方有一艘商业捕鱼船,我都能看到白色的海鸥沿着捕鱼船的航线迅速俯冲,试着想从当天的捕获中找点漏网之鱼。尽管渔船显然“毫无恶意”,然而我却在想,会不会有政府密探藏在驾驶桥楼上,拿着一个话筒对着我们,试图窃听我们的谈话。我做了个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的怀疑,对托德说:“如果只有卡罗琳的话,这事做不成。她一个人的话往返次数太多了,如果她不断地往返于海关,迟早得出问题。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我不能给你们6个月时间让你们来运。我在美国还有其他的业务急需我将资金运至海外。”托德点点头但一言不发。他足够聪明,没有问我是什么样的业务,或者为什么会这么紧迫。但问题是,我必须尽快把钱运至海外。正如我所怀疑的,Dollar Time的状况比卡明斯基所讲的还要差,现在它需要紧急注资300万美元。

如果我尝试通过公开上市筹资的话,至少需要3个月的时间,而且我必须要做公司账册期中审计。这样的话可就糟了。天哪,以目前的情况看,公司无异于是在烧钱。我确信,审计师肯定会发布“持续经营不确定性审计意见”,即他们将对公司财务文件做注脚,写明,他们非常怀疑该公司能否继续保持一年的运营。这样的话,纳斯达克将把这个公司摘牌,这等于是对公司判了死刑。一旦被纳斯达克摘牌,Dollar Time将成为真正的廉价股票,那就彻底输了。所以,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发行私募证券。但这种方法说着容易做着难。尽管Stratton在公开发行股票方面的筹集能力令人惊叹,但它并不擅长通过私募证券进行筹资。(这是两种全然不同的业务,Stratton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实力。)此外,我一直同时做10或15笔交易,每一笔都需要一定数额的私人资本。所以,我把资本分得差不多了。如果向Dollar Time注资300万美元,这将对我其他的投资银行业交易产生严重影响。不过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答案——《S条例》。通过《S条例》合法的豁免条款,我可以利用我的“帕翠西亚•默勒账户”购买Dollar Time的私募证券,持有40天后,将其卖回美国,赚取巨大利润。如果在美国购买私募证券,再根据《144规则》持有满两年后出售,这战线也太长了!我已经和罗兰德•弗朗克斯研究过《S条例》,他确定能够伪造所有必需的书面文件,保证这笔交易无懈可击。我只需要把钱运至瑞士,之后就可以放手不管了。我对托德说:“或许我应该飞过去。上次我过瑞士海关时,他们甚至都没在我的护照上盖章。我想这一次应该也没有问题吧。”托德摇摇头说:“绝对不行,我不会让你亲自去冒这个险。你一直很照顾我和我们全家。我打算让我父母也加入进来,一起运钱。我的父母都已经70出头了,所以海关绝对不会怀疑他们。他们会很顺利地往返于两国。此外,我还会叫上里奇和迪娜(均为化名)。这样就有5个人了,每人30万美元。两次就能完成。然后,我们可以等上几周再接着运。”他停顿了几秒钟,接着补充说,“你知道,我很想亲自上阵,但我估计因为毒品交易,我已经成了重点监视对象了。但我知道我父母是完全清白的,里奇和迪娜也是。”我们继续走着,两人一言不发,我在认真思考着。事实上,托德的父母是完美的人选,以他们的年纪,绝对不会被怀疑。不过里奇和迪娜可就另当别论了。他们两个看起来像嬉皮士一样,尤其是里奇,他的头发都垂到屁股上了,一副瘾君子的长相,一看就像是个毒贩子。迪娜也是一副毒贩子长相,不过她是女人,或许海关会误以为她是一个急需美容的丑八怪呢。“好,”我信心满满地说道,“毫无疑问你的父母没有问题,或许迪娜也可以。不过里奇长得太像毒贩子了,所以这事就别让他参与进来了。”托德停下步子,朝我转过来说:“老兄,我只问你,如果他们几个之中真的有人出事了,你会不会支付所有的律师费用。我知道你会,但我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样以后就不用再提了。不过,相信我,不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我将手放在托德的肩膀上,说:“托德,这不用说,如果真出事了,我不仅会支付所有的律师费用,而且,只要每个人守住口风,等事情结束后,每人都能得到7位数的奖金。托德,我完全信任你。我准备把这300万交给你,你带回去,我相信本周内这笔钱就会送到瑞士。在这个世界上,我相信的人寥寥无几。”

托德严肃地点点头。接着,我补充道:“另外,丹尼那儿还有100万美元要给你,不过得等到下周三左右。到时我会和娜丁在新英兰的游艇上,你和丹尼通个电话,和他约个时间,怎么样?”托德苦笑道:“我会按你的话去做,不过,我讨厌和丹尼打交道。丹尼这个人也太我行我素了,他白天吃好多安眠酮。如果他拿着100万美元的现金出现时,吃安眠酮吃得神志不清的话,我对上帝起誓我肯定会朝他脸上揍过去。我可没有开玩笑,我可不想和一个神志不清的白痴打交道。”我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跟他谈。不过,我得回去了。娜丁的姨妈从英国过来了,她要过来和娜丁的母亲一起吃个饭。我得准备准备了。”托德点点头,“没问题。只是别忘了告诉丹尼周三和我见面时别神志不清,行吧?”我笑着点点头,“托德,我不会忘的,我向你保证。”问题搞定,我转过身对着大海,向地平线望去。远处,深蓝色的天空在一抹红色处与大海融为一体。我做了个深呼吸……就这样,我释然了。[3] 傅满洲博士,是英国通俗小说家萨克斯•罗默创作的傅满洲系列小说中的虚构人物,小说将他描绘成魔鬼的化身,小说被好莱坞拍成电影后,该银幕形象集中了当时美国白人对东方华人世界所有最恶劣的想象。——译者注

第19章 最佳“运钱骡”

外出就餐!西汉普顿!或者,按照住在南汉普顿新教贵族浑蛋的说法,应该叫“犹太汉普顿”才对。毫无疑问,新教贵族可是把西汉普顿人笑话到家了,仿佛我们像是刚从爱利斯岛通关进来,仍是一副长长的黑色外套和高帽子装扮。不过尽管如此,我仍认为在西汉普顿买下一座临海豪宅是明智之举。西汉普顿是年轻、狂野人士的天堂,最重要的是,这里到处都是Stratton员工。今晚,我正坐在斯塔尔•博格斯餐厅一张四人餐桌旁,餐厅斜跨过西汉普顿海滩的沙丘。我服下了两片安眠酮,内心充满了愉悦和快感。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个剂量算是“小意思了”,服下之后控制力丝毫不受影响。此刻,大西洋的绝伦美景近在咫尺。事实上,这里距离大西洋极近,以至于我都能听到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现在已是晚上8点半,天空仍非常明亮,地平线宛若一块紫、粉、蓝相间的旋转着的调色板。一轮满月正挂在大西洋上空,这可真是难得一遇。眼前无与伦比的美景无可争议地证明了自然之母的神奇魔力,这与俗劣不堪的餐厅形成了鲜明对比。金属制白色野餐桌摆放在一片灰色的、急需粉刷并严重翘裂的木制甲板上。事实上,如果赤着脚在甲板上走的话,你肯定得进南汉普顿医院的急诊室,该医院是南汉普顿唯一一家接收犹太人的医院——尽管极不情愿。除受伤的风险外,这家没有屋顶的餐厅上方相互交织的灰色细线上挂着大约100个红色、橙色和紫色的灯笼,仿佛有人——而且还是一个有严重酗酒问题的人——忘了将去年圣诞节的灯取下来了。此外,这里还有手柄上雕有提基神像的火炬富有寓意地四处摆放着。火炬闪烁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这使得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加伤感不堪。但是,除火炬外,以上这些都不是斯塔尔的错——斯塔尔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他个头很高,大腹便便。斯塔尔是一位一级大厨,而他定的价位更是超过情理。我曾带父亲到这里来过一次,让他亲眼见识为什么我在斯塔尔•博格斯餐厅随便吃一次就得上万。这个价格让他很费解,因为他并不知道,斯塔尔帮我特别贮藏的那些红酒平均得3 000美元/瓶。今晚,我和娜丁,以及娜丁的母亲苏珊娜、可爱的帕翠西亚姨妈,还没点开胃菜,已经两瓶1985年的玛歌红酒下肚,而且第三瓶马上也要喝完了。但鉴于苏珊娜和帕翠西亚姨妈都具有一半的爱尔兰血统,她们对所有含酒精的东西如此偏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由于我一直小心翼翼规避国际洗钱的话题,到目前为止,餐桌上的谈话未涉及敏感领域。尽管我告诉了娜丁我让帕翠西亚姨妈做什么事,但我讲的方式却让它看起来非常合法——只往好的方面讲,把重点放在帕翠西亚姨妈如何能得到自己的信用卡,如何能够奢华地度过晚年等方面上。讲完后,娜丁咬了会儿嘴巴内侧,又讲了些不痛不痒的威胁的话,最终接受了。此刻,苏珊娜正在解释为什么艾滋病毒和罗斯韦尔事件或肯尼迪暗杀一样,都是美国政府的阴谋。我极力想专心聆听,但却被她和帕翠西亚头上荒诞不稽的草帽给分了神。她们戴的草帽比墨西哥帽还要大,帽檐儿四周都别着粉红色的花。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人不是犹太汉普顿的居民,事实上,她们看起来就像是外星人。

我的岳母在继续抨击政府,这时,女公爵开始在餐桌下用高跟鞋鞋尖碰我,潜台词就是:“她又来了!”我随意地向她转过头去,朝她眨了下眼。我不能理解她生完钱德勒后身材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6周前她还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看上去就像吞了个篮球似的;而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体重——112磅,身材结实,我稍有不慎,她随时会给我重重一击。我抓起娜丁的手放在桌上,仿佛表明我是代表我们两人发言的,我说:“苏珊娜,你刚刚说到媒体,并说它们讲的都是谎话,对此我非常赞同。但问题是,大多数人可都不像你这么有洞察力。”我凝重地摇摇头。帕翠西亚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说:“这样谈论媒体感觉可真不赖,尤其是这些可恶的浑蛋一直都把矛头对着你!亲爱的,你说呢?”我朝帕翠西亚笑笑,说:“我们得为此干上一杯。”我举起酒杯,等着大家照做。几秒钟后,我说: “为敢于实话实说的可爱的帕翠西亚姨妈,干杯!”说完,我们碰了碰杯,不到一秒钟,价值500美元的红酒就下了肚。娜丁靠近我,摸着我的脸颊说:“噢,亲爱的,我们都知道他们围绕你说的事都是谎话。所以亲爱的,不要担心!”“是的,”苏姗娜补充道,“当然全都是谎话。他们那样讲,让人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做坏事。想想可真是好笑。这让人想到了18世纪的罗斯柴尔德,20世纪J•P•摩根和他的团队。股市不过是政府的一个玩偶罢了。你看……”苏姗娜又开讲了。我是说,毫无疑问,她这人有点怪,但谁又不是呢?她很聪明,也很能干,她一人拉扯大了娜丁和她弟弟AJ,做得非常好(尤其是在抚养娜丁上)。她的前夫一点儿都没伸出援手,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其他方面,一点儿帮助都未提供,这让她的成就看上去更加了不起。苏珊娜是个美丽的女人,有着一头齐肩的略带红色的金发,一双明亮的蓝眼睛。总而言之,好人一个。这时,斯塔尔向餐桌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厨师服,戴着一顶高高的白色的厨师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身高6英尺4英寸的皮尔斯伯利面团宝宝。“晚上好,”斯塔尔温和地说道,“各位劳动节快乐!”

我的太太——好人缘的狂热追求者——像个急切的拉拉队长一样,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斯塔尔脸颊上来了个快乐的轻吻。接着,她开始介绍她的家人。几分钟毫无意义的寒暄后,斯塔尔开始介绍今晚的特色菜,首先就是他享誉全球的招牌菜——香煎软壳蟹。但马上,我停止听他的介绍,开始想托德、卡罗琳和我的300万美元。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做,既不会被逮到又能全部将钱运到瑞士?我剩下的现金准备得怎么样了?或许我应该用索雷尔的信使服务?不过这看起来挺有危险的,不是吗?我是说,在一个肮脏的会合点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然后把这么一大笔钱交给他?我抬头朝娜丁的母亲看去,巧的是,她也正在看我。她给了我一个最温暖的笑容,一个充满爱意的笑容,我马上也朝她笑笑。我一向对苏姗娜很好。事实上,自从我与娜丁相爱后,苏姗娜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和娜丁给她买了一辆车,在海边给她租了套漂亮的房子,每个月给她8 000美元花销。我一直将苏姗娜摆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上。她一直对我们的婚姻给予支持和……突然,一个最邪恶的念头闪过脑海。嗯……如果苏珊娜和帕翠西亚能往瑞士运点儿钱就好了。我是说,真的,谁会怀疑她们?看看她们,竟然戴着这么蠢的帽子!海关人员拦下她们的概率能有多大?概率为0!肯定是这样的!两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偷运金钱过境?她们绝对是完美人选。但我马上又为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内疚。天哪!如果苏珊娜出了差错,娜丁肯定会把我钉到十字架上!她甚至可能会离开我并带走钱德勒。这绝对不可以!我不能没有她们!不能——娜丁大叫道:“乔丹你回过神来!嗨,乔丹!”我转过头看着她,给了她一个迷茫的笑容。“宝贝,你想要剑鱼,对吧?”我急切地点点头,不断地微笑着。接着,她又信心十足地补充道:“他还想要一份恺撒沙拉,不加油煎面包块。”她倚过来,在我脸颊上大大地吻了一口,然后又坐回到位子上。斯塔尔对我们说了声谢谢,又对娜丁说了番恭维话,然后忙去了。帕翠西亚姨妈举起酒杯说:“我提议各位再次举杯。”我们都举起酒杯。她以严肃的语气说:“这杯是敬你的,乔丹。没有你,我们各位今晚都不可能坐在这儿。谢谢你,让我能够搬进一套大公寓中,让我离孙子们更近。”——我眼角的余光瞟向女公爵,猜测着她会有什么反应。她又在咬嘴巴内侧了!噢,坏了!——“我住进了这么大一所房子,孙子们个个都能住进自己的卧室。亲爱的,你真是个慷慨的人,这真是令人自豪。亲爱的,我敬你一杯!”

我们都碰了杯,接着,娜丁向我靠过身来,在我嘴唇上给了一个很温暖、很棒的吻,瞬间让我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哇!我的婚姻可真是太棒了!而且越来越棒!娜丁,我,钱德勒,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拥有如此幸福的家庭,夫复何求?两小时后,我,和被动画片《摩登原始人》中的宠物恐龙迪诺锁起来的弗雷德•弗林特斯通一样,敲着家里的前门。“拜托了,娜丁!打开门让我进去!刚刚对不起!”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我太太充满鄙视的声音:“对不起?你这个小浑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如果让我开了门,我肯定要撕破你的脸!”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上帝啊,我痛恨她用这个“小”字来形容我!她为什么一定得这样说?我可并没有那么小!“娜丁,我刚刚只是在开玩笑!求你了!我不会让你妈妈帮我向瑞士运钱!现在,打开门让我进去!”没有回答,只有脚步声。她真是无理取闹!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又不是我提议让她妈妈帮我向瑞士运几百万美元的!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或许是我挑起这个话头的,但是,最终是她主动请战的!这次我增加气势说:“娜丁!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你做得过火了!”我听到屋里的脚步声更为频繁,接着,门上齐腰部分用于投递信件的狭长的口子打开了。娜丁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你想跟我讲话,那么就通过这个洞来讲。”

我能有什么选择?我弯下腰——啪!“噢……妈的!”我尖叫着,用我的拉夫•劳伦T恤衫的下摆擦着眼睛。“娜丁,这水这么烫!你这是怎么了?你差点儿烫坏我!”女公爵充满鄙视地说道:“差点儿烫坏你?我这还没完呢!你怎么可以说动我妈去帮你干这种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对她耍手段利用她?冲着你为她做的这些事,她当然会同意去做。你这个耍手腕的小浑蛋,你这明摆着让她上套!你竟然使用这么愚蠢的销售战术,还是什么Jedi营销诡计,还是……管你怎么称呼这些!你真是个卑鄙的人!”她骂了这么一大通,但“小”这个字眼伤我最深。晚餐时,帕翠西亚敬完酒后,我从一个特定的角度瞄了一眼这对戴着滑稽草帽的姐妹,她们让我想起了电影《单身公寓》中的皮金姐妹。我想,但凡心智正常的海关官员怎么可能会去拦皮金姐妹呢?而且她们两个都持有英国护照,这让整个想法更具可信性了。所以,我试探地挑起话头,看看她们是否愿意帮我运钱。送信口中传来了我太太的声音:“弯下身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让她去做这件事。”“弯下腰看着你?真是想得美!”我以嘲讽的语气说,“你想让我看着你的眼睛?为什么?因为这样你就能向我脸上多泼些热水?你以为我有这么蠢吗?”女公爵冷漠地说道:“我不会再往你脸上泼水了,我以钱德勒的眼睛起誓。”我坚持立场不肯让步。

“你知道,现在的问题是,我妈妈和帕翠西亚姨妈都认为这是场很大很刺激的游戏。她们向来痛恨政府,而且她们认为这样做理由很正当。我妈妈既然心里有这想法了,她就会一直游说你,直到你同意让她去做。我太了解她了。她认为带着那么多钱大摇大摆地通过海关而不被发现很刺激。”“娜丁,我不会让她去做的。我不应提起这件事。我只是当时喝多了。我明天就跟她谈。”“你根本就没喝多,这才是最让我伤心的一点。即便在清醒的时候,你也是个小魔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真正疯了的是我,不是你!我事先真得好好想想才对。我是说,今晚的晚餐花了2万美元!如果不是结婚或别的事,有谁会在一顿饭上花这么多钱?反正我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噢,在橱柜里有300万美元!而且这300万本身也有问题!”“乔丹,事实上,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钱。我只想远离Stratton,远离种种疯狂,过一种愉快、安静的生活。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事情发生之前搬离这里。”她停了一下,接着说,“但你永远不会这样去做的。你已经对权力,对那些称你为‘国王’和‘华尔街之狼’的蠢人们上了瘾!天哪,‘华尔街之狼’!这可真可笑!”通过投信口,我能感觉她的厌恶一点点渗透了过来。“我的丈夫,‘华尔街之狼’!这称呼本身就够荒谬的!但你却看不到这些。你关心的只是你自己,你这个自私的小浑蛋!你真的好自私!”“我的天哪,别再用‘小’这个字眼来称呼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可真是够敏感的,”她以嘲讽的语气说,“好吧,敏感先生,你听好,今晚你就在客房里睡!明晚也是!如果你运气不错的话,或许明年我会跟你上床!不过这我可说不准!”一会儿,我听到门被开了锁……接着,我听到她的高跟鞋上楼的声音。我想这应该是我的报应吧。不过说真的,她妈妈被逮住的概率能有多大?几乎为0!就怪她和帕翠西亚戴的那顶愚蠢的草帽才会让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在钱上对苏珊娜的帮助也应该有点回报,不是吗?毕竟,正因为此她才会主动请缨的!她妈妈是一个精明、正派的女士,她深知,如果我真的需要帮助,我可以利用我给她开的这种另类欠条。我的意思是,说真的,没人只会付出真心而不求丝毫回报,对吗?每个人做善事都是出于某种别有用心的动机的,即便这种动机只是从帮助他人中获得满足感,所以,在帮助他人的同时这也等于是帮了自己!

第20章 薄弱的一环
伤心的女公爵应该说是半对半错。对的是,她母亲的确坚持要在“这次华丽的冒险”中扮演一个小小的角色,她和帕翠西亚已找到我谈及我的国际洗钱计划。事实上,我也没劝说她不要参与进来。我们(我和苏珊娜)的理由是,这是一个非常刺激的想法,难道不是吗?将一笔巨款——准确地说,是90万美元——塞进一个超大号的手提包中,然后跨在肩上,径直走过海关而不被逮住。是的,是的,这的确够刺激的!
错的是,女公爵没必要杞人忧天。事实上,苏珊娜已经顺利冲出了大西洋两岸的海关,轻松地把钱交到了吉恩•杰奎斯•索雷尔手中。现在,她已安全回到了英格兰,整个9月份一直和帕翠西亚姨妈待在一起,共同享受着触犯多部法律却毫发无伤的荣耀。
所以女公爵原谅了我,我们再一次和好如初——现在正在罗德岛州海港小镇纽波特度假。和我们一起度假的是我交情最深的好友艾伦•利普斯基和他的“准前妻”多琳。和这一对外出度假可真让人闹心,因为多琳完全不知道艾伦正与他的高中生甜心丽莎•科索打得热火朝天,并且艾伦已铁了心要让她成为他的下一任太太,现在他只需要想好如何告诉多琳他想像戒掉一个坏习惯一样甩掉她。此刻只有我和艾伦两人,我们沿着通向“娜丁”号游艇的木制码头走着。我们肩并着肩,不过艾伦的肩膀足足高了我7英寸。艾伦个头很高,很壮,有着宽阔的胸膛和粗而长的脖子。他长得很英俊,有点像黑手党职业杀手,五官大而粗犷,眉毛很浓。正前方,“娜丁”号矗立于游艇之中,庞大的身躯令其他游艇不敢“望其项背”,而它独特的黄褐色外壳更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在欣赏这一壮丽景象的同时,我不禁在想,我干吗要买下这个?我狡猾的会计师丹尼斯•盖托曾恳求我不要买,当时向我引用了一句古老的谚语:“船主最开心的两天分别是买船和卖船的日子!”丹尼斯是个精明的家伙,所以我犹豫了,直到后来,女公爵告诉我,购买游艇是她听过的最愚蠢的事,她这一激让我别无选择,只有立即填写支票了。所以现在,我拥有了“娜丁”号游艇,它足有170英尺长。现在的问题是,这艘船很老了,它是20世纪60年代为著名设计师可可•香奈儿打造的。由此,这个家伙吵得吓人并不停地抛锚。和那个年代出产的大部分游艇一样,3层巨大的甲板用了太多的柚木做装饰,以至于12名船员从早到晚不停地拿着清漆刷跪在甲板上涂刷。每次上船时,满船飘散的油漆味都让我恶心不已。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艘游艇建成时身长仅为120英尺。但之后,它的前任主人伯尼•利特尔决定延长一下,为直升机腾出地方。伯尼,噢,伯尼是个狡猾的浑蛋,他只需看上一眼就知道谁很怂。我租用了几次后,很快他就利用我对马克船长的喜爱(他把马克船长连船一起奉上),说服我将这艘游艇买下。很快,马克船长就说服我从零开始,购置一架装有喷气发动机的水上飞机——他的理由是,我们两个都是狂热的潜水爱好者,如果有了水上飞机,我们就能飞至神秘水域,在那里发现我们此前从未捕获过的鱼类。他说:“那里的鱼肯定非常蠢,我们在叉它们之前都可以先拍拍它们的脑袋!”这是个很刺激的想法,所以我点头同意。原定预算为50万美元,不过很快就变成了100万美元。但是,当我们将水上飞机吊向顶层甲板时,我们意识到,甲板不够大。顶层甲板上已经有了1架贝尔直升机、6辆川崎水上摩托、2辆本田摩托车,还有玻璃纤维跳水板和水滑道,如果放上水上飞机,那么直升机就不能顺利起飞和降落了。已经干到这个份儿上了,没办法,只能让船返回造船厂,花费了70万美元,将船再一次加长。由此,船身前端被向前拉长,末端向后拉长,现在游艇看上去就像一条170英尺长、随时会断裂的橡皮筋。我对艾伦说:“我跟你说,我真的很爱这艘船。我真高兴我当初买下了它。”艾伦赞同地点点头,“她看上去真是漂亮!”马克船长在码头上等着我,看起来就像我和艾伦小时候经常玩的格斗机器人一样方方正正的。他穿着一件白领T恤衫、一条白色短裤,T恤和短裤上均写有“娜丁”号的标志——两根金色雄鹰的羽毛环绕着一个品蓝色大写字母N。马克船长说:“老板,你有好几通来电。一通来自丹尼,他说话的音调极高;之后一个名叫卡罗琳、有着浓重法国口音的女孩打来了三通。她说她需要你一回到船上就马上回她电话。”我的心马上怦怦地跳了起来。天哪!丹尼应该在今天上午与托德碰面,把100万美元交给他!妈的!一瞬间,各种想法纷纷闪过脑海。是不是哪儿出问题了?他们被抓住了?他们两个都进了监狱?不,这不可能,除非他们被跟踪了。不过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他们呢?或者,也许丹尼现身时正神志不清,托德把他打晕了,然后卡罗琳打电话来道歉吧。不,那这也太荒谬了!托德会亲自打这个电话的,对吗?哦!我忘了告诉丹尼不要神志不清地去见托德!我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或许这只是个巧合罢了。我对马克船长笑笑,说:“丹尼说什么了吗?”

马克船长耸耸肩,“很难听明白,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切进展得很棒。”艾伦说:“一切还好吧?需要我做什么吗?”“不,不。”我回答道,同时大大地松了口气。艾伦也是在贝赛长大,他对托德的了解程度一点不亚于我。不过,我没有告诉艾伦我们在做什么事。并不是我不信任他,而只是没有必要告诉他罢了。他只知道一件事,我需要利用他的证券经纪公司门罗•帕克从一个独立的海外卖方手中买入几百万股Dollar Time的股票,或许他猜到这个卖方就是我,不过他从来也不问我(如果问的话则是严重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议)。我镇定地说:“我确定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需要打几通电话。我要下楼回我的卧室。”说完,我轻轻地跳下木制码头,上了与码头纵向泊靠的游艇。接着,我径直下了楼进了主卧,拿起卫星电话开始拨丹尼的手机号。电话响了三下,“你好!”丹尼咕哝着。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11点半。简直不可思议!他竟然在周三这个工作日上午11点半吸毒吸得神志不清!“丹尼,你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在办公室里吸毒吸成这个样子?”“不,不,不!我今天休假,因为我与托德见面,不过你别担心!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我完成任务了!干得很漂亮,没露出马脚!”至少我最惧怕的事情没有发生。“丹尼,今天谁在照看公司?”“我把公司的事交给了‘愣头’和‘假发佬’。没问题的。你父亲也在公司。”“丹尼,托德对你发脾气了吗?”

“呃,”他咕哝着,“他是个疯狂的浑蛋,这个可恶的伐木工!他掏出了枪,拿枪对着我,对我说我应该感到庆幸我是你的朋友。他不应该带枪的,这是违法的!”他掏出枪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太疯狂了!托德或许是有点疯狂,但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丹尼,我听不明白,他在大街上掏出了枪?”“不不!我在汽车的后排座位上把手提箱给了他。我们在Bay Terrace购物中心的停车场碰了面。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我只待了一秒钟就开车走了。”天哪!那是怎样一幅场景!托德开着一辆黑色加长型林肯,丹尼开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敞篷车,并排停在Bay Terrace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那里估计最好的车也不过是庞帝克!我再一次问道:“你确定一切进展顺利?”“是的,我确定!”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听完,我直接摔了电话,这倒不全是因为我生他的气,而是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当我处于清醒状态时对着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讲话就会很烦。我正要拿起电话拨卡罗琳的号码,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我打量着电话,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极了麦德•麦克斯——电话每响一下,我的脉搏就加快一些。但我没有伸手接电话,而是歪着脑袋,充满不屑地盯着它看。响到第四下时,有人接起了电话。我等待着……并祈祷着。一会儿,我听到了小小的、残忍的“哔哔”声,接着传来了马克船长的性感女友谭吉的声音——“贝尔福特先生,卡罗琳•加勒特希望与您通话,2号线。”

第三部 瘾君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将钱德勒作为我寻求平和、稳定与生命意义的源头。“被关进监狱、与她分离”这种想法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底,只有当科尔曼探员结束调查、毫无收获后我才能把这块大石头搬走,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第21章 形式大过实质
1994年1月停车场事件后接下来几周内,很显然,购物中心的监控录像没能清楚地录下丹尼的车牌号。不过,据托德说,警方为他提供了一项交易,想让他说出开劳斯莱斯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托德当然拒不交代,不过我有点怀疑他多多少少有些夸张了——他这是在为经济勒索铺路吧。不管怎样,我还是向他担保,我会摆平这件事,而他则答应饶丹尼一命。之后,1993年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事,也就是说,“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又重新大行其道,并以史蒂夫•马登鞋业的公开发行而画上了一个漂亮的句号。这只股票以8美元的价格上市,通过我的代理人、过桥贷款组合、公司专属交易委员会,我已净赚了2 000多万美元。圣诞节和新年期间,我们乘“娜丁”号游艇在加勒比海度了两周的假期。女公爵和我像摇滚明星般狂欢,几乎入住了圣巴特岛和圣马丁之间所有的五星级酒店;此外,吃完安眠酮后潜水,我还成功地存活了下来,除了一道伤口外,整个旅行我几乎毫发未伤。但假期结束了,又要工作了。1月份第一周,周二,我正坐在Stratton Oakmont外部法律总顾问艾拉•李•索金的办公室中,艾拉头发花白,顶着个“拖把头”。和所有杰出的白领律师一样,艾拉也曾为坏人效过劳——或者也可以说是好人,这取决于你问的对象——他曾经是一位证券市场监管者。艾拉曾担任证券交易委员会纽约地区办公室主任。此刻,他正坐在他豪华的黑色皮制王座上,向后倚靠着,挥舞着双手,说:“乔丹,你现在应该欢欣地跳起来!两年前,证券交易委员会提起了2 200万美元的诉讼,并努力想关掉这家公司;现在,他们愿意以300万美元了结,只对公司进行象征性的惩罚。这是个彻底的胜利。绝对是!”我朝这位自吹自擂的律师笑了笑,不过内心深处,我却极为挣扎。从圣诞假期回来的第一天,这么多事情一时可真难消化。我是说,证券交易委员会并未找到任何不利于我的证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要了结此案呢?他们在3年多之前——1991年冬——就提起了诉讼,控告我操纵证券市场和采用高压销售战术,但他们却几乎没有证据支持这些控告,尤其是两项控告中相对严重的一项——操纵证券市场。证券交易委员会传讯了14名Stratton员工,其中12人将右手放在圣经上起誓,却道貌岸然地做了伪证。只有两名Stratton员工惊慌失措,讲了实情——承认采用了高压销售战术等等。证券交易委员会表达“感谢你的忠诚”的方式就是,将他们赶出了证券业。(毕竟,他们承认做伪证了。)而这12位说谎的Stratton员工遭遇了怎样可怕的命运呢?啊,这充满诗意的司法!他们均毫发无伤,直到现在,仍在Stratton工作——微笑着拨打电话,挖着客户的眼珠子。

尽管我在对抗这群笨蛋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成功,艾拉•李•索金——此前亦是笨蛋之一——却仍建议我了结此案,彻底把这个案子放下。但我发现自己很难理解他的逻辑,“彻底把这个案子放下”不仅仅意味着支付300万美元的罚金并同意未来不再违犯证券法;这还意味着,我必须接受终身远离证券行业,永远地离开Stratton,换句话说,即便我死了,然后想办法让自己复活了,我还是会被关在证券业的大门外。我正要说话,这时“伟人”索金却耐不住性子跟我讲起来了。“乔丹,总而言之,我们俩组成了一个很优秀的团队,我们在证券交易委员会发起的这场游戏中击败了他们。”他冲着自己这番睿智的话语点了点头,“我们将这些浑蛋赶出局了。这300万美元你一个月就赚回来了,而且收益甚至还可以扣税呢。所以,现在你应该了结此案,继续向前进;你应该与你的太太、女儿享受阳光生活。”说完,“伟人”索金给了我一个超级灿烂的笑容,并又点了点头。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丹尼或肯尼的律师知道这些吗?”他向我诡异地笑笑。“乔丹,我完全保密,其他律师均不知情。当然,从法律意义上,我代表Stratton,所以我需对这家公司尽忠。但现在,你就是公司,所以,我对你尽忠。我认为,对于证券交易委员会开出的要求,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仔细考虑一下。但我的朋友,我们需要的只是一段时间,或许最多一周时间。”当首次被起诉时,我们几个人各自保留了自己单独的律师顾问,以避免潜在的冲突。当时我认为这是严重地浪费钱财,现在,我很高兴我这么做了。我耸耸肩说:“艾拉,我确定他们的提议不会很快失效。正如你所说,我们击败了他们。事实上,我认为证券交易委员会没人真正能弄清楚我的案子。”我禁不住想向他解释为什么我会如此确定(我在会议室中安装了窃听器),但我还是决定不讲为好。艾拉在空中挥舞着双手,眼珠快瞪到脑袋上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吹毛求疵,啊?证券交易委员会纽约办公室过去半年来白忙活一通,士气很低落,但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不会永远如此。乔丹,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律师的身份和你讲话。你最好在下一组调查人员前来继续调查之前,彻底了结眼前这个案子。这样查下去的话,最终总会有人查出问题的,那时一切就完蛋了。”我缓慢地点点头说:“你很聪明,为我保守了这个秘密。如果没等我跟公司团队谈话你就先泄了密,他们肯定会慌作一团。但艾拉,我得跟你说,终身不得从事证券经纪这个想法我可一点不兴奋。我的意思是——永远不能踏足交易室!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讲。那个交易室就是我的生命线。对我来说,它既是我正常的部分,也是我疯狂的部分。它就像是将好、坏、丑陋的东西融为了一体。“真正的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于肯尼。我如何说服他终身不得从事证券经纪业却让丹尼留在公司?肯尼听我的话,但我不确定,如果我告诉他离开,而丹尼却能留下的话,他还会不会听。肯尼一年能赚1 000万美元,他或许不是公司里最聪明的人,但他至少会知道,一旦离开,他永远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了。”

艾拉耸耸肩说:“那么就让肯尼留下,让丹尼彻底离开。证券交易委员会根本不在乎他们谁去谁留。只要你能离开,他们就高兴了。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篇很棒的新闻稿,上面称‘华尔街之狼’已出局,接着他们就不会找碴儿了。说服丹尼离开会不会更容易些?”“艾拉,这可不行。肯尼就是个低能儿。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爱这个家伙,不过这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根本不能运营公司。跟我说说,如果我们同意了结,会是怎样的结果。”艾拉停顿了一下,仿佛要理清一下思路。几秒钟后,他说:“假设你能够说服肯尼,那么你们两个就要将你们的股票卖给丹尼,然后签署终身不得重操证券经纪业务的法庭庭谕。你的罚金可以直接由公司出,所以你不用掏一分钱。他们会请一名独立的审计师来公司做一份审查,然后提些建议。但这不要紧,我可以和公司监察部一起处理这事。我的朋友,就这些了。这一目了然。”艾拉又补充道:“但我认为你太信任丹尼了。他绝对比肯尼聪明,但他有一半的时间吸毒吸得神志不清的。我知道你也喜欢狂欢,但在工作时间你向来都非常清醒。此外,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乔丹•贝尔福特。证券市场监管者也知道这一点,尤其是纽约办公室现任主任马蒂•库特伯格。正因为如此,他想让你出局。他或许鄙视你所代表的一切,但他仍然很尊重你所取得的成就。事实上,我要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几个月前,我去佛罗里达州参加了一场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会议,证券交易委员会华盛顿二号人物理查德•沃克称,他们需要制定一套全新的证券法来对付像乔丹•贝尔福特这样的人。这番话招来了听众一阵大笑,而且他可一点没用贬损的语调来讲这番话,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转转眼珠子说:“噢,是的,艾拉,这真让我感到自豪,真的很自豪!事实上,你为什么不给我母亲打个电话,把理查德•沃克说的这番话告诉她?她肯定会因为她的儿子在国家顶级证券警察那儿获得如此的尊重而高兴得发疯。艾拉,不管你信不信,我来自一个良好的犹太家庭,曾经也是一个懂事的犹太男孩,真的。我曾经为了赚零用钱,暴风雪后在高速路上铲雪。很难想象,不到5年前,我就能够走进一家餐厅而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我开始惊叹地摇着头。“我是说,天哪,我怎么会让整件事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并不是我最初创建Stratton的本意啊!艾拉,我可以对上帝起誓!”说完,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透过平板玻璃窗看着帝国大厦。首次来到华尔街做股票经纪实习生还是不久之前的事,不是吗?我当时乘坐特快公车——特快公车!——口袋里只剩下7美元。只有他妈的7美元!我仍记得当时看着车上其他人时的感觉,当时心里在想,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对于坐公车前往曼哈顿谋生感到痛苦不堪呢?我记得当时看到车上的老人时挺心酸的——他们不得不坐在硬硬的塑料座位上,闻着内燃机油烟的恶臭。我记得当时曾发誓,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我会成为有钱人,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过上好生活的。

我记得当时下了车,抬头看着四周的摩天大楼,对这座城市的力量心生敬畏——即便我就在曼哈顿外几英里处长大。我转过头看着艾拉,声音中充满了乡愁,“艾拉,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想落到这步田地。跟你说实话吧,当时创办Stratton时我的本意是好的。我知道,这些对现在而言并不重要,不过,5年前真的是这么回事。”我又摇了摇头,说,“我想,正如他们所说,通往地狱的道路的确是用好意铺砌而成的。我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你还记得我的第一任太太丹妮斯吗?”艾拉点点头,“她和娜丁一样,是一位善良、美丽的女士。”“是的,她心地善良,长得也漂亮,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最初我创办Stratton时,她曾说过这样一句经典的话。她说,‘乔丹,为什么你就不能找一份年薪百万的正常工作?’当时我认为这话很可笑,但现在,我懂她这话的意思了。艾拉,你知道,Stratton就像是搞个人崇拜的教派一样,这就是它真正力量的所在。那些孩子们指望着我帮他们获得每一件想要的东西。这正是让丹妮斯发疯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将我神化了,试图让我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我现在懂了,但当时,我根本就看不透。我被权力毒化了,我根本无法拒绝它。“我总是暗自发誓,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会拿起剑,为了整个Stratton团队而牺牲我自己。当然,我一直都知道,这种想法有点浪漫化了,但我一直就是这么设想的。“所以,我感觉如果我现在认输,拿着钱跑了,我就背叛了所有人,我让这些经纪人身处于困境之中。我是说,按照你说的办,这对我来言是最容易做的:永远不踏足证券经纪业,带着太太和女儿享受生活。我口袋里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但这样一来我就背叛了这些孩子。我曾对他们全体发过誓,我会死战到底。所以现在,就因为证券交易委员会给我提供了条出路,我就同意了结案子,拿着钱跑吗?艾拉,我是Stratton军舰的舰长,舰长理应最后一个离开军舰的,不是吗?”

艾拉摇摇头,“当然不是,”他同情地回答说,“你不应将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案子比喻成海上冒险。事情很简单,签署了庭谕,你就能确保Stratton存活下来。不管在阻碍证券交易委员会调查方面我们干得多棒,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不到6个月就到审判日了,到时陪审团里没人会站到你这一边的。几千份工作处于危险边缘,无数指望着Stratton维持生计的家庭亦是如此。签署庭谕后,你可以确保每一个人的未来,包括你自己在内。”我静下来考虑了一下艾拉的想法,他只说对了一部分。事实上,证券交易委员会开出的条件并没那么让我吃惊。毕竟,阿尔•艾布拉姆斯早预测到了这一点。我们曾无数次在Seville Diner见面吃早餐,其中一次早餐会面时,阿尔说:“如果你处理得当的话,你就能一直拖住证券交易委员会,直到证券交易委员会办公室里没人查得了你的案子。他们转换人手也挺伤脑筋的,尤其是当他们的案件调查进展不顺卡住了。”“但永远牢记,”他补充道,“案子结了并不代表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很可能前一个案子刚了结他们就针对新案子来找你了。所以你需要把它写进书面文件,写明证券交易委员会不会提出新的案件。即便如此,还有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要对付……还有各个州……之后(但愿不会发生),还有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和联邦调查局……当然,这存在一种可能:如果他们有这个计划,他们肯定早就介入进来了。”思索着阿尔•艾布拉姆这番睿智的话语,我问艾拉:“你怎么知道证券交易委员会不会又针对我们提起新的诉讼?”“我会写进协议的,”艾拉回答道,“协议将涵盖截至目前公司的所有行为。但记住,如果丹尼再次干出违法的事,那是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他们提起新诉讼的。”我慢慢地点点头,仍然心存疑虑。“那么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或者各个州……或者联邦调查局呢?”“伟人”索金又向后倚着他的宝座,双臂交叉着,说:“这我可不能保证,我不想误导你。要是能把这样的话写进书面文件就好了,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做行不通。但如果你想听听我的看法,那我就跟你这样讲,其他监管者提起诉讼的概率极低。记住,任何一位监管者最不想的就是介入一宗打不赢的官司,这会毁了他们的职业生涯。你看看证券交易委员会为Stratton案件指派的律师是什么下场: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耻辱离开了办公室,我敢保证,他们绝不会在私营部门拿到慷慨的酬劳。大部分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都只是在那里积累经验,建立跟踪记录。等出名后,他们就会转战私营部门,从而真正赚到大钱。”

“现在,唯一有问题的就是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了。他们在Stratton调查方面的运气可比证券交易委员会好多了。当他们发出刑事传票时好戏可就连番上台了。被证券交易委员会传讯后如此支持你的那些经纪人们……如果传票是大陪审团发出的,他们很可能就成了叛徒。“但说归说,我认为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不会对你的案子感兴趣的。Stratton远在位于东区管辖的长岛,和曼哈顿所在的南区截然相反的是,东区对于证券类案件并没那么上心。所以,我的朋友,这就是我做的最乐观的猜测。我认为,如果你马上了结此案,离开证券经纪行业,你从此便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就这样吧,”我说,“我现在要戴着光环隐居了。如果我走进交易室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呢?联邦调查局会因为我违反法庭庭谕而去我家逮捕我吗?”“不不,”艾拉挥着手回答道,“我认为你把这件事想得太过复杂了。事实上,从理论上讲,你可以在Stratton所在写字楼的相同楼层保留一间办公室。所以,你全天都可以和丹尼在走廊上碰见,向他表达你对接下来每一步该怎么走有什么看法。我并不是在鼓励你这样去做,但这样的做法不算违法。你只是不能强迫丹尼听你的话,你不能在交易室内待上半天时间。但是,如果你想偶尔去拜访一下,这倒是没什么问题。”突然间,我发现自己被镇住了。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如果证券交易委员会想赶我出局,我真的能如此介入公司事务?如果真能这样,并能让所有Stratton员工都清楚这一点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感到我抛弃了他们!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并接着问道:“那么我得向丹尼出售多少股票呢?”“想卖多少随你便,”艾拉回答道,他似乎并不知道我脑海中正在酝酿的邪恶想法,“这是你和丹尼之间的事,证券交易委员会才不会关心这个呢。”呃……我心想,这太有趣了,我脑海中涌现了一个很说得过去的数字——2亿美元。“噢,我想我得和丹尼讨论一下。谈到钱时他一向很理智。我觉得还是不要在Stratton那层楼上保留办公室了。或许在附近某幢写字楼里设间办公室,艾拉,你觉得怎么样呢?”“我认为这主意不错。”艾拉回答道。我向这位优秀的律师笑了笑,然后鼓足勇气单刀直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如果我终身不得从事证券业,那么,从理论上讲,我仍然可以做投资人。我是说,证券交易委员会并未禁止我向我自己的账户投资,也没禁止我持有上市公司的股份,对吗?”艾拉灿烂地笑着,“当然没有!你可以购买股票,你可以出售股票,你可以持有上市公司的股份,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只是不能运营证券经纪公司。”“我现在甚至还能够购买Stratton新发行的股票,对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再是注册经纪人了,那么这项限制也不再适用于我,对吧?”我内心默默地向上帝祈祷了一番。“信不信由你,”艾拉说,“答案是,可以。不管丹尼给你多少,你都能买下。就这么简单。”

或许这能够运作得很好。我可以成为我自己的代理人,不仅在Stratton,在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也是如此!“好吧,艾拉,我认为我可以说服肯尼终身不得从事证券经纪业。他一直想说服我让他的朋友维克多进入证券业,如果我同意了,或许我们就能成交。但我需要你在这段时间内守口如瓶。如果泄露了口风,一切就完蛋了。”“伟人”索金再一次耸了耸他强壮的肩膀,然后挥舞着双手朝我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不需要再讲什么了。由于在昆士区长大,我特别喜欢沿长岛高速公路旅行。现在距离长岛已不足3英里,但我根本不知道何时能够到达。所以我干脆放松下来,向后倚靠着,和往常一样,盯着乔治的光头,让它使我放松。我心想,如果乔治失去了这份工作他会做什么。事实上,如果我把事情搞砸的话,受影响的可不止乔治一人,而是整个军团。如果丹尼运营不善,我被迫要缩减开支的话,这会影响很多人。对Stratton的员工们会有怎样的影响呢?他们每个人都得大幅缩减生活开支,或者立即面临经济难题。他们不得不改变生活方式,改为和其他人一样,将钱看得很重,不能随心所欲,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这多么残忍!从我的立场来看,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离开这里——一刀两断。是的,谨慎的男人不会以高得离谱的价格将公司卖给丹尼……不会在街对面设一个办公室……不会做幕后操控者。这样的话,等于是“华尔街之狼”又一次重操旧业了。看看丹妮斯和娜丁的遭遇吧:我不止一次地背叛了丹妮斯,直到……靠!我为什么一直要如此折磨自己呢?话说回来,毫无疑问,如果我离开了,我就不用拿我已拥有的一切做赌注了;不用提供所谓的建议、指导,不用走进交易室,为军团打气,也不用和丹尼或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所有人秘密会面了,而是根据艾拉的建议,全身而退,与娜丁和钱德勒惬意地享受阳光。可是,我明知道这样做等于是抛弃了军团,置他们于困境而不顾,这样我又怎么能够离开长岛呢?另外,我和肯尼的计划重点便是资助维克多•王,帮助他创办杜克证券。如果维克多发现我不再掌管Stratton,他会迅速背叛丹尼的。事实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每个人都知道,我仍然没有离开Stratton,任何针对丹尼的攻击也是针对我来的。这样的话,大家都会忠心耿耿,当然,维克多除外,我会以我的方式,在我选定的时间处置他——在他羽翼丰满前就动手。只要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继续忠诚于我,只要丹尼不会过快扩张羽翼,那么我就能够控制住这个中国人。

目前,丹尼扩展羽翼的速度过快:是的,这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毫无疑问,最终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如果我掌权时间过长,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或许我们应该口头约定一个过渡期——6~9个月,在此期间,他应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接着,我会慢慢放手,最终让他全权掌控公司。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亦是如此。他们亦将根据我的命令行事,不过只持续很短一段时间;接着,他们将独立行事。事实上,他们极为忠诚,或许,即便我一点力都不出,他们上交的酬金也仍会分文不少。艾伦绝对会这么做的,基于我们长久的交情,他的忠诚毋庸置疑。他的合伙人布莱恩仅持有门罗•帕克49%的股份——他已同意将上交酬金作为我提供初始资金的前提条件。所以在门罗•帕克,艾伦是真正的发号施令者。而在比尔特莫尔,则由艾略特持有51%的股份。尽管忠诚度不及艾伦,不过他仍然算是挺忠心的。我的利益范围极广,Stratton仅是我金融交易的一个方面,此外还有史蒂夫•马登鞋业,罗兰德•弗朗克斯和索雷尔,其他数十个正在筹备上市的公司中我亦持有股份。当然,Dollar Time仍一团混乱,但它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理清头绪后,我对乔治说:“现在就下高速,走别的路吧。我需要回办公室。”“哑巴司机”点了两下头,显然很痛恨我的命令。我不理会他的傲慢,对他说:“另外,今天中午我要在Tenjin用餐,我下车后你在原地等我,好吗?”“哑巴司机”又是点了下头,一个字都不说。就知道会这样!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是不肯跟我说话,我还在担心没了Stratton这家伙怎么生活。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或许我根本就不亏欠这几千个依靠Stratton Oakmont维生的人;或许他们马上就会全体背叛我——一旦认定我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时,会叫我去死;或许……或许……或许……我心里想了这么多,最终却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一点:如果我不必再担心在交易室里吸毒吸得神志不清,那我就可以整天吃安眠酮了,想想,这可真够讽刺的。由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把未来想得惨淡了些。现在,唯一能够阻止我这样设想的事物便是我自身良好的判断力了——一碰到金发女郎和毒品,我就招架不住,完全丧失判断力了。

第22章 在另类宇宙享用午餐
每次餐厅的门一开,几个Stratton员工一起大步走进Tenjin时,那三名日本大厨和几名身材娇小的女服务员总会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儿,尖叫着“Gongbongwa! Gongbongwa! Gongbongwa!”(日语:下午好。)接着,他们就会向Stratton员工们深深地鞠着躬,并将语调转变为夸张的尖叫声,兴奋地用日语嚷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语。大厨会跑过来问候新来的客人,抓着他们的手腕仔细地看着他们手腕上光彩夺目的金表。他们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轮番审问:“你的表多少钱?你在哪儿买的?你开的什么车来餐厅?法拉利?奔驰?还是保时捷?你用什么样的高尔夫球杆?你在哪儿打高尔夫?一次打多久?你的差点是多少?”与此同时,穿着粉红色和服、打着淡黄绿色腰带结的女服务员则用手背摸着Stratton员工量身定做的吉尔伯特西装精良的意大利羊毛衣料,赞许地点着头,并发出赞叹声:“噢……啊……料子真不错……真柔软!”但接着,仿佛有一种无言的信号,让他们全部停了下来,继续回去忙自己的事了。寿司大厨们回去接着滚动、折叠、切片、切丁;女服务员们则为年轻、口渴的Stratton员工端上特大一桶优质清酒和麒麟啤酒,为家财万贯、饥肠辘辘的Stratton员工端上盛有标价过高的寿司和生鱼片的巨大木制帆船。正以为总算告一段落时,门又开了,疯狂的场景再次上演,狂野、活泼的Tenjin员工猛扑向又一拨新来的Stratton员工,以日式礼仪欢迎他们,并不停用日语大讲着恭维话。欢迎光临Stratton风格的午餐时光!此时,另类宇宙正对地球上这个小小角落充分发力。几十辆跑车和加长型豪华轿车堵住了餐厅外面的交通,而餐厅内,年轻的Stratton员工正继续历史悠久的传统——表现得像一群未经驯化的野狼一样。餐厅40张餐桌中仅有两张坐的不是Stratton员工,或者,按我们的话应该叫“平民”。或许他们原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惬意地享用美食,碰巧找到了Tenjin。毫无疑问,他们压根儿就想不到如此离奇的际遇将降临到他们身上。随着午餐时间一点点过去,毒品该上场了。是的,时针刚指到一点,部分Stratton员工已经开始上演好戏了。看他们的举止,不难辨别哪些已经磕了药——他们正站在桌面上,含混不清地讲话,流口水,朗诵战争故事。谢天谢地,我要销售助理们留在交易室,负责接电话、完成书面工作,所以现在,他们依然衣装完整,不会有人在卫生间或桌子下面亲热。

此刻,我正坐在餐厅后面的私人包间里,一边假装在听“愣头低能儿”肯尼•格林喋喋不休地废话连篇,一边观察着这幕疯狂闹剧逐步展开。与此同时,维克多•王,不管他的低能儿朋友说什么,都一个劲儿地点着他的熊猫脑袋——尽管我确定他也知道肯尼是个低能儿,不过在假装赞同罢了。“愣头”说:“……正说明了你为什么会大赚特赚,JB。我是说,维克多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他伸出手拍了拍维克多宽阔的后背,“当然,仅次于你,这毋庸置疑。”我假笑道:“噢,肯尼,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维克多听到他朋友的这番蠢话后大笑不已,接着迅速给了我一个可怕的笑容,一笑起来他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跟消失了似的。然而肯尼永远听不懂讽刺的话。所以,对于我的感谢他竟然信以为真,现在正自豪得不行。“我是这么想的,启动资金我们只需要40万美元。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把40万美元现金给我,我会通过我妈妈把这笔钱给维克多。”——通过他妈妈?——“你根本不用担心会留下什么不利的书面证据。”——不利的书面证据?——“因为我妈妈和维克多共同拥有部分房产,所以他们可以拿房产说事。接着,我们需要招聘几位重要的经纪人把业务做起来,而且最重要的就是下一只新股票的分配问题。我是这么想的……”我听不下去了。肯尼兴奋地大讲特讲,而且讲的全是废话。维克多和肯尼都不知道证券交易委员会提出的案件了结条件。这段时间内我不会透露任何口风,至少等到他们两个绝对相信Stratton会资助杜克证券时我才会说。这时,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维克多,稍稍打量了一下。空腹时看维克多只会让我想一口吃了他!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庞大的中国人看上去会这么让人有食欲,这很可能跟他的皮肤有关——他的皮肤比新生儿的还要光滑;柔嫩、光滑的皮肤下面,有数层肥厚的脂肪,绝对适合烹饪;再下面则是数层坚不可摧的肌肉,绝对适合食用;而在这一切的最表面一层,则展露出他最令人垂涎欲滴的肤色——新鲜特派罗蜜糖的颜色。

最终结果就是,每次一看到维克多•王,我就将他设想成一只乳猪,然后往他嘴里塞一个苹果,往他屁股里插一根棍子,把他扔到烤肉架上,外面涂上酸甜酱,再邀请一些朋友过来食用——夏威夷式烤猪野宴!“……而且维克多会永远忠诚于你的,”“愣头”继续喋喋不休,“而且杜克证券赚的钱会比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证券两家加起来的还要多。”我耸了耸肩,然后说:“或许吧,肯尼,不过这不是我现在最担忧的问题。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的确想赚很多钱。我是说,我们每个人当然要赚大钱,但是,现在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真正想要实现的是,确保你和维克多的未来。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同时每年又能多赚个几百万,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我停顿了一下,想让我的这番废话渗入他们的内心,并试图快速揣摩一下他们对我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何想法。我心想,到目前看来还不错。“话说回来,不到6个月时间就是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审判日了,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往好的方面想想,或许某一天证券交易委员会会跟我们和解。如果那一天来了,我希望能够确保每个人都能平安无恙。信不信由你,我真的很想现在就资助杜克证券,让它运营一段时间,但Judicate股票的问题仍然挺让我头大的。我还得再等两周才能出售,所以,这件事我们现在仍需保密。这件事的重要我就不用多讲了。明白吗?”维克多表示理解地点点他的熊猫脑袋,说:“我一丝口风都不会泄露的。至于我的Judicate股票,我压根儿就不在乎。我们都要靠杜克证券赚大钱了,所以,即便一股都卖不出去,我也不在乎。”这时,肯尼插话进来,“JB,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维克多是个聪明人,他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又一次伸出手,拍了拍这个中国人宽阔的后背。接着,维克多说:“我还想让你知道,我发誓完全忠诚于你。你只需告诉我,你想让我买入哪些股票,我立马照做。如果没有你的命令,我永远不会购回一只股票。”我笑了笑,说:“维克多,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同意开立杜克证券了,因为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会照我的吩咐做。当然,因为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你会取得很大的成功。”我心想,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事实上,维克多说的这番好话全是废话,我愿意以我自己的这条命打赌。维克多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或任何事忠心的,尤其是他自己,为了实现目标,他绝对不惜出卖自己,不择手段。

按计划,丹尼于我们坐下后15分钟现身,我掐算好了,这个时间恰好够肯尼大放厥词,而没有丹尼在场坏了他的兴致。毕竟,他在内心里极为痛恨丹尼抢了他的位子,他可曾经是我麾下的“一号人物”。对于“留下丹尼让肯尼出局”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毕竟,利用肯尼来对付维克多真的是一件令人感到羞愧的事,尤其是,我确定肯尼相信维克多对我讲的每一个字——例如维克多会永远忠诚于我之类的。而肯尼的弱点就在于,他仍然透过少年的眼睛看维克多。他仍然崇拜着维克多,因为维克多曾是成功的可卡因交易者,而他只不过是个成功的大麻交易者,这在毒品交易食物链中可是相差了一级。见完艾拉后我就回到Stratton办公室和丹尼坐下来谈了谈,几乎毫无保留地向他解释了我的计划。讲完后,他的反应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在我心中,”他说,“你永远都是Stratton的主人,Stratton 60%的收益永远归你。不管你是否在附近另设办公室,还是决定驾驶游艇环游全球,这一事实都不会更改。”一小时后的现在,他已到达Tenjin,立即大口喝下了一大杯清酒,接着,他又向我们三个的杯中斟满了清酒,举起自己的酒杯,仿佛要敬酒。丹尼说:“为友谊和忠诚,干杯!”“来,来!”我欢呼道,我们四人举起白色的瓷杯一起碰了碰,然后将杯中温暖、猛烈的清酒一饮而尽。我对肯尼和维克多说: “听着,我还没有跟丹尼谈起杜克证券的事。”——纯属谎话——“现在我快速跟他讲一下,让他知道这个计划的关键内容,怎么样?”维克多和肯尼点点头,我迅速跟他讲了些细节。当我谈到杜克证券的选址问题时,我转向维克多说:“我给你几个备选项:第一个选择是,去新泽西州,过了乔治•华盛顿大桥就是,在那里开办公司。最好是在利堡,或者哈肯萨克河也行。不论你选哪个,招聘都不成问题。你能够把北新泽西州以及住在曼哈顿却不想在曼哈顿工作的孩子们都吸引过去。第二个选择是,去曼哈顿,但这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曼哈顿人很多,所以招聘不成问题,但另一方面,你会发现你很难在那里建立忠诚。”“Stratton成功的关键之一是,我们是这里唯一的一家证券经纪公司。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看看这家餐厅,”我示意他们看看所有的餐桌,“在这里,你能看到的只有Stratton的人。所以,维克多,你所拥有的就是一个独立的、自给自足的社会”——我抑制住冲动,没有使用“教派”这个更为恰当的词语——“这样,你听不到别的观点。如果你要在曼哈顿设立办公室,你的手下会和数千家公司的经纪人们一起就餐。现在看来这一点或许并不重要,但相信我,将来这肯定会成为大问题的,尤其是,当媒体开始对你进行负面报道,或者你的股票开始狂跌时。那时你就会备感欣慰,在新泽西,没人会往你的经纪人耳朵里吹风。不过说归说,我仍然把决定权交给你。”

维克多故意缓慢地点着他那硕大的熊猫头,仿佛在权衡着利弊。他的这种做作让我差点儿笑出声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同意去新泽西的。维克多这么虚荣、这么自我的人是绝对不会选择新泽西的。毕竟,这个州与财富、成功根本就不搭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并不适合玩风险游戏。不,不管行不行得通,维克多一定都会在华尔街上开公司。这倒是合我的心意,时机到来时,毁掉他也就更易如反掌了。我曾对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老板说过同样的话,起初他们两个都想在华尔街上开立公司,之后,门罗•帕克将地点选定在纽约州北部,而总部位于佛罗里达州的比尔特莫尔则将办公室设在了波卡雷登的“奇异地带”——媒体将南佛罗里达州证券经纪公司集中的这一块地方称为“奇异地带”。最终,这一做法可归结为“洗脑”,有两个要点。第一,不断对被动的听众反复说同一件事;第二,确保你是唯一说教的人。这样就不存在其他的观点。当然,如果你所说的恰恰就是你的听众想听的,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Stratton Oakmont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我一天两次(天天如此)站在交易室前,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听我的话,完全照我的话去做,他们就会赚到做梦也赚不到的钱,而且会有大批年轻貌美的女子纷纷拜倒在他们脚下。而事实上结果也的确如此。足足沉默了10秒钟后,维克多回答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认为,我在曼哈顿能做得很好。那里有那么多孩子,不用两秒钟我就能招满人。”“愣头”接着补充道:“我敢保证维克多会召开一些激励会议,所有人都会乐于为他效劳的。这方面我可以帮到维克多。我在你的激励会上都做过笔记,所以我可以和维克多过一下要点,我们能……”噢,天哪!我听不下去了,开始盯着“大熊猫”看,努力想象这会儿他这个邪恶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确是个聪明的家伙,也的确有利用价值。这时,我最喜欢的服务生玛萨前来下单。我笑着说:“玛萨,跟我说说,今天有什么好——

但玛萨当即打断了我,问道:“你为什么今天乘坐豪华型加长轿车前来呢?你的法拉利呢?唐•约翰逊?你喜欢唐•约翰逊?”这时两位女服务员欢呼道:“噢,他喜欢唐•约翰逊,他喜欢唐•约翰逊!”我对我的日本崇拜者笑了笑,他们所说的我的那辆白色法拉利特斯塔罗萨正是唐•约翰逊在扮演《迈阿密风云》中索尼•克罗科特一角时开的车型。这又是我实现少年梦幻的例证之一。《迈阿密风云》是我最喜欢的片子之一,所以我赚到了第一个百万时就去买了一台白色特斯塔罗萨。他们提及唐•约翰逊让我稍稍有些尴尬,所以我挥着手,摇摇头,然后说:“那么,今天菜单上有——”但玛萨又一次打断了我,“你也喜欢詹姆斯•邦德!像邦德一样,你也有阿斯顿•马丁车。他车里有玩具……油……钉子!”这时女服务员们欢呼道:“噢,他喜欢詹姆斯•邦德!Kiss-kiss bang-bang!Kiss-kiss bang-bang!”(詹姆斯•邦德的别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玛萨所提及的是我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之一。这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从一只新股票中拿到2 000万美元。我和丹尼坐在办公室里,安眠酮开始发挥药效了,这时我突然有一种想烧钱的冲动。我给我的进口车交易商打了个电话,花20万美元给丹尼买了辆黑色劳斯莱斯Corniche敞篷车,又花了25万美元给我自己买了一辆绿的阿斯顿•马丁Virage跑车。但这还不够,我还想接着花钱。所以我的进口车交易商提议将我的阿斯顿•马丁改装成一辆真正的詹姆斯•邦德车——装有催泪瓦斯罐、浮油、雷达干扰器、一个可以反射刺眼灯光以阻止追踪者的牌照、一个钉子盒,如果我轻轻一按开关,即可用长钉或小地雷(如果我能找到武器交易商向我出售这些)“装饰”地面。改装成本——10万美元。我全额付款,但结果却是,改装部分耗用了汽车蓄电池的大部分电量,自此汽车就没正常过。事实上,开车外出时,它经常会出故障。现在,它静静地躺在我的车库里,看上去不错。我对玛萨说:“我的朋友,谢谢你的恭维,但我们正在商讨业务。”玛萨恭敬地鞠了个躬,报了一下特色菜,记下了我们点的菜,然后又鞠了个躬离开了。我对维克多说:“现在我们谈谈资金的问题。我不太赞同让肯尼的妈妈格拉迪斯给你开支票。我不在乎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做生意,或是否有什么关系。这种做法可不妙,所以别这么做了。我会给你40万美元现金,但我不希望这笔钱通过格拉迪斯交给你。你的父母怎么样?你能把钱给他们,让他们给你开支票吗?”

“我父母可能不行,”维克多回答道——这么有人性的回答可真是罕见——“他们都是很简单的人,不会理解这件事的。但我可以通过我在亚洲的部分海外账户搞定。”我和丹尼暗自交换了眼色。这个可恶的维克多竟然还没有开立自己的经纪公司就开始大谈海外账户?这真是个堕落的疯子!他这无疑是做好了犯罪的准备,而维克多怎么可以这么早就提及这类犯罪行为,这应该是赚到钱之后,而不是之前做的事。我对维克多说:“这无疑又对外发出了另外一种不妙的警告信号。你给我一两天的时间再想想,我会想出办法把钱给你的。或许我可以让我某位代理人借钱给你。不是由他们亲自借钱给你,而是通过第三方。我会想到办法,这你不用担心。”维克多点点头,“我听你的,不过,如果你需要通过我的海外账户进行,你说句话就行,好吗?”我对他笑笑,然后开始设陷阱:“好吧,如果我要这么做的话我会跟你说的。不过,我真的对这种做法不感兴趣。我最后想谈的问题是,你应该如何管理杜克的交易账户。有两种方法可供选择:要么多头交易,要么空头交易。这两种方法均各有利弊。我现在不想详细讲解,只大概讲讲它的利弊吧,我停顿了一下,“如果你选择多头交易的话,那么所赚的钱比空头交易要多得多。我所说的‘多头交易’指的是,你在杜克证券的交易账户中持有大量股票;然后你让股价上涨,从而利用你持有的股票大赚一笔。相反,如果你选择空头交易,将股票售出,股价上涨后你就会赔钱。第一年内你所有的股票都应上涨,所以,如果想赚大钱,你就需要长期持有。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有大钱入账的话。现在,我不否认,这种做法需要有点胆量才行,我是说,这有时会让人有点紧张不安,因为你的证券经纪人不会一直都能够购入你持有的全部股票。所以,库存会导致你的现金周转不灵。“但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有足够的信心,那么,等困难期一过,股价上升时,你就会大赚一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维克多?这不是一项弱者的战略,而是一项有远见的强者采取的战略。”说完,我扬起眉毛,挥舞着双手,仿佛在说:“你们赞同我的想法吗?”接着,我等着看“愣头”是否会揭露真相——我刚刚对维克多说的这番话是华尔街历史上最糟糕的建议。事实上,多头交易必定会招致灾难。在公司交易账户中持有股票,你等于是压上了你的身家性命。在华尔街,现金的地位至高无上,如果在交易账户中长期持有股票,那么你注定会招致对手的攻击。在某种程度上,这和其他行业没什么不同。即便是一位库存储备过多的管道维修工也会发现自己现金不足,而当账单到期时——租金、电话费、工资单等——他不可能拿管道维修材料去还钱。不,在任何行业里现金都是主宰者,在证券行业尤为如此,在这里,你的库存很可能一夜之间就一文不值。正确的交易方式是空头交易,这会让你的现金一直很充足。尽管随着股价上涨,你会赔钱,但这相当于是你在支付保金。我对Stratton交易账户的管理方式是,我允许公司在每日交易中持续亏钱,从而确保公司一直有充足的现金,从而在新股票公开上市日大赚一笔。通过空头交易,我每月会亏掉100万美元,但这确保了我在IPO业务上每月赚足1 000万美元。对我而言,空头交易显然是最佳选择。

问题是,“愣头”和维克多是否会发觉——或者,多头交易的疯狂性是否正契合了维克多太过自我的性格?即便是丹尼,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从来没能完全领会这个概念,又或者维克多悟透了这个道理,但他是个天生的冒险家,愿意为了每年多赚个几百万而把公司的命运压上?这很难讲。这时,丹尼插话进来,对我说:“跟你说实话吧:刚开始时看到你对大部分股票长期持有,我一直感到不安,但慢慢地……我是说……看到多赚出的这些钱……”他开始摇着头,仿佛在强调他的这番废话,“噢……这真的太难以置信了。但这的确需要胆量。”低能儿肯尼也发话了:“是的,采用这种交易方式我们可发了大财呢。维克多,我们就这么干吧。”我心想,这可够讽刺的了。肯尼跟了我这么多年,竟然对我如何管理公司,使之一直保持较高赢利——尽管存在种种问题——还是摸不清门路。我从未进行过多头交易,一次都没有过!当然,新股票上市日除外,上市日我会让公司在精心敲定的时间内稳稳持有股票,看着股价一路上涨。但我一直都知道,在任何一刻都有大量的购买单涌入交易室。维克多说:“我从来都不忌讳冒险。这就是男人与男孩的区别。只要我知道股价会上涨,我就会将钱完全投进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吧?”说完,“熊猫”笑了笑,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我对维克多点点头,“说得好,维克多;此外,如果你发现自己处境不妙时,记住,我会一直支持你,直到你能够再度独立运营为止。就把我当成你的保单吧。”我们又一次举杯共饮。

一小时后,我心情极为复杂地穿过交易室。到目前为止,一切均按计划顺利进展,但我自己的未来呢?“华尔街之狼”的明天呢?最终,这整个经历——人生中这段疯狂的历史——将成为一段遥远的回忆,留到以后给我的女儿钱德勒讲述。我会告诉她,她的爸爸曾经是华尔街上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他如何拥有了历史上最大的证券经纪公司之一,这些自称为Stratton员工的年轻孩子们是如何在长岛四处挥霍,在各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上大把烧钱。是的,钱尼,Stratton员工都尊敬你的父亲,他们称他为“国王”。在那段短暂的时期内,大约在你出生前后,你的爸爸就像国王一样,他和妈妈过着国王和王后般的生活,无论走到哪儿都受到了王室般的待遇。现在,你的爸爸是……他到底是谁?噢,或许爸爸可以给你看些有关他的媒体剪报,或许这可以证明爸爸说的话……或者……噢,或许证明不了。他们对爸爸做的任何报道都是谎言,钱尼,都是谎言!媒体总是说谎;钱尼,这一点你也知道,对吗?只需要问问你的外婆苏姗娜,她会告诉你的!噢,等等,我忘了,你有段时间没见外婆了,她和帕翠西亚姨妈因为洗钱,现在都关在监狱里。唉!这是个多么不祥的预兆!天哪!我做了个深呼吸,不敢往下想了。我才31岁,却马上要成为“过去式”人物,成为警世录了!这么年轻就要成为过去式人物,这怎么可能?或许我和那些长大后变得丑陋、愚笨的童星没什么两样?《帕特里奇一家》中那个红发人叫什么来着?浑球丹尼•波纳还是什么?但成为过去式人物总比从来没有成功的人要好吧?这很难说,因为这也有不利的一面,即一旦你习惯于一件事或一种生活状态,你就很难离开它。26岁之前,没有交易室里巨大的咆哮声,我能够过得很好。但现在,它已构成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离开它呢?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坚强起来。我需要把重心放在这些孩子们——Stratton员工——身上!他们是公司的未来!我已做好计划,并将按照计划行事:我将逐步退出,隐居幕后;让军团军心稳定;让各经纪公司之间和平共处;阻止维克多阴谋得逞。向珍妮特办公桌走去时,我留意到她表情很严肃,这代表——有麻烦了。她的双眼比以往张得更大,上、下嘴唇稍稍分开。她正坐在椅子边上,我们双目一锁定时,她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接向我走来。我心想,她是不是听到了与证券交易委员会有关的什么口风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丹尼、艾拉和我自己,但华尔街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地方,消息总是极快就传开了。事实上,曾有一句古老的华尔街谚语是这样说的:“好消息传得快,但坏消息立即就会散播开来。”她抿了抿嘴唇,“我接到了未来音像公司(Future Video)打来的电话,他们说需要马上跟你讲话。说事情十分紧急,今天下午就要跟你讲话。”“未来音像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就是他们帮你做的婚礼录像,记起来了吗?你将他们用飞机载往安圭拉岛,他们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女孩子留有一头金发,那个男孩子一头棕发。那个女孩子穿着——”我打断了珍妮特,“是的是的,我现在记起来了。我不需要详细描述。”我摇摇头,对珍妮特对于细节的记忆力赞叹不已。如果我不打断她,她肯定会告诉我那个女孩子穿着什么颜色的丝袜。“电话是谁打的?那个男孩子还是那个女孩子?”“那个男孩子,他听起来很紧张不安。他说,如果接下来几小时内不能跟你讲,就会出问题的。”出问题?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这没有道理啊!我的婚礼摄影师怎么可能有这么紧急的事要跟我讲?是不是我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着……尽管我曾从安圭拉岛的加勒比岛收到过警告,但这还是很不靠谱的事啊。我曾承担全部费用,将300位最亲密的朋友(朋友?)载至加勒比岛参加我的婚礼,并把他们安顿在全球最高档的酒店之一——安圭拉岛马利乌哈纳酒店。这花费了我100多万美元,婚礼周结束后,该岛的最高长官告知我,来宾之所以未因私藏毒品被逮捕,是因为我给这个小岛带来了很大的生意,所以他们认为有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接着告诉我,每一个参加我婚礼的人都会上观察名单,如果他们决定再度光临安圭拉岛的话,他们最好不要携带毒品。这已经是3年前的事了,所以应该没什么关联啊——或者就是这事?

我对珍妮特说:“帮我接通这个人的电话,我要在我的办公室里接。”我转过身走了,接着,我扭过头问了句,“顺便问一下,他叫什么名字?”“史蒂夫。史蒂夫•伯斯坦。”几秒钟后,我桌上的电话响了。我和史蒂夫•伯斯坦,长岛南海岸上一个小本经营的未来音像公司的总裁迅速寒暄了一下。史蒂夫的声音充满了不安:“呃……噢……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这件事……我是说……你对我和我太太真的很好。你……你把我们当作你们婚礼的来宾一样对待。你和娜丁对我们真的是太好了。这真的是我参加过的最棒的一场婚礼,而且——”我打断了他,“听着,史蒂夫,谢谢你如此喜欢我的婚礼,但我现在有点忙,可以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噢,”他回答道,“今天有两个联邦调查局探员来过这里,他们要求我提供一份你们婚礼录像的拷贝。”我知道,我的生活再也无法平静如初了。

第23章 走钢索的人
接到未来音像公司那个毒气十足的电话9天后,我正坐在东哈莱姆区全球知名的Rao’s餐厅,与具有传奇色彩的私人侦探理查德•波•迪特尔——朋友们都叫他“波”——进行白热化辩论。尽管我们坐在一张8人座的餐桌旁,事实上今晚与我们共同进餐的却只有一人,即联邦调查局特别探员吉姆•巴西尼(化名),他是波的一个普通朋友,希望很快也能成为我的朋友。波安排了这次会面,巴西尼应该15分钟就到。此刻,波正在讲,而我正在听,或者更准确一点讲,波在演讲,我在聆听和做鬼脸。演讲的主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我一直想窃听联邦调查局,而按照波的想法,这是他所听过的最离奇的事情之一。波说:“……波,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波有个古怪的习惯,喜欢称他的朋友们“波”,这让我困惑不已,尤其是当我服用安眠酮后犯迷糊时。谢天谢地,今晚我能很好地跟上他的思路,因为我此刻清醒得不得了,首次与联邦调查局探员——尤其是我想和他交朋友——见面并努力从他这儿搜集一点情报,这种状态似乎挺适合的。“听我说,波,”波继续说道,“就这样一个案子,从联邦调查局那儿获得信息并不难。事实上,我已经为你打探到了一些。但听我说,在我讲之前,你要遵循特定的协议,否则,你非惹麻烦不可。首先,你绝不可以在他们的办公室安装窃听器。”他开始摇头。自从坐下后这15分钟里,他这个动作可做过不少了。“其次,绝对不要尝试去贿赂联邦调查局办公室秘书,或者其他任何人。”说完,他又摇了摇头。“并且,绝对不可跟踪他们,从他们的私生活中找把柄。”这次他迅速摇了摇头,眼珠子都转到脑门上了,仿佛刚刚听到了什么超级不合逻辑的话,以至于它们不得不赶紧摆脱这种影响力。我向餐厅窗外望去,避开了波炽热的注视,这时我发现自己正盯着东哈莱姆阴暗的腹股沟地带,心想,为什么纽约最棒的意大利餐厅竟会坐落在这样一个污秽的环境中。但接着,我提醒了一下自己,自19世纪后期至今,Rao’s餐厅已经营业了100多年,哈莱姆当时的环境和现在完全不同。我和波两个人坐着8人座餐桌,这代表的意义可不寻常——因为Rao’s餐厅向来需要提前5年预订。事实上,要想在这家古怪、小小的不合潮流的餐厅预订成功是很难办到的事。餐厅所有12张餐桌均被少数几位不仅富有而且交游广阔的纽约人以“独立产权”的方式占有了。从外观上看,Rao’s很平常。今晚,餐厅采取了圣诞节的装饰风格——尽管现在已经1月14号了。8月份,它的装饰风格仍是圣诞节格调。这就是Rao’s的风格,在这里,一切事物都会让你想起更为简单的时光,所有的食物都以家庭风格呈献,与此同时,角落中50年代风格的自动唱机播放着意大利音乐。随着夜幕逐渐降临,餐厅主人弗兰克•佩莱格里诺会现身为客人们歌唱,届时,大人物们就会聚集酒吧,抽着雪茄,以黑手党方式相互问候着;与此同时,女士们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们,一切仿佛过去好时光的重现。每次去洗手间之前,男士仍像那时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女士鞠个躬。每个晚上,餐厅里都有一半客人是世界级的运动员、一流的电影明星、工业大亨,而另一半则是活生生的匪徒。

话说回来,这张餐桌交游广阔的主人是波,不是我。根据这家小餐厅名人云集的资助者名单,波•迪特尔绝对是一颗耀眼的明星。仅仅40年前,波缔造了他们行业的传奇。当时——20世纪80年代中期——他是纽约警察局历史上最为光芒四射的警察之一——在纽约部分最乱的街区,包括哈莱姆区在内,成功逮捕罪犯700多次。他曾因破获别人无法破获的案子而一举成名,最后,因破获了一宗哈莱姆地区有史以来最暴力的案件之一——两名缺钱的瘾君子强奸了一位白人修女——而在国内名声大噪。第一眼看过去,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悍,他长着一张男孩般英俊的脸庞,胡子修饰得很完美,浅褐色的头发稍显稀疏。他个头不算高,大约5英尺10英寸,200磅,但他的胸膛很宽,脖子很粗(几乎和大猩猩相仿)。波是纽约着装最时尚的人士之一,偏爱2 000美元一套的丝绸西装和非常硬挺、有着外翻袖口和职业衣领的白色衬衫。他戴着一块很重的金表,重到手腕都屈伸不得,此外,他手上还戴着一枚小冰块大小的钻石尾戒。很显然,波在破案方面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的成长经历。他于昆士区南部欧棕帕克出生、长大成人,那里充斥着暴徒与警察。因此,他练就了一种独特的“走钢索”的本领,黑白两道均相交甚好,所以,在破获通过传统途径根本无法破获的案件时,他充分利用了他与当地黑手党头目之间的交情。慢慢地,他“为联络人保密、所获得的情报仅用来破获他最痛恨的街头犯罪案件”的名声就传开了。他深受朋友们的喜爱与尊敬,也深受对手们的痛恨与惧怕。波从不喜欢官僚做派,所以35岁便从纽约警察局退休,很快就凭借已建立的名声(和关系网)冒险开创了美国发展势头最为迅猛也最受尊敬的私人保安公司之一。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两年前,我首次找到了波,并聘请他为我服务——在Stratton内部建立和维护一流的安全运作。我曾不止一次地给波打电话,让他帮我吓跑偶尔试图破坏Stratton运作的小暴徒。我不知道波会对这些人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只需给波挂一通电话,接着,他就会“跟这个人谈谈”,此后我就会永远与他们失去联络。(不过有一次我倒是收过很棒的一束花。)在独立于波之外的暴徒头目中有一个默认的想法,那就是,与其破坏Stratton的运作,倒不如向Stratton派送一些年轻的孩子过来工作、获得适当培训更划得来。接着,一年之后,这些黑手党卧底们就会安静地离开——事实上,几乎是绅士般的离开——以便不妨碍Stratton的运作。接着,他们就会在主人的命令下,创办以黑手党为支持背景的证券经纪公司。

过去两年来,波介入了Stratton安全工作的方方面面,甚至是调查我们使其上市的公司,确保我们不会被骗子运营者给耍了。和他大部分竞争对手不同的是,波•迪特尔和他的手下所提供的情报并非是任何一个电脑高手能从媒体那儿获得的一般信息。不,波的手下可都是实干家——他们会挖出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情报。当然,他的服务可不便宜,不过绝对是物有所值。事实上,波•迪特尔是这个行业中最棒的人。我仍盯着窗外看,这时,波对我说:“波,你在想什么呢?你一直盯着这扇窗,仿佛你能在大街上找到些答案似的。”我停顿了一下,心想应不应该告诉他我之所以想窃听联邦调查局是因为我曾在窃听证券交易委员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件事是他无意间帮我铺的路——他向我引荐了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员工,他背着波向我出售了窃听器。其中一个窃听器看起来就像一个电插头,在会议室壁装电源插座上插了一年多,正好就从插座上吸取电力,所以电池从未断过电。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小发明!不过,我认为现在还不是与波分享这个小秘密的时候。这只是因为我对联邦调查局这件事极度认真,我不想搞砸,因为某位联邦调查局探员正在四处询问有关我的问题。我面临的风险太大,牵涉的人太多了。“那么,既然你这么自在,那就跟我说说你的发现,怎么样?”波点点头,但在回答问题之前,他先是拿起了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一口气喝了约三四杯,仿佛喝的根本就不是酒似的。接着,他抿起嘴唇,“哇!这真对味!”最后,他开始讲了,“这项调查仍处于初始阶段,是由科尔曼,探员格雷戈里•科尔曼挑起的。全办公室就他一人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其他人都认为此案必输无疑。就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而言,他们对此也不感兴趣。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负责此案的人名叫肖恩•奥沙,据说他是个很正派的人,不是个卑鄙的检察官。“有位名叫格雷格•奥康奈尔的律师是我的好友,他过去曾和肖恩•奥沙一起共过事。他帮我向肖恩打探了一下,据格雷格说,肖恩对你的案子根本没什么兴趣。你说得没错,他们对证券类的案件兴趣不大。他们更关注暴力事件,因为他们的管辖区涵盖布鲁克林。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你运气不错。不过,据称科尔曼这个家伙比较顽固。他把你讲得就像个明星一样。他非常尊重你,当然,不是以你希望的方式。听起来这家伙对这件事有点着迷了。”

我沉重地耸耸肩,“这听起来真他妈的不错!一个痴迷于此的联邦调查局探员!他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现在突然要查?这肯定跟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和解要求有关。这些浑蛋真是会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波,镇静些。这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糟。这跟证券交易委员会毫无关系,只是科尔曼对你比较着迷罢了。这很可能是因为你的那些媒体报道,那些华尔街之狼一类的事。”他开始摇着头,“那些有关毒品、妓女、挥金如土的报道,对于一个年薪4万、年轻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来说,可够吸引眼球的。这个叫科尔曼的家伙很年轻,估计30出头,比你大不了多少。所以,你想想看,这个家伙看到你的纳税申报单,看到你一个小时赚的比他一年赚的还多,并在电视荧屏上频频看到你太太的身姿,再回来看看他自己的现状,他心里能平衡才怪。”波耸耸肩说:“不过,我想说的是,你这段时间行事得低调一些。或许度个长假什么的,认真考虑一下你的证券交易委员会和解条件。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布和解的事?”“我还不是十分确定,”我回答道,“可能就这一两周吧。”波点点头,“噢,好消息是,科尔曼是一个很正直、坦率的人。他可不像你今晚将要见到的这个探员,这个家伙可真够野的。我是说,如果这个案子是吉姆•巴西尼来查的话,那可就不妙了。他已经开枪射过两三个人,其中一次,那人都举起手了,他还要用火力超猛的来复枪开火。每当这时他总会说,‘联邦调查局——砰——站住!把手举起来!’你懂我的意思吧,波?”我心想,天哪!我在这个案子中唯一的救星竟然是一个蹩脚的、动不动就扣扳机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波接着说道:“所以,波,这事没那么糟糕。这个叫科尔曼的家伙,他的行事风格是,制造不利于你的证据,以无期徒刑来威胁你的Stratton员工,绝不会通过恐吓你的太太来达到目的。但是——”我非常不安地打断了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恐吓我的太太?他怎么能把娜丁也拉下水呢?她除了大把花钱外什么也没做过。”一想到娜丁会被牵扯进来,我的心马上跌落到了无底深渊。波转变了语调,就像是一位精神病医师正在说服病人离开10层楼的外沿似的,“现在,镇静下来,波。科尔曼不是那种喜欢骚扰的人,我想说的是,探员通过从妻子那里下手而对丈夫施压,这种事不是没有听说过。但这种方法并不适用于你这种情况,因为娜丁并未涉足你任何一宗业务交易,对吗?”

“当然没有!”我非常肯定地回答道,但接着,我迅速回想种种业务交易,看看我刚刚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很遗憾,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我的确以她的名义做过几笔交易,但不算糟糕。我保证,她一点责任都没有。波,我永远都不想让娜丁牵扯进来。我宁愿认罪,让他们把我带走,关上20年,也不想让他们指控我的太太。”波缓慢地点点头,回答说:“真正的男人都会这么做的。但我想说的是,他们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可能会把这个看作弱点。不过,我们现在扯得太远了。毕竟调查才刚刚开始,现在只是审前侦查罢了。如果运气好的话,科尔曼指不定碰上什么其他事——其他不相关的案子,然后就对你失去了兴趣。波,只需小心行事,你会没事的。”我点点头,“这点你可以放心。”“好。巴西尼应该马上就到了,所以我们现在总结几条基本规则。首先,不要提起你的案子。这次见面不是针对你的案子,只是几个朋友侃大山而已。不要谈起调查之类的事。你要做的就是,和他套近乎,交个朋友。记住,我们不要试图从这个家伙身上挖出他根本就给不了你的情报。”他强调性地摇摇头,“事实上,如果科尔曼真的很讨厌你的话,巴西尼根本帮不上忙。只有当科尔曼没掌握到什么不利于你的证据,而且他并不想认真去查你的案子,这时巴西尼才能帮你说说好话,‘嗨,我认识这个家伙,他没那么坏,为何不放他一马?’‘试图贿赂联邦调查局探员’这是万万做不得的,这个罪名会让你在监狱里待上很长时间。”

接着,波扬了扬眉,又补充说:“不过,往好的方面看呢,从巴西尼身上我们是能够获得一些信息的。看,科尔曼或许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他可以将巴西尼当作传话筒。谁知道呢。你可以和巴西尼交个朋友。他是个很不错的家伙,真的。他是个疯狂的浑蛋,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哪个不是呢,对吧?”我赞同地点点头,“波,我可不是个苛刻的人,而且我也讨厌这样的人。在我看来,这样的人最差劲了,你觉得呢?”波得意地笑着,“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相信我,巴西尼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联邦调查局探员。他曾是SEAL(美国海军的一支特种部队)的一员——又或者海军陆战队两栖侦察兵的一员,具体是哪个我记不得了。但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巴西尼是个狂热的潜水运动爱好者,所以你们两个在这方面能找到共鸣。或许你可以邀请他到你的游艇,如果科尔曼这个案子证实不过是‘大题小做’后,你就更应该邀请他了。毕竟,有个联邦调查局的朋友永远不是什么坏事。”我对着波笑了笑,真想从桌上跳过去,在他的嘴上来个热吻。波是一个真正的武士,一个无法计算的无价之宝。根据他为Stratton和我个人提供的服务,我向他支付多少薪金来着?一年50多万美元,或者更多。但这绝对物有所值。我问道:“这家伙对我了解多少?他知道联邦调查局正在调查我吗?”波摇摇头,“当然不知道。有关你的情况我说得极少。谁让你既是我的好客户,又是好朋友呢,我这可都是实话实说,波,我之所以为你做事,就是冲着我们的友情。”我马上回答说:“波,别以为我对这一切不心存感激。我永远不会忘记——”波打断了我,“他来了。”他朝窗外一个正步入餐厅的40岁左右的男人打了个手势。他大约6英尺2英寸,体重220磅,留着平头,五官粗犷、英俊,一双棕色的眼睛目光犀利,下巴极其方正。事实上,他看上去就像是右翼准军事组织招募海报上的人。“波!”这位世界上最不可能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欢呼道,“我的兄弟!你最近怎么样,你他妈的这是怎么找到这家餐厅的?我的意思是,天哪,波,我简直能在这一大片树林里进行射击练习了!”他脑袋歪向一边,扬起眉毛,仿佛在暗示他的观察极具逻辑性,接着,他补充道,“不过,嘿,这可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只对银行抢劫犯开枪的,对吧?”他最后一句疯狂的话语是冲着我来的,边说边投来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接着,特别探员巴西尼补充道,“你肯定是乔丹了。很高兴认识你,兄弟!波告诉我你有一艘很棒的船——噢,不,应该是舰——他还说你喜欢潜水。咱们来握个手。”他向我伸出手。我迅速伸出手,并很吃惊地发现,他的手将近有我的两倍大。握手时,他差点儿把我的胳膊从肩膀上扯下来了,最后终于把我从他强有力的大手中释放了出来,我们都坐了下来。

我正想继续讨论潜水的话题,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疯子”探员马上开始滔滔不绝。“我跟你们说,”他精神头儿十足地说道,“这一带可真他妈的乱。”他厌恶地摇摇头,向后倚在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腰间一支硕大的左轮手枪随之露了出来。“噢,波,”波对巴西尼说,“你说得没错。知道我在这一带工作时抓了多少人吗?说出来你都不会信。其中一半人竟然是抓了两次的惯犯!我还记得一个家伙,个头和大猩猩差不多,他拿着一个垃圾箱盖子从我后面偷偷地走过来,把我脑袋砸破了,差点儿砸晕我。接着他又去追我的拍档,并当场将他砸晕。”
我扬起眉说:“那后来呢?你抓住他了吗?”“是的,我当然抓住了他,”波傲慢地回答道,“他并没有将我砸晕,不过只是暂时性休克。我醒过来时他仍在对我的拍档号啕大哭,我从他手中夺过盖子,对着他的头连砸了几分钟。但他的头跟他妈的椰子似的,结实得不行。”波耸耸肩,接着讲出了故事的结尾——“他没死。”“噢,这可真他妈的遗憾,”这位联邦探员回答道,“波,你心肠太软了。换成我,我不把他的气管掏出来喂他吃下去才怪。你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兵不血刃,那就是,扭断他的手腕。扭的过程中就会发出断裂的声音,就像这样”——这位联邦探员将舌尖抵向上颚,缩紧脸颊,然后发出——“砰!”这时,餐厅主人弗兰克•佩莱格里诺——别名弗兰基No,因为他总是对预订餐桌的人说“No”——前来向巴西尼探员介绍自己。弗兰克穿着时尚,搭配得非常完美,而且衣服刚被熨过,我敢保证,他肯定刚从干洗店出来。今晚,他身着深蓝色、灰色细条纹三件套。左侧胸前口袋中别着一条白色手帕,手帕叠放得那么完美,毫无瑕疵,光彩夺目,只有像弗兰克这样的人才能做到。他看起来很富有,约60岁左右,打扮得很整齐,长相英俊,他有一种独特的天赋,那就是,能够让每一个前来Rao’s餐厅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来他家做客一样。“你一定是吉姆•巴西尼吧,”弗兰克•佩莱格里诺温和地说道,他主动伸出手,“波跟我说起过不少你的事。欢迎光临Rao’s,吉姆。”

说完,巴西尼马上站了起来,伸出手,险些将弗兰克的手臂也给拉断。我着迷地看着,弗兰克精心梳理的白发一动不动,而身体其他部分却跟布娃娃似的摇个不停。“天哪,波,”弗兰克对波说,“这家伙握起手来就跟灰棕熊似的!他让我想起了……”接着,弗兰克•佩莱格里诺又开始他其中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了。我不想听下去,脸上虽然一直笑着,心里却马上开始琢磨着目前的首要任务,即我现在能对特别探员巴西尼说什么,做什么,或给他什么,才会让他去告诉特别探员科尔曼,让他放过我呢?当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贿赂巴西尼。他看起来可不像是有多高道德底线的人,难道不是吗?尽管像他这样的雇佣军人可能很难用糖衣炮弹收买,似乎因为贪婪而收取金钱会有损他的形象。我心想,联邦调查局探员一年的薪酬是多少?一年4万美元?这么点钱一年能潜几次水?肯定次数不多。此外,我除了给他钱,还能让他随意地潜水。我愿意花上大把银子,在联邦调查局里安插一个守卫天使。那么,我愿意向探员科尔曼支付多少钱从而确保我永远没有麻烦呢?100万美元?当然可以!200万美元?当然可以!与联邦指控和财务损失的可能性相比,200万美元不过是个零头罢了。呃,我这真是异想天开。事实上,像Rao’s这样的地方清楚地印证了一点:长期来看,政府绝不值得信任。仅仅三四十年前,暴徒们还为所欲为:他们贿赂警方;他们贿赂政客;他们贿赂法官;天哪,他们甚至还贿赂学校教师!但之后,肯尼迪上台了,他们自己也是暴徒,并且将暴徒视为竞争对手。所以,他们打击所有这类交易——所有这些美妙的回报金……剩下的事情众所周知,就不多言。“……当时他就是这样解决的,”弗兰基No终于把故事讲完了,“尽管他并没有真的绑架厨师,他只是将他作为人质押了一会儿。”说完,每个人,包括我在内,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尽管他讲的故事90%我都没听。但在Rao’s,错过了一个故事并不要紧,毕竟,你在这里总会一遍遍地听着相同的几个故事。

第24章 薪火相传
乔治•坎贝尔,我的“哑巴”司机,将车平滑、舒缓地停靠在了Stratton Oakmont的侧边入口,这时,他打破了沉默誓言,张口问道:“贝尔福特先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句话惊得我差点儿跳离座位,太意外了!噢,噢,噢!我心想,恶魔终于低头,终于肯跟我讲话了!尽管他的问题问得似乎有点模糊,但却问到了点子上。毕竟,仅仅再过7个多小时,即下午4点,我就要站在交易室前方,向忧心忡忡的Stratton军团发表离别演讲了,这些人,和乔治一样,都在担心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无论是金钱还是其他方面。毫无疑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Stratton员工们脑中会涌现出很多问题。比如:现在由丹尼运营公司,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半年后他们仍然有饭碗吗?如果是,他们仍然会被公平对待吗?或者,他是否会偏爱他的老友,几个和他一起享用安眠酮的重要经纪人?对于那些跟肯尼的关系好过丹尼的经纪人而言,他们又会有着怎样的命运?他们是否会因这段友情而受到惩罚?或者,如果不被惩罚,他们是否会被看成是二等公民?这个证券经纪人的迪斯尼乐园是否能继续撑下去?或者,Stratton会不会逐渐演变成一个平凡的经纪公司?我不想与乔治分享这些想法,只是说了句:“乔治,你不要担心。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始终都会关照你的。我和珍妮特会在附近开设一个办公室,而且我和娜丁会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去做。”我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并以欢快的语调继续说:“想想看,将来某一天,你会开车载着我和娜丁去参加钱德勒的婚礼。你能想象吗?”乔治点点头,灿烂地笑着,露出了他那口世界一流的假牙,接着卑微地回答道:“贝尔福特先生,我非常喜欢我的工作。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板,贝尔福特太太也是。大家都很爱你们两个。你要离开这里了,这真是令人伤心。一切都不会像从前那样了。丹尼和你不同,他待人不好,人们会离开的。”乔治那番话的前半部分让我困惑得不得了,以至于都没太听他后半部分的话。他真的说了他喜欢他的工作?他爱我?我不得不承认,这番“爱这个爱那个”的话不过是客套,但不可否认的是,乔治刚刚的确说了他爱他的工作,并尊重我这个老板。我让他遭遇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妓女……毒品……和脱衣舞娘大半夜坐车穿过中央公园……我让他去艾略特•拉维尼那里儿帮我取一个装满现金的运动包——他还能这样讲,这可真够讽刺的。

然而,另一方面,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他,难道不是吗?即便是在最黑暗、最堕落的时候,我也总会尽量尊重乔治。尽管我的确对他有过一些古怪的想法,但我从未和其他人分享过——当然,女公爵除外,毕竟她是我的太太,所以她可以例外。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开些善意的玩笑。我不喜欢歧视别人。事实上,犹太人怎么歧视别人?我们是地球上受迫害最深的民族。突然,我发现自己很内疚,竟然曾经质疑过乔治的忠诚。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正派的人,我凭什么对他说出的或没说出的话有那么多的怀疑?我温和地笑了笑,说:“乔治,事实是,没人能够预测未来,我当然也不例外。谁也不知道Stratton Oakmont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想只有时间能够说明一切吧。”“不过,我还记得,你刚来为我工作总是想为我开车门。你会跑到一边,试着想抢到我前面。”想到这儿我大笑起来,“这常常让你抓狂。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让你帮我打开车门吗,因为我非常尊重你,所以我不想就这么坐在汽车后座上,跟胳膊断了似的等着你开车门。我总是觉得这种做法对你来说是一种侮辱。”“但既然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何不帮我开一次车门呢,仅此一次,假装你是一位真正的豪华轿车司机!假装你在为一位上流贵族工作。你可以将我引至交易室。你可以欣赏一下丹尼的早会,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了。”“该研究以一万多位男性为样本,”丹尼拿着扩音器说,“5年多时间里,一直跟踪记录他们的性生活习惯。我想,当我说出部分研究结果时,你们绝对会吃惊的。”说完,他抿着嘴唇,点点头,开始来回踱着步子,仿佛在说:“做好准备,聆听雄性动物的堕落本质吧。”我心想,天哪!我人还没走他就已经开始发狂了!我转向乔治,揣测着他的反应,但他似乎并不吃惊。他将脑袋稍稍歪向一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真想知道,这件事跟股票到底有什么关系!”丹尼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细条纹西装,戴着一副冒充上游贵族的眼镜。“你们看,”丹尼继续说,“该研究发现,全体男性人口中,10%为冷酷无情的柴束。”他停顿了一下,想让他这番话的含义得到充分领会。又来了!我环顾着交易室……我看到了很多困惑的表情,仿佛每个人都在努力弄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人群中偶尔传出了几声窃笑,但却没有大笑声。

很显然,丹尼对大家的反应并不满意,所以他有滋有味地接着讲下去,“我再说一遍,”这位被证券交易委员会看作是两位恶魔中邪恶程度较低的人继续说,“该研究发现,全体男性人口中,10%的人会撅起屁股肛交!是的,10%是同性恋!这可绝对是个很大的数目!很大的数目!而且——”丹尼被迫放弃他的疯狂演讲,此时,交易室里乱成了一团。Stratton员工开始大声叫嚣、大笑、鼓掌、喝彩。现在,交易室里一半的人都在站着。我只能看到几位年轻的女性靠着椅子相互“咬耳朵”,惊叹地摇着头。这时,乔治困惑不解地说:“我不理解。这跟股市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谈论同性恋呢?”

我耸耸肩说:“乔治,这很复杂,不过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想创造出一个共同的敌人,这有点像30年代时希特勒的做法。”我心想,这真是够巧的,他现在没在痛斥黑人。不过这个想法倒是提醒了我,于是我补充道:“不过,你没有必要听这堆废话。你今天下班时,大概4点半左右过来接我,怎么样?”

乔治点点头走了,毫无疑问,他从未像今天这么紧张不安过。我站在那里,看着早会上的暴动,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为什么丹尼总是喜欢将他的会议主题放到性上面。很明显,他无非是想得到一些笑声,但采用其他的、不影响大家理解潜在信息的方法也可以做到啊。这条潜在的信息便是,尽管存在种种问题,但Stratton Oakmont仍是一家合法的证券经纪公司,并以为客户赚钱为宗旨,而如果未能使客户赚到钱,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一群如蝗虫般横扫股市的空头交易商实施了邪恶阴谋,大肆传播Stratton Oakmont和其他妨碍他们的诚实运作的经纪公司的负面谣言。当然,这条潜在信息还蕴含着这一事实:在不远的将来,这些公司的基本价值观将熠熠生辉,它们的股票将如浴火凤凰般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届时,所有的Stratton客户都将大赚一笔。我曾无数次向丹尼解释过这一点,那就是,所有人(少数反社会人士除外)在内心深处潜意识中都有一种“做对的事”的渴望。所以,这一信息应渗透到每一次会议中——当他们微笑着拨打电话、将客户的眼珠挖出来时,他们不仅在实现自身对财富、同辈认可的渴望,亦是在实现潜意识中“做对的事”的渴望。这时,仅当这时,你才可以激励他们去实现他们从来想都不敢想的目标。

这时,丹尼张开双臂示意大家,慢慢地,交易室里开始安静了下来。他说: “好吧,现在到了真正有趣的环节,或者说,是令人烦扰的环节。你们看,如果10%的男人为同性恋的话,交易室中目前有1 000个男人,这就意味着坐在我们中间的就有100个同性恋!”瞬时,大家开始充满怀疑地四处转着脑袋,即便是金发助理们也四处张望——化着浓妆的眼睛扫射出怀疑的目光。大家窃窃私语着,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所表达的信息却很明显——“揪出他们,灭了他们!”我充满期待地观察着一切,交易室中这1 000个人歪着脖子到处看……数百人正充满怀疑地瞟着四周……年轻、强壮的臂膀朝四面八方伸去,每个人都用手指着他心中怀疑的目标。这时,先后传来了几声尖叫(下面提到的四个人均为化名):“特斯科维茨是同性恋!”“欧瑞力是他妈的同性恋!欧瑞力,站起来!”“拉瑟和艾乌呢?”两个Stratton员工异口同声道。“是的,拉瑟和艾乌也是!拉瑟给艾乌口交过!”但一分钟的指指点点和针对拉瑟和艾乌并非空穴来风的指责后,没人肯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所以丹尼又一起举起双臂要求安静。“听着,”他指责道,“我知道你们哪些人是,我们有两种方法来处理此事:要么吃敬酒,要么吃罚酒。现在看看,每个人都知道拉瑟给艾乌口交过,但你们却想不到拉瑟会因此丢了工作吧?”
交易室内不知何处传来了拉瑟的辩护声:“我没有给艾乌口交过!那只是——”

丹尼通过扩音器以大嗓门打断了他:“够了,拉瑟,够了!你越是否认,说明你心里越是有鬼。所以别说了!我只是为你的太太和孩子们感到难过,你的行为让他们感到羞耻。”丹尼厌恶地摇摇头,接着从拉瑟的方向转过身来。“话说回来,”Stratton新任首席执行官继续说道,“这种十恶不赦的行为更多是与权力有关,而不是性本身。而艾乌现在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能让一位初级经纪人为他口交!所以,这一行为可以赦免,拉瑟可以被宽恕。”“既然我已经向你们表明了我对这种行为的容忍度,那么,你们中间有哪位真正的男人有胆量——或者说,有他妈的最起码的礼貌——站出来承认?”
突然,一位脸庞秀气、判断力不足的年轻Stratton员工站起身来,以洪亮、坦率的声音说:“我是同性恋,并且我为此感到自豪!”接着,整个交易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很快,大家纷纷向他扔东西,接着,嘘声、口哨声不断,再接下来则传来了尖叫声:“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你他妈的赶紧滚出去!”
“严惩这个同性恋!”“一起出去喝酒时可得小心!他说不定想在约会时强奸你呢!”我心想,今天的早会就这样正式地画下了句号,由于疯狂而早早结束。这场会议到底达到了什么目标?我不是很确定,但可得出一点结论:它描绘了一幅残忍的画面,勾勒出自明日起Stratton Oakmont的命运。一小时后,我坐在办公桌旁,一边听着父亲对我和丹尼确立的承买协议大发雷霆,一边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这份承买协议是我的会计师丹尼斯•盖托的主意,由于他喜欢伪造财务报表,人送外号“大厨”。简言之,这份协议要求Stratton每月支付我100万美元,共支付15年,大部分支付款项基于竞业禁止协议,即我同意不与Stratton在证券经纪业中进行竞争。尽管这份协议存在些许问题,但它并不违法(至少从表面看是如此),而且我已经成功地强迫公司律师批准了这一协议,尽管他们一致认为,虽然这份协议是合法的,但称不上完全真实与合理。

此时,办公室里除了我、父亲、丹尼外,还坐着一个人,那就是“假发佬”,到目前为止他基本没说过多少话。但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假发佬”把青年时期最好的时光都用在在我家吃晚餐上了,所以,他对父亲的能力绝对是了如指掌。父亲仍在滔滔不绝,“……你们两个低能儿绝对会因此而捅娄子。价值1.8亿美元的承买协议?这不是跟证券交易委员会在对着干吗?我是说,天哪!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能吸取一下教训?”我耸耸肩,“爸爸,镇静些。事情没那么糟。这就好比是,我被迫吞下一片很苦的药片,这1.8亿美元就当是润滑剂了。”丹尼欣喜过头地补充道:“麦克斯,我们两人将合作共事很长时间,所以我们就把这事当成一个经验好吗?毕竟,拿到这笔钱的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事情没那么糟糕。”父亲马上转过身,瞪着丹尼。他来了一个世界一流的抽烟动作,将嘴巴缩成了一个小小的“O”,然后用力地呼气,将吞出的烟雾浓缩成了直径为0.5英寸、紧致的“激光束”,他冲着丹尼的笑脸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出“激光束”,丹尼弥漫在他的烟云之中,这时,他接着说:“波洛西,你听我说。虽然我儿子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给予你任何前所未有的尊重。他人的尊重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赢得的,如果说今天的早会就是你未来的处事风格的话,或许我应该现在就他妈的辞职不干。你知道你今天的早会违犯了多少法律吗?”接着,他转向我说道:“为什么你要把这份承买协议做成竞业禁止方式?如果你已经接受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终身不从事证券经纪行业’的和解条件,那么又何来的竞争呢?”他又吸了口烟,“我知道这是你和那个浑蛋盖托一起设计的邪恶计划。这简直是他妈的胡闹,我绝对不想参与这场闹剧。”说完,父亲向门口走去。“爸爸,在你走之前,我想说两件事。”我举起手说。“什么事?”

“首先,公司的律师们全部通过了这份协议。至于为什么是1.8亿美元,这是因为,竞业禁止条款必须满15年,这样我们才不会失去全额税收优惠。Stratton每月支付我100万美元,所以,15年,每月100万美元,乘起来就是1.8亿美元了。”“少给我算,”他快速说道,“我不感兴趣。对于税法,以及你和盖托对税法的公然藐视,我都清楚得很,所以你别想骗我。还有别的事吗?”我随意地补充道:“今晚的晚餐时间改为6点钟。娜丁想把钱德勒带来,这样你和妈妈就可以看到她了。”我十指交叉,等待钱德勒这个名字在父亲身上施展快乐的魔法,果不其然,一听到他独生孙女的名字,他的表情立即开始缓和下来。麦德•麦克斯又变成了麦克斯先生,他脸上笑开了花,以稍稍带有英国口音的声音说道:“噢,这真是个美妙的惊喜!你妈妈知道要见钱德勒肯定会欣喜若狂的。噢,那么到时见!我这就给你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麦克斯先生满面春风,以矫健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我看着丹尼和安迪,耸耸肩说:“有一些关键词能让他镇静下来,而钱德勒无疑是最管用的一个。如果你们不希望他在办公室里心脏病发作的话,那最好学学这些词。”“你的父亲是个好人,”丹尼说,“他在这里的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我会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对他,他可以说他想说的话,做他想做的事,直至他想退休为止。”我笑了笑,对丹尼的忠诚表示赞赏。“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继续讲道,“我和杜克证券之间已经出现了问题。尽管维克多开业才3天时间,他已经在四处散播流言,称Stratton即将出局,杜克是下一个王者。他还没有开始挖Stratton的墙脚,但我肯定,他接下来就会这么干的。这个死胖子是个懒鬼,根本不会培训他自己的经纪人的。”我看着安迪,“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我并不认为维克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安迪回答道,“杜克是个小公司,他们给不了别人任何东西。他们没有自己的交易或资金,也没有业绩档案。我认为维克多无非是在说大话罢了。”我朝安迪笑了笑,他的这番话印证了我的看法——他并不是一个战时军师,在这类问题上他几乎帮不上丹尼什么忙。我以温和的语气说:“老兄,你错了。你把这件事看反了。你看,如果维克多是个聪明人的话,他会意识到他能给予新员工们一切想要的东西。他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公司的规模——或者说是公司不具备规模。事实上,在Stratton,想要升至顶层不是件易事。所以,除非你认识管理层的某个人,否则,即便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你在升迁,或至少是快速升迁上,仍会受到阻碍。”“但在杜克证券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任何一个聪明的家伙都能走进管理层,获得决策权。这就是现实。这是小公司与大公司相比存在的优势之一,不仅在证券业,在任何一个行业均是如此。另一方面,我们的运作比较稳定,而且我们有业绩档案。大家并不担心会领不到薪水,而且他们知道,公司会一直发行新股票。维克多就是想掩盖这些事实,所以才会四处散播这类流言。”我耸耸肩,“不过,我在下午的会上会讲到这个,这是你,丹尼,在你自己的会上需要开始强调的事情——如果你能把痛斥同性恋的废话抛在脑后的话。这件事情将演变成一场口水战,不过从现在起3个月后,这将成为争论未决的问题,而届时维克多注定会伤痕累累。”我自信地笑了笑,“那么,还有别的事吗?”“一些小公司正在向我们开刀,”“假发佬”以他一向充满沮丧的语调说,“他们试图挖走几笔交易,或者经纪人之类的,但我确定这件事会过去的。”“仅当你采取行动让它过去,这件事才会过去,”我快速说道,“放出话去,就说我们将起诉任何一位试图挖走经纪人的挖墙脚者。我们的新政策将会起到震慑作用。”我看着丹尼说,“还有谁收到大陪审团的传票了?”丹尼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至少在交易室中没有。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你和肯尼。我认为交易室中没人知道存在调查这件事。”“哦,”我说,“我们仍有机会,这件事现在还属于审前调查。我很快就能知道些情况了,现在就在等波的消息了。”沉默了片刻后,安迪说:“顺便说一句,马登签署了有条件转让契约,把股票返回到我这儿了,所以这事你不用操心了。”丹尼说:“我就说过,史蒂夫是不会不守规矩的。”

我差点儿要告诉丹尼,最近史蒂夫一直在说他坏话,说丹尼没有能力运作Stratton,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史蒂夫身上,帮助他打造正在展现巨大发展潜力的史蒂夫•马登鞋业。史蒂夫•马登鞋业的销售额正以每月50%的速度增长——每月50%——而且这一增长率仍在上升。但是,从运营的角度看,史蒂夫已经忙不过来了,公司的生产和分销已远远跟不上销售。由此,它因供货不及时而在百货公司的名声很差。在史蒂夫的不断请求下,我正在认真考虑是否要将我的办公室移至史蒂夫•马登鞋业总部所在地,昆士区的伍德赛德。搬到那儿后,我就可以和史蒂夫共用一间办公室,由他负责创意工作,而我来负责业务部分。但我还是忍住了,只是说了句,“我并没有说史蒂夫会不规矩。不过,现在我们拿到了股票,这样一来,让他规矩做事可就更加容易了。丹尼,金钱会驱使人们做出奇怪的事情来。只需耐心一些,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一点了。”下午一点,我把珍妮特叫进来,跟她聊聊天,给她打打气。过去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焦虑不安。今天,她看起来快要掉眼泪了。“听着,”我以一种父亲对女儿讲话的口吻说,“亲爱的,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并不是说,你没有道理要这么焦虑不安,但是,你要把这件事看作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不是结束。我们都还年轻。或许我们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但之后,我们应铆足劲儿继续前进才是。”我温和地笑了笑,“不过现在,我们就在我家工作,这很完美,因为我一直把你看作是我家的一分子。”珍妮特吸着鼻子,忍住泪水。“我知道。这……这只是因为,我从公司创立起就一直在这儿工作,我看着你白手起家,把这家公司创建起来。这就好比是看着一个奇迹的诞生。我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被人爱?我心想——“我不知道怎么说。当你像父亲那样……在教堂中携我走过通往圣坛的走道……我……”这时,珍妮特再也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哦,天哪!我心想,我哪儿做错了吗?我本想安慰她,而现在她却在大哭。我需要给女公爵打个电话!她在安慰人方面可是专家。或许她能迅速来这儿,把珍妮特带回家,不过这样一来时间也太久了。我毫无选择,只好走到珍妮特身边,温柔地拥抱着她。我非常温柔地说:“哭没有错,但不要忘了,未来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珍妮特,Stratton总有一天要关门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虽然我们现在离开,但我们将一直作为成功者被人牢记。”我笑了笑,并使我的语气更加乐观,“话说回来,我和娜丁今晚要和我父亲共进晚餐,我们会带钱德勒一起去。我希望你也能来,好吗?”珍妮特笑了——一想到能看到钱德勒她破涕为笑,我不禁思考起我们自身的生活状态——只有婴儿的纯洁与天真能够为我们带来平和。

此时,我的离职演讲已进行了15分钟,这时,我突然感到,我像是在给自己的葬礼发表悼词。但往好的方面想呢,我获得了这个独特的机会,能够亲眼见证所有参加我葬礼的人的反应。看看他们,坐在那里,一字不落地听我讲话!那么多痴迷的表情……那么多充满渴望的双眼……那么多健全、健壮的躯体在座位上向前靠去。看看那些留有性感金发、穿着低领衬衫、性欲极其旺盛的销售助理们充满野性、崇拜的目光!天哪,我可真他妈的变态!即便此刻,正在进行离职演讲,我的思绪还能如此疯狂地开小差。我的嘴唇上下动着,此刻正在感谢Stratton员工过去5年来对我不贰的忠诚与崇拜,然而,我仍在琢磨着是否应该和更多的销售助理发生关系。这种想法怎么样?会不会显得我很弱?或者,想和她们全体发生关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毕竟,拥有权力却不能利用它发生关系,那又有何意义?事实上,我并没有尽最大可能来充分利用这方面的权力,或者至少远没有达到丹尼的程度!未来某一天我会因此而感到遗憾吗?或者,或许我这样做是对的?这才是成熟男人的行为,负责任的行为!这些古怪的想法正以F5级龙卷风的强度在脑海中咆哮着,而与此同时,嘴中的话语却如流水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思绪不只是双轨运行(我向来如此),而是三轨运行,这可真够古怪的。3号轨道上正在进行内在独白,对2号轨道——此时正专注于分析与销售助理们发生关系的利与弊——的堕落本质提出了质疑。与此同时,1号轨道仍一路畅行,我对Stratton员工的讲话如充满智慧的小珍珠般从嘴中滚滚而出,而这些话语源自……哪里呢?或许是源于大脑中独立于意识方向的部分,又或许这些话语只是出于惯性地喷涌而出。毕竟,过去5年来我可给他们开过不少次会。5年时间里一天两次……那么,每年工作日按300天计算,5年就是1 500个工作日,再乘以一天两次会议,那就是3 000次会议,再减去丹尼开的会,约占总数的10%,从3 000次会议中减去丹尼的部分,那就是2 700次了。在计算的同时,充满智慧的小珍珠继续从嘴中滚出……

……思绪回到1号轨道上,此时我正在解释Stratton Oakmont投资公司为何一定会幸存下来——原因是,它所代表的意义高于任何一个人,也高于任何一件事。接着,我突然有一种想照搬罗斯福台词的冲动,我开始向Stratton员工解释,为什么最大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这时我认为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丹尼绝对有能力运营公司,尤其是有“假发佬”这样聪明的人辅助他。但是,唉,我仍然看到Stratton员工均不相信地转着眼珠子,凝重地摇着头。所以现在,我认为有必要说些“出格”的话。“大家听着:我被禁止从事证券行业这一事实并不能阻止我向丹尼提供建议。我是说,真的!不仅向丹尼,而且向安迪•格林、史蒂夫•桑德斯、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老板,乃至向这个交易室中任何有兴趣聆听的人提供建议都是合法的。而且你们知道,我和丹尼有个共进早餐、午餐的传统,我们并无意于因为我被迫接受证券交易委员会荒谬的和解而打破这一传统,我之所以接受这一和解,仅仅是因为,我知道这将确保Stratton未来100年的生存!”说完,交易室内掌声雷动。我环视着这间屋子。啊!充满了崇拜之情!充满了对“华尔街之狼”的热爱!直至我与父亲的目光交汇,他似乎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其他人对这番话都很受用,他怎么就不能加入到欢呼的队伍中来呢?我抑制住继续想下去的冲动,但心里却很清楚:我的父亲之所以表现反常,是因为他是这个交易室中唯一在乎我的人,他在充满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和证券监管者玩火。为此,我特意补充道:“当然,这仅仅是建议,根据这个词语本身的定义,这表明,我的建议不必一定要遵从!”这时,丹尼用扩音器接过这句话说: “是的,的确如此,不过一个心智正常的人怎么会不遵从JB的建议呢?”雷鸣般的掌声再一次响起,像埃博拉病毒般扩散至交易室的每个角落,很快,整个交易室的人都站了起来,为这只受了伤的“狼”在这个下午第三次起立鼓掌。我举起手示意安静,并高兴地瞥见了凯莉•乔多士,她是Stratton几位女性经纪人之一,恰巧也是我最喜欢的几位经纪人之一。凯莉35岁左右,这让她成了Stratton的古董级人物,不过她现在看起来依然很漂亮。她曾是Stratton开山元老之一——到我这儿时她身无分文,但人很聪明能干。当时她已拖欠了3个月的房租,她的奔驰车也整天被再回购卡车追来追去。你看,凯莉又是一个犯下令人伤心的错误、嫁错了男人的漂亮女人。10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后,她的前夫拒绝提供任何支持。

我心想,这为开启“杜克证券以及联邦调查局有可能展开调查”这两个话题提供了完美契机。是的,最好现在就暗示一下有关联邦调查局调查的事,就当是“预言”联邦调查局有可能介入调查,让他们以为“华尔街之狼”已经预见了这一切,并已做好了防御进攻的准备。我再一次举起手示意安静。“大家听着,我不想在这里对大家撒谎。与证券交易委员会进行和解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之一。但我知道,无论如何,Stratton都会挺过来。看,Stratton之所以这般特别,这般势不可当,是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一个追逐利润的企业,它还是一种理念!正是基于这种本质,它不会被打倒,也不会被一群弱智监管者为期两年的调查所击毁,这群弱智监管者在我们的会议室中差点冻死,为了开启自塞勒姆审巫案以来最大规模的政治迫害之一,他们不惜糟蹋纳税人数百万美元的税收!“Stratton的理念是:你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或者你进了什么样的学校,或者你是否最有可能入选高中年刊,这些通通都不重要。Stratton的理念是:当你来到这儿,当你首次步入这个交易室,你就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你走过这扇门,保证忠诚于公司,这一刻,你就成为了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你就成为了Stratton员工。”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指向凯莉的方向,“现在,在座的每个人都认识凯莉•乔多士,对吧?”交易室以大叫、大笑和口哨声做出回答。

我挥起手,笑了笑,“好,这很好。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凯莉是Stratton第一批经纪人中的一员,最早的8个人之一。当我们想起凯莉时,我们总会想到她现在的一切——一个开着全新奔驰的美丽女人;住在长岛上最高档的多户复式公寓;穿着3 000美元的香奈儿套装和6 000美元的杜嘉班纳女装;冬天在巴哈马群岛,夏天则在汉普顿度假;银行账户里面的存款只有上帝知道。”——如果让我猜的话,很可能分文没有,因为这就是Stratton的风格——“当然,每个人都知道凯莉是长岛上薪金最高的女性执行官之一,今年即将超过150万美元!”接着,我给他们讲了凯莉刚来Stratton时的状况,这时,可爱的凯莉以洪亮、坦率的声音回答道:“乔丹,我会永远爱你!”说完,整个交易室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我令大家第四次起立鼓掌。我点着头表示感谢,足足有30秒后,我示意安静。等到最后一位Stratton员工重新坐了下来,我说:“要知道,凯莉正处于困境,她有一个小孩子要带,还有一大堆账单待处理。她不能允许自己失败!她的儿子斯科特是个很棒的孩子,很快就要入读全美最棒的大学之一。因为他有这么棒的母亲,等他毕业时,他不用欠下十几万的学生贷款,也不用被迫——”噢,天哪!凯莉哭了!我又弄哭了一个!一天连续两次把女人弄哭!要是女公爵在这儿就好了。凯莉哭的声音太大,有三位销售助理围着她。我需要快速说完最后的要点,然后在其他人开始哭之前结束这场离职演讲。“好吧,”我说,“我们都爱凯莉,我们也都不想她哭。”凯莉举起手,带着傻乎乎的鼻音说:“我——我很好。很抱歉。”“好的。”我回答道,心里在想,在离职演讲中对一个哭泣的Stratton女性员工做出怎样的回复才算恰当呢。是否有这样的协定呢?“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认为这里不再存在任何快速升迁的机会——因为Stratton规模太大,管理得太好,所以你通向顶层的道路似乎存在障碍——这个嘛,我要说,在Stratton的历史上,想要升职,想要成为顶层指挥官,这样的机会永远存在。我的朋友们,这是事实!

“这很简单,我要离开了,丹尼肯定有很大的空缺需要补。他会从哪里寻找合适的人选呢?从公司外部?从华尔街?不,当然不会!Stratton会进行内部提升。这是它的一向做法!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刚进公司,还是来了几个月了,刚通过实习期,或者你已经在这儿工作了一年,刚赚到了你的第一个百万,那么,今天就是你的幸运日。随着Stratton的持续增长,势必会出现其他的监管障碍。和证券交易委员会一样……其他的机构肯定也会来找麻烦。谁知道呢?或许下一次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会来调查……又或者是各个州……甚至是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谁能保证呢?毕竟,每个大的华尔街公司都曾经历过这样的事。但你们需要知道的是,Stratton最终会挺过来,逆境过后必有良机。或许,下一次就会是丹尼站在这里,他会将火炬传递给你们当中的某一人。”我停顿了一下,想让大家更好地理解我这番话的深意,接着,我开始了结束语。“在此,祝各位好运,并继续取得成功。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你们要像跟随我那样跟随丹尼,像效忠于我那样效忠丹尼。自此刻起,丹尼是你们的掌舵人。祝你好运,丹尼,祝你成功!我相信你一定会将公司引领至一个新的高度!”说完,我举起话筒向丹尼致敬,并获得了一生难忘的全体起立鼓掌。等到这群“暴徒”最终安定下来,我被赠予了一张离职纪念卡。卡片大小为3英尺×6英尺,卡片的一边以红色大写字母写道:“献给世界上最伟大的老板!”卡片两面均为Stratton员工手写的简短赞语——感谢我让他们的生活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稍后,当我最后一次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时,我不禁在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从现在起5年后,他们是否仍会感激我。

第25章 真品中的真品一个人到底要看多少遍《盖里甘的岛》(Gilligan’s Island)[4]的重播才会决定将枪放进嘴里,扣动扳机?这是一个寒冷的周三上午,尽管已经是上午11点了,我仍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我心想,被迫退休,这可真不好玩儿。过去4周来,我已经看了很多电视节目——按悲伤的女公爵的话说,是太多了——而且最近,我迷上了《盖里甘的岛》。这种着迷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在看《盖里甘的岛》的重播过程中,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我不是唯一的“华尔街之狼”。让我懊恼不已的是,有人与我共享着这个并不光荣的角色,而他恰巧又是一个笨拙的老新教贵族,并且运气不佳,船沉在了荒岛上。他叫瑟斯顿•豪厄尔三世,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贵族,并按照贵族社会的风格迎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女性——凶暴的、顶着金发凤梨头的拉维,两人的白痴程度几乎不相上下。拉维认为有必要穿上羊毛套装、以金属片做装饰的舞会礼服,并抹上一脸浓妆,却完全不顾眼前的现实:荒岛位于南太平洋某处,距离最近的大洋航线至少500英里,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看到她。但新教贵族在穿着上过分考究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我不禁在想,瑟斯顿•豪厄尔三世这位原版的“华尔街之狼”是个愚笨的低能儿是否仅仅是巧合而已,又或者,人们给我起这样一个绰号本身就意味着一种蔑视——将乔丹•贝尔福特比作一位IQ仅为65并有尿床倾向的、年老的新教贵族浑蛋。我闷闷不乐地想,很可能是这样,很有可能。一切都如此伤感,也如此压抑。往好的方面看,我最近有大量的时间陪钱德勒,她刚刚开始讲话。现在非常明显,我最初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我的女儿绝对是个天才。我已经不再那么看重她的外表——我知道,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够并愿意珍惜她的一切。但她看上去绝对很漂亮,随着一天天过去,她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这仍旧是不争的事实。同样,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发现自己对她的爱也逐步加深。她是爸爸的女儿,几乎每天我都至少会和她待三四个小时,教她新的单词。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正在我的内心深处如花朵般绽放。我逐渐意识到,我从来没有无条件地爱过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太太和我父母在内。只有现在,从钱德勒这里,我才终于理解了“爱”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我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父母会痛我所痛,尤其是我十几岁时下定决心要挥霍青春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母亲的眼泪源自何处,现在我知道,如果我的女儿有一天重蹈我的覆辙,我也会流下泪水的;对于我为父母带来的种种伤痛,我心怀内疚,我知道,我肯定让他们伤心欲绝过。这就是无条件的爱,对吗?这是最纯洁的爱,而在此之前,我只是一直在索取,却从来没有付出过。所有这些依然未改变我对女公爵的感觉。相反,我一直在想,我和她到底会不会有这么一天,能够让我卸下防备,让我们之间充满轻松与信任,并且无条件地爱她。我心想,或许等我们再有一个孩子;或许等我们一起变老,老得不能动弹了,可能到那个时候我才会最终信任她。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将钱德勒作为我寻求平和、稳定与生命意义的源头。“被关进监狱、与她分离”这种想法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底,只有当科尔曼探员结束调查、毫无收获后我才能把这块大石头搬走,才能真正放下心来。我仍在等待波的回复,看看他从巴西尼探员那儿搜集到了什么情报,但他现在有点搞不定巴西尼。再说说女公爵。最近她心情好得不得了。事实上,现在我闲下来了,所以,向她隐瞒我迅速发展的吸毒习惯容易得多了。我研究出了一个很棒的方案,每天早上5点醒来——早她两个小时,悄悄地吃下安眠酮;接着,在她醒来之前,我将全数经历高潮的4个阶段——兴奋,说昏话,流口水,失去意识。醒来后,我会看几集《盖里甘的岛》或《太空仙女恋》,之后和钱德勒玩1个小时左右。中午则和丹尼在Tenjin吃午餐,之所以选择Tenjin,是因为在那里,所有的Stratton员工都能看见我们两人见面。股市收盘后,我和丹尼又碰了个面,这次的见面是为了一起享受安眠酮。这将是我一天内的第二次高潮。我通常7点左右到家——完全结束流口水阶段之后——与女公爵和钱德勒一起吃晚餐。女公爵肯定知道我干了什么,不过她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是因为我至少做出努力,不当着她的面流口水所以她心存感激吧,要知道,当着她的面流口水是最令她愤怒的事。我听到电话响。“你现在醒着呢吧?”对讲机传来了珍妮特刻薄的声音。“珍妮特,现在11点了,我当然醒了!”

“噢,你还没露面呢,所以我怎么会知道呢?”简直是不可思议!即便她现在就在我家中工作,她仍然对我毫不尊重。仿佛她和女公爵不断联合起来对付我,取笑我。她们假装这样做只是开玩笑,只是因为爱我,但这种伎俩也太逊了吧。这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理由来取笑我?真的!尽管我的确不能从事证券业了,但我2月份仍然赚到了400万美元,这个月,尽管才3月3号,我又赚了100万美元。所以我可不是没用的废物,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这两个人每天又做什么了呢,哈?珍妮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忙着照顾钱德勒,与格温聊聊家常。娜丁则每天去骑她那些很蠢的马,接着,穿着英式骑马套装——一条浅绿色骑马短裤,配套的棉制高领毛衣,闪闪发光的黑色皮制的齐膝骑马靴——在房子外转悠,由于对马匹过敏而不停地打喷嚏、喘息、浑身发痒、咳嗽。家中唯一真正理解我的人就是钱德勒了,或许格温也算一个,她会将早餐送到我床前,并送上治疗背痛的安眠酮。我对珍妮特说:“我醒着呢,所以你就打住吧。我正在看财经新闻网。”怀疑论者珍妮特说:“噢,真的吗?我也在看呢,这家伙在说什么呢?”“珍妮特,你想干吗?”“艾伦•切姆托伯找你,他说这事很重要。”

艾伦•切姆托伯,是我信赖的安眠酮交易商,他这个人超级麻烦。以50美元一片安眠酮的价格付完钱还远远打发不了他。这个毒贩子希望被人喜欢或爱或以他希望的方式满足他。我的意思是,这个肥头大耳的浑蛋为“你友好的社区毒品交易商”这个短语赋予了新的含义。不过,他的确拥有这一带最好的安眠酮:在安眠酮瘾君子的国度里,这个说法不过是相对而言,其实最好的安眠酮出自于那些仍允许合法的药品公司生产它们的国家。是的,这可真是令人难过。曾几何时,和大部分消遣用的毒品一样,安眠酮在美国是合法的,但美国药品管理局发现,医生写下的合法处方中,100张中有99张是假的,由此,安眠酮成了非法毒品。现在,全球只有两个国家在生产安眠酮——西班牙和德国。在这两个国家,管制极为严格,所以几乎很难搞到货源…………所以,当我抓起电话,我的心激动地“怦怦怦”地跳了起来,艾伦•切姆托伯说:“乔丹,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药剂师,他有20片如假包换的Lemmon,在保险箱里锁了将近15年了。过去5年来,我一直想弄到手,但他一直不答应。现在,他要支付孩子的大学学费,所以愿意以500美元/片的价格出售,所以我想你可能有兴趣——”[float=left]“我当然有兴趣!”我忍住没骂他蠢货,竟然问我有没有兴趣。毕竟这可是最地道的安眠酮。每个公司的品牌在配方上都会有些许不同,所以药效也会存在些许差异。而没有人比Lemmon制药厂的那些天才们更明智的了,他们竟会以“Lemmon 714”这一品牌名称推销安眠酮。“我全部都要!”我快速说道,“事实上,告诉这个家伙,如果他肯卖我40片,我就给他1 000美元/片;如果他肯卖我100片,我就给他1 500美元/片。那可是15万美元哪,艾伦。”我心想,天哪,“华尔街之狼”可真是有钱!真正的Lemmon!Palladin被认为是真正的安眠酮,因为它是合法的药品公司生产的,而如果Palladin是真品,那么Lemmon就是……真品中的真品了![/float]切姆托伯回答道:“他只有20片。”

“你确定吗?你不会自己扣下一些吧?”“当然不会,”切姆托伯回答道,“我视你为朋友,我永远不会对朋友做出这种事情的,对吧?”我心想,这真是个废物。但我当然不会这么回答了,“我非常赞同你的话,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能送过来?”“那家伙4点钟才会回家。我5点左右到老布鲁克维尔。”接着他又补充道,“但你记着千万别吃东西。”“噢,拜托,切姆托伯!这点还需要你提醒吗,真是让我不爽。”说完,我祝他一路顺风,接着我挂上电话,像一个刚刚赢得在FAO Schwartz玩具店疯狂购物机会的小孩子一样,在我价值12 000美元的白色丝绸被子上翻来翻去。我走到浴室,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个贴有“便捷式灌肠”标签的盒子。我撕开盒子,然后将短裤拉到膝盖处,将瓶子带尖的喷嘴使劲塞进肛门,力度大到我感觉仿佛已刮到了结肠顶端。3分钟后,下消化道中的全部东西都流了出来。内心深处我很清楚,这样做对提升高潮的强度并没有什么帮助,但这样似乎不失为一种谨慎做法。接着,我将手指伸进喉咙,将今天的早餐吐得干干净净。我心想,是的,任何一个明智的男人在这么特别的情况下都会这么做的,或许有一点例外——应该先呕吐再灌肠才对。不过我已经用超烫的水彻彻底底洗了手,所以弥补了这一小小失礼。接着,我打电话给丹尼,催促他也这么做,之后,他当然也照做了。下午5点,我和丹尼正在地下室一边打台球,一边不耐烦地等着艾伦•切姆托伯的到来。我们在玩8号球撞球游戏,此时,丹尼已经连续打了将近30分钟。在台球的碰撞与击打声中,丹尼一直在痛斥维克多:“我百分百确定股票出自这个中国人。其他人手中没那么多股票。”丹尼所指的股票是Stratton最近发行的新股——M•H•梅尔森。现在的问题是,作为对肯尼所做赔偿的一部分,我已同意把很大一部分股票给维克多。当然,给他股票的前提已清楚交代过了,那就是,不得将股票卖回Stratton——当然,维克多完全无视这些指示,现在正把所有的股票都卖回Stratton。真正令人挫败的部分是,根据纳斯达克股票市场的本质,我们无法证明这一违法行为,而只能猜测。

不过,通过股票回卖,我们不能得出结论:维克多在耍我们。“你为什么看上去会这么吃惊?维克多是个堕落的疯子。即便不需要如此,他一样也会把股票卖回来的,就为了向我们示威。不过,现在你总算能明白为什么我让你将另外10万股卖空了吧。他已经将他所有能卖的都给卖了,而我们依然毫发无伤。”

丹尼闷闷不乐地点点头。我笑着说:“老兄,别担心。到目前为止你卖了他多少股Shared Imaging?”“大约100万股。”“好。等卖到105万股时,我就会让维克多一败涂地——”

我被门铃声打断了。我和丹尼面面相觑,张大着嘴巴惊呆了。一会儿,艾伦•切姆托伯拖着沉重的身子,沿着地下室台阶走了下来,像朋友般打着招呼问:“钱德勒最近怎么样?”噢,天哪!我心想,他怎么就不能像其他毒贩子那样,在街角晃悠着,向学生们兜售毒品?为什么我认为他需要被人喜欢呢?“噢,她很好,”我温和地回答道,心里在想,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把Lemmon给我?“玛莎和孩子们最近可好?”“噢,玛莎不太好,”他回答着,同时磨着下颚,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恶魔,“不过孩子们都很好。”他又接着磨了磨下颚,“你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为孩子们开立一个账户。或许开个大学基金账户什么的?”“是的,很好,”快点把安眠酮交出来,你这个死胖子!“给丹尼的助理打个电话,她会帮你搞定的,是不是,丹?”“当然没问题。”丹尼咬着牙说。他的表情已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快把他妈的安眠酮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15分钟后,艾伦终于交出了安眠酮。我拿出一片,仔细端详着。药片很圆,比1美分硬币稍大一些,厚度和Honey Nut Cheerio牌麦棒相同;药片为雪白色,看起来非常干净,散发着动人的光芒,这提醒着大家,尽管它看起来像极了拜耳的阿司匹林,但它是极品中的极品。在药片的一面,清晰地刻着品牌名称——Lemmon 714;药片的另一面则有一道浅浅的线,横跨了整个药片。药片四周则是标志性的斜边。
切姆托伯说:“乔丹,这些药片绝对是真品。最多只能服一片。这些药片和Palladin不同,药效更强一些。”

我向他保证我不会……10分钟后,我和丹尼已经踏上了通往天堂的道路了。我们两人都吃了一片“真品中的真品”,现在,我们两人待在四面都是大镜子的地下室健身房里。健身房里放满了精美的赛百斯牌健身器材,以及无数的哑铃、杠铃、长椅和挂片式深蹲架,足以让阿诺•施瓦辛格眼前一亮。丹尼正在机动脚踏车上快步走着;我则在班霸健身器材上爬着,仿佛科尔曼探员正在追我。我对丹尼说:“没什么能比运动更好地发挥安眠酮的药效,对吧?”“当然!”丹尼欢呼道,“这样身体就能新陈代谢;运动得越快,效果越好。”他伸出手拿起一个白色的清酒瓷杯。“顺便说一句,这招儿很棒。吃完一片Lemmon真品后再喝上热的清酒,效果绝对好。这就好比是往熊熊大火上浇油。”我抓起自己的清酒杯,伸出手去和丹尼碰杯。丹尼也想跟我碰杯,但这两个健身器材相距6英尺远,根本就够不到。“干得好。”丹尼咯咯地笑着。“至少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我也咯咯地笑着。两个咯咯笑的白痴举起酒杯,相互敬了下酒,然后一饮而尽。这时,门突然开了,原来是她:穿着浅绿色骑马服的贝瑞吉女公爵。她大步向前迈了一下,然后摆了个姿势——脑袋歪向一边,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着,双腿在脚踝处交叉,后背稍稍弯着,接着,她怀疑地眯着眼睛,说:“你们两个白痴在干吗呢?”天哪!突发事件出现!“你今晚不是要和霍普外出吗?”我以责备的语气问道。“阿……阿……阿嚏!”充满热忱的骑马者打了个喷嚏,放弃了原来的姿势,“我过敏太严重了,我不得……我不得……阿……阿嚏!”女公爵又打了个喷嚏,“我不得不取消了和霍普的约会。”“没事儿吧,年轻的女公爵?”丹尼用我太太的绰号说道。

女公爵回答道:“丹尼,你要是再叫我‘女公爵’,小心我把清酒浇到你脑袋上。”接着又跟我说,“进来,我想跟你说点事情。”说完,她转过身来,向地下室另一边的沙发走去。沙发就在室内壁球场的正对面,近期已被改造成了设计室,以支持她最新的追求——孕妇服装设计师。我和丹尼顺从地照办,我悄悄对他说:“你有什么感觉吗?”“还没有。”他悄悄回复道。女公爵说:“我今天和希瑟•古德聊过,她认为现在是钱德勒开始学骑马的绝佳时机,所以,我想给她买匹小马。”她点了下头,强调着她的重点,“总之,他们那儿现在就有一匹很可爱的小马,而且也不贵。”“多少钱?”我问道。我在女公爵旁边坐了下来,心想,钱德勒现在连路都不会走,怎么能骑马呢。“只需7万美元!”满脸笑意的女公爵回答道,“不算贵吧?”我心想,如果你同意在我服下的“真品中的真品”发挥药效时和我发生关系,那么我会很乐意为这只标价过高的小马埋单,但我只说了句,“听起来这价开得够狠的。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小马竟卖得这么贵。”我转了转眼珠。女公爵向我确认他们卖的就是这个价,接着,为了强调她的重点,她向我靠了过来,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拜托了,好吗?”她用令人难以抗拒的语气说道,“我会让你满意的。”这时,珍妮特一脸灿烂地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嗨,大家好!你们都在这儿干吗呢?”我抬头看着珍妮特,说:“下楼来,参加这场狂欢派对吧!”很显然,她没听懂其中的挖苦意味,一会儿,女公爵将珍妮特纳入了她的阵营,两个人现在正在讨论钱德勒,穿着女公爵为她定做的可爱的天价骑马装骑在马背上会有多么好看。我感觉这是个机会,所以就悄悄对女公爵说,如果她愿意和我进浴室,让我在洗漱台旁跟她做爱,我会非常乐意特地前往黄金海岸马场,买下这匹小马,只要明天11点《盖里甘的岛》一结束,我们就动身,听到这儿,她悄悄问道,“现在?”我点点头,说“求你了”,连说了三遍,女公爵笑着答应了。我们两个起身要求暂时离开一下。几乎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我就在洗漱台旁趴在她身上,整个过程只持续了9秒钟左右。女公爵仍然趴在洗漱台上,说道:“我知道你和丹尼有什么勾当。在干什么?”“亲爱的,没什么,我们只是谈谈生意。就这样。”愤怒的女公爵回答道:“你在撒谎,我知道你在撒谎!”女公爵猛地向后一撞,将我撞在了浴室门上。接着,她穿上骑马裤,打着喷嚏,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整了整头发,将我推到一边,然后走了出去。10分钟后,我和丹尼单独在地下室中,仍然超级清醒。我沉重地摇摇头说,“这些药片时间太久了,肯定已经失去了药效。我觉得我们还得再吃一片。”我们又吃了一片,30分钟后,还是没反应。一丝一毫的兴奋感都没有!

“你能想象吗?”丹尼说,“500美元一片,竟然这么让人失望!这是犯罪!我来看看瓶子上的有效期。”我把瓶子扔给了他。他看着标签,“1981年12月!”他大叫道,“这些药过期了!”他拧开瓶盖又拿出两片,“肯定是失效了,我们一人再吃一片。”30分钟后,我们崩溃了。我们一人吃了3片真品Lemmon,到现在为止却一点兴奋感都没有。“我们接受现实吧,”我咕哝道,“这些就是废品。”“是的,”丹尼赞同道,“我的朋友,生活本就如此。”这时,对讲机上传来了格温的声音,“贝尔福特先生,波•迪特尔找您。”我拿起话筒,“嘿,波,怎么样?”他的回答让我惊呆了,“我需要马上跟你讲一下,”他快速说道,“但不能在这部电话上讲。去找个投币电话,按这个号码给我打过来。你现在能记一下吗?”“怎么了?”我问,“你跟巴——”波打断了我,“波,不可在这部电话上说。但简短地回答你一下,是的,我有一些信息想跟你说说。现在去拿支笔。”一分钟后,我坐在了我的白色小型奔驰车里,快冻僵了。刚才出来得太急了,忘了穿件大衣。外面冷得要死——绝对不超过零下15摄氏度——现在是晚上7点,又处在冬季的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启动了车子,向前门开去。我朝橡树街来了个左转弯,并吃惊地看到马路两边的汽车长龙。很显然,这个街区里有人正在开派对。我心想,太棒了,我刚花了1万美元买下了史上最劣质的安眠酮,这边却有人在开他妈的盛大庆祝派对!

我的终点是布鲁克林乡村俱乐部的投币电话,位于前方路上200码远处,30秒后,我驶入车道。我在乡村俱乐部前停了车,走了几级红砖台阶,穿过了一组白色科林斯式廊柱。俱乐部会所内靠墙处有一排投币电话。我拿起一部,拨下了波给我的号码,接着,输入我的信用卡号码。电话响了几下后,我听到了可怕的消息。“听着,波,”波从另一部投币电话上讲道,“我刚接了巴西尼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你现在是一项全面展开的洗钱案调查的目标。很显然,科尔曼这个家伙认为你在瑞士有2 000万美元。他那边有内线为他提供信息。巴西尼不肯细讲,不过听起来你牵扯到了别人的交易中,感觉像是你一开始并不是主要目标,但现在科尔曼将你列为了主要目标。你家里的电话很可能已经被窃听了,你的海边住所应该也装了窃听器。波,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做了个深呼吸,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想想要对波说什么……但要说什么呢?跟他说我在以“帕翠西亚•默勒”名义开立的虚假账户中存了几百万美元,跟他说我自己的岳母曾经帮我往瑞士偷运过钱?或者,跟他说由于丹尼蠢到吃完安眠酮后驾车导致托德•加勒特出事?告诉他这些实情有什么好处?我一点都想不到。所以我回答道:“我在瑞士一分钱都没有。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什么?”波问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行吗?”我沮丧地重复道:“我说,我在瑞士一分钱都没有。”(发音已非常含糊)波怀疑地问道:“你怎么了,嗑药了?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接着,他突然以敦促的语气说道:“听我说,乔丹——千万不要开车!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会派洛科去接你!伙计,你在哪儿呢?快告诉我!”突然之间,一股暖流冲向大脑,一种愉悦的快感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话筒仍在耳边,我想告诉波派洛科到布鲁克维尔乡村俱乐部来接我,但我的嘴已经不听使唤了。此刻,仿佛大脑正在发出信号,但却遭到了拦截或破坏。我感觉全身瘫软,此时的感觉棒极了。我盯着投币电话闪闪发光的金属外壳,歪着脑袋,试图找到我自己的映像……这部电话看起来简直太漂亮了!……如此闪亮!……接着,突然间电话似乎离我越来越遥远……这是怎么回事?……电话正在往哪儿走呢?……噢,妈的!……我现在正在往后倒,像一棵刚被砍倒的树……像木材般倒下!……接着……砰!我仰着平躺在地上,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看着上方的俱乐部天花板。这是一种白色的泡沫塑料顶棚,在办公室里可以看到。我心想,这对于乡村俱乐部而言可真够低廉的!这些恶心的新教贵族竟然这么糊弄他们的天花板!

我做了个深呼吸,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摔坏。似乎一切正常。“真品中的真品”保护了我,让我毫发无伤。这些破药片竟然用了将近90分钟才发挥药效,但药效一旦开始发挥……哇,太棒了!我跳过了兴奋阶段,直接进入了流口水阶段。事实上,我发现了一个新的阶段,介于流口水与失去意识之间。这是……这是什么阶段呢?我需要为这个阶段想个名字。这是大脑性麻痹阶段!是的!我的大脑不再向我的肌肉骨骼系统发送清楚的信号。这个新阶段简直太棒了!我的大脑仍然很聪明,但却控制不了身体。太棒了!太棒了!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歪着脖子,看到话筒仍在亮光闪闪的金属电话线上左右摇摆着。我觉得我能听到波的大叫声,“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让洛科去接你!”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我的想象力在跟我开玩笑。我心想,即便努力重新拿到话筒又有什么用呢?我已正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了。在地上躺了5分钟后,我突然想到,丹尼此刻肯定也进入了这种状态。噢,天哪!女公爵肯定在发飙——想知道我去哪儿了!我必须回家。这里距家仅有几百码,而且是一条直线,很好走。我能开车。又或者,或许我应该走路回家。不过,不不,这样的话也太冷了。我说不定会死于冻伤。

我翻过身去,试图站起身来,但徒劳无功。每次,我的双手一离开地毯,我就倒向一边了。我必须得爬回车子。但这又有何妨呢?钱德勒每天还不是在爬,她看起来也没觉得这样不好啊。爬到前门时,我依靠膝盖的支撑,抓住门把手。我打开门,向外爬了出去。我看到我的车子了……就在10级台阶下面。我使了很大的劲,但大脑出于担心,就是不同意让我爬下台阶——危险性太大了。所以,我俯卧在地,将双手放在胸前,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体圆桶,开始往台阶下滚去……一开始速度很慢……完全在控制之中……接着……噢,他妈的!……失控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砰砰……砰砰……砰砰……伴随着重重的“砰砰”声,我终于到达了沥青停车场。但是,“真品中的真品”再一次保护了我,让我毫发无伤,30秒钟后,我坐在了驾驶座上,下巴趴在方向盘上,启动了发动机,开动了车子。一路上我就这么弯腰驼背地开着车,眼睛几乎看都不看仪表板,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在高速公路左边车道上以20英里/小时的时速开车的蓝发老太太。我将车开出停车场,以每小时1英里的速度开着,并向上帝默默地祈祷了一番。很显然,就和课本里写的一样,上帝可真是既善良又有爱心,因为1分钟后我在自家门口停了车,毫发无伤。胜利了!我感谢上帝对我如此仁慈,之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进了厨房,这时,我看到了女公爵漂亮的脸庞……噢!现在就要接受审判了!……她到底有多生气呢?现在还很难讲。接着,我突然意识到她根本没生气,事实上,她正在歇斯底里地哭着。接着,她蹲下来,在我脸上和头顶狂吻了一番,并哭着说道:“噢,亲爱的,感谢上帝,你平安地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我……”她似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是那么爱你。我以为你撞车了。波打来电话,说他跟你讲电话时你晕过去了。接着,我跑到楼下,看到丹尼正爬来爬去,拿脑袋四处撞墙。亲爱的,来,我扶你起来。”她把我扶了起来,将我搀到厨房餐桌旁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1秒钟后,我的脑袋撞在了桌上。“你别这样了,”她恳求道,“宝贝,你这样会没命的。我……我不能没有你。求你了,看看你的女儿,她爱你。如果你老这么撞下去会没命的。”我转过去看着钱德勒,我和女儿目光交汇时,她笑了,“爸爸!”她说,“嗨,爸爸!”我对女儿笑了笑,正想回复一句“我爱你”,这时,我感觉有两双强有力的手臂将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并向楼上拖去。值夜班的洛科说:“贝尔福特先生,你现在需要上床睡觉。一切都会没事的。”

值日班的洛科说:“贝尔福特先生,你不要担心。我们会把一切都搞定的。”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我很想问,但却讲不出话来。一分钟后,我独自躺在床上,他们没帮我脱衣服,但用被子蒙住了我的脑袋,并将房间里的灯关了。我做了个深呼吸,想理清一下思路。女公爵竟然对我这么好,这可真够难得的,不过,她怎么能叫保安进来搬我上楼呢,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顽皮的小孩子了吗?我心想,这真是气人。这张大床真是舒服,我就在这床中国丝绸中继续美美地享受“大脑性麻痹”阶段吧。这时,卧室的灯亮了。一会儿,有人拉下了我身上华丽的白色丝绸被子,太过明亮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贝尔福特先生,”耳边传来了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先生,你醒了吗?”先生?谁他妈的在叫我先生?几秒钟后,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老布鲁克维尔警局的一位警察,不,是两位。他们全副武装——枪、手铐、闪闪发光的徽章,十足的警察装扮。其中一位个头很高,胖胖的,留着下垂的小胡子;另外一位个头矮小,硬朗,有着少年般红润的皮肤。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肯定是出大事了。科尔曼探员肯定提早下手了!调查才刚刚开始,我就要被逮捕了!大家不是都说司法程序过慢吗?而且,为什么科尔曼探员会利用老布鲁克维尔警察来逮捕我呢?他们就跟玩具警察似的。这就是人们因洗钱罪而被逮捕的方式吗?“贝尔福特先生,”这位警察说道,“你刚刚是否开车了?”噢!尽管嗑药后有点飘飘然,我的大脑却开始向喉头发送紧急信号——指导它镇静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含糊不清地说。很显然,这个回答并不受欢迎,接下来,警察将我的双手铐在背后,陪同我走下旋转楼梯。走到前门时,这位胖胖的警察说:“贝尔福特先生,你刚刚制造了7起不同的汽车事故;其中6起就在橡树街,另外一起是小鸡谷路上的两车相撞。那位司机胳膊断了,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贝尔福特先生,因酒后驾驶、危害他人安全、逃离事故现场现将你逮捕。”说完,他向我宣读了我的权利。当他读到关于“请不起律师”的部分时,他和他的同伴开始窃笑。

但他们在讲什么?我没有制造过任何一起交通事故,更别说是7起了。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并一路保护了我!他们抓错人了!我心想,他们认错人了…………直到我看到了我的小型奔驰车,这时,我惊呆了。车子从头到后,彻底报废了。副驾驶座这一端完全凹陷进去了,后轮以极端的角度向内弯曲着。车的前身看起来就像手风琴,后挡泥板挂在了地上。突然,我一阵眩晕……我的双膝一屈……接着……砰!……我又倒在了地上,抬头仰望着夜空。两位警察弯下腰来,那个胖警察关切地说:“贝尔福特先生,你怎么了,先生?告诉我们你怎么了,这样我们才能帮助你。”我心想,如果真有这么好,那就上楼去我的药箱那儿,找到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克可卡因。请把它拿给我,让我吸食几下,这样我才能平和下来,否则,你们只能把我当婴儿一样带回警局!但我的理智仍在,所以只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们抓错人了!”这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耸耸肩。他们抓起我的胳膊,架起我向警车走去。这时,女公爵跑了出来,以她的布鲁克林口音尖叫道:“你们想把我先生带到哪儿去?他整晚都和我待在家里!如果你们不放了他,有你们的好果子吃!”我转过头看着女公爵,她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洛科护驾。两位警察停了下来,那位胖警察说:“贝尔福特太太,我们都知道您先生是谁,我们有几位目击证人可以证明他刚刚开过车。我建议您现在给他的其中一位律师打个电话。我确定他有不少律师。”说完,这两位警察接着架着我往警车走去。“别担心,”我被安置在警车后座上时,女公爵大叫道,“波说他会搞定的,亲爱的,我爱你!”随着警察驶出家园,我能想到的只是,我有多么爱女公爵,她有多么爱我。我想到,当她以为她会失去我时,她哭得有多伤心,当警察将我铐走时,她如何挺身而出为我开脱。或许现在,她终于向我证明了自己;或许现在,我终于能够彻底地放下心来,知道她无论顺境、逆境,都会不离不弃。是的,我想,女公爵是真心爱我的。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老布鲁克维尔警察局,与其说是警察局,倒不如说是一座奇特的私人住宅。警局外观为白色,并装有绿色的百叶窗,事实上,这看起来很让人心情平和。我心想,在这样一个地方睡觉,度过糟糕的安眠酮高潮倒是不赖。警局内有两间牢房,此刻我就坐在其中一间里。事实上,我不是坐着,而是躺在地上,脸颊贴着混凝土地面。我模糊地记得整个程序——采集指纹,拍照,针对我的特殊情况,还录了像——作为证明我处于酒精中毒极端状况的证据。“贝尔福特先生,”一位大腹便便的警官说,“我们需要你提供一份尿样。”我坐了起来——突然意识到,我完全清醒过来了。“真品中的真品”真正的美丽再一次展现了出来,现在我已完全清醒。我做了个深呼吸,说:“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除非让我现在打个电话,否则你们会死得很难看。”这番话似乎镇住了他,“噢,我知道了,不管你服用过什么,现在效力终于消除了。如果你保证不会跑走,那么,我将很愿意为你解开手铐,放你到牢房外面去。”我点点头。他打开牢房门,向一张小木桌上的电话指了指。我拨打了律师的家庭电话——努力不去想为什么我会将律师的家庭号码烂记于心。5分钟后,我提供了尿样,忍不住在想,为什么我的律师乔•法玛格提告诉我不要担心尿样检查结果对毒品呈阳性。我回到了牢房里,坐在地上,这时,这位警察说:“噢,贝尔福特先生,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的尿样中,可卡因、安眠酮、苯二氮、安非他明、摇头丸、鸦片剂和大麻均呈阳性。事实上,唯一没有显示出来的药品只有迷幻剂。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喜欢这种药?”我对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说:“警官先生,我跟你说吧。关于驾车这件事,你抓错人了,而关于药品测试呢,我根本就不在乎检查结果。我的后背有伤,我吃的这些药全都是医生开的处方药。所以,给我滚蛋!”他不相信地盯着我看,接着,他看看表,耸了耸肩,说:“噢,不管怎么说,现在太晚了,赶不上夜间法庭了,所以我们要把你带至拿骚县中央登记处。我想你从来都没有去过那儿,对吧?”我克制自己没有再对他爆粗口,而是转过身来闭上眼睛。拿骚县监狱是个超级恶心的地方,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还不到11点。天哪!我在监狱里过夜了。真他妈的倒霉!我再一次闭上眼睛,试图入睡。接着,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站了起来,透过狱门向外看去——我看到了一幅很古怪的画面。一位穿着细条纹睡衣的光头老人在盯着我看。“你是乔丹•贝尔福特吗?”他烦躁地问道。

“是的,怎么了?”“我是史蒂文斯法官,一个朋友的朋友。鉴于对你的控告,我想,你愿意放弃律师辩护权,对吧?”他眨眨眼。“是的。”我赶紧回答道。“好,我将此认作是你对你被控告的罪行表示不认罪。在你自签担保后,我将释放你。给乔打个电话,问一下你的开庭日期。”说完,他笑了笑,开车离开了警局。几分钟后,我发现乔•法玛格提正在前门等我。即便已经大半夜了,他仍打扮得非常光鲜——穿着一身海军蓝西装,打着一条有条纹的领带,斑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往回开的路上,我对律师说:“乔,那个尿样检查结果很不妙。我对每种药都呈阳性。”我的律师耸耸肩,“你担心什么?你认为我给你指错路了?他们并没有在车上当场逮到你,不是吗?所以,他们如何证明你在驾驶时就吃下了这些药?如果说你走进家门后吃了几片安眠酮,又吸食了一点可卡因,谁又有证据提出异议呢?服用药物并非违法行为,私藏才是违法的。事实上,我敢打赌,我会根据‘娜丁并未允许警察进入你们家’这一点来摆平这次的事。你只需支付被撞的那辆车的损失,毕竟,他们只控告你制造了一起事故,因为其他事故没有目击证人,所以,你只需向那个被你撞断胳膊的女人支付点封口费。最多只需10万美元就可以搞定这件事了!”他耸耸肩,仿佛在说,“一笔小钱而已!”我点点头,“你在哪儿找的这位疯狂的老法官?他可真是我的救星!”“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的律师转着眼珠子说,“就当他是朋友的朋友好了。”接下来,两人陷入了沉默。驶入庄园时,乔说:“你太太正躺在床上,刚刚给急坏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她哭了几个小时,但我想她现在应该镇静了不少。另外,波在这儿陪了她大半个晚上,帮了不少忙。他大概15分钟前离开的。”我又一次点了点头,一语不发。

乔补充道:“乔丹,你一定要记住:胳膊断了是小事,但如果人死了那谁都救不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吧?”“是的,乔,但这是废话一堆。我听够了这种废话。今天你干得漂亮。”我们握握手,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回到楼上的主卧,我看到女公爵正躺在床上。我靠过身去,亲吻着她的脸颊,然后迅速爬到床上躺在她身旁。我们都抬头看着上方白色的丝绸顶篷,紧紧挨在了一起。我抓起她的手,紧紧握着。我柔和地说道:“娜丁,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脑中一片空白。我想我——”她打断了我,“嘘,宝贝,什么都不要说了。就这么躺着,好好放松一下。”她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我们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我紧握着她的手说:“娜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这次我绝对是认真的。我是说,这绝对是上帝给我发出的警告。”我向她靠过去,在脸颊上温柔地亲吻着,“但我必须得采取措施治疗一下背伤了。我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我已经忍受不了了。”我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打算去佛罗里达州看格林医生了。他在那儿开了一家治疗背部疾病的诊所,而且治愈率相当高。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些药了。我知道,安眠酮无法结束我的伤痛;我知道,它会招致灾难。”女公爵朝我这边侧过身来,伸出手臂搂着我的胸膛,温柔地拥抱我。接着,她告诉我她爱我。我吻着她的头,做了个深呼吸,尽情体味着她的体香。然后,我告诉她,我也爱她,而且我很抱歉。我向她保证,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接下来的事会证明,我这句话说得没错。不过,比这更坏的事却发生了。[4] 《盖里甘的岛》,又译《梦幻岛》。是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推出的经典电视喜剧。片中6个被遗弃在荒岛上的人,开始时感觉愉快,但在他们等待救援的漫长时间里,一个个开始变得性格乖戾。而盖里甘则是荒岛上一个天真又有点呆的原始居民。——编者注

第26章 死无对证
第二天早上,著名神经外科医生巴斯•格林医生的夫人,也是职业房地产经纪人的凯西•格林打来电话,把我吵醒了。因为我要在杰克逊纪念医院接受一个为期4周的门诊项目,所以我曾经托凯西在此期间帮我和女公爵在当地找个住的地方。“你和娜丁肯定会喜欢印第安克里克岛的,”热心的凯西说道,“这是全迈阿密最幽静的居所之一,远离喧嚣。他们甚至还有自己的保安队伍——鉴于你跟娜丁都很注重安全,这一点绝对可以加分。”
安静优雅,远离喧嚣?但这不是我最排斥的吗?在这短短的4周里我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尤其是在印第安克里克岛这样一个既枯燥又平静的地方?在那里,我将远离那个冷酷残忍的世界所带来的各种压力:安眠酮、可卡因、大麻、赞安诺、安定、安必恩、安非他命、吗啡,当然还有那个特工乔治•科尔曼。
我说:“噢,凯西,这地方听起来简直就跟医生要求的一模一样啊,尤其是安静这方面。这房子大概是什么样子?”“这房子简直太棒了。地中海风格,白色的楼,红瓦铺的屋顶,而且还有一个码头,足够停一艘80英尺长的游艇……”凯西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嘛,我猜可能不是太适合‘娜丁’号,但如果来这里的话或许你可以买艘船,是吧?巴斯在这方面肯定能提供些帮助。”透过电话线,凯西说的每一个字眼都传达着她这种古怪建议的逻辑性,“而且后院也很漂亮,游泳池都够得上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标准了,池边有个小屋,还有小酒吧、烧烤架,以及一个可以容纳6个人的俯瞰港湾的小浴池。这绝对是平时休闲娱乐的完美选择。最关键的是业主愿意仅以95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家具家电全送,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等一等!谁说我要买房子了?我在佛罗里达只待4个星期!而且我既然这么鄙视现有的这艘“娜丁”号游艇,怎么还会再买一艘?我回答说,“不瞒你说,凯西,我现在并不想买房子,至少不会在佛罗里达买。你觉得业主会考虑租给我一个月吗?”“不会的”,凯西•格林显然很失落,此时此刻,想通过出售一套950万美元的房子而坐拥6%佣金的美好希望和梦想就在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前眼睁睁破灭。“这栋房子只卖不租。”“呃,”我并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你可以试着跟业主谈谈我出一个月10万美元看他意向如何?”愚人节那天,我搬进了印第安克里克岛的房子,同时业主搬出——看着他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样子,毫无疑问,肯定是迫不及待地跑去南海岸的五星级酒店过上一个月的舒适日子。另一方面,愚人节也确实是个入住的好日子,我一住进克里克岛就发现这里原来是一种名不见经传、正濒临灭绝的物种——年老的蓝发贵族——的避难所,正如凯西之前说的那样,这一物种生命力超级旺盛。有条好消息是,在我出车祸和前往诊所就诊中间这段时间里,我千方百计去了趟瑞士,见到了索雷尔和“造假大师”。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查出为什么联邦调查局会知道我在瑞士的那些账户。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似乎并不存在任何问题。美国政府没有提出疑问——索雷尔和“造假大师”都向我保证,要是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们肯定应该是第一个知晓的人。

印第安克里克岛离诊所只有15分钟的车程,而且我们有的是车;女公爵运来了一辆崭新的奔驰给我,给自己则运来了一辆路虎。格温也到迈阿密来照顾我,她也需要一辆车。因此我从迈阿密当地的一个汽车经销商那里给她买了一辆新的雷克萨斯。当然,洛科也来了。他就像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难道不是吗?因此洛科也得要辆车。正好比尔特莫尔的一个合伙人理查德•布朗森新买了一辆车,就把他原先那辆红色的敞篷法拉利借给我开一个月,省去了我不少麻烦。现在所有的人都有车开了。鉴于有那么多车可以用,所以去租一艘60英尺的游艇用于往返诊所和住处的想法就显得有点不太合理了。一艘游艇一星期的租金就要2万美元,游艇有4个臭烘烘的柴油发动机,一个设备齐全但我肯定一步都不会踏进去的驾驶舱,还有一个不带敞篷的驾驶桥楼,以至于我的肩膀和脖子都出现了3级灼伤。随船还有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船长,每次都以平均5海里/小时的速度载着我往返于住所和诊所之间。此时,我们正在海岸水路上,从诊所回来朝北向我的住所驶去。今天是星期六,快到中午了,我们已经在水上“爬”了快一个小时了。我正和Dollar Time的首席运营官加里•德卢卡坐在驾驶桥楼的最上面。加里和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秃顶、大块头、颧骨突出、一脸严肃,而且毛发特别浓密,尤其是身体上。此时,我们正脱掉了T恤在那里晒太阳。我这一个月来一直都很清醒,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清晨的时候,德卢卡陪着我坐船去了诊所。一路上他跟我有面对面的机会,不受任何干扰,我们之间的对话很快就转而变成了对Dollar Time的牢骚,而我俩都认为其未来将没有任何希望。

但Dollar Time的不幸并不是德卢卡的问题。德卢卡作为业务团队的一员加入时,它已经存在问题,而在过去的半年中德卢卡已经充分显示出他卓越的管理能力。我早就已经劝说他到纽约担任史蒂夫•马登鞋业的首席运营官,公司非常需要他这样具备丰富管理经验的人才。清早我们去诊所的途中一直谈论的就是这个话题。现在,我们正在回克里克岛的路上,我发现我们此刻在聊的话题显然要棘手得多,那就是德卢卡对Dollar Time首席财务官加里•卡明斯基的看法。一年前我正是通过这位首席财务官的介绍认识了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和“造假大师”。“不管怎样,”德卢卡戴着一副黑超眼镜说道,“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儿。他好像在做跟Dollar Time毫不相干的事情,看起来似乎那才是他的重心所在。我的意思是,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看到公司走下坡路着急还来不及,但他看上去跟没事人儿似的。他把时间都用在跟我解释我们应该如何如何把我们的利润转移到瑞士去——我们连利润都没有了,还转个屁,一想到这个我真想一把把他那假发给扯下来。”加里耸了耸肩,“无论如何,我迟早都会找出这浑蛋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我慢慢地点了点头,意识到我们对卡明斯基的第一印象都差不多。“华尔街之狼”很精明,没有让这个戴着假发的浑蛋吞噬我在海外的交易。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敢百分百地确定卡明斯基没有对此起任何疑心,因此我觉得还是应该再试探试探德卢卡。“你说得太对了。他满脑子想的就是瑞士银行那点破事儿。其实他跟我也提过这个事情。”我顿了顿,装出一副正在努力回忆的样子,“我想大概是在一年前吧。无论如何,我还跟着他去瑞士确认了一下,结果特别麻烦,亏我还大老远跑一趟,最后我就说算了。他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事吗?”“没有啊,但我知道他在那里还有不少客户。他整天都在跟瑞士那边通电话,但什么都不愿透露。我一直留意着去查查他的电话账单,我告诉你,他一天肯定要往海外打五六个电话。”德卢卡狠狠地点了点头,“不管他在干什么,最好老实点——要是不老实,到时候电话一被监听,那他就惨了。”我撇了撇嘴,耸了耸肩,仿佛在说:“这问题在于他不在于我啊!”但事实是,如果他真的跟索雷尔和“造假大师”有什么勾当的话,对我来说可就麻烦了。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出于好奇我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把他的电话单打出来看是不是有些电话号码经常出现?如果有,你就随便打过去看看是谁接的电话。我想看看都是什么人,这主意怎么样?”“没问题。回到你那边后我立马就开车去办公室。”

“别犯傻了。电话单又不会长腿跑了,星期一去也来得及。”我笑了笑,让自己更能显出对此并无多大兴趣的样子。“话说回来,现在艾略特•拉维尼应该在我那里了,我很希望你能见见他。在你整顿史蒂夫•马登鞋业的经营管理时,他应该能帮上大忙。”德卢卡问:“但他是不是有一点儿不太好管啊?”“不是一点儿,他是个十足的坏小子,加里!但他也是服装界最聪明的人之一,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最聪明的人。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刚好是撞上好时候了——因为他现在很正常,要是放在以前,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吸毒吸得欲仙欲死。”我第一次看到艾略特•拉维尼是在4年前,那时候我跟肯尼•格林尼正在巴哈马度假。我正在水晶宫饭店和赌场边上的游泳池边躺着,这时候肯尼跑了过来。我记得他大声嚷着跟我说:“快点啊!你现在就应该去赌场见识一下那个人!他现在已经赢了100万美元了,年纪比你还小呢。”我对肯尼描绘的事物向来是将信将疑。我从躺椅上一跃而起,朝赌场走去。在去的路上,我问肯尼:“这人是干什么的?”“我问了一个赌场的人,他们说这人好像是什么大服装中心公司的总裁。”

两分钟后我盯着这个年轻的服装大亨,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回想起来,很难说到底是什么把我给镇住了: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如此潇洒又年轻的艾略特——他下的赌注并不是一万美元一手,而是将整个赌桌都包了下来同时赌7手,也就是说他每次下的赌注高达7万美元——又或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妻子爱伦,看起来还不到25岁,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一副超级有钱的样子,身材则明显地节食过度。我被彻底镇住了,所以我盯着这两个怪人足足看了有15分钟。他们看起来像是很怪异的一对。男的个头不高,长得非常帅气,一头浓密的棕色齐肩长发,很有时尚感,即便是穿着纸尿裤、打着领结到处走,你也会确信无疑:这是最新一波的时尚。而那女的,身材娇小,脸很瘦,鼻子也很小,两颊下陷,头发染成了金黄色,棕色的皮肤紧致有弹性,两眼靠得有点近,身材近乎完美。我猜她肯定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性格特征之一——即她应该是一个深爱并不断支持着丈夫的妻子。要不然的话,眼前这个赌博时举手投足就跟007邦德似的帅气小伙怎么会迷恋于她呢?我似乎有点跑题了。

第二天,我碰巧在游泳池边上碰到了艾略特。我们没有寒暄,直接就开始聊我们各自以什么为生、赚多少钱,还有我们是如何取得现在的成就的。正如传说中那样,艾略特是服装界高级男装公司之一——派瑞•艾力斯的总裁。他并不是真正拥有这个公司,该公司是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Salant公司的一部分。因此,其实艾略特也只能算是一名领薪水的职员。当他告诉我他的薪水时,我差点儿从躺椅上掉下来:年薪只有100万美元,要是业绩好的话还能再有几万美元的奖金。这个数目在我看来实在是少得可怜——尤其是跟他赌博时下的赌注金额来比的话。事实上,他在21点牌的赌桌上下的每次赌注都相当于他两年的工资!我不知道是应该羡慕他还是鄙视他,我选择了前者。但据艾略特自己透露,他在派瑞•艾力斯还有另外一个收入来源——这个额外补贴就是在亚洲国家生产男士衬衣。虽然他没有细说,但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私底下从工厂拿回扣。但即使他一年从中拿上300万或400万美元,跟我赚的相比,那也是小巫见大巫啊。离开时,我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说好等回到美国后再见面。当时还没有提到毒品这个事情。一周后,我们在服装区(Garment District)一家很有名的餐厅一起吃了午饭。我们刚坐下5分钟,艾略特就从他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个装满可卡因的小塑料袋。他用派瑞•艾力斯衣领一遮,很娴熟地把可卡因放到自己的鼻子前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他不停地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个动作。他的动作是如此熟练——而且一个人完全沉浸在其中——以至于餐厅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在干什么。接着,他把小袋子递到我面前。我没接,而是说:“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大白天啊!”艾略特回答道:“闭上你的嘴,快来点吧。”“那好吧,我也试试。”一分钟后我就感觉摇摇欲坠,而4分钟后则欲仙欲死,开始不自觉地磨牙,我急需一点安定片。艾略特看我可怜,就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两颗带棕色花点的安眠酮,说:“拿着吧,这是走私货,里面含有安定。”“现在吗?这还大白天呢?”

艾略特回答道:“对啊,干吗不吃啊?你是老板,谁会说你啊?”说着他又拿出两颗安眠酮,笑着吞了下去。接着他站起身来,开始在餐馆中间吵了起来,以此来加快药力的发挥。他看上去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于是我也把安眠酮吞了下去。几分钟后,一个大块头走进餐馆,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人看上去大概60多岁,挺有钱的样子。艾略特跟我说:“那家伙身价有5个亿呢!但你瞧瞧,看他那领带太没有水准了。”说着,艾略特拿起一把餐刀,走到那人面前,拥抱了一下,接着就在这个满是人的餐馆中央用餐刀把那人的领带给拉开了。然后他把自己的领带解下来戴到那人的领子上。不到5秒钟,就打了一个漂亮的双活结。这时,那个大个子拥抱了一下艾略特以示谢意。一小时后,我们就已经跟妓女混在一起了,艾略特给我介绍了我生平第一个高级妓女。尽管已经被可卡因弄得没有了性致,但一个叫威尼斯的妓女还是帮我解决了问题,于是我像小混混那样甩给她5 000美元。她夸我长得帅气,并说,她即便是个妓女,如果我感兴趣的话,她仍然是结婚的优质人选。没一会,艾略特走进我的房间,“快起来!穿上衣服——我们要去大西洋城了!赌场那边派了一架直升机过来,还给我们一人买了一块金表呢!”我答道,“我身上就带了5万。”“我跟赌场说了,他们会给你设一个50万的额度。”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愿意预支给我这么多钱,因为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下过超过1万美元的赌注。一小时后,我已经坐在了特朗普城堡的21点牌桌前并玩到了每手1万美元,好像是小菜一碟似的。那天晚上我赢了有两三百万。我简直都着迷了。我和艾略特开始一起到世界各地旅游,有时候会带上各自的太太,有时候则就我们两个人。我把他作为我的首席代理人,而他则给了我几百万美元现金作为回报——用的是他从派瑞•艾力斯拿的回扣和从赌场里赢的钱。他确实是一个赌术高明的人,每年至少能从赌博上赚回200万。接着,我和丹妮斯离婚了——在和娜丁结婚前又举办了一场我的单身聚会。这在艾略特•拉维尼的生活中也算是一个转折点。聚会是在拉斯韦加斯的美丽华酒店举办的,这家酒店刚刚开张,是个聚会的好地方。100位Stratton员工飞了过来,并带来了50个妓女和大量的毒品。我们又从拉斯韦加斯大街上找来了30多个妓女,另外加利福尼亚州也来了一些。我们还带来了6名纽约的警察,就是我青睐的解决Stratton新出现那些问题的几个警察。到了那里后,这些纽约的警察很快就跟拉斯韦加斯当地的警察打成了一片,所以我们就把其中几个也请来了。单身聚会是在周六的晚上。艾略特和我在楼下包了一张桌子玩21点牌,边上满是保镖和旁观的陌生人。艾略特同时玩5手,我玩剩下的两手。每手的赌注是1万美元,我们俩是热血沸腾,摇摇欲坠。我吃了5片安眠酮还有至少8粒可卡因,艾略特也吃了5片安眠酮,而他吃的可卡因都足以让他来几个滑雪跳了。我赢了大概70万,他都超过200万了。我不停地咬着牙,吱吱作响,说道:“我们就此打住,上楼去凑凑热闹。”

当然,艾略特听得懂我吃完安眠酮后含糊不清的话,于是他点头朝我示意了一下,我俩就朝楼上走去。那一刻的我已经神情恍惚、摇摇欲坠,我只知道那一整晚我都在赌博;我在出纳柜台停留了一下,用筹码兑现了100万美元塞进了一个蓝色的Mirage背包里,一把拎起来扛在了肩膀上。艾略特还不想就此收手,于是他把筹码留在了桌子上,起身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到了楼上,我们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双开门。大门的两侧把守着全副武装的警察。门一开,就是单身聚会的现场。我和艾略特步入会场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索多玛和蛾摩拉城“转世”。会场后面的墙壁全是平板玻璃,可以看到对面的脱衣舞会所。屋子里到处都是人,跳舞的跳舞,打闹的打闹。感觉屋顶快要塌下来而地板却在不断地往上升;屋里弥漫着两性的味道,并且夹杂着汗水和刺激性的纯大麻的气味。音乐声震耳欲聋,似乎跟我的胃起了共鸣。六七个纽约的警察监视着屋子里的人,确保不出什么意外。那一刻,我突然对我生活中所充斥的这些事物感到非常恶心。Stratton又往下堕落了一层。于是我只能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拿出赞安诺、安必恩和吗啡卷在一起抽,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艾略特•拉维尼摇晃着我的肩膀把我给弄醒了,他平静地跟我解释拉斯韦加斯这里实在是太颓废了,因此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我正巴不得呢,于是马上开始整理行装。但那时,我忽然发现保险箱里的钱不翼而飞了。这时,只听到客厅里传出艾略特的声音:“昨天晚上我手气不太好,没办法就从你那里借了点钱。”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艾略特输了200万美元。一周后,艾略特、丹尼还有我一起去了大西洋城,让艾略特有机会翻回点本来,但结果是他又砸进去100多万。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艾略特就没有赢的时候,最终他把全部家当都输光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输了多少,但应该是在2 000万~4 000万美元左右。不管怎样,艾略特已经彻底没戏了。他欠下了大笔税款和应交纳给我的回扣,只剩下了一个躯壳而已。他的体重都不到130磅,皮肤也变成了棕色,就跟他吃的走私安眠酮的颜色一样,为此我还暗自庆幸,因为我吃的只是医学用的安眠酮。于是就有了现在,我坐在了印第安克里克岛的后花园里,眺望着比斯坎湾和迈阿密的地平线。坐在边上的是艾略特•拉维尼、加里•德卢卡还有艾略特的好朋友阿瑟•维纳,这人大约五十来岁,秃顶,腰缠万贯,毒瘾也很大。泳池边上坐着美丽的女公爵,消瘦的爱伦和阿瑟的太太索尼•维纳。下午1点的时候,温度高达32摄氏度,艾略特正在回答我之前提出的一个问题,即史蒂夫•马登鞋业与梅西百货合作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梅西百货似乎很愿意在商场内推广史蒂夫•马登鞋业的连锁店。“快速拓展马登鞋业的关键是对梅西表现得强硬一些。”艾略特•拉维尼笑着说,他刚吃了5片安眠酮,正在喝冰镇的喜力。我对加里说:“我想他是想说我们要对梅西百货表现得强硬一些,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能一家一家地来推广我们在商场里的连锁店,而是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推广,要让我们的连锁店遍布整个美国的商场。”阿瑟点了点头,“说得好,乔丹。这么说简直太妙了。”他用小勺子蘸了一点手上拿的可卡因,拿到左边鼻孔前猛吸了一口。艾略特看着德卢卡,点了点头,又扬了扬眉毛,似乎是在说:“你看,我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

我看着艾略特,他的脑袋在不停地来回摇摆,显然他已经快从昏昏沉沉的状态进入到语无伦次的境地。我说道:“嘿,艾尔,你先坐下我给你弄点吃的吧,怎么样?”艾略特大笑着朝我说:“给我弄个世界一流的三明治。”“没问题!”我回答道,于是我起身去厨房给他弄世界一流的三明治。走到客厅的时候,女公爵把我拦了下来,她穿着细带的天蓝色比基尼。娜丁咬牙切齿地跟我说:“我没办法忍受爱伦了!她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我再也不想在这个家里看到她了。她在吸毒,太恶心了!你已经清醒了一个多月了,我不想他们在你身边转悠再影响你。”“别着急,亲爱的,爱伦也没那么坏。再说了,艾略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这事就先这样吧!”当我说出最后几个字时,我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果然,话音刚落,女公爵就开始捶我,只是用的手掌而不是拳头。虽然我已经清醒了有一个月了,但还是会有一些像猫一样的反射行为,我很容易地就制止了女公爵的捶打。“冷静点,娜丁。你也知道,我清醒的时候想要打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是吧?”我对着她坏笑,于是她大笑起来,用手臂搂着我的脖子,说:“我真以你为傲。你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你的背现在也比以前好多了,是吧?”

“是好点了,”我回答道,“比之前强点了,不过还没有完全好。不管怎么样,我想我确实已经摆脱了安眠酮。而且我比以前更爱你了!”“我也爱你。我之所以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就是因为艾略特和爱伦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总是带坏你,而且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她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湿吻,同时把她的身体往我身上贴。忽然间,我的体内热血沸腾,我发现女公爵的想法其实听上去也很有道理。“那我把艾略特和爱伦弄到酒店去住,怎么样?”女公爵开怀大笑,挠得我正中下怀。“就这么定了,亲爱的。你只要把他们弄出这个家,我就什么都听你的。”15分钟后,艾略特已经在吃三明治了,而我正在跟珍妮特通电话,告诉她在距离这边30分钟车程的一家豪华酒店给艾略特和爱伦预订一个房间。不知何故,三明治还没咽下肚,艾略特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头扎进了游泳池。几秒钟后,他浮上水面透气,招手示意我下水来场水下比赛。我们总会这么玩——赌谁在水下游得远。艾略特在海边长大,比我有优势,所以游得很好。但鉴于他现在的状态,我想我还是能赢他的。再说了,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做过救生员,所以我的泳技也是相当不错的。我们一人游了四圈——平局。女公爵走了过来,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能成熟点吗?我就不喜欢你们玩这种游戏,简直是傻到家了。你们中会有人受伤的。”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艾略特在哪儿呢?”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游泳池的池底。这家伙干吗呢?是不是偷偷摸摸躺着呢?噢,不好!这时候艾略特就跟个大锤子似的撞到了我身上,我不假思索就潜到池底去拽他。艾略特一动不动。我用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奋力一拽,把他从池底拽到了水面上。在浮力的帮助下,他的身体就跟没了重量似的。就在我们浮出水面时,我的手臂往右面一拽,艾略特就被拉出水面到了游泳池边上。艾略特已经死了。死人一个了!“哦,天啊!”娜丁喊道,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掉,“艾略特死了!你们倒是快救救他啊!”“快叫救护车!”我喊道,“快啊!”我用两个手指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没有脉搏。我又摸了摸他的手腕,还是没有脉搏。一点脉搏都没有。我想,我的朋友已经死了。这时,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是爱伦•拉维尼。“哦,天啊,不!请救救我的丈夫吧!请救救他!乔丹,救救他吧!救救他!你不能就这么让他死了!我不能失去我的丈夫!我还有两个孩子!哦,不!你现在不能死啊!不要死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噎。这时,我意识到身边围着一群人——加里•德卢卡、阿瑟和索尼、格温和洛科,甚至还有保姆,当看到这一幕时她立马把钱德勒从儿童水池里抱起来冲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到娜丁朝我跑过来,她刚去叫了救护车,我的耳边充斥着同一句话——救救他!救救他!我想用几年前学到的心肺复苏术来救艾略特。

我真的想这么做,但我又一想,我为什么要救他呢?艾略特死了不是会更好吗?他知道我的内幕,而且这两天科尔曼探员就会去查他的银行记录,是吧?就在那个时刻,艾略特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我不禁惊讶于原来艾略特死了会有那么多好处。死无对证……这四个字开始占据我的脑海,恳求我不要把他救活,就让秘密随着他的去世一同灰飞烟灭吧。这个人就是我生命的罪魁祸首——在我戒毒数年后又把我拉入了安眠酮的深渊,让我沉迷于可卡因,接着,在代理人游戏中也表现欠佳,欠我不少钱,其实就相当于在偷我的钱。这都是为了拿去赌博……还有吸毒……还有应付他的税务问题。科尔曼探员不是白痴,他当然能发现这些问题,尤其是艾略特的税务问题,在这一点上他肯定会以坐牢相威胁。到时,艾略特可能会告密出卖我。我应该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看在上帝的分上,至少死无对证嘛……但在我的周围,每个人都在叫喊着:“别停下来!别停下来!别停下来!”我忽然之间意识到,我其实一直在试图救他!当我的意识还在挣扎的时候——我内心中有些更强烈的事物却早就已经战胜了这种挣扎。于是,我开始对艾略特实施人工呼吸,把我肺部的空气吹到艾略特的肺里,然后我抬起头开始有节奏地按压艾略特的胸部。过了一会儿,我停下来观察。什么也没发生!妈的!他还是没有活过来!怎么可能呢?我都是按正确的方法来做的啊!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活过来呢?忽然间,我记起曾经读到过一篇关于哈姆立克急救法的文章,文中讲到如何使用这种急救法挽救了一名溺水儿童,于是我把他翻过去用手臂环抱住艾略特的腹部,然后使劲挤压。一下、两下、三下……突然我意识到自己把艾略特的大部分肋骨都已经压断了。于是我又把他翻过来看他是不是开始有气了,但还是没有呼吸。

事已至此,艾略特就这样死了。我抬起头来看着娜丁,含着泪说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不会再活过来了!”这时,我听到爱伦又一次撕心裂肺地哭叫声:“我的天哪!我的孩子啊!哦,天啊!乔丹,请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丈夫!”艾略特整个人都已经发紫了,眼睛中最后一丝亮光也已经逝去。我默默祈祷了一下,然后竭尽全力猛吸了一口气。接着,我把所有的气都吹到了艾略特嘴里,于是他的腹部像气球般肿了起来。就在那时,艾略特体内的三明治一下子就出来了,而它们正好冲进了我的嘴里,我差点窒息。我看到艾略特微微地吸了一口气,于是我把脸浸在泳池中把嘴巴中的呕吐物都清洗出来。我再看了看艾略特,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要好点了。接着,他的呼吸又停止了。我看着加里说:“你接着来。”结果,加里朝我摆摆手,又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我才不干呢”,接着还往后退了两步。于是我转向艾略特最好的朋友阿瑟,让他来接着弄,而他的反应和加里如出一辙。我没有办法,只好接着给艾略特做恶心的人工呼吸。女公爵跳过来把艾略特嘴边的呕吐物清理干净。于是我把手伸进他的嘴里,从里面掏出了部分还没咀嚼完的三明治夹肉,同时把他的舌头往下压来畅通他的呼吸道。我再次把嘴巴对着艾略特的嘴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而其他人都惊恐地站在我的周围。终于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我身边就已经站满了医护人员。不到3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把管子插进了艾略特的喉咙,开始往他的肺部输送氧气。他们轻轻地把艾略特抬到了担架上,然后抬到房子边上的树荫底下,接着给他进行了静脉注射。我一头扎进泳池,开始清洗我嘴里的那些呕吐物,还是觉得很恶心。女公爵朝我跑过来,手里拿着牙膏和牙刷,于是我就在泳池里开始刷牙。接着我跳出泳池朝艾略特躺着的担架走去。这时候,除了医护人员还来了六七个警察。他们正在竭尽全力试图让艾略特的心跳恢复到正常状态,但却还是没有任何效果。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伸出手来拍拍我,说道:“先生,你真是个英雄啊!你救了你朋友的命啊!”

这句话一下子让我傻了:你是英雄!我!“华尔街之狼”!是英雄!这几个词的震撼力太强了!我急需再听一遍,于是我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说的。你能再说一遍吗?”这名医护人员笑着对我说:“你是真正的英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你这样。你没有接受过任何培训,但你却很准确地采取了急救措施。好样的,先生。你是绝对的英雄。”哦,天哪!我不禁想道。这感觉简直太妙了。我还想听到从女公爵口中说出这句话。我看到女公爵一个人独自坐在休息椅的边上,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琢磨着说点什么能引导她说出我是英雄这句话。最后我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她采用间接的办法——夸奖她在这次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然后再表扬她及时地叫了救护车,这样一来,她就会感觉到也应该对我回以表扬。我坐到她的身边,用手臂揽着她,“感谢上帝,幸亏你叫了救护车。娜丁,我是说,除了你,其他人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你真是太厉害了。”接着,我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反应。她贴到我身边,苦笑着对我说:“我不知道,我想这应该是一种本能吧。你知道,你只是在电影上看到过这些事情,但你从来不会去想它们会在自己身边发生。你知道我的意思吧?”简直难以想象,她怎么还是没有说我是英雄呢?我想我应该暗示得更明显一点。“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身边,但一旦发生了,本能就引导你这么做了。我想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能这么做的原因吧。”嘿,女公爵!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怎么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啊!这次她显然已经领悟到我的意思了,因为紧接着她就一把抱住我,说:“哦,天哪!你简直帅呆了!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样。我是说……我根本都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你有多聪明!其他人都愣在那里,只有你……”上帝啊,我寻思着。她不停地称赞我,但就是没有说出那个极具魔力的词!

“……你就是……我是说……你是英雄,亲爱的!”就是这句话!“我太为你自豪了。我的丈夫,英雄啊!”她给了我一个最热烈的吻。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孩子都梦想成为消防员。这时,我看到他们正在用担架把艾略特抬走。“走,我们去医院吧,我费了那么大劲儿把艾略特救过来别又出什么事。”20分钟后,我们赶到了西奈山医院的急诊室,初步诊断十分令人担忧:艾略特的脑部受到一些损伤,他是否会成为植物人则还没法确定。在去医院的路上,女公爵给巴斯打了个电话。此刻,我正跟着巴斯来到了重症病房,病房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这里有四位医生和两名护士,而艾略特就直挺挺地躺在检查台上。巴斯并不是在西奈山医院工作,但很显然,由于他的名气,病房里的每个医生都知道他是谁。一位一身白衣的高个医生说道:“格林医生,病人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自主呼吸。脑部受到损伤,另外还有7根肋骨断裂。我们已经给病人注射了肾上腺素,但没见任何反应。”这位医生直视着巴斯的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应该是没救了。”这时,巴斯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很自信地直接走到艾略特前面,抓住他的肩膀,把嘴凑到了艾略特的耳边,接着近乎声嘶力竭地喊道:“艾略特!你马上给我醒过来!”他开始使劲摇晃艾略特的肩膀。“我是巴斯•格林医生,艾略特。别乱搞了,赶紧给我睁开眼睛!你的太太就在外面,她急着见你呢!”其实说到最后一句话,可能大部分男人都会宁可选择去死。在巴斯说完后,艾略特居然照着巴斯说的那样睁开了眼睛。又过了一会儿,艾略特的脑部功能也恢复了正常。我环视四周,病房里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第27章 好人不长命
1994年6月史蒂夫•马登鞋业的办公室似乎只有弄得跟大鞋盒似的才算合情合理。事实上,马登鞋业的办公室是由两个大鞋盒构成的:一个是在后面,大概是30英尺×60英尺那么大,容纳了一间小的工厂,里面有很多旧式的制鞋机器和十几或是几十个说西班牙语的工人,这么多工人就只有一张绿卡,这样一来谁也不用交税;另一个鞋盒在前面,大小跟后面的差不多,作为公司职员的办公室,职员中大部分都是20不到或20刚刚出头的女孩子,大家都染着颜色各异的头发,身体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穿孔。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穿着史蒂夫•马登牌的6英寸高厚底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室内还放着震耳欲聋的嘻哈音乐,并且弥漫着一股大麻烟的味道,十几个电话响个不停,大家都在忙着设计新的鞋样,零零散散有几位穿着传统服装的宗教领袖在做洁净仪式,在某种程度上,似乎还挺有效的。只差没请真正的巫医来行巫术,不过我相信这也快了。无论如何,在上面提到的那个被当成办公室的鞋盒前还有一个更小的鞋盒——大概10英尺×20英尺那么大,这就是“笨鞋匠”史蒂夫的办公室所在。而从5月中旬开始,这4个星期以来,这里也成了我的办公室。史蒂夫和我分坐在一张黑色富美家桌子的两侧,而桌子上也堆满了鞋子。此刻,我正在思考为什么在我看来奇丑无比的这些鞋子会让美国那些十几岁的女孩如此着迷。这些鞋子又厚又笨,鞋跟又高,也就是说但凡女孩穿上史蒂夫•马登的鞋子,除非人特别矮,否则就都会比我高。而这正是我无法接受的一个残酷现实。不管怎样,我们必须承认史蒂夫•马登是一家以产品为主导的公司。这里到处都是鞋子,尤其是办公室里,地板上、天花板上、廉价的折叠桌子上以及白色的富美家架子上都堆满了各色各样的鞋子,使得这些鞋子显得更加难看了。史蒂夫背后的窗台上堆的鞋子更多,以至于我都无法透过灰暗的玻璃窗看清外面那个灰蒙蒙的停车场,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点倒是跟昆士区诸如伍德赛德的灰暗穹顶这种阴暗的格调很相配。我们的办公室坐落在曼哈顿东面两英里的地方,像我这样有品位的人其实跟曼哈顿这种大城市更配。不知何故,这家小公司的鞋快要供不应求了,而钱的魅力让我和珍妮特会在这儿工作一阵子。她在大厅的后面有间私人办公室,而她同样也被鞋子包围着。

周一早上,我和史蒂夫正坐在我们那个堆满鞋子的办公室里喝咖啡。跟我们一起就座的还有公司新上任的运营官加里•德卢卡。说到新上任,其实也不是说他替代了谁,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个公司都是在自动运行。屋子里还有一直以来担任公司产品经理兼公司销售主管的约翰•巴齐尔。说来挺讽刺的是,从我们的穿着上你肯定想不到我们是在建设世界最大的女士鞋业公司。我们个个衣冠不整——我呢,穿得像个打高尔夫的;史蒂夫就跟个乞丐似的;加里则穿得像个保守的商人;约翰•巴齐尔大约三十五六岁,大鼻子、光脑门、满脸横肉,穿着褪色的蓝色牛仔裤和松松垮垮的T恤,活脱脱一个送比萨的。我对约翰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他确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虽然是天主教徒,但他天生就有一种新教徒的职业道德——不管这意味着什么——他的的确确对大局有着很好的掌控能力。但另一方面,他只要一说起话来就会唾沫四溅,这就意味着当他兴奋的时候——或是想要说明一个问题时——你最好能穿上一件雨衣或是至少要坐到离他的嘴巴30度的地方。而且当他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时还会辅以各种夸张的手势,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史蒂夫不愿意给工厂下足够的大订单所引起的。此刻,约翰正在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想法。“我是说,史蒂夫,如果你不让我们大量生产鞋子的话,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来发展这个公司啊?乔丹,你来说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如果我手上没有货,我怎么才能建立……”——讨厌!约翰在说到以“B”开头的单词时唾沫溅得最厉害,都喷到我的脑门了!——“……跟百货公司之间的关系啊?”这个唾沫飞溅的家伙停了停,奇怪地看着我,寻思着为什么我要用手托着脑袋,像是在闻手心似的。我站起身来走到史蒂夫的背后以防自己再被约翰的唾沫溅到,然后说道:“你们两个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个与证券经纪没什么两样:史蒂夫想做得保守一点,不要堆那么多库存,而你则想主动出击,积极地去开展销售。我都明白。而答案就是——你们俩都对但其实也都不对,关键还是看鞋子能不能卖得出去。如果能卖出去,你们就是天才,而且我们也能赚到大钱,但如果你们错了——鞋子卖不出去——那我们就死定了,只能守着这些一文不值的鞋子。”

“不是这样的。”约翰反驳道,“我们可以随时把鞋子批量卖给Marshall’s和TJ Maxx,但这样一来我们跟百货公司和专卖店的关系就搞砸了。”现在史蒂夫直视着约翰的眼睛说道:“我们要保护这个品牌,约翰。你还没明白这一点。”约翰回答说:“我当然知道啊。但我们也得发展这个品牌啊,如果客户到了百货公司却找不到我们的鞋子那又怎么来发展我们的品牌呢?”约翰的眼中露出不屑的眼神,盯着史蒂夫说:“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们永远都只能是小打小闹。太没胆量了,什么也干不成。”约翰直接转向我,于是我又用手挡着自己的脑袋。“我告诉你,乔丹,”——他的唾沫正好溅到离我还有10度的角度——“幸亏还有你在。这家伙太没胆量了,我最受不了婆婆妈妈的人了。我们的鞋子在全美都很火,但我却没办法接这些订单,就因为这家伙不让我生产。我告诉你,真没有比这更郁闷的事了。”史蒂夫说道:“约翰,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公司就是像你这样操作才倒闭的?在我们公司自己拥有多家店面之前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之后我们就可以在店内推出打折活动但又不至于影响到我们的品牌。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你那么做的。”约翰不甘心地坐到位置上。我必须承认,史蒂夫在过去4个星期里的表现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是的,史蒂夫也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虽然他其貌不扬,但其实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料——具有领导所应该具备的所有特质,特别是他能够让他身边的雇员对他忠心耿耿。事实上,正如在Stratton一样,每一位史蒂夫•马登鞋业的职员都会为能够在这里工作而感到自豪。但史蒂夫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不愿意下放职权——正如他的外号一样,“笨鞋匠”,史蒂夫骨子里其实有一部分仍然是比较传统的鞋匠,而事实上,这既是他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恰恰是最大的缺点。现在公司的收益只有500万美元,史蒂夫用这种方法还能管得过来。但这种情况迟早是要改变的。一年前,公司才赚100万美元,而我们明年的目标却已经定在了2 000万美元。这也是我在过去的4个星期里一直关注的问题。雇用加里•德卢卡还只是我迈出的第一步。我的目标是能够让整个公司自力更生而不用再让我和史蒂夫中的任何一人操心。所以史蒂夫和我需要创建一个顶级的设计团队,招揽一流的运营人才。但欲速则不达。另外,我们首要的任务是要先获得公司运行的控制权,而这恰恰是最难啃的骨头。

我转向加里说道:“我知道你刚来,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有什么意见就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们吧,不管你是否同意史蒂夫的观点。”听到我这么说,约翰和史蒂夫不约而同地都转向我们公司的新任运营官。加里说:“好吧,你们的意见都有道理。”——哈哈,不错,很有外交手段——“但我的理解更多的是出自公司运营的角度。事实上,我可以说,这个问题的关键显然是在于打折后的总收益以及我们如何把这个总收益跟我们计划每年变动库存的次数联系起来。”加里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在运样品时也有很多复杂的事情要考虑,比如我们如何以及在什么地方派送我们的货物……当然,我会就货物的实际成本做一个深入细致的分析,包括税款和重量,这些都不能忽视。我打算马上就着手做这件事,然后以表格的形式详细汇总各项数据,我们可以在下一次董事会上讨论这些问题,应该是在……”哦,天哪!他简直太啰唆了。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些管理人员以及他们奉为圭臬但其实毫无意义的理论。细节!细节!我看着史蒂夫。他似乎比我还无法忍受,很明显他已经精神委靡,下巴快耷拉到衣领上了,嘴巴无力地张着。“……但最重要的是,”“说教者”还在继续着他的说教,“我们挑选、打包和船运管理的有效性。而这个关键就是……”就在这时,约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打断了“说教者”。“你他妈的到底在讲什么啊?”约翰骂道。“我就是想把那些鞋子给卖出去!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把这些鞋子弄到店里去的!我也不需要你那些表格来告诉我如果鞋的成本是12块而卖出去是30块那我就是赚了这个道理!天哪!”此刻,约翰两大步直接走到我面前。我用眼睛的余光扫到史蒂夫正在偷笑。

约翰说道:“乔丹,你必须在这里做个决定。史蒂夫只听你的。”他停顿了一下,在他那圆圆的脸颊上擦了一把口水。“我想要为你把这家公司发展壮大,但我的双手却被束缚在了我的……”“这样吧!”我打断他,然后转向加里说,“叫珍妮特接通艾略特•拉维尼的电话。他现在在汉普顿。”然后我转向史蒂夫说道,“在我们做决定前我想听听艾略特的意见。我知道这个问题肯定存在一个答案,能给我们这个答案的人就是艾略特。”另外,我也是想在我们等待珍妮特接通艾略特电话的同时借机会跟大家讲一下我的英雄事迹。但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不到20秒加里就回来了,紧接着电话就响了。“嘿,伙计,最近怎么样啊?”艾略特•拉维尼在电话那头问道。“挺好的,”我回答,“重要的是你最近怎么样啊,你的肋骨怎么样了?”“正在慢慢恢复。”艾略特说。艾略特在过去的差不多6个星期里一直都很清醒,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纪录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过几周我就应该可以回去上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赶紧把具体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其间特意没有告诉他都是谁的意见——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他的想法受到任何影响。可讽刺的是,我的这种做法根本没用。我一把情况说完,他就已经对号入座了。清醒的艾略特说道:“谁说不能把品牌卖给折扣店?所有的好品牌都是通过折扣店的网络来减少他们的库存。这是必经之路。你去任何一家TJ Maxx或是Marshell’s都能看到各种大品牌——拉尔夫•劳伦、CK、唐娜•凯伦还有派瑞•艾力斯等等。你离不开折扣店,除非你有自己的专卖店,但对于你们来说自己开专卖店时机还不成熟。不过你们在跟折扣店打交道时一定要当心。销售数量一定要少,因为如果百货商店一旦知道你的货源充足那就会出问题了。”

“不管怎么样,”艾略特接着说,“约翰的想法基本上是正确的;除非你有供出售的货在手,否则你就没办法发展。看着吧,除非百货公司知道你可以给他们供货,要不然他们是不会把你当回事的。鉴于你们几个现在那么火——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火——只有让顾客坚信你有货才能让他们送上门来,而你现在给顾客的印象就是你手上没货。在这个问题上你要马上采取措施。我知道这也是乔丹请加里来的原因之一,这一步你走得绝对是正确的。”我转向加里,想看看他听到这话后是不是很开心,但他却毫无表情。他仍然是一脸阴沉,无动于衷。他们这些管理人才实在是很稀奇古怪的一群人;他们稳重得过了头,似乎雷打不动。想一想,万一我成为了他们中的某个人我还真不如自杀算了。艾略特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假设你的日常运营已经上了轨道,约翰的想法至少也有一半是对的。史蒂夫要考虑的是大局,是如何去保护这个品牌。伙计,别跟自己开玩笑啊——说到底,品牌就是一切啊。如果没有品牌你就完了。这种事情我能给你举出很多例子来,这些品牌都红极一时,但后来因为把货卖给折扣店最后都垮了,现在只能沦落到货摊上卖了。”艾略特停顿了一下,确认我听到了他说的话。我看着史蒂夫,他正埋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想到他的名字,史蒂夫•马登和什么“货摊”、“市场”这样的词相提并论,史蒂夫就会感到不舒服。我又看了看约翰,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向前倾斜,就像是随时准备要扑向电话线那头掐死艾略特。接着我又看了看加里,他完全是面无表情。艾略特接着说:“你最终的目标应该是要打响史蒂夫•马登这个品牌。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拥有忠实的客户群,高枕无忧了。首要的产品是腰带和手提包,然后是运动装、丁尼布和太阳镜,最后发展到各种产品……你就可以成功了。如果约翰在每件事情上都要插手的话,那你是不可能成功的。约翰,我并不是想冒犯你,但这确实是事实。当你急于打响品牌时,你考虑的只是当前的情况。最后当你冷静下来时,你会惊讶地发现你生产的鞋子根本就卖不出去,到了那时候你的鞋子就只能堆在仓库里了。”

这时,史蒂夫插话了,“我就是这个意思,艾略特。如果照约翰那么做的话,我们得到的只能是满满一仓库的鞋子而不是钱。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Sam & Libby。”艾略特笑着说:“这其实很简单。虽然我对你们的生意并不完全清楚,但我想你们的生产量中大部分应该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鞋子——可能是其中的三四款——这些鞋子有着不错的外形,9英寸的后跟还有金属鞋钉和拉链。这些鞋子融合了你们自身的很多因素——年轻、时髦这些玩意儿。但事实上这些极具特色的款式可能根本就卖不出去,除非是卖给格林尼治村以及你们自己办公室的一些家伙。而你真正能赚钱的产品其实就是你们最基本最普通的鞋子——就像‘玛丽•路’和‘玛丽莲’这些常见的款式,对吧?”我看着史蒂夫和约翰,他们俩都侧着脑袋,噘着嘴,睁大了眼睛。在几秒钟的沉默后,艾略特说道:“你们不回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同意我的观点呢?”史蒂夫说:“你说得对,艾略特。那些鞋子我们确实不太能卖出去,但这些鞋子正是我们的特色啊。”“事情就是这样。”艾略特回答。对于艾略特来说,要是放在6周前,没说上两个字他就会开始流鼻涕。“这跟米兰T台上的那些时装是一个道理。没有谁会真的去买下那些东西,但那却是营造形象所不可或缺的。所以答案就是只用那些传统的东西去赢得顾客——而且只使用最受欢迎的颜色。我现在说的这些鞋子你们都知道是卖不出去的但却一直还在生产。然而,在任何情况下,即使你再喜欢,即使在市场测试时有再好的反馈,也不要冒险把钱都押在一款鞋子上。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如果某款鞋真的很火,你的库存量又少,那么这会让这款鞋更受追捧的。你们的生产基地不是在墨西哥嘛,所以在再度订购上,你们还是很有竞争力的。“万一没成功,你们就可以马上把鞋子拿去折扣店卖,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损失了。一开始的损失是你业务盈亏最好的风向标。你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整个仓库堆满了没用的存货。你还得开始跟那些百货商店沟通,让他们知道你一直都在监督着这些鞋子的销售情况,如果鞋子卖不出去你给他们的场地费也要相应减少。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把你的鞋子打折出售,但照样还能保证他们的利润。你可以尝试一下,你会发现百货商店是可以帮你解决挺大一部分存货的。“再补充一句,你们应该尽快把史蒂夫•马登自己的专卖店开设起来。你们几个是制造商,所以要批发和零售两手抓。而且这也是解决你存货的最好办法——在你们自己的专卖店里打折出售自己的产品。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害怕会损害自己的品牌形象了。这就是我的答案,你们几个正在朝着成功的方向迈进。就照着这个方案做,你们肯定会成功的。”

我环视了一圈,看到大家都在不住地点头。他们怎么会不同意艾略特的主意呢?谁会质疑这样的逻辑呢?我在想,像艾略特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会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毒品上呢?说得正经点,没有比浪费才智更可悲的事情了,不是吗?艾略特现在是清醒了,但我敢肯定,一旦他身体恢复了他的毒瘾就又会回来的。对于像艾略特这样的人来说这始终都是一个难题,因为他们拒绝承认毒品已经耗尽了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无论如何,我自己已经够忙了,还得应付5个人。我还得继续跟维克多•王对着干;得应付那个正在Stratton不可一世的丹尼;得和加里•卡明斯基商量一些事情,从目前来看,他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在和身处瑞士的索雷尔通电话了;除此之外,我还得应付乔治•科尔曼探员的传票,由此,我根本没有时间来管艾略特是否能够一直保持清醒。吃午饭的时候,我跟史蒂夫就几个问题匆匆讨论了一下,接着我得乘直升机去汉普顿看女公爵和钱德勒。午饭就是一粒安眠酮!在昆士区科罗纳最龌龊的地方吃饭,身边总是会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嘈杂声。正如在早先的意大利一样,各地总会存在一个黑手党组织的领地,在每个领地中都会有一家意大利餐厅,老板是当地“最受尊敬的人”。而这样的餐馆也会不负众望,拥有该地区最美味的意大利料理。在哈莱纳,这样的餐厅就是Rao’s。而在科罗纳,当之无愧地就成为了Park Side餐厅。Park Side的老板叫托尼•费得里希,很有威望的一个人。毫无疑问,他在各个方面都受到了众人的拥戴——但在本书中他只是纽约市的5个区里最好客的一位主人。你会经常看到托尼穿着厨师的围裙在自己的餐馆里走来走去,一手拿着一瓶自制的勤地酒,一手则端着一盘烤制的辣椒。我和“笨鞋匠”正坐在一个漂亮的花园区里。此刻,我们在讨论以史蒂夫代替艾略特做我首要代理人的事情。

“老实说,我是没问题,”我对贪婪的史蒂夫说道,他显然已经陷入了代理人游戏而无法自拔,“但我还是有两件事情比较担心。首先,如果你不留任何书面东西的话到时怎么给我回扣?史蒂夫,这可不是小数目。其次,你早就是门罗•帕克的代理人了,我可不想在你们中间插上一脚。”我摇了摇头,以增强表达的效果。“代理人是很私人的事情,所以我得先应付掉爱伦和布莱恩。”史蒂夫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钱不是问题。我可以通过史蒂夫•马登的股票来给你。我每次卖掉留给你的股票,都会付给你高于股票卖价的钱。账面上我欠你400多万美元,所以我可以给你开支票。当天结束时,金额就会变得很大,不管怎样不可能有人会查到这个,对吧?”我想着这倒也不是一个坏主意,特别是我们还可以签订一些咨询合同之类的东西,这样一来史蒂夫就可以以我帮助他管理公司的名义每年支付给我一定的咨询费。但史蒂夫为我代理150万股史蒂夫•马登股票,这件事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即史蒂夫自己手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他自己公司的股票。这个问题现在就必须要解决一下,免得史蒂夫发现我赚了成百上千万而他自己才赚区区几百万。于是我笑着说:“在代理人这个问题上我们得想点办法出来。我认为利用马登股票这个主意很不错,至少刚开始可以这么做,但如果这么做就会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会失去公司的所有权。在事情真的出现变化前我们要想办法让你获得更多的股份。你现在只有30万股对吧?”史蒂夫点了点头。“还有几千股股票期权,就这些了。”“好的。咱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人了,我建议你以低于市场50%的价格买入100万股的股票期权。你最好这么做,尤其是咱们要采用最有利的对半分的办法。我们把这些股票期权放在你的名下,这样纳斯达克是不会发现的。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把这些期权卖掉,这样一来你随便用个办法就可以付给我回扣了。”

史蒂夫笑着向我伸出手,“真是太谢谢你了,乔丹。在这个问题上我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及时想出办法来的。”接着我俩站起来,来了一个黑手党式的拥抱,在这样一家餐馆里这种拥抱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我们两个又坐了下来,史蒂夫说道:“我们为什么不买入150万股呢?每个人75万股。”“别,”我回答道,指尖传来了一丝愉悦的快感,“别算计这些奇怪的数字了。运气不好。那就200万吧。再说了,这样也比较好算——每个人都是100万股票期权。”“没问题!”史蒂夫说道。“既然公司最大的股东就是你,那我们也省得开董事会了。这完全是合法的,对吧?”“好吧,”我一边回答一边若有所思地挠着下巴,“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得告诉你,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合法这个词。但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确实很妙。另外,我们本来就必须这么做,因此这并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得公平地来进行这笔交易。”“我同意,”史蒂夫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没办法控制这个。这其中还存在着比卑贱的史蒂夫或是高贵的‘华尔街之狼’还要强大的力量。”“我同意你的说法,史蒂夫。你回到办公室后打电话给那些律师,让他们把上次的董事会会议纪要更新一下。如果他们不肯,让他们给我打电话。”“没问题。”史蒂夫说道,他刚刚可是多了400%的股票啊。接着他压低声音悄悄地跟我说,“听着——如果你愿意,你根本就不用跟丹尼提这件事。”说着,他脸上一阵坏笑。“如果他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他都是我的。”

天哪!这家伙简直太卑鄙了!他是不是认为这么做会让我更崇拜他?但最终我也没问出口。“跟你实话实说吧,”我说道,“我对丹尼现在的一些做法并不太认同。在持有库存这个问题上他的想法跟约翰是一样的。我离开Stratton的时候,公司还短线持有几百万美元的股票,而现在基本上没什么戏了。这简直太丢人了。”我狠狠地摇了摇头。“但不管怎样,Stratton现在赚的钱可要比以前多得多了,当你做长线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现在丹尼还是漏洞百出的。”我耸了耸肩膀。“总而言之,我还是挺担心的。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能应付得了他的。”史蒂夫耸了耸肩。“别误会我的意思。”——哦,是吗?那我应该怎么来理解呢,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只是说你跟我两个人在接下去的5年里会并肩作战来发展这个公司。你也知道,布莱恩和艾伦都不喜欢丹尼,洛温斯特恩和布朗森也是。至少我听到的小道消息是这么说的。你最终得让这些家伙自立门户。他们会永远忠实于你,但他们想做自己的交易,不想跟丹尼一起。”就在这时,我看到托尼•费得里希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还是穿着他那件白色的厨师围裙,手里还拿着一瓶勤地酒。于是我站起身来跟他打招呼。“嘿,托尼,你好啊?”心里在想,“最近没杀什么人吧?”我示意史蒂夫,然后说道:“托尼,我来给你介绍一位我的好友,这是史蒂夫•马登。我们在伍德赛德合开了一家制鞋公司。”史蒂夫马上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说道:“嘿,强悍的托尼!托尼•科罗纳!久仰大名啊!我在长岛长大的,我在那里就听大家一直在谈论大个子托尼呢!见到你很高兴!”说着,史蒂夫向这位新朋友伸出手去,其实托尼并不喜欢“大个子托尼”这个昵称。我想见面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史蒂夫的这种方式只是其中的一种。也许托尼并不是那么可怕,而会容许史蒂夫这么放肆又不对他下狠手。

我注视着史蒂夫那双瘦骨嶙峋并且苍白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等待着托尼的回应,但托尼根本就没有要握手的意思。我看着托尼的脸,他看上去是在微笑,但这种笑容却很特别,就像是残酷的监狱长在问一个死刑犯,“你最后一顿想吃点什么?”最后,托尼还是伸出手来漫不经心地跟史蒂夫握了握手。“是啊,很高兴见到你。”托尼不露声色地回答。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就像两道能置人于死地的电光一样。“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大个子托尼,”这个不知死活的史蒂夫说道,“我听到大家对这家餐厅是赞不绝口啊,我很多次都想过来看看。如果我想定位子的话是不是可以告诉你的伙计我是大个子托尼•科罗纳的朋友啊,这样可以吗?”“没问题!”我插了一句,同时不自然地挤出一丝微笑。“史蒂夫,我想我们还是接着谈生意的事吧。”接着我又转向托尼说,“谢谢你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每次见到你都很高兴。”我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向他示意说,“别介意我的朋友,他得了妥瑞氏综合征。”托尼抽了两下鼻子,然后就走开了,可能是到街上的社区俱乐部去了,在那里他可以一边喝着浓咖啡一边下令处死史蒂夫。我坐下身来,使劲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有病啊,史蒂夫?没有人敢叫他大个子托尼!没有人!你死定了!”“你在说什么呢?”史蒂夫这个蠢货回答说,“那家伙喜欢我,不是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把脑袋歪向一边,然后又说道,“我是不是真做错什么了?”就在这时,人高马大的领班阿尔弗雷德走了过来。“有您的电话,”阿尔弗雷德说道,“你可以到吧台那边去接电话。那边比较安静,边上也没什么人。”他笑着对我说。哦哦!他们不会是要把对史蒂夫的气撒在我身上吧?这些可都是残忍的黑手党成员,对于我这样的犹太人来说根本不可能意识到其中的细微差别。但事实上,是我把史蒂夫带到了这家参观,所以我现在就得承担他的无礼所带来的后果。我谢了谢高大的阿尔弗雷德,接着就起身走到了吧台——或许我还可以称之为肉案的地方。

在拿起话筒前,我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一下四周。“喂?”我试探性地问道。
“嘿,是我,”珍妮特说道,“你听上去有点奇怪,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珍妮特。你要干什么?”我的语气听上去很唐突。或许是安眠酮的药劲过了?“要请求你原谅我还活着!”电话那头传来了珍妮特敏感的声音。我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情吗,珍妮特?我这边有点不太顺。”“维克多•王等着要跟你通电话呢,他说很急。我告诉他你出去吃午饭了,但他说他可以一直等到你回来。我不得不说,他简直太浑蛋了。”“好吧,你把电话转过来吧。”我一边回答,一边对着吧台后面烟灰色的镜子微笑着。我看上去甚至根本不像吸过毒,或者,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因毒品而失去理智。我从兜里掏出了1粒安眠酮,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扔到嘴里,干咽了下去。我等待着电话那头传来维克多惊慌失措的声音。我卖空Shared Imaging的股票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而杜克证券则尽可能全数买入了这只股票。现在这只股票还在大量涌入,维克多需要我的帮忙,我呢,也确实想稍微帮他一把。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维克多的声音。他先是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接着就开始跟我讲他是如何得到了比市场现行流通量更多的Shared Imaging股票。目前整个市场流通的只有150万股,但他现在拥有的已经达到了160万。

“……其实Shared Imaging的股票还在大量涌入市场,”这个“话痨熊猫”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我知道丹尼在玩我,但就是他现在手上也已经没货了!”维克多听上去很困惑——他并不知道我在贝尔斯登开了一个特别账户,只要我愿意就可以随便卖出我的股票,不管是我手上有的还是没有的,也不管我能不能借到的股票都可以。这种特别账户叫机构经纪账户,我可以通过散布在世界各地的任何一家经纪公司来进行股票交易。而对于维克多而言,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卖出股票。“别着急,维克多,如果你在资金上有问题,我可以帮你——这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想卖给我30万或40万股股票的话,就直说好了。”这就是我刚刚卖空的数量,但我卖空的价格比较高,所以如果维克多真的蠢到把股票卖给我的话,那我就可以大赚一笔了——然后转手再卖出去。在我完成之前,Shared Imaging股票的成交价将会很低,而维克多则会沦落到唐人街包他的馄饨了。“好的,”“话痨熊猫”回答说,“这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现在手头上资金有点紧,这股票的价格已经掉到5美元以下了。再这样跌下去的话我可吃不消。”“没问题,维克多。你给梅尔森的肯尼•科克打个电话。他会每隔几个小时从你那边买入5万股的。”维克多对我表达了他的谢意,我挂掉电话后马上给肯尼•科克打了个电话。肯尼的妻子菲利斯当时还是我婚礼的证婚人呢。我告诉肯尼:“维克多会每隔几个小时给你打电话的,每次会卖给你5万股Shared Imaging的股票,趁现在还没从他那里买进,你先帮我再卖出去5万股。然后每隔一个半小时就卖出去5万股。记住一定要用匿名账户操作,这样维克多就不知道是谁在卖出这些股票了。”“没问题。”这位W•H•梅尔森的首席交易员回答说。他的公司新上市,我刚为他筹到了1 000万美元,所以他绝对会给我优先权。“还有别的指示吗?”

“没了,就这些,”我回答说,“每次交易的量一定要小,5万~10万股左右。我想让他以为是散客在卖空这些股票。”哈哈,真是狡猾。“事实上,你可以利用自己的账户自行决定到底卖空多少,因为这只股票马上就会一文不值了。”
对于杜克证券的起伏我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维克多以Stratton员工不愿再在长岛工作为由把这些经纪人挖了过来;他一直在将他所持有的Stratton新发行的股票回售给Stratton,而且还拒不承认;同时他还公开攻击丹尼,指责丹尼没有能力管理,是Stratton“装模作样的小丑”。
所以,这就是对维克多的报复。我在洗手间里待了不到一分钟,狠狠地吸了口可卡因。上楼时,我的心跳得比兔子还快,而我的血压则比中风的人还高,但我喜欢这种感觉。我的思维正在超速运转,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走到楼梯的尽头时,我发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阿尔弗雷德那个大个子的巨大胸部。“又有一通电话找您。”“是吗?”我问道,试图把我的下巴挪到别的地方。“我想是您夫人打来的。”天哪!是女公爵!她怎么会打来电话呢?她似乎总是在我干坏事的时候找我!但是,鉴于我一向行为不端,所以被她逮到的概率自然也就更高了。我低着头走到吧台,拿起电话,就轻声地问了句:“喂?”“嘿,亲爱的,你还好吗?”我还好吗?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这个女公爵真是太鬼鬼祟祟了。“是的,我挺好的,亲爱的。我在跟史蒂夫吃午饭,有什么事吗?”女公爵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个坏消息:帕翠西亚姨妈刚刚去世了。”

28逝者不朽 帕翠西亚姨妈去世5天后,我回到了瑞士,坐在了“造假大师”木制客厅里。这个地方风景怡人,离日内瓦大概20分钟的车程。那天是星期天,我们刚吃完饭,“造假大师”的太太,正在往一张斜角玻璃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容易发胖的甜品——瑞士巧克力、法式酥皮点心、浓郁的布丁还有臭臭的奶酪。我是两个小时前到的,本来是想提前跟“造假大师”谈谈生意上的事情,但“造假大师”和他的夫人太好客了,让我吃了很多美味的瑞士食品,足够撑死一群瑞士山地犬了。此刻,“造假大师”夫妇正坐在我的对面,向后倚在两张皮革躺椅上。两人穿着灰色的情侣运动装,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对固特异飞艇,但他们真的非常好客,而且也很善良。
自从帕翠西亚姨妈中风去世后,我和罗兰德只匆匆通过一次电话——打的还是黄金海岸马术中心的投币电话,对面就是貌似被下了咒语的布鲁克维尔乡村俱乐部。罗兰德让我不要担心,他会注意的。但在电话里他没有细说,不过,鉴于我们这种交易的实际情况他这种做法倒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就是我前一天晚上飞到瑞士的原因——为了跟罗兰德面对面坐下来就相关事宜谈一谈。丹尼也一起到了瑞士,他在酒店等我。我做了个深呼吸,说道:“罗兰德,你看,帕翠西亚姨妈去世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怎么把钱从瑞士联合私立银行的账户里弄出来。拿出来后我用什么名字再去存呢?你也知道,之前用帕翠西亚姨妈的名字存我一直很放心,我对她很放心,而且也很爱她。但谁会想到她会就这样去世了呢?”我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造假大师”耸了耸肩说道:“帕翠西亚姨妈去世确实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但我们也没必要担心。钱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两家银行,帕翠西亚姨妈从来没有跟这两家银行有过什么联系。所有必要的文件都已经准备好了,上面都有帕翠西亚姨妈的亲笔签字。当然材料的日期也都已经更新到帕翠西亚姨妈去世的时间了。我的朋友,你的钱还是很安全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是以谁的名义开户呢?”“当然是帕翠西亚·默勒了。以一个去世的人的名义开立账户是最好不过的事了。这两家新银行都没有见过帕翠西亚·默勒本人,而这些钱是在你的皮包公司账户里,存单也都掌握在你的手里。“造假大师”耸了耸肩膀,仿佛在说,“在‘造假大师’的世界里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儿。”接着他说道,“我把钱从联合银行拿走就是因为索雷尔在那边已经帮不上忙了。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关系了,安全第一。”“造假大师”!“造假大师”!我希望的事情他都办到了。是的,“造假大师”绝对值得上万两黄金。而且,他已经做到起死回生了!而这就是帕翠西亚姨妈最希望的。她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瑞士银行系统的漏洞中。事实上,“造假大师”已经让帕翠西亚姨妈永垂不朽了。帕翠西亚姨妈走得太突然了,她都没来得及跟我们说再见。哦,我想,帕翠西亚姨妈最后想的事情之一应该是在担心她那毫无征兆的去世将会让她最喜爱的外甥女婿陷入困境吧。我对着他说道:“你知道的,罗兰德,第一次看到索雷尔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他,但现在,我的想法已经变了。他不断地和卡明斯基通电话,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尽快结束与联合银行之间的业务关系。”“我会一直按你的意思行事,”“造假大师”回答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你的决定很高明。但是,不管怎样,你都不用去怕吉恩·杰奎斯·索雷尔。虽然他是法国人,但他仍然住在瑞士,所以美国政府根本不可能拿他怎么办。他不会出卖你的。”“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但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只是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在做这件事,尤其是像卡明斯基这样的人。”我一边说一边微笑,试着不要让这件事显得那么沉重。“无论如何,过去一周里我一直都在试图联系索雷尔,但他办公室的同事说他出差去了。”“造假大师”点了点头。“是的,我想他现在正在美国见他的客户呢。”

“是吗?我不知道啊。”不知何故,我感觉到这个问题很麻烦,但我又不能解释到底是为什么。罗兰德肯定地说道:“是的,他在那里有很多客户。我知道其中的一些,但其他就不太清楚了。”我点点头,把自己不祥的预感看成是毫无意义的妄想症。15分钟后我已经站在了罗兰德家的大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袋瑞士美食。“造假大师”和我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再见!”我用法语说了一声——然后,我回来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要是用英语说声“再见”应该会更适合些。一个周五早上,大概10点多的时候,我终于抵达了我们在西汉普顿的海边别墅。我脑子里想的就是,上楼抱抱钱德勒,然后和女公爵亲热,接着就睡觉。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到家还没超过半分钟,电话就响了。电话是加里·德卢卡打来的。“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加里说,“但我今天一天都在联系你。我想你应该想知道加里·卡明斯基昨天早上被起诉了。现在他正在迈阿密的监狱里,而且还不得保释呢。”“真的吗?”我本能地反应。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以至于我都听不清楚对方到底在讲些什么了,或者说至少此时此刻听不见了。“起诉他的理由是什么?”“洗钱,”德卢卡冷冰冰地说道,“吉恩·杰奎斯·索雷尔打过电话来吗?”这一说可提醒了我——立马就让我清醒过来了!“可能……我想我在瑞士的时候见过他。怎么了?”“因为他也被起诉了,”这位坏消息的散播者说道,“他跟卡明斯基一样也蹲在监狱里,而且也不得保释。”

第29章 疯狂补救
我坐在厨房里,反复琢磨着起诉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地球上到底有多少位瑞士银行家?光是日内瓦至少得有一万个吧,我怎么选来选去最终却选中了一位竟然蠢到会在美国国土上被捕的瑞士银行家?这么小的概率都能被我撞上?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被起诉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罪名——通过近海赛艇洗毒品赃款。与此同时,女公爵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原因很简单,我走进房间时没有往她的身上扑过去。我对女公爵说我病了,而且需要倒时差。那天夜里,我走进卧室衣橱,挑选蹲监狱时要穿的衣服。我选了一条已经褪色的李维斯牛仔裤,一件设计简单的灰色长袖T恤衫(以防牢房里变冷),几双破旧不堪的锐步运动鞋,这可大大降低它被某位名为布巴或查默尔的7英尺黑人从我手中夺去的可能性——我在电影中常常看到这样的情节。周一早上,我决定不去办公室了——心想,在自己舒适的家中被捕总比在昆士区伍德赛德被捕要体面得多。不,我绝不允许他们在史蒂夫•马登鞋业公司逮捕我,不然的话“笨鞋匠”会将此视为一个绝佳机会,夺走我的股票期权。我必须要让马登人和其他人一样,在《纽约时报》头版看到我被捕的新闻。我才不会让他们享受看到我被警察铐走时的乐趣,这种乐趣我只留给女公爵。接着,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传票,没有科尔曼探员的突然到访,没有联邦调查局到Stratton Oakmont的突袭。到周三下午,我不禁在想,到底这是怎么回事。自周五开始,我一直藏身于西汉普顿,假装染上了可怕的痢疾——不过这倒不是完全说谎。现在,好像我的隐藏行动毫无道理可言——或许我根本就不会被逮捕!

到了周四,一切沉寂得让我受不了,我决定冒险给波曾向我力荐的格雷格•奥康奈尔律师打个电话。他似乎是搜集情报的完美目标,因为他6个月前曾前往东区和肖恩•奥沙聊过。很显然,我并不会对格雷格•奥康奈尔和盘托出。毕竟,他是一位律师,没有哪位律师是值得完全信任的,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尤为如此,如果他知道你事实上已经犯罪了,他是根本不会做你的辩护律师的。当然,这是个古怪的想法,人人都知道辩护律师是通过为嫌疑人辩护来维生的。但在这个游戏的某个环节中,坏人和他的律师之间存在着某种不需明讲的共识,即坏人向律师发誓他是清白的,而律师则帮助这个坏人修改所编造故事中的纰漏,使之成为无懈可击的辩护词。所以,对格雷格•奥康奈尔讲话时我撒了谎,告诉他我如何被牵扯进了别人的问题。我告诉他,我太太在英国的家人和某个腐败的近海赛艇选手所任用的银行家是同一人,这当然完全是出于巧合。当我在滔滔不绝向我未来的律师讲这个胡编乱造的故事时——告诉他所有关于可爱的帕翠西亚姨妈的一切,她仍然健在而且活力十足,因为我觉得这样一来我的案子胜算会更大一些——我开始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我心想,我的故事绝对可信,这时,格雷格•奥康奈尔以怀疑的语气问道:“一位65岁的退休教师哪儿来的300万美元现金去瑞士开这个账户?”呃……我的故事出现了小小漏洞;我心想,这或许不是个好兆头。除了装傻别无他法。“这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振振有词地反问道。我的语气用得恰到好处,“华尔街之狼”在必要时可是个冷静的角色,即便此刻,情况如此惨淡之时我依然镇定自若。“听着,格雷格,帕翠西亚(愿她安息)见人就讲她的前夫是鹞式飞机第一批试飞员。我猜克格勃为了获得这个项目的一些情报可能给了他一大笔钱,所以,或许他从克格勃那里拿了这笔现金?据我回想,这在当时可是非常先进的技术,高度机密。”天哪!我在胡扯些什么?“噢,那我打几通电话,迅速了解一下情况,”我善良的律师说道,“乔丹,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能清楚地告诉我,你的帕翠西亚姨妈到底现在是生是死?你刚刚说愿她安息,但几分钟前你告诉我她住在伦敦。我想,有必要让我清楚哪句是真话。”很明显,我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失误。以后,我对帕翠西亚的生死状况可要更谨慎些才行。现在,除了蒙混过关别无他选,“噢,这取决于哪种状况对我目前更为有利。哪种情况对我的案子更为有利:是生还是死?”“这个嘛,如果她能前来,说清楚钱就是她的,这最好不过了,否则,至少签署一份宣誓书,证实这一事实。所以,我认为如果她现在活着会更好些。”

“那么她现在活得很好!”想到“造假大师”和他伪造各种文件的超强能力,我自信地回答道,“但她喜欢独处,所以你只能接到一份宣誓书。我想,她这段时间正在隐居。”现在两人顿时无语。足足过了10秒钟后,我的律师终于开口了,“那么好吧!我想我完全弄清楚状况了。几小时后我再打给你。”一小时后,我接到了格雷格•奥康奈尔的来电,他说:“你的案子没有什么新进展。事实上,肖恩•奥沙接下来几周会离开办公室,成为我们这些卑微的辩护律师中的一员,所以他对我异常坦率。他说你的案子仍是这个科尔曼探员在负责。美国总检察官办公室没人对此感兴趣。关于那位瑞士银行家呢,还没有和你的案子挂上钩,至少现在没有。”接下来几分钟内,他向我确保我非常清白。挂上电话后,我没理会“非常”这个字眼,而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牢牢地记住了最后两个字——“清白”。不过,我还得和“造假大师”通个电话,准确了解一下这次事件的波及范围。如果他和索雷尔一样,也坐在美国监狱中——或者,他已经进了瑞士监狱,正在等待被引渡至美国,那么我的情况依然极其不妙。但如果情况相反,即他也是清白的,那么他仍能施展他鲜为人知的造假艺术,之后,或许一切都能对我有利。我用Starr Boggs餐厅的投币电话给“造假大师”打了过去。我听着他讲述瑞士警察如何突袭他的办公室,如何带走了装满记录的箱子,我的心跳一路加速。是的,美国要求对他进行审讯,但他目前没有受到正式指控,至少就他所知是这样。他向我确保,除非国际刑警凭借国际逮捕令将他带走,否则,瑞士政府绝对不会将他交给美国,不过从现在起他不能随意离开瑞士了。

最后,话题转到了帕翠西亚姨妈的账户上来了,“造假大师”说:“部分记录被带走了,但他们并非特意针对这些记录来的,只是被其他案子牵扯到了。但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害怕,这些记录里没有任何一项表明这笔钱不属于帕翠西亚•默勒。然而,既然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建议你在这件事没有风平浪静之前,先不要用那些账户进行任何交易。”
“这还用说,”我回答道,并玩味着“风平浪静”这四个字,“但我主要的担心并不是能不能拿到这笔钱,我真正担心的是索雷尔会不会和美国政府合作,说这些账户是我的。罗兰德,这可会给我带来大麻烦的。或许,如果能有一些文件表明这笔钱确定无疑是帕翠西亚的就好了,这样我们的胜算就大得多了。”
“造假大师”回答道:“但我的朋友,那些文件已经存在了呀。或许,如果你能提供一份列表,写明哪些文件会帮到你,以及帕翠西亚的签字日期,我会帮你搞定的。”果然不愧为“造假大师”!真正的“造假大师”!他仍然站在我这一边。“我知道了,罗兰德,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我想,最好的做法就是静观其变,祈祷好运。”“造假大师”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在调查结束前,你应避开瑞士。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的朋友,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挂上电话时,我知道,我的成与败就系在了索雷尔身上。不过,我也知道,我必须继续我的生活,镇静下来,继续工作,和女公爵共度良宵;我必须让自己听到电话响或前门意外的敲门声时不再心惊肉跳。而我后来也的确是这么做的。我又让自己沉浸于种种疯狂的事物之中。我回到了史蒂夫•马登鞋业大楼工作;继续为我的经纪公司提供建议,充当幕后掌舵者;尽管毒瘾不时发作,我仍然尽了最大努力,对女公爵和钱德勒扮演着忠诚的老公和慈父的角色。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毒瘾亦与日俱增。和往常一样,我很快就为自己找了借口——提醒自己我很年轻、富有,我有一位美丽的太太,一个完美的女儿。人人都希望能过上我这样的生活,不是吗?有什么样的生活能比“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还好?

到10月中旬,一直没有索雷尔逮捕一事的反馈消息,我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很显然,他选择不与美国政府合作,“华尔街之狼”再一次躲过了敌人的子弹。钱德勒刚刚开始学走路,现在她正以弗兰肯斯坦的方式走路——双臂伸向前方,双膝锁在一起,僵硬地四处走着。当然,这个天才宝宝还非常健谈。事实上,过首个生日时,她已经能讲出完整的句子了——这对一个婴儿来说可是了不起的成就——毫无疑问,她一定会获得诺贝尔奖,或者,至少也能因高深数学而获得菲尔兹奖。与此同时,史蒂夫•马登鞋业和Stratton Oakmont形成了鲜明对比——前者呈迅速上升之势,后者则因构思奇差的交易战略和新一轮的监管压力而逐步走向衰落(这两点都是丹尼咎由自取)。Stratton衰落的原因是,丹尼拒绝遵守证券交易委员会和解条件中的某项规定,即Stratton需聘请一位由证券交易委员会选定的独立审计师,审核公司的业务,并提出建议。其中一项建议是,公司安装录音系统,录下Stratton员工与客户之间的电话谈话。丹尼拒绝执行,证券交易委员会起诉至联邦法院,法院颁布强制令,要求公司安装录音系统。丹尼最终投降了——否则他将因蔑视法庭而被送进监狱——但现在,Stratton得到了一项不利于它的指令,即所有50个州均有权吊销Stratton的经营许可证,当然,这一点各个州已经慢慢开始在做了。很难想象,Stratton经历了大风大浪,却因为拒绝安装录音系统(而且最后还是安装了)而遭遇衰落的下场。最近,Stratton研究出如何规避这一系统了——只用Stratton的电话线讲些合乎规定的话,而当员工们感觉想越界时,则用手机与客户联络。但现状一目了然——Stratton已时日不多。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老板均表达了他们独立经营、不再与Stratton做交易的意愿。当然,他们在表达意愿时充满了无上的尊重,他们均愿意每公开发行一只股票就向我支付100万美元的贡金。一年大概会有1 200万美元,所以我高兴地接受了。根据竞业禁止协议,我每个月还会从Stratton那儿收到100万美元;此外,每隔几个月,将我名下持有的Stratton帮忙上市公司的内部股票(144股票)大量抛出折现,又能入账四五百万美元。不过,这些与我在史蒂夫•马登鞋业所能赚到的钱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史蒂夫•马登鞋业似乎在一路飙升,这让我想起了Stratton创立初期,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些兴奋的日子……那些辉煌的日子,当时,第一批Stratton员工整天埋头打着电话,“疯狂”——我生活的代名词——当时还没有全面掌控我们的生活。所以说,Stratton象征着我的过去,史蒂夫•马登鞋业则代表着我的将来。

此时,我正坐在史蒂夫对面,他充满防御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试图躲避唾沫星子横飞的约翰。史蒂夫不时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个‘吐唾沫的人’一说到订购靴子这件事就变得残酷无情,尤其是现在的靴子季节几近结束了!”“说教者”也在房间里,一逮着机会就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现在,“吐唾沫的人”成了舞台的主角。“订购这些靴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约翰大讲特讲。由于今天上午的辩论涉及一个以字母“B”开头的词(Boot,靴子),所以他吐唾沫的频度比平时高出许多。事实上,每次他一讲出“靴子”这个词,我都能看到“笨鞋匠”蜷缩一下。现在,他将愤怒的火苗对准了我。“听着,乔丹,这款靴子”——哦,我的天哪!——“现在超级的火,我们不可能会赔的。在这件事上你绝对要相信我。我跟你说,没有一双靴子会被减价处理的。”我不赞同地摇摇头。“约翰,不要再订靴子了。我们靴子的业务可以暂告一个段落了。这跟它们会不会被减价处理毫无关系,这关系到我们要以特定风格经营企业的问题。我们现在已经乱套了,毫无方向可言,我们必须坚持我们的商业计划才行。我们新开了三家店,且正在开几十家店中店,我们即将向不知名的品牌开火。这些事做起来需要很多现金,所以我们必须精简业务,到这一季末,我们不可冒很大的风险,尤其是不可拿这款豹纹靴冒险。”“说教者”借此继续讲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同意你的观点,这可正说明了为什么我们应该将货运部门移师佛——”“吐唾沫的人”立即用含有两个字母“P”的单词(这是他第二个致命的辅音字母)打断了他,“这可真他妈的荒谬(preposterous)!这整个想法太可笑了!我可没时间跟你们扯这些废话。我得接着去制鞋了,否则就等着倒闭吧!”说完,“吐唾沫的人”走出了办公室,狠狠地摔上了门。这时电话响了,“托德•加勒特找你,1号线。”

我朝史蒂夫转了转眼珠子,然后说:“珍妮特,告诉他我在开会。我回头打给他。”珍妮特傲慢地说道:“很显然我已经告诉他你在开会了,但他说事情很急。他需要马上跟你讲话。”我反感地摇摇头,发出一声长叹,抓起话筒,以友好但稍有不悦的语气说道:“嘿,托德,有什么事,伙计?”“这个,”托德回答道,“我讨厌向你传达坏消息,但一个叫科尔曼探员的家伙刚离开我家,他告诉我卡罗琳即将入狱。”我的心一沉,“为什么?卡罗琳都做什么了?”当托德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我只感觉天旋地转:“你知道你的瑞士银行家进了监狱并且他选择与政府合作了吗?”我使劲夹紧屁股,说:“我一小时后到你那儿。”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房子,托德的两居室公寓看上去极其庸俗。从上到下,整个家黑黑的,没有一点色彩。此刻,我们正坐在客厅里,客厅里完全没有一丝生气,只有黑色皮革与铬合金。托德坐在我对面,而卡罗琳则踩着高跟鞋在黑色长绒地毯上摇摇晃晃地来回走着。托德对我说道:“我和卡罗琳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这话就不必提了,所以这点你不用担心。”他抬起头看着走来走去的“瑞士金发美女”说:“我说得对吗,卡罗琳?”卡罗琳紧张不安地点点头,继续来回走着。很明显,托德认为这一举动很烦人。“你能不能停下来?”他大吼道。

“噢,托德!”“瑞士金发美女”喊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你别忘了,我有两个孩子。这都怪你随身带的那把愚蠢的枪。”即便现在,到了我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两个疯子依然对彼此不依不饶。“拜托你们两个停下来行吗?”我挤了个笑容说,“我不明白托德携带枪支的罪名与索雷尔被指控有什么关联。”“你别听她的,”托德咕哝道,“她想说的是,科尔曼发现了购物中心发生的事,现在,他告诉昆士区律师不许提供(以被告承认犯有轻罪而获从轻处罚的)认罪辩诉协议。几个月前他们还允许我保释,现在他们告诉我,如果不和联邦调查局合作,我得蹲3年大狱。就个人而言,我根本就不在乎,如果要进监狱的话,进就进呗。问题是我这个白痴老婆,她竟然决定和你的瑞士银行家建立交情,她并没有把钱放下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不,她竟然和那个浑蛋吃了午餐,然后还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据我所知,她很可能还和他上了床。”“你知道,”穿着一双白色漆皮浅口女鞋、面带愧疚的“瑞士金发美女”说道,“你这个笨蛋,你太神经质了!你以为你是谁,竟敢乱讲我的坏话?”说完,“瑞士金发美女”直接正视着我说,“你相信这个醋坛子的话吗?请你告诉托德,那个吉恩•索雷尔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是个上了年纪的银行家,不适合年轻女士。对吧,乔丹?”她紧咬着下颌,一双光芒四射的蓝眼睛盯着我看。上了年纪的银行家?吉恩•索雷尔?天哪!这是个多么悲哀的评语!“瑞士金发美女”真的和我的瑞士银行家上床了吗?不可能!如果她就按预想的那样,将钱放下就走,那么索雷尔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可是,不,她没法闭上嘴巴,由此,现在,科尔曼探员顺藤摸瓜,弄清楚托德在Bay Terrace购物中心被捕一事与毒品交易毫不相干,而是牵扯到向瑞士偷运几百万美元的洗钱案。“噢,”我假装无辜地回答道,“说实话,在我看来,索雷尔不算是什么上了年纪的人,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和别人妻子上床的男人。我是说,他自己是有妇之夫,我想他不会这么做的。”很显然,他们均将此看作是自己的胜利。卡罗琳脱口而出,“浑蛋,你看到了吧,他不是那种人。他——”

但托德立即打断了她,“那么为什么你说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呢,这说明你在撒谎。如果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撒谎吗,哈?为什么,我——”托德和卡罗琳在大打口水战时,我转过头去,心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眼前的混乱局面。现在需要采取疯狂的补救措施了,需要给我值得信赖的会计师丹尼斯•盖托,即“大厨”打电话了。我会为背着他做出这些事而向他做出最谦卑的道歉。不,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大厨”我在瑞士开立了账户。现在,除了向他和盘托出,请他出主意外我已别无选择。“……我们现在靠什么维生呢?”“瑞士金发美女”问道,“这个科尔曼探员现在像鸟一样盯着你,”——她想说的是像鹰一样吗?——“所以你没法再卖毒品了。我们现在肯定要饿死了!”说完,即将饿死的“瑞士金发美女”——佩戴着价值40 000美元的百达翡丽手表,一条价值25 000美元的钻石红宝石项链,一套价值5 000美元的套装——坐在黑色皮椅上。接着,她双手抱头,开始前后摇晃着。这一切也太讽刺了,这位讲着一口烂英语,有着一对巨乳的“瑞士金发美女”最终捅破了窗户纸,展现了两人的真实意图——要求获得封口费。这对我而言没什么,事实上,我有一种卑鄙的怀疑——这对这两人来说亦无所谓。毕竟,这两人现在握住了发大财的王牌,接下来很多年内都会过得很好。如果情况不妙,两人依然能够找到活路——只需前往联邦调查局纽约地区办公室,在那里,科尔曼探员会张开双臂,以灿烂的笑容迎接他们。

当天晚上,长岛老布鲁克维尔家中的地下室内,我和“大厨”坐在环形沙发上,玩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游戏,名为“你能挑出这个编造的故事中的漏洞吗”。游戏规则很简单:编故事的参赛者努力让他的故事毫无破绽,而听故事的人则要努力找出漏洞。为了获胜,其中一位参赛者必须编出一个毫无破绽、让其他参赛者挑不出毛病的故事。既然我和“大厨”都是撒谎中的高手,很明显,如果我们能做到让对方挑不出毛病,那么我们也能让科尔曼探员无处下手。“大厨”长得很英俊,有点像瘦版的“洁碧先生”(Mr.Clean)。他50出头,自我上小学起他就开始伪造财务报表。他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位知名前辈,理性的代言人。“大厨”是男人中的极品,脸上总是挂着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并散发着无可匹敌的个人魅力。他天生就是一个为世界一流高夫尔球场、古巴雪茄、上等美酒、有启发性的谈话而活的人,尤其是对付国税局和证券交易委员会,这似乎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使命。今天晚上我已经对他和盘托出,并因背着他做这些事郑重地向他道了歉。编故事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我就已经开始胡编一通了——我向他解释说,之所以没让他参与瑞士这件事是因为这会给他带来风险。谢天谢地,面对这么一个不堪一击的狗屁故事,他并没有挑出任何破绽。相反,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脸并耸了耸肩,仅此而已。

在给他讲述这个悲情故事的过程中,我发现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但“大厨”一直无动于衷。讲完时,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呃,这还不算最糟的。”“噢,真的吗?”我回答道,“这怎么可能不算最糟的?”“大厨”不屑地摆摆手,然后补充道:“我经历过比这还糟的情况。”听完这句话,尽管我确定他不过是想安慰我,但我还是松了口气。我们的游戏已经开始,现在,半小时后,我们已经进行了3个回合。到目前为止仍难分胜负。但随着每一回合下来,我们的故事越来越缜密,也越来越狡猾,当然,也越来越难以挑出破绽。我们仍然紧紧围着两个基本问题:首先,帕翠西亚是怎么得到这300万美元开立账户的?其次,如果这笔钱真的是帕翠西亚的,那么银行为什么一直不联系她的继承人?帕翠西亚一直由她两个35岁左右的女儿接济,在没有特别声明的情况下,她们就是合法的继承人。“大厨”说:“我认为真正的问题就是向海外运送货币。如果索雷尔这个家伙告密了,这就意味着联邦调查人员会认为这笔钱是在不同的日期运至瑞士的,所以我们需要一份与之相反的文件——说明帕翠西亚在美国时你一次性将这笔钱给了她。我们需要一份一个曾亲眼见证你在美国将钱交给帕翠西亚的人的宣誓书。那么,如果政府想抓着这个不放的话,我们只需拿着这份文件说:‘伙计,你看看!我们也有自己的目击证人!’”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我仍然不喜欢把这事儿和遗嘱挂上钩。听起来不太妙。要是帕翠西亚还活着就好办了,我们可以让她来这里,对联邦调查人员说上几句事先编好的话,这就结了。”我耸耸肩说:“这个嘛,我没法让帕翠西亚死而复生,不过我敢保证我能让娜丁的母亲在宣誓书上签字,声称她亲眼看到我在美国将这笔钱交给了帕翠西亚。苏姗娜痛恨美国政府,而且过去4年来我一直待她不薄。她这样做根本就没什么损失嘛,对吧?”“大厨”点点头,“如果她同意做这件事,那再好不过了。”

“她一定会的,”我信心满满地说道——心里不禁在想今晚女公爵会拿多少度的热水往我头上浇,“我明天就和苏姗娜谈这件事。我得先和女公爵商量下。不过,假定我搞定这件事,那边还有遗嘱的问题。她竟然一分钱都没有留给子女,这听起来的确很不合情理……”突然,我的脑海中涌现了一个极妙的想法。“如果我们真的去联络她的两个女儿,让她们参与进来怎么样呢?如果我们让她们飞往瑞士,声称她们有权获得这笔钱,那会怎么样呢?这对她们来说无异于中了六合彩!我可以让罗兰德起草一份新遗嘱,声称我借给帕翠西亚的钱会归还给我,而这笔钱产生的利润则归她的子女。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的两个女儿去了瑞士,并在英国申报了这笔遗产的话,那么,美国政府怎么能找碴说这笔钱是我的呢?”“哈哈,”“大厨”笑道,“现在你终于想明白了!事实上,你刚刚赢了这场比赛。如果我们能够将整件事严密地串联起来,那么你就没事了。我在伦敦有一家姐妹公司可以处理实际收益事宜,所以我们对整件事有十足的控制权。你能拿回你的初始投资,她的两个孩子能拿到500万美元的‘飞来横财’,而且,最棒的是,我们能够继续我们的生活!”我笑笑说:“等科尔曼这个家伙查明帕翠西亚的孩子去瑞士取了这笔钱肯定会气炸了。我敢打赌,此刻他已经要气疯了。”“这是肯定的。”“大厨”说道。15分钟后,我在楼上主卧里找到了女公爵。她看起来简直美极了。她的头发梳理得近乎完美,此刻,她穿着一件小巧的白色丝制无袖内衣,衣料是如此精美,仿佛清晨的薄雾般笼罩在她的身上;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前端开口的浅口女鞋,有着高高的鞋跟和性感的脚踝绑带。这就是她此刻的装扮。她调暗了灯光,房间里点着几十支蜡烛,散射出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她一看到我,马上跑了过来狂吻一番。“你看上去美极了,”长达30秒的热吻后,我闻着女公爵的体香说,“我是说,你一直看上去都很美,而今晚你尤其迷人。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噢,谢谢!”性感的女公爵以打趣的语气回答道,“我很高兴你仍然能这么认为,因为我刚刚量过体温了,我正在排卵。我希望你已做好了准备,因为今晚你可遇上大麻烦了,先生!”呃……这事可要分两面来看。一方面,一个正在排卵期的女人会对她的先生有多疯狂?我是说,女公爵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孩子,这样一来,借由生孩子的名义跟她讲这个坏消息,或许她能放我一马;但反过来说,她可能会大发雷霆,匆忙穿上浴袍对我拳脚相加。不过,她刚刚那一番热吻让我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我需要跟你谈件事情。”我说。她咯咯笑道:“那我们到床上谈吧。”

我快速盘算了一下,床似乎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事实上,女公爵并不比我强壮,她只是善于利用杠杆作用,而在床上,她的施展余地则小之又小。到了床上,我爬到她的身上,双手伸至她的颈部紧紧地交叉着,并深深地吻着她,想和她融为一体。在这一刻,我是如此爱她,这种程度似乎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她用手指缕着我的头发,温柔地向后面拨弄着。她说:“宝贝,怎么了?为什么丹尼斯今晚会来这儿?”我看着她的美腿,心想,这怎么讲呢?接着,我突然想到:为什么要告诉她呢?是的!我直接收买她妈妈不就行了!这是个多么有创意的想法!“华尔街之狼”又发挥威力了!苏姗娜需要一辆新车,我明天就带她去买一辆,然后闲逛过程中将造假宣誓书的想法跟她不经意地一提。“嗨,苏姗娜,你开着这辆敞篷车看起来可太棒了,顺便说一句,能不能在这儿,在这下方写着‘签名’的地方签一下你的名字呢?……噢,‘兹本人证明本申请内容准确、完善,如有不实,甘愿严守誓言或当受伪证罪之罚’这是什么意思?噢,这不过是法律术语罢了,所以犯不着浪费时间去读了。只需签个字,如果你不幸被起诉了,我们到时候再讨论具体细节。”接着,我会让苏姗娜发誓保守秘密,并祈祷她不会告诉女公爵。我对快乐的女公爵笑笑,说:“没什么要紧事。丹尼斯担任史蒂夫•马登鞋业的审计师,所以我们要过一些数据。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你一样想要这个宝宝。娜丁,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也是最伟大的太太。我真幸运能够拥有你。”“啊,你这番话太让我开心了,”女公爵以甜美的声音说道,“我也爱你。亲爱的,现在就要宝宝吧。”

第四部 终极救赎过去10年来,我的生活太过复杂。我一直都过着人们只有在小说中才会看到的那种生活。然而,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不管怎么说,我,乔丹·贝尔福特,“华尔街之狼”一直都是一个真实、狂野的人。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刀枪不入的人——躲过了死亡与牢狱,过着摇滚明星般的生活,服用着普通人无权享受的药品,而且依然活在这个世上……但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家庭能够团聚。我计划着要彻底离开证券经纪行业。我要结束几处投资,然后永远地摆脱过去的生活,包括毒品、妓女、背叛太太、操纵股票等等。之后的人生,我将低调、平静地度过。

第30章 新的家庭成员

1995年8月15日(9个月后)“你这个小浑蛋!”即将分娩的女公爵躺在长岛犹太医院接生台上大叫道,“你让我怀了孩子,现在我们的儿子要出生了,你竟然嗑药嗑成这样!等我生完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现在是上午10点……还是11点?谁知道呢。我刚刚昏了过去,我的脸“砰”的一下撞在了接生台上,而此时女公爵正在阵痛。我仍然站在原地,不过是以90度的姿势弓着腰,脑袋就埋在她肥胖的双腿之间——此刻她的腿正在产床上叉开。这时,我感觉有人在摇我。“你没事吧?”是布鲁诺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遥不可及呢。天哪!我想回答他,但我太累了。今天上午,安眠酮真的把我糟蹋惨了,不过我嗑药的理由很充分。毕竟,分娩是一件很令人紧张的事——对太太和先生来说都是如此——而且我想,女人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要比男人强。自从那个烛光夜晚后已经过去9个月了,“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一直继续着。苏姗娜一直在为我保守秘密,帕翠西亚姨妈的两个女儿去了瑞士,声称她们有继承权。我心想,科尔曼探员已经彻底搞砸了,最近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他对凯莉•乔多士的家进行了一次清晨突然拜访,以坐牢、失去儿子来威胁她让她合作。但我知道,他的这些话不过是一个疯狂男人讲出的疯话罢了。凯莉当然很忠诚——她告诉科尔曼探员让他滚蛋。

头3个月过去时,Stratton在继续滑坡,已经无法每月支付我100万美元。不过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也大度地接受了。此外,我还有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呢,他们每家每完成一笔交易就会支付我100万美元。更让我欣慰的还有史蒂夫•马登鞋业。我和史蒂夫都快完不成百货商场的订单了,艾略特设定的方案简直太神奇了。我们现在已经开了5家店,并计划未来一年内再开5家。此外,我们开始推行品牌使用许可——先从皮带和手袋开始,接着转至运动装。最重要的是,史蒂夫正在学着授权,我们在打造一流管理团队方面迈进了一大步。约6个月前,加里•德卢卡,即“说教者”,终于说服我们,将仓库移到了南佛罗里达州,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个很棒的想法。约翰•巴齐尔,即“吐唾沫的人”,一直忙着赶百货商场的订单,他的唾沫风暴也渐渐少了。与此同时,“笨鞋匠”正迅速地大把赚着钱——不过不是通过史蒂夫•马丁鞋业,而是通过他的代理人游戏。代理人游戏代表着他的现在,而史蒂夫•马丁鞋业则象征着他的未来。但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毕竟我和史蒂夫已经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大部分闲暇时间我们都待在一起。另一方面,艾略特再一次向毒瘾屈服了,越来越深地陷进了债务与抑郁的泥潭。女公爵的孕期进入第7个月时,我做了背部手术,不过手术做得不成功,这让我的状况比以往更糟了。或许这是我罪有应得,因为我没有听从格林医生的建议,选择一位当地医生(名不见经传)实施一项影响极小的手术。沿左腿而下的疼痛感不间断地折磨着我。当然,我唯一的慰藉已经由女公爵转向安眠酮了,而女公爵对我含糊不清的讲话和频繁失忆越来越不悦。

不过,她已深深爱上了“患难夫妻”这个角色,而且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凭借着大笔的钞票,豪华公寓,游艇,在百货店、餐厅或其他地方大笔烧钱,假装一切正常这不算什么难事。这时,我的鼻子下面传来了一种可怕的灼烧的快感——嗅盐!我的脑袋“嗖”的一下就抬了起来,看到了即将分娩的女公爵。“你还好吧?”布鲁诺医生问。我做了个深呼吸,说:“是的,我很好,布鲁诺医生。我刚刚只是有点恶心,我需要去洗把脸。”我说了声抱歉就直奔洗手间,吸了两下可卡因又跑回了产房,整个人焕然一新。“好了,”我完全清醒了过来,“娜丁,加油!不要放弃!”“这笔账我等会儿再跟你算。”她迅速说道。这时她开始使劲,然后大叫了一声,之后又使劲,一切像施展了魔法一样,“砰”的一声,我儿子的脑袋出来了,上面长着稀稀松松的黑发。接着,羊水涌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小肩膀出来了。布鲁诺医生抓着我儿子的身体,温柔地扭动着,就这样,他出来了。这时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哇……”

“非常健康,”布鲁诺医生将宝宝放在女公爵胖胖的大肚子上快乐地说道,“起名字了吗?”“是的,”胖胖的、神采奕奕的女公爵说,“卡特。卡特•詹姆斯•贝尔福特。”“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布鲁诺医生说。尽管我刚刚闯了祸,但布鲁诺医生仍然好心地让我剪脐带,而我也做得很漂亮。现在,我已经赢得了他的信任,所以他说:“好吧,现在由我来解决妈妈的后续问题,让爸爸抱抱他的儿子。”说完,布鲁诺医生将儿子递给了我。我的双眼中已充满了泪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华尔街之狼”二世!钱德勒可是个很漂亮的宝宝,现在,我要首次见到我儿子的漂亮脸庞了。我向下看去——这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简直丑死了!小小的,全身缩成了一团,双眼紧闭着——看起来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小鸡。女公爵肯定是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她说:“亲爱的,别担心。大多数宝宝刚生下来都是这样,钱德勒算是个例外。他只是有点早产。他一定会像爸爸这么英俊的。”“噢,我还是希望他能长得像妈妈,”我真心真意地回答道,“不过我不在乎他长什么样儿。我这么爱他,即便他长了个香蕉大的鼻子我也不在意。”我看着儿子完美、皱缩在一起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这肯定是上帝的旨意,创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小生灵,这真是一个奇迹。我盯着他看了似乎很长时间,这时,布鲁诺医生说:“噢,天哪,她在出血!现在准备一间手术室!马上叫来一位麻醉医师!”护士迅速跑开了。

布鲁诺医生恢复了平静,平和地说:“娜丁,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你是植入性胎盘。意思就是,亲爱的,你的胎盘已经深深地长进了子宫壁内。除非现在我们手工将其取出,否则你会大出血。现在,娜丁,我将尽最大可能将它干净地取出。”——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试图找到合适的措词——“不过如果不行的话,除了子宫切除术我别无选择。”我还没有机会跟太太说我爱她,两位工作人员就跑了进来,抓住她的床将她推了出去。布鲁诺医生紧随其后。走到门口时,他转过头来说:“我会尽最大努力保住她的子宫。”接着,他走了出去,留下了我和卡特两人在产房里。我低下头看着我的儿子,我开始哭了起来。如果失去了女公爵我该怎么办?没有了她,我怎么能把这两个孩子带大?她就是我的一切。我生活中的种种疯狂行为都取决于她摆平一切的能力。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了我的儿子,卡特•詹姆斯•贝尔福特,我必须要坚强。不经意间,我已经用双臂拥住他,轻轻地晃动着,并向上帝默默地祈祷着,请求他饶了女公爵一命,让她能够完整地回到我身边。10分钟后,布鲁诺医生回到产房。他满脸笑容地说:“我们把胎盘取出来了,你根本无法相信我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我咧着嘴笑了。

“我们叫来了一位实习生,一个身材小巧的印度小女孩,她有着一双极其纤细的手。她将手伸进你太太的子宫,将胎盘抓了出来。乔丹,这可真是一个奇迹。植入性胎盘极其罕见,也极其危险。不过现在没事了。你有了一位非常健康的太太和非常健康的儿子。”这就是“灾难克星”布鲁诺医生最后说的一番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第31章 为人父母的喜悦
第二天一早,我和钱德勒两人待在主卧里,进行着一场白热化辩论。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讲,而她坐在地板上玩着多彩积木。我努力想说服她,增加新的家庭成员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一切会比以前还要好。我对我的天才女儿说:“听着,小傻瓜,他是那么可爱,那么小,你一见他就会爱上他的。你想想看,当他长大一点后会给你带来多少乐趣,你可以一直对他颐指气使!那种感觉一定很棒!”钱德勒从她的建筑项目中抬起头,用从妈妈那儿遗传来的一双蓝色大眼睛盯着我看,然后说:“不,把他留在医院里。”之后,她又继续堆她的积木了。我在她身边坐下,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她闻起来是那么干净、清新,这正是一个小女孩应有的味道。现在她刚刚两岁出头,她有着一头浓密的、如丝般柔滑的栗色秀发,沿着肩膀垂下来,发梢处还打着小卷。只需看她一眼就足以让我震撼无比。“听着,小傻瓜,我们不可以把他留在医院里,他现在是这个家的一部分了。卡特是你的弟弟,你们两个将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她耸耸肩说:“不,我不这么认为。”“小傻瓜,我现在必须去医院接他和妈咪回家了,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回家的。你只需记住一点,我和妈咪仍会像以前那样爱你的。我和妈咪有足够的爱分给你们的。”“我知道了,”她冷淡地回答了一声,仍然专心地忙着她的建筑工程,“你可以带他回来。”我心想,我的话很有感染力。只用了简单一句话就让她接受了新的家庭成员。

我不会直接去医院,而先要在沿途短暂地停留片刻,前往位于大颈区(Great Neck)时尚郊区的Millie’s Place餐厅参加一个临时商业会议,那里距离长岛犹太医院仅5分钟车程。我打算着等会儿迅速从会议中脱身,接上卡特和女公爵,然后直奔西汉普顿。我晚到了几分钟,停车时,我已经透过餐厅的平板玻璃窗看到了丹尼的炫白牙齿。他正坐在一张圆桌旁,旁边是“大厨”、“假发佬”和一位名叫哈特利•伯恩斯坦的律师,这人虽然不太正派,不过我倒还挺喜欢他的。哈特利绰号“黄鼠狼”,因为他简直就是啮齿类动物的代言人。事实上,他倒是《至尊神探》中的漫画角色“BB Eyes”理想的好莱坞替身演员人选。走到餐桌时,我留意到那儿还坐着一个人——乔丹•沙玛,近期新任命的副总裁。他是丹尼儿时的伙伴,他的绰号是“毁灭者”,这是因为他的升迁与他的业绩毫不相干,而是他会摧毁每一个敢挡住他上升道路的人。“毁灭者”个头矮小、短粗,他主要的摧毁手段就是老套的“背后捅刀子”,不过他亦擅长毁谤名誉与造谣生事。我迅速和从前的犯罪同伙们逐一以黑手党的方式拥抱了一番,然后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此次会议的目标挺让我难过的,那就是,利用“蟑螂理论”说服丹尼关闭Stratton Oakmont,这意味着,在真正关闭Stratton之前,他要先开立一系列小型的证券经纪公司——每一家公司由挂名的负责人持有——然后,他可以将Stratton员工分成小组,将他们转移到新的公司。这个过程一完成,他就可以关闭Stratton,自己选择其中一家新公司,以咨询顾问的名义担任幕后掌舵者。面临监管压力提早下手,这是经纪公司们普遍接受的一种做法——从本质上说,那就是,关闭原有公司,以不同的名称重新开立新公司,由此开始新一轮的赚钱风潮,并与监管者展开新一轮的对抗。这就好比是站在1只蟑螂上,踩死了它,你只会发现10只蟑螂又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鉴于Stratton目前的问题,这是最恰当的行动方案,但是丹尼并不赞同“蟑螂理论”。相反,他开创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他将之称为“20年晴空理论”。根据这一理论,Stratton只需跨越目前一轮的监管障碍,就可以继续经营20年不倒。这太荒谬了!Stratton最多只剩1年时间了。到目前为止,50个州均像秃鹫扑向受伤动物般对Stratton形成了环形攻势,而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亦加入了进来。

但丹尼对此否认到底。事实上,他已经成了华尔街版“猫王埃尔维斯的最后岁月”——监管人员会将他庞大的身躯塞进一套白色皮制跳伞装,将他推上舞台唱几首歌,而在他因轻度中暑和服用速可眠而昏厥过去之前,又将他拖了下来。据“假发佬”称,丹尼现在在开销售会议时,会爬上桌子,将电脑显示器摔到地上,并咒骂证券监管者。很明显,Stratton员工对他的这种疯狂举动很买账,所以现在,丹尼的行为又升级了——拉下裤子对着一沓沓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传票撒尿,此举赢得了Stratton员工雷鸣般的掌声。“假发佬”和我目光交汇,我扬扬下巴,示意他说说他的看法。“假发佬”自信地点点头说:“听着,丹尼,事实上,我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这些麻烦才能搞定。证券交易委员会目前正在全方位防守,拿到审批至少得6个月的时间。如果我们现在开始创办新的公司,年底我就可以营业了,到时我会为我们所有人开展证券交易业务的。”丹尼的回答和“假发佬”的期望值有些出入,“‘假发佬’,听我说两句。你的动机太明显了,真让人恶心。在考虑创办新公司前我们还有大量的时间,所以,拜托你把假发拿下来,给我安静地坐一边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丹尼?”“假发佬”快速说着,同时用手指捋着他的头发,试图让头发看起来更自然些,“你一直在嗑药,所以你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哪种方法更好一些。我可不想这么浪费我的生命,眼睁睁看着你在办公室里像傻子似的流口水。”“毁灭者”看到了向“假发佬”背后捅刀子的机会了,“你说的并不是事实,”“毁灭者”争辩道,“丹尼并没有在办公室里流口水。或许他讲话有时会含糊不清,但即便如此,他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毁灭者”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点注入他的第一剂“毁谤名誉”的毒液,“顺便提一句,你并没有资格讲这种话。你整天就知道追着那个有狐臭的荡妇多娜到处跑。”

我挺喜欢“毁灭者”的,他可真适合在公司里做事——太过愚笨,不懂得真正为自己想,将大部分能量都用来编造攻击敌人的邪恶谣言。但在这件事上,他的动机很明显:他已经收到了100起客户投诉,如果Stratton关门大吉了,他可没法再次成为注册证券经纪人了。我说:“好吧,我受够这堆废话了——拜托了!”我不敢相信地摇着头,Stratton真的是完全失控了,“我得去医院了。我来这里只是希望你们能做出最好的选择。我个人并不关心Stratton是否会继续付我钱。不过我的确还有其他的兴趣点——我承认这有些自私——那就是,客户所提起的仲裁。尽管事实上我已经不再属于这家公司了,但很多仲裁还是冲着我来的。”我直视着丹尼,“丹,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人,我的想法是,即便未来真的有‘20年的晴天’,这些仲裁也并不会停下来的。”“黄鼠狼”插话进来,“我们可以通过资产出售来处理这些仲裁。我们可以将其安排成Stratton在向新公司出售经纪人,作为回报,他们同意支付未来3年内出现的任何仲裁费。之后,法定时效一过,你们这些人就都没事了。”我看着“大厨”,他赞同地点点头。我心想,这倒挺有趣的。我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黄鼠狼”的智慧。从本质上说,他在法律领域的地位与“大厨”在财务领域的地位对等,不过,和“大厨”这个充满个人魅力的真男人不同的是,在“黄鼠狼”身上你完全找不到这些特质。我从不认为他很蠢,只是,每次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象出一幅“他小口小口吃着一大块瑞士奶酪”的画面。不过,他最近的想法倒是很出彩。客户的起诉让我大感头痛,截至目前,诉讼总额已超过7 000万美元了。Stratton在支付这笔钱,但如果Stratton无力支撑,那可就真成了一场噩梦了。这时,丹尼说:“JB,我想跟你到吧台那儿聊几句。”

我点点头,我们一到吧台,丹尼立即倒了满满两杯帝王威士忌酒,他端起其中一杯说:“我的朋友,为‘20年晴空’干杯!”他一直举着酒杯,等着我和他碰杯。我看看表,现在10点半了。“丹尼,拜托了!我现在不能喝酒,我得去医院接一下娜丁和卡特。”丹尼严肃地摇着头,“这么一大早就拒绝一起干杯可不是好兆头。你真的想冒这个险吗?”“是的,”我大叫道,“我就是想冒这个险。”丹尼耸耸肩。“你随意,”他一口气喝了足足5口威士忌,“来吧!”他咕哝道,接着,他摇了几次头,将手探进口袋,拿出了4片安眠酮。“你至少会和我吃几片安眠酮的吧——在你请求我关闭公司之前?”“这话还差不多!”我笑着说。丹尼灿烂地笑着,递给了我两片安眠酮。我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将嘴对准水流。接着,为保险起见,我随意地将手伸进口袋,将两片安眠酮放在口袋里。“好吧,”我搓着指尖说,“我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所以得快点儿。”我心想,目前我有多少问题是拜丹尼所赐?我并不是想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丹尼,但无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丹尼,Stratton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失控了。是的,我的确一直是所谓的“大脑司令部”,是“幕后智囊”,但丹尼却是“肌肉”,是实施者,每天做着我永远都做不来的事,或至少是过去一直没能做到的事。丹尼是一个真正的武士,我不知道是应该尊敬他还是痛恨他。不过现在,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很难过。

“听着,丹尼,我不能告诉你应该如何处理Stratton。它现在是你的公司了,我非常尊重你,所以不会告诉你必须要怎样去做。不过,如果你想听听我的意见的话,我会说,马上关了它,然后东山再起。就按哈特利说的办法去做,让新公司承担所有的仲裁费用,然后你作为公司顾问,让它们支付你钱。这是正确的选择,是明智的选择。如果我现在还在掌管公司的话,我就会这么做。”丹尼点点头,“那好吧,我会这么做的。我只想再等几周,看看各州的反应,好吗?”我又难过地笑了笑,心里很清楚他根本不想关闭公司。我只说了句,“当然,丹,这听起来挺合情合理的。”5分钟后,我跟他们告了辞,坐回了车子后排座位上,这时,我看到“大厨”走出了餐厅。他走到车旁说:“尽管丹尼这么说了,但你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关闭公司。他们会在那里用手铐将他带走的。”我慢慢地点点头说:“丹尼斯,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接着,我和“大厨”拥抱了一下,又回到了车上,向医院驶去。巧的是,长岛犹太医院就在成功湖镇上,距离Stratton Oakmont不足1英里。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我戴着金表在产房区来回晃悠着也没人感到吃惊。不知何故,在素不相识的人身上浪费5万美元让我内心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感。钱德勒出生时我也是这么做的,当时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结束快乐的“发钱仪式”时已将近11点。走进女公爵的房间时我找不着她了——她已淹没在了花丛中。天哪!房间里足足有1 000支鲜花!整个屋子成了一个色彩的天堂——红、黄、粉红、紫、橘黄、绿构成了一道绚烂的风景。

我终于看到了女公爵,此时她正坐在扶手椅上,抱着卡特想给他喂奶。女公爵看上去美极了!生产后才36个小时她就成功减肥了,现在,我性感的女公爵又回来了。对我来说这可是个好消息!她穿着一条褪色的李维斯牛仔裤、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一双白色拖鞋。卡特被一条天蓝色毛毯裹着,我只能看到他的一张小脸从里面露了出来。我对太太笑了笑,说道:“亲爱的,你看起来美极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的脸这么快就能恢复正常。昨天你的脸还胖得跟气球一样呢。”“他就是不肯吸奶嘴,”女公爵根本不理会我的一番恭维,“钱德勒总是一给就吸,卡特就是不肯。”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从女公爵手里抱过卡特,开始给他做出院检查。我仍在打包行李,这时,我听到护士说:“噢,我的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睫毛!我从没看过哪个宝宝有这么漂亮的眼睫毛。等他再稍微长大些,我敢保证他一定帅极了。”骄傲的女公爵回答道:“我知道,他身上有一种特质。”接着,我听到护士说:“这太奇怪了!”我马上转过身看着护士。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抱着卡特,对着他的胸部左侧按着听诊器。“怎么了?”我问道。

“我不确定,”护士回答道,“不过他的心跳听起来不太对。”她看起来很紧张,听诊的时候一直抿着嘴。我回过头看着女公爵,她看起来仿佛腹部刚中了一颗子弹,她站在那里,定定地握着床柱。我走了过去,搂着她,两人一言不发。最后,护士以非常不安的语气说道:“我不敢相信竟然没人发现这个问题。你的儿子心脏上有个洞!我非常确定。我现在都能听到逆流。要么是心脏上有个洞,要么就是心脏瓣膜有问题。我很抱歉,不过你们现在还不能带他回家。我们需要马上请一位小儿心脏病学医师过来。”我做了个深呼吸,缓慢地、茫然地点点头。接着,我看着女公爵,她已泪流满面——静静地哭着。那一刻,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生活要彻底变样了。15分钟后,我们都到了医院下面的楼层,站在一个摆满了先进医疗设备的小屋子里——屋里有一排排的电脑,形状、大小各异的显示屏,输液架,小小的检查桌,此刻,卡特正光着身子躺在上面。灯被调暗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医生正在主持会诊。“就在那儿,你看到了吗?”医生将左手食指指向一台黑色的电脑屏幕,屏幕中心有4条变形虫样子的小池子,其中两个为红色,两个为蓝色。每个小池子的大小与1美元硬币相仿,它们相互交织,仿佛在以一种缓慢、有节奏的方式相互融合着。他右手握着一个小小的、形状像话筒的仪器,此时正把它按在卡特的胸部,缓慢地画着同心圆。红、蓝小池子代表着卡特的血液在心脏的4个心室里的流动情况。“再看这里,”他补充道,“这里是第二个洞,这个比第一个洞稍微小些,但它绝对存在,就在心房之间。”

接着,他关掉了心脏超声波检查设备说:“令我吃惊的是,你的儿子并没有出现充血性心力衰竭。他左右心室之间的洞很大,接下来几天里他很可能要接受心内直视手术。他现在吸奶嘴吸得怎么样?他吸奶嘴吗?”“没有,”女公爵难过地说,“他不像我们的女儿那样一给就吸。”“喂奶时他出汗吗?”女公爵摇摇头,“据我观察,没有。他只是不想喝奶。”医生点点头,“他现在的问题是,含氧与不含氧的血液混在一起了。这极大地限制了他喝奶。喂奶过程中出汗是婴儿充血性心力衰竭的早期症状之一。然而,他仍然有可能康复。心脏里的洞很大,但似乎可以相互制衡。这两个洞创造了局部压力梯度,将逆流降至最小化。否则他现在肯定已经显示出症状了。不过,这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如果接下来10天内未出现心力衰竭,那么他很可能就没事了。”“那他出现心力衰竭的可能性有多大?”我问道。医生耸耸肩,“一半一半吧。”女公爵说,“如果真的出现心力衰竭呢?那么到时该怎么办呢?”

“我们会先给他服用利尿剂,以免肺部积滞液体。当然也有其他的药物,不过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但是,如果这些药物都不起作用的话,我们需要进行心内直视手术来修补这个洞。”医生同情地笑了笑,“很抱歉告知你们这样的坏消息,但现在我们只能先观察一下了。你们可以将儿子带回家,但必须小心观察。一有出汗或呼吸困难的迹象——甚至是不肯吃奶,都请立即打电话给我。不管怎样,一周后你们都要再来。”——朋友,我可不这么认为。我的下一站将是哥伦比亚长老会,去拜会一位哈佛毕业的医生!——“做个心脏超声波检查,希望到时候洞已经开始愈合。”我和女公爵马上精神一振。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你的意思是这个洞有可能会自行愈合?”“噢,是的。我肯定忘了跟你说了。”——你这个自大狂,总算泄露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如果他在最初10天内没有出现上述的任何症状,那么就很有可能自行愈合了。你看,随着你儿子的逐步成长,他的心脏也会随之成长,并逐步愈合这个洞。到5周岁时洞应该就能完全愈合了。即便不能完全愈合,届时也会非常小,不会对他造成麻烦。所以,首先要看接下来这10天了。我再强调一遍,一定要好好观察他!”事实上,我一分钟都不会将视线从他身上离开。“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信心满满的女公爵说,“至少会有3个人24小时看护他,其中一位还是一名注册护士。”我们没有去距离医院足足70英里的西汉普顿,而径直驶往距离此地仅15分钟车程的老布鲁克维尔。车一到家门口,家人马上都围了上来。甚至女公爵的父亲,全球最可爱的失败者托尼•卡瑞迪也现身了——他看起来仍然像极了沃伦•比蒂,我心想,一旦眼前的风浪平息下来,他又得找我借钱了。麦德•麦克斯迅速变身为“麦克斯先生”,安慰我和女公爵一切都会没事的,接着,他开始给不同的医生和医院打电话,而且竟然一次脾气都没发。事实上,在危机平息之前,麦德•麦克斯绝对不会再度出现的,而当危机平息时,麦德•麦克斯则会立即魔幻般现身,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和进攻性十足的吸烟战术弥补失去的时间。我的母亲和往常一样,像圣徒般为卡特做着犹太祷告,并给我和女公爵打气。苏姗娜,秘密的无政府主义者,则将卡特心脏的洞归因于政府密谋,出于某种原因,医生也被纳入其中了。我们向钱德勒解释说她的弟弟病了,她告诉我们她爱他,她很高兴我们将他从医院接回家来了。接着,她继续玩她的积木了。格温和珍妮特也在守护着他,不过是在她们歇斯底里哭了6小时之后。就连我的咖啡色拉布拉多犬莎莉也加入了进来——驻守在卡特摇篮旁,除了上厕所和匆忙吃一餐饭外,其他时间都寸步不离。

但最令人失望的当属宝宝的护士鲁比了,她是一家上流社会就业机构强烈推荐的人选,该机构是为富有家庭提供牙买加婴儿护理人员的专业机构。值夜班的洛科从火车站接她时,从她的呼吸中闻到了酒精味。她整理完行李后,他自行决定要搜查一下她的房间。15分钟后,她已坐上了他的后座,被载离此处,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至少我们没有听到过。唯一的收获就是洛科从她那儿没收的5瓶杰克•丹尼尔波旁威士忌酒,现在就摆在我楼下的酒柜里。几小时后,第二位护士来了,她也是牙买加人,名叫艾瑞卡。她可真是个活宝——刚来不久就和格温以及其他人打得火热。所以,艾瑞卡也加入了守夜军团。到第4天,卡特仍没有显示出任何心力衰竭的症状。与此同时,我和父亲在四处打听着谁是全球最杰出的小儿心脏病学医师。我们的询问最终指向同一个人——曼哈顿西奈山医院心脏病科主任爱德华•格伦科医生。不过,预约需等上3个月,而当格伦科医生知道我有意向西奈山小儿心脏病科捐赠5万美元时,第二天他们就取消了预约。所以,第5天,卡特躺在了另一张检查台上,不过这次,给他做检查的是一个由优秀医生和护士组成的精英团队。我和女公爵在一边静静地站着,与此同时,精英团队正使用某种先进的成像设备进行检查——与标准的心脏超声波检查相比,它能更深入、更清楚地看到卡特的心脏。格伦科医生高高瘦瘦的,有点秃顶,长得很和善。我环视着这个房间……屋里有9位长相睿智的成年人,全都穿着白大褂,全都俯下身子认真盯着我的儿子看,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事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接着,我看了看女公爵,和往常一样,她又在咬着嘴巴内侧。她充满关切地歪着脑袋看,我不禁在想,此刻她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谢自己如此有钱,并为此感到如此开心。除了他们,可没人能帮到我们的儿子了。

医生之间相互交谈了几分钟后,格伦科医生笑着对我们说:“我有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儿子会好起来的。他心脏中的洞已经开始愈合,压力梯度已消除了逆流——”没等格伦科医生说完,女公爵就像一头牛似的冲向了他。她用双臂搂着这位65岁医生的脖子,双腿绕在他的腰部,开始疯狂亲吻他,这时,房间里的人全都大笑起来了。格伦科医生以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一张脸涨得红红的,他说:“我真希望我所有病人的妈妈都能像这个样子!”大家又笑了起来。这是个多么美妙、多么快乐的时刻啊!卡特•詹姆斯•贝尔福特即将没事了!上帝在他的心脏里设了第二个洞帮助他平衡压力,待他满5周岁时,这两个洞都会愈合,格伦科医生让我们彻底放了心。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女公爵满脸笑意。卡特坐在后排我们两人中间,乔治和洛科坐在前排。女公爵说:“唯一的问题是,我现在还是疑心太重,我不知道我能否像对待钱德勒那样对待他。钱德勒已经是个健康的大孩子了,我不用再为她担心什么了。”我靠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亲爱的,别担心。再过几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一定会的。”“我不知道,”女公爵说,“我甚至都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接下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们现在已经渡过了难关。”接下来的路程中,我们一直十指相扣,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32章 从大悲到大喜
1995年9月(5周后)“笨鞋匠”此刻坐在办公桌旁,脸上一副“仿佛已拥有了整个世界”的骄傲表情,我心想,这并无不妥。1996年,我们的营业额将飙升至5 000万美元,各个部门也将齐头并进。我们的百货商场业务业绩斐然,我们的自创品牌业务正蒸蒸日上,我们的史蒂夫•马登商标许可业务也超过了预期,我们的零售店——现在已开设了9家——亦日进斗金。事实上,每逢周六、日,零售店门口总会排起长队,史蒂夫•马登逐渐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品牌,成为了所有小女生们的首选。但他接下来对我说的这番话却极为不妥:“我认为现在是时候把‘说教者’踢出局了。如果现在甩掉他,我们仍能从他那儿拿到股票期权。”他冷淡地耸耸肩,“而如果让他继续在这儿干下去,他的股票期权就收不回来了,那我们就亏了。”我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最具讽刺意味的地方是,“说教者”手中持有的股票期权少得可怜,对任何人(当然,“说教者”本人除外)都构不成什么影响,如果他的雇用合同上慷慨的书面条款就这么被赖掉,如果他的股票期权就这么凭空消失的话,他肯定会疯掉的。我说:“你不能这样对加里,过去一年多来这个家伙可为我们卖了不少力。我必须承认,他有时候真的挺惹人烦的,但你还是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员工,尤其是像加里这么忠心耿耿的员工。史蒂夫,你这种做法大错特错。你想想看,你这么一来向其他人发送了怎样的信号。这么做绝对会有损公司的士气。每个人都很看重股票期权,这让他们感觉自己是公司的主人,这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安全感。”

我疲倦地叹了口气,然后补充道:“如果我们一定要踢走他,那也行,不过我们一定要把他应得的部分给他,另外再稍微加上一点额外补偿。史蒂夫,这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其他任何一种做法都是不可取的。”“笨鞋匠”耸耸肩说:“这我就搞不懂了。是你最先取笑‘说教者’的,你干吗会这么在意我收回他的股票期权呢?”我沮丧地摇摇头,“首先,我之所以取笑他,只是想让每天的工作充满笑声。史蒂夫,我会开每个人的玩笑,包括我自己,也包括你。但事实上,我很喜欢‘说教者’,他是个好人,是个绝对忠心的人。”我大大地叹了口气,“听着,我并不否认,加里可能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许的确是时候找个有行业经验、能够直接与华尔街对话的重量级人物来接任了,但是我们不可以夺走他的股票期权。他是在我们创业阶段,在我们还在工厂往外运鞋的时候来为我们工作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为公司做了不少好事的,背弃他是会遭报应的。”“笨鞋匠”叹了口气,“我想,你说他忠诚这根本不靠谱。如果他逮着机会肯定眼都不眨就背叛我们的。我——”我打断了“笨鞋匠”,“不,史蒂夫,他不会背叛我们。加里是个正直的人,他和我们不同,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永远不会背信弃义。如果你想炒掉他,这可以,但是,你应该让他持有股票期权。”我意识到,刚刚使用了“应该”这个词,我等于是给了史蒂夫更大的权力。虽然在书面上,他仍是公司的多数股份拥有人,但通过我们之间的秘密协议,我才是公司的真正掌控者。

“让我跟他谈吧,”“笨鞋匠”说道,眼神中充满了邪恶,“如果我能说服他平静地离开,那你也就犯不着担心了。”他耸了耸肩,“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要回他的股票期权,那么我们就对半分,好吗?”我挫败地瘫在那儿。现在是上午11点半,我却感觉疲惫不堪。我心想,可能是嗑了太多的药吧。而家里的日子……近来也不算顺。女公爵仍对卡特担忧不已,而我的背痛也到了一个极点,现在一天24小时全天候折磨着我。我已暂定于10月15日接受脊柱融合术,距离现在仅剩3周时间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皮发麻。届时我将全身麻醉,在手术刀下躺7个小时。谁知道手术结束时我会不会醒来?即便醒过来了,谁又知道会不会瘫痪呢?只要是接受脊柱手术,风险总是会有的,即便是由格林医生这位最优秀的专家主刀亦不例外。手术后我将休息至少6个月的时间,不过之后,我将对我的背痛永远地说声“再见”,我的生活又能恢复正常了。是的,1996年的夏天一定会很不赖的!当然,我也一直将此作为毒瘾升级的托词,我向马登和女公爵保证,一旦背部康复了,我就会彻底地戒掉毒品,再次向他们呈现“真正的乔丹”。事实上,此刻之所以没有嗑药,原因只有一个,我正要离开办公室去老布鲁克维尔接女公爵。我们将前往曼哈顿,在广场大酒店(Plaza Hotel)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这是她母亲的主意——自从卡特心脏发现问题以来,种种焦虑快让我们吃不消了,所以我们两个应该远离家中的烦恼出去散散心,这是一个恢复活力的绝佳机会。“听着,史蒂夫,”我挤出笑脸说,“我手上已经有足够的股票期权了,你也一样。如果想要的话,我们还能继续为自己多印一些出来。”我打了个大哈欠,“不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现在太累了,不想和你争辩什么。”“你脸色看上去够恶心的,”史蒂夫说,“噢,我这可是在关心你。我真为你担心,你的太太也是。你必须把安眠酮和可卡因停了,否则你会把命搭进去的。我也是过来人。当时我的毒瘾几乎和你差不多。但我没你有钱,所以不可以陷得太深,或者,我陷得和你一样深,不过我戒的速度很快。但对你来说,你这么有钱,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说戒就戒。我只是恳求你赶紧戒了,否则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吸毒的人永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懂你的意思,”我诚恳地说,“我向你保证,背伤一治愈我就戒掉。”史蒂夫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还是眼见为实。”

当我脚踩离合器,将手动挡换至4挡时,全新、洁白、12汽缸、450马力的法拉利特斯塔罗萨发出了F–15战斗机在加力燃烧时的尖叫声。就这样,我嘴里叼着一卷优质大麻,在跨岛公路上穿梭着,车子以120英里/小时的速度在昆士区西北部又行进了1英里。我们的目的地是广场大酒店。尽管卡特最近一直很健康,但女公爵仍然紧张不安。或许在广场大酒店住两个晚上对我们很有好处。刚过7点,我们走进了广场大酒店的旋转门。这是纽约我最喜欢的一家酒店。不过,不爽的是,刚进房间没多久电话就响了。我们看着电话,心里一沉。除了正在照看卡特的珍妮特和娜丁的母亲外,再没有人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天哪!肯定有坏消息。这再清楚不过了。响完第三声后,我说:“或许这是前台打来的。”我将手伸过去,抓起了电话,“你好!”“乔丹,我是苏姗娜。你和娜丁必须马上回家。卡特烧到40.5度,他现在已经一动不动了。”我看着女公爵。她看着我,等我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过去6周来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不安过。如果我们刚出生的儿子不幸夭折的话,这对她将是致命的打击。“亲爱的,我们需要现在就离开这儿。卡特发烧了,你妈妈说他现在一动不动了。”我的太太并没有哭。她只是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抿着嘴唇,开始点着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两人都知道,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上帝就是不希望这个无辜的孩子留在这个世界上。至于原因,我想不出。但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们需要回家对我们的儿子说声“再见”。眼泪就先留着,到时注定会泪流成河。

穿过昆士区—长岛边界时,法拉利的时速已到了125英里了。“求你了!再快一些!我们必须赶快送他去医院,再晚就来不及了!”女公爵说。我点点头,踩了下油门,车子像火箭般迅猛向前方冲去。不到3秒钟,时速已到了140英里,而且还在继续上升——超过时速75英里的车子时仿佛它们都在原地静止不动。至于为什么我们告诉苏姗娜不要将卡特送到医院,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这应该与“我们想在家中见到他最后一面”有关吧。很快,我们就上了车道;法拉利还没有停稳,女公爵就冲向了前门。我看了看表:晚上7点45分。从广场大酒店到橡树街开车通常需45分钟,而我只用了17分钟。从曼哈顿回家的路上,女公爵用手机和卡特的儿科医生通过话,预断结果非常可怕。在卡特这个年龄,伴有全身不动的极度高烧很可能是脊膜炎。脊膜炎分两种——细菌性和病毒性的。这两种都是致命的疾病,但区别在于,如果他成功挺过病毒性脊膜炎的初期,那么他就可以完全康复;然而,对于细菌性脊膜炎,他极有可能在失明、失聪和智障中度过余生。这太令人难以接受了。我一直在想,父母该如何学着去爱身患这类疾病的孩子。我偶尔会在公园里看到智障的小孩子。这真是件令人揪心的事——看着父母尽其所能,为孩子创造哪怕一点点的快乐。我一直对他们向孩子展示的深深的爱心存敬畏——尽管他们可能会感到尴尬,尽管他们会感到愧疚,尽管这对他们的生活会造成明显的负担。我真的能够做到吗?我真的能够应对自如吗?当然,“我能够”这种话很容易说出口,但说着容易做着难。去爱一个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你永远没有机会建立感情的孩子……我只能祈求上帝能赐予我力量,让我成为这样的人——一个好人——一个真正有力量的人。毫无疑问,我的太太可以做到。她似乎与卡特有一种极不寻常的亲密关系。这就像是从钱德勒懂事起,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一样。事实上,即便现在,当钱德勒极为伤心谁也安慰不了时,总得靠爸爸救场才行。而卡特,不足两个月大,却已经以这种奇迹般的方式向娜丁做着回应。仿佛只要娜丁一在他身边,就可以让他安静、舒服,感觉一切都本该如此。总有一天,我也会和我的儿子如此亲密,是的,如果上帝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做得到。

走到前门时,女公爵已经将裹在蓝色毛毯中的卡特抱在了怀里。值夜班的洛科将揽胜(Range Rover)开到门前,做好了飞速将我们送至医院的准备。向车子走去时,我将手背放在卡特小小的额头上,我完全惊呆了——他真的是快烧焦了。他仍有呼吸,不过已经很微弱了;全身也十分僵硬,已经一动不动了。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和女公爵坐在车子后排,苏姗娜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洛科曾做过纽约警察局侦探,所以他对红灯和限速根本不放在心上。而且,鉴于目前的状况,这样做也合情合理。我拨了佛罗里达州格林医生的电话,不过他不在家。接着,我打电话给我的父母,告诉他们在曼哈斯特北海岸医院碰面,那里比犹太医院近5分钟。此后,大家一路沉默不语,不过此时仍没人流泪。之后,由抱着卡特的女公爵带头,我们冲进了急诊室。卡特的儿科医生已经和医院通了电话,所以他们正在等着我们。我们从坐满面无表情的人的候诊室跑了过去,不到一分钟,卡特就躺在了检查台上,医生正用一种闻起来像外用酒精的液体擦拭着他。一位眉毛浓密、长相年轻的医生对我们说:“这看起来像是脊膜炎。我们需要你们授权做一个脊髓抽液。这是一个风险很低的程序,不过这始终存在感染或——”“快他妈的给他做脊髓抽液!”女公爵迅速说道。

医生点点头,我太太所用的语言似乎丝毫没让他感到羞辱。毕竟,她有权这样讲话。之后就是焦急的等待,也不知是过了10分钟还是两个小时,他的烧稍微退了些,降到了38.9度,接着,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那是一种极尖利叫声,很难用语言描述。我心想,这是不是婴儿即将被剥夺最基本的能力时的哭声,仿佛他本能地意识到即将降临到他身上的命运而在痛苦地放声大哭着。我和女公爵坐在候诊室浅蓝色的塑料椅上,相互倚靠着,紧张地等待着结果。我的父母和苏姗娜陪在一旁。麦克斯先生来回踱着步子,尽管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他却照抽不误,我真同情哪个敢让他熄灭烟头的人。我母亲满面泪水地坐在我身边,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过。苏姗娜坐在她的女儿旁边,不再谈论政府阴谋之类的话语。宝宝在心脏上有个洞是一回事,这是可以修复的;而如果一个孩子在失聪、智障和失明中成长就要另当别论了。这时,医生从双层自动门走了出来。他穿着蓝色的医院手术服,脸上没有表情。我和女公爵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他跑了过去。他说:“贝尔福特先生、太太,很抱歉,脊髓抽液结果呈阳性。你们的儿子患有脊膜炎。这……”我马上打断了医生的话:“是病毒性还是细菌性?”我抓着太太的手,紧紧地攥着,祈祷是病毒性脊膜炎。医生深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是细菌性,”他很难过地说,“我非常抱歉。我们都非常希望是病毒性的,但抽液测试已经得出了结论。我们将结果核查了3遍,不会有错。”医生做了个深呼吸,接着说,“我们将他的烧降到了37.8度,所以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没事的样子,不过,患有细菌性脊膜炎将对中枢神经系统产生巨大损伤。现在我们还无法准确说出损伤程度与位置,不过这通常会导致失明、失聪以及”——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寻找着适当的措辞——“某种程度上会丧失心理机能。我很抱歉。他一旦脱离了急性期,我们将召集部分专家估测实际的损伤程度。不过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是向他注射大剂量的广谱抗生素来杀灭细菌。现在我们甚至还无法确定是什么样的细菌,这似乎是一种罕见的生物体,在脊膜炎中并不常见。我们已经联系了传染病科主任,他现在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我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怎么会受到细菌感染呢?”

“目前还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医生说,“不过他现在正被转移至5楼的隔离病房。在我们查出具体病因之前,他将一直被隔离。除您和您太太外,其他人不能见他。”我看着女公爵。她张着嘴巴,似乎冻僵般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远处。接着,她晕了过去。5楼隔离病房内一片混乱。卡特正胡乱地挥动着手臂,双脚不断踢着,尖叫着,女公爵来回走动着,歇斯底里地哭着。泪水奔涌而出,脸色极为苍白。其中一位医生对她说:“我们正试着对您的儿子进行静脉注射,但他一直在动,怎么也停不下来。像他这个年龄我们是很难找到静脉的,所以我认为我们需要在他的头顶上扎针。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的语气极为冷淡,毫无同情可言。女公爵马上就冲他来了:“你这个浑蛋,你知不知道我先生是谁?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在他的手臂上进行静脉注射,否则不等我先生花钱找人灭你,我就先动手杀了你!”医生吓傻了,惊恐万分地张着嘴巴。他可绝对不是来自贝瑞吉的女公爵的对手。“你还愣在这儿干吗?快去!”医生点点头跑回了卡特的病床旁,抬起他小小的手臂接着寻找静脉。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你好。”我无精打采地说道。

“乔丹!我是巴斯•格林,我刚刚收到你的留言。我为你和娜丁的事感到难过,他们确定是细菌性脊膜炎吗?”“是的,”我回答道,“他们确定。他们正试着给他进行静脉注射,给他打大剂量的抗生素,但他现在像发疯了一般。他不停地踢着,尖叫着,挥动着手臂。”“等等,等等,”巴斯•格林打断了我,“你刚刚说他挥动着手臂?”“是的,他像发疯般一直在闹,就连这会儿还是这样。他的烧一退就一直在闹,怎么哄也不行。听起来就像是被邪恶——”“噢,乔丹,你可以放下心了,因为你的儿子并没有得脊膜炎,不管是病毒性还是细菌性的。如果他真的得了脊膜炎的话,这会儿他肯定还是40.5度的高烧,而且身体会非常僵硬。他很可能是得了重感冒。婴儿很容易发高烧。明天一早就会没事的。”这番话令我大吃一惊。巴斯•格林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编造这种无谓的希望呢?他甚至都没见过卡特,而且脊髓抽液也下了最终结论,他们将结果核实了3遍。我做了个深呼吸说:“听着,巴斯,我很感谢你这样安慰我,但是脊髓抽液表明他的确有某种罕见的生——”他又一次打断了我,“我才懒得理会什么检查结果。事实上,我敢打赌这是样品出现了污染。这是这类急诊室里的常见问题:他们擅长治疗骨折或枪伤,但仅此而已。但这个结果,这个结果他们绝对是误诊了,绝对是让你过度担心了。”我听到了他在电话那头的叹气声。“听着,乔丹,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和脊髓分析打交道,所以我无奈地成为了一名向人们宣布坏消息的专家,但这个结果绝对是一派胡言!你的儿子只是感冒。”我惊呆了。我从未听到巴斯•格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或许他是对的?又或者,从他在佛罗里达州家中的客厅他就能比这些站在我儿子床边使用着世界上最先进医疗设备的医生们做出更准确的诊断,这可信吗?这时,巴斯以尖锐的语调说道:“让娜丁接电话!”

我走过去,把电话递给了女公爵。“给,是巴斯打来的。他想跟你讲话。他说卡特没事,这些医生说的都是疯话。”她接过电话,我走到卡特的病床旁,低下头看着他。他们终于在他的右臂上进行了静脉注射,他稍稍安静了下来——现在只是呜咽着在床上不舒服地翻着身。我心想,他长得真是很英俊,看看他的睫毛……即便是此刻,他的睫毛仍那么显眼,那么漂亮。一分钟后,女公爵走到了病床旁,俯下身子将手背放在了卡特的额头上。她迷惑不解地说道:“他现在似乎不那么烫了。不过,这些医生怎么会诊断错了呢?脊髓抽液怎么可能会出错呢?”我伸出手臂搂着女公爵,紧紧地抱着她。“我们轮流在这儿值夜吧。这样钱德勒就会一直有人陪了。”“不,”她回答道,“我不会把儿子留在这儿我自己离开的。我不在乎我是不是要在这儿待上一个月。我不会离开他的,永远都不会。”接下来3天里,女公爵一直在卡特的床边睡,一次也没离开过病房。第三天下午,我们坐在了驶往老布鲁克维尔的汽车后座上,卡特•詹姆斯•贝尔福特就坐在我们中间,“这是样品出现了污染”,这句话仍在我们耳边快乐地回放着,这时,我对巴斯•格林医生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先是亲眼见证了他将艾略特•拉维尼从昏迷中摇醒;现在,18个月后,他又一次创造了奇迹。这让我感到更加放松与欣慰——下周我的脊柱手术将由他主刀。手术之后,我就可以重获新生了。之后,我就可以彻底地戒掉毒品了。

第33章 暂时的解脱

(3周后)
我至今仍不确定到底我是什么时候从背部手术中醒来的,只知道是1995年10月15日下午一两点钟。我记得当时睁开眼,咕哝了几句“感觉真糟糕”之类的话。接着,我突然开始狂吐不止,每吐一下我都能感到这种可怕的伤痛瞬间穿透了我体内的每一处神经纤维。我躺在位于曼哈顿的特种外科医院的特别病房,旁边挂着点滴设备,每次一推按钮,就会向我的血液中注入纯正的吗啡。我记得当时想到为了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得到这种廉价毒品不得不经历长达7个小时的手术时,感觉很悲哀。女公爵俯过身来说:“亲爱的,你表现得很棒!巴斯说你会好的!”我点点头,渐渐进入了由吗啡产生的飘飘欲仙的昏迷状态。之后几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了时间概念,大概过了一周左右,我出院回家了。艾伦•切姆托伯帮了我不小的忙——我出院回家的第一天他就送来了500片安眠酮。到感恩节时这些药就全部吃完了。这可是伟大男性的一大壮举,我对这一战绩相当自豪——平均一天服用18片安眠酮,而单单一片安眠酮就可以让200磅重的海军陆战队员昏睡8个小时。“笨鞋匠”来探望过我,并告诉我他已摆平了“说教者”,“说教者”同意持有一小部分股票期权安静地离开公司。接着,“说教者”来了,他说,总有一天“笨鞋匠”会坠入无底深渊并用他自己的马尾辫自行了断。丹尼也来过,他告诉我他正准备和各州达成交易,由此,公司绝对还有20年的好光景。之后“假发佬”来了,他告诉我丹尼已完全脱离了现实——与各州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易可言——“假发佬”正在物色一家新的经纪公司,Stratton一倒闭他就另起炉灶。Stratton在不断走下坡路的同时,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则处于持续上升阶段。到圣诞节时,它们已经和Stratton完全划清了界线,不过仍按照约定,每发行一只新股票就向我支付100万美元的贡金。与此同时,“大厨”每隔几周就过来一次,定期向我通报帕翠西亚•默勒一事的最新进展,该案仍在调查中。帕翠西亚的继承人,蒂凡妮和茱莉现在正在和英国的国内税收局(相当于美国的国税局)打交道。有传言称联邦调查局也介入了此事,不过尚未有传票发出。“大厨”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他和“造假大师”联络过——他正在接受瑞士和美国政府的审问,他对我们的事缄口不谈。由此,科尔曼探员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家人方面:卡特终于摆脱了“不利的开局”,现在越长越可爱。他非常漂亮,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毛发,五官极为端正,蓝色的大眼睛,极长的眼睫毛。天才宝宝钱德勒现在两岁半了,她已深深地爱上了她的弟弟。她喜欢假扮妈妈——用奶瓶给他喂奶,格温和艾瑞卡给他换尿布时她会站在一旁监督。女公爵的生活也非常精彩——我指的是刚开始时。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感恩节到圣诞节再到新年,她逐渐失去了耐性。我全身上下都打着石膏,这令我烦躁不安,所以我想,作为她的丈夫,我有义务也让她烦躁。不过,身上的石膏倒不是什么问题——真正的噩梦是背痛比以前更厉害了。事实上,我现在正遭受着新伤旧痛的双重折磨,新的伤痛较以往位置更深,进入了脊髓。任何一个突然的动作都仿佛是向脊管内点燃了熊熊烈火,疼痛难耐。格林医生曾告诉我伤痛会逐渐减轻,但它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到1月初时,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女公爵坚定地采取了严厉手段。她告诉我,我必须减少毒品服用量,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要有点正常人的样子。对此,我抱怨着我33岁的身体如何抵挡不住纽约冬天的严寒。毕竟,以我的年纪,全身的骨头都老了。她建议我们去佛罗里达州过冬,但我告诉她,佛罗里达州是老年人去的地方,尽管感觉自己有些衰老,但我仍有一颗年轻的心。由此,女公爵决定亲自动手解决此事,接下来我只知道我住进了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市的贝弗利山庄。全体家丁当然也一起跟来了,继续着“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我以4万美元/月的特价租下了以硬石餐厅闻名的彼特•莫顿的宅第,并在那里过冬。女公爵迅速重拾对“室内装修”的狂热,当我们搬进去时,房子里已经摆放了价值100万美元的全新家具,全部已各就其位。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房子太大了,或许有3万平方英尺,所以我考虑着要不要买一辆小型摩托车放在屋里骑。另外,我很快意识到,洛杉矶不过是好莱坞的代名词,所以我投入了几百万美元,开始制作电影。约3周后,我意识到,在好莱坞,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稍稍有些古怪,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是——吃午餐。我在电影行业的合伙人是一个由固执的南非犹太人组成的小家庭,他们曾是Stratton的投资银行客户。他们都很有趣,身体长得像企鹅,鼻子则像针头一般。

5月的第三周,我全身的石膏终于取下来了。我心想,这太棒了!我仍受背痛的折磨,但现在要开始接受物理治疗了,或许这会有些帮助。但物理治疗的第二周,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周后,我回到了纽约,拄着手杖走路。我用了一周的时间,不断奔走于不同的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均不乐观。按巴斯的说法,我患的是身体疼痛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用机器无法查出我背部的问题,因而也无法通过手术治疗。我心想,这很公平。除了爬进主卧等死外,我已别无选择。我琢磨着,过量服用安眠酮应该是最佳方法,或者,这至少是最恰当的方法,因为安眠酮是我的首选药物。不过我面前也摆着其他选择——一大堆其他的毒品。1个月后——6月20日早上,我无精打采地躺在主卧里,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珍妮特的声音:“巴斯在1号电话线上。”“让他留个信,”我咕哝道,“我正在开会。”“真是好笑,”令人极度不爽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他要现在和你通话。要么你现在拿起电话,要么我走进来为你拿起电话,你选吧。另外,把你的可卡因小瓶子放下。”我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这个?我环顾四周,搜索着针孔摄像头,但却一无所获。莫非女公爵和珍妮特在监视我?这可是公然的侵犯!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放下了可卡因瓶子,抓起了电话。“你好。”我咕哝着,听起来像极了外出执行了一晚上任务的埃尔默•弗德(兔八哥动画片中的骑警)。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充满同情的声音:“嗨,乔丹,我是巴斯•格林。你现在怎么样?”“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我低沉地说道,“你怎么样?”“噢,我很好,”这位善良的医生回答道,“听着,我们有几周没有打电话了,但我每天都在和娜丁通话,她非常担心你。她说你有一周没出过房间了。”“不,不,”我说,“巴斯,我很好。我只是在休息,努力恢复精力。”“你到底怎么样?”

我又大大地叹了口气。“巴斯,事实是,我放弃了。我无法再忍受这种痛,简直让人活不下去。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所以,不要误认为我这些话是在针对你。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了。我猜我命该如此,或许我这是在还债。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巴斯马上接着说:“或许你愿意放弃,但我不愿意。在你治愈之前,我绝不放弃。你一定会痊愈的。现在,我希望你马上离开床,去你孩子的房间里,好好看看他们。或许你不愿再为你自己战斗下去了,但是你要为了他们而撑下去。或许你没有留意到,你的孩子们正在缺少父爱的情况下一天天成长着。你最近一次陪他们玩是什么时候?”我努力忍住泪水,但根本控制不住了。“我无法再忍下去了,”我哭着说,“这种痛已经把我击垮了,它已经切入了我的骨头,我没有办法这样生活下去。我很想念钱德勒,而我几乎还不了解卡特。但我一直疼个不停,唯一不疼的时候是手术后醒来的头两分钟,此后,我的背痛就迅速杀了回来,我已经吃不消了。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就是止不了痛。”“我今天早上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有原因的,”巴斯说,“我希望你试用一种新药。它不是麻醉药,也没有副作用。一些人服用后取得了令人吃惊的效果——他们的病症和你一样,都是神经损伤。”他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乔丹,听我说,你的背部在结构上不存在问题。你的脊柱融合得很好。问题就在于,你的神经受到了损伤,它失火了,更准确地说,是无缘无故地起火。你知道,对健康人而言,疼痛扮演着警戒信号的角色,让身体知道某一处出问题了。但有时,这个系统会短路,这通常是在遭受重度创伤后。接着,即便伤口治愈,神经仍不断在起火。我怀疑你就是这个问题。”“这是什么样的药?”我怀疑地问道。“这是一种用于治疗癫痫病的药物,不过也适用于慢性疼痛。乔丹,跟你实话实说吧,这种药希望并不是很大,它作为止痛药,尚未得到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批准,所有的证据也只是逸闻罢了。你将是纽约首批服用此药来止痛的人之一。我已经让人给你送来,你应该一小时后就能收到。”“这药叫什么名字?”

“利必通,”他回答道,“我刚刚也说过,这药没有什么副作用,所以你甚至根本就感觉不到你服用过此药。我希望你在今晚睡前吃两片,然后我们看看什么效果。”第二天早上,我刚过8点半就醒了,和往常一样,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女公爵已经去了马场,或许这会儿已经在狂打喷嚏了。到中午她回到家时,仍是喷嚏不断。接着,她会下楼去她的孕妇服装设计室再设计几套衣服。我想,未来某一天,她或许会尝试着推销这些服装。我躺在床上,抬头看着超级昂贵的白色丝绸顶篷,等待着我的伤痛发作。到现在,我受伤痛的困扰已有6年时间了。但是,伤痛并未沿我的左腿一路冲击而下,我身体的下半部分也没有任何灼烧感。我将双腿从床边收回并拢,径直站了起来,向上方伸展着双臂。还是没有什么感觉。我做了几个体侧屈——还是没感觉。我并不是说我的疼痛减轻了,而是根本一丝疼痛感都没有。仿佛有人扳起开关,断掉了我的疼痛,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这样,我穿着短裤站在那儿,似乎站了很长时间。接着,我闭上双眼,咬着下唇开始哭了起来。我走到床边,将额头靠在床垫边,继续哭着。因为背痛,过去6年来,我放弃自己的生活;过去3年来,背痛太过严重,似乎已耗尽了我的全部心力。我沦为了一个瘾君子,我情绪低落,吸毒吸得很兴奋时我做下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如果没有这些毒品,我不会让Stratton如此失控。我的毒瘾在多大程度上加速了我的堕落?作为一个清醒的男人,我会和那些妓女上床吗?我会到瑞士洗钱吗?我会纵容Stratton的销售做法如此失控吗?我得承认,将一切都归咎到毒品上很容易,但是,我仍然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唯一让我安慰的是,我现在过上了一种更加诚实的生活——全力打造史蒂夫•马登鞋业。

这时,门开了,是钱德勒。她说:“早上好,爸爸!我过来要再亲亲你,帮你赶走疼痛。”她靠过身来亲了下我的腰部,左右各一下,接着,她直接在我脊柱上的刀疤处亲了一口。我转过身来,眼中仍含着泪水,仔细地打量着我的女儿。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在我受伤痛折磨丧失自我的日子里,她已经长大了。她的脸庞现在更加精致了,尽管还不到3岁,她的言谈中已不再有小孩子气了。我朝她笑笑说:“小家伙,猜猜看,你的亲吻真的赶走了爸爸的疼痛啦!现在爸爸的疼痛完全消失了。”这让她提起了兴趣。“真的吗?”她以惊奇的语气问道。“是的,宝贝,这是真的。”我将手放在她的臂膀下面,径直站了起来,将她举过头顶。“宝贝,看到了吗?爸爸的疼痛现在完全不见了。很棒吧?”小家伙很兴奋地喊道:“那你今天会和我出去玩吗?”“当然会!”我将她举过头顶,转着圈,“从现在起,我每天都陪你玩!不过我先要去找妈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会意地说道:“爸爸,她现在正在骑马。”“噢,那么我就去找她,不过先去看看卡特,给他一个大大的吻,好吗?”她急切地点点头,我们出发了。

当女公爵看到我时,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马向一边跑去,她则向另一边用力,现在,她正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喷嚏,大口喘着气。我把我奇迹般的康复告诉了她,我们亲吻着——一同分享着这个神奇、无忧无虑的时刻。接着,我说了句似乎很具讽刺意味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开游艇去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

第34章 疯狂之旅
噢,“娜丁”号游艇!尽管很鄙视这艘破船,并一直希望它能沉入海底,不过,在蔚蓝的地中海上驾驶着一艘长达170英尺的游艇还是挺酷的。事实上,我们8人——女公爵和我,以及我们的6位密友——全体赞成乘坐我的这座海上宫殿外出狂欢。当然,踏上如此令人兴奋的旅程之前必须得准备充分,所以,在出发前夜,我叫来其中一位密友罗布•洛鲁索,和我一起展开最后一刻的毒品收集工作;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会一起参加这次旅行,而且还因为他过去曾和我一起做过这类事情——我们曾经在一场来势凶猛的暴风雨中追踪一辆联邦快递的送货卡车长达3个小时,疯狂地寻找一份遗失的安眠酮快递。我和罗布认识快15年了,我超级喜欢他。他和我同岁,开着一家小型抵押放款公司,为Stratton员工提供抵押贷款服务。和我一样,他也很爱毒品,此外,他还有着世界一流的幽默感。他长得不算很英俊——身高约5英尺9英寸,稍稍偏胖,长着一个肥肥的大鼻子、很瘦削的下巴——不过,尽管如此,他的女人缘却超好。他新交的女孩雪莉将和我们一起旅行。

我和罗布忙着收集毒品的同时,女公爵则趴在我们的车道上收集鹅卵石。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孩子们,不知何故,这让她突发奇想,想做手工艺品。她想为我们的孩子做一个许愿盒——一个装满小小鹅卵石然后盖上一层锡箔的昂贵女鞋的鞋盒(她选了一个曾经盛放着一双价值1 000美元的马诺洛•布拉尼克女鞋鞋盒)。在锡箔上方,充满艺术气息的女公爵粘贴了两张地图,一张是意大利海边度假胜地里维埃拉,一张是法国南部的蔚蓝海岸,以及十几张从旅游杂志上剪下的漂亮图片。动身前往机场前,我们去了钱德勒和卡特的游戏室对孩子们说“再见”。卡特现在快一岁了,他很崇拜他的姐姐,此刻,他的精神头不错,应该说是很足。他正在盯着钱德勒看,钱德勒正忙着为在她周围很规则地摆成一圈的100个芭比娃娃开庭。充满艺术气息的女公爵和我一起坐在地毯上,向我们两个完美的孩子展示着他们完美的许愿盒。“不管何时,只要一想妈妈和爸爸,”女公爵解释道,“你们只需摇摇这个许愿盒,我们就知道你们在想着我们。”接着,让我吃惊的是,充满艺术气息的女公爵又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许愿盒,并补充道,“妈妈和爸爸也有我们自己的许愿盒!所以,每次我们一想你们了,我们也会摇摇我们自己的许愿盒,接着,你们就会知道我们也在想你们,好吗?”钱德勒眯着眼睛,仔细地想了想。“但我怎么知道到底灵不灵呢?”她充满怀疑地问道,根本不如女公爵设想得那般,那么容易就买账。我朝女儿温和地笑了笑。“小家伙,这很简单。我们会日夜思念你们,所以,任何时候,只要你们想我们在想着你们,我们就是在想着你们!这样想就行了!”接着,一片安静。我看了看女公爵,她正歪着脑袋盯着我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刚刚在说什么?”接着,我看了看钱德勒,她和她妈妈一个姿势。这两个女孩子在联合起来对付我!不过卡特似乎压根儿就不在意许愿盒这回事。他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并咕咕地叫着。似乎在这件事上他站在了我这边。

我们与孩子们吻别,告诉他们,他们是我们的最爱,然后前往机场。10天后,我们将再次看到他们的笑脸。在罗马机场一降落,问题就开始出现了。我们一行8人——我和女公爵,罗布和雪莉一对,邦妮和罗斯•波特诺伊(我儿时的朋友)一对,奥菲莉娅和戴夫•凯拉迪尼(女公爵儿时的朋友)一对——正站在罗马机场的行李认领处,这时,女公爵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乔治忘了在肯尼迪机场托运我的行李了。我现在没有衣服穿了!”她生气了。我笑着说:“亲爱的,放松些。我们就像那对在美国运通丢了行李的夫妇一样,不过我们将花出高于他们10倍的钱,而且在花这些钱的时候我们会比他们高兴10倍!”这时奥菲莉娅和戴夫走过来安慰伤心的女公爵。奥菲莉娅是一个黑眼睛的西班牙美女,从一只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由于她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很丑,所以她被迫形成了很好的性格。戴夫长相平平,他是个老烟枪,一天能喝掉上千杯咖啡。他是个安静的人,不过我和罗布在讲黄色笑话时他总会笑出声来。戴夫和奥菲莉娅都是比较沉闷的人,不像我和罗布这样好动。现在,邦妮和罗斯也走了过来。一看邦妮的脸色就知道她吃过安定和丁螺环酮——她怕晕机,就在起飞前吃了这两种药。在成长的过程中,邦妮一直是我们街区每个孩子(包括我在内)梦寐以求的金发女郎。但邦妮对我不感兴趣,她喜欢坏坏的(并且年长的)男生。16岁时,她和一个32岁、曾蹲过监狱的大麻走私贩同居。10年后,26岁时,她嫁给了罗斯,当时他刚刚因交易可卡因而蹲完监狱。事实上,罗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毒品交易商——只不过是一个试图帮助朋友的可怜鬼。不过现在,他有资格和性感的邦妮在一起了,小小的遗憾是,她现在已大不如以前性感了。话说回来,罗斯是一个很棒的游艇来宾。他偶尔会吸吸毒,是水平一般的潜水者,但却是很棒的渔夫,而且一有需要很快就去跑腿办差。他个头矮小,黑皮肤,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留着浓密的黑色小胡子。罗斯说话很尖酸刻薄,不过这只是针对邦妮,他不断称邦妮为白痴。不过,别的事情抛开不讲,罗斯对于自己成为一个男人中的男人——或者至少是勇敢无畏的户外生活者——充满自豪。

女公爵仍然郁郁寡欢。“打起精神来,娜丁!我们吃了安眠酮就去逛街!这就像回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一样。嗑药+逛街!嗑药+逛街!”我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仿佛在唱一首歌曲的副歌似的。“我想单独和你谈一下。”女公爵将我拉到一边,一脸严肃地说。“什么事?”我无辜地问道,虽然感觉自己并不是那么无辜。罗布和我在飞机上稍稍有些失控,女公爵的耐心正在逐渐消失。“我对你继续用药不太高兴。你的背部现在好多了,所以我想不通。”她难过地摇摇头,仿佛对我失望至极,“以前看在你背伤的分儿上我一直放你一马,但现在……我搞不懂。亲爱的,这样做似乎不对。”她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很不错——很镇静,讲得也很合情合理,所以我琢磨着,得对她撒一个弥天大谎才对得起她。“娜丁,这场旅行一结束,我保证就戒掉。我对上帝发誓,绝不骗你。”我以童子军的敬礼方式举手宣誓。接下来便是几秒钟令人不自在的沉默。“好吧,”她充满怀疑地说,“我就等着看你的实际行动了。”“好,现在我们去逛街吧!”

我将手伸进口袋,掏出3粒安眠酮。我将一粒安眠酮掰成两半,给了女公爵一半。“给,”我说,“半粒给你,两粒半归我。”女公爵拿着微不足道的半粒朝饮水机走去,我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边走边将手伸进了口袋,又掏出了两粒安眠酮。毕竟,要做就要做得到位。3小时后,我们坐在汽车后座上,车子沿着一个通往罗马奇维塔韦基亚观光港的陡峭山坡往下驶去。女公爵买了一大堆新衣服,而我正处在安眠酮药效发作期,此刻我根本睁不开眼。戴夫•凯拉迪尼最先发现情况。“为什么港口里有白泡沫?”他指着窗外,我们8人扭头看过去。的确,浅灰色的水面看上去波涛汹涌,不时有小漩涡在打转。奥菲莉娅对我说:“戴夫和我不喜欢汹涌的海面,我们都会晕船的。”“我也是,”邦妮说,“我们能不能等到水面平静了再出发呢?”罗斯替我答话了,“邦妮,这艘船足足170英尺长,有点儿风浪还是应付得来的。此外,晕不晕船不过是看你的心情罢了。”我需要消除大家的恐惧。“我们在船上有晕船贴片,”我自信地说道,“所以,如果晕船的话,我们一上船你就赶紧贴一片。”

到达山脚时,我这才发现我们都错了。根本就没有白泡沫,而是海浪……天哪!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观!海港里卷起了巨浪,似乎没有方向地相互交错拍打着,就好像是风正在从四面八方同时在吹一样。车子右拐了一下,“娜丁”号游艇就在眼前,宏伟地矗立着,高过了其他所有游艇。我转过头对客人们说:“这船漂亮吧?”大家都点点头,接着,奥菲莉娅说:“海港里怎么会有浪呢?”女公爵说:“别担心,如果浪太大了,我们就等平静些再走。”我心想,真是跟我对着干!运动……运动……我需要运动!车子在船坞终端停了下来,马克船长在等着迎接我们。大副约翰站在他旁边。他们都穿着娜丁号制服——白色有领的Polo衫、蓝色航海短裤、灰色帆布航海鞋。衣服和鞋子上均印有“娜丁”号的标志——两根金色雄鹰的羽毛环绕着一个品蓝色大写字母N,这是戴夫•凯拉迪尼以8 000美元的优惠价设计的。女公爵给了马克船长一个大大的拥抱。“为什么海港里浪这么大?”她问道。“不知哪儿来的风暴,”船长说,“浪高8到10英尺。我们应该等浪小一点再去撒丁岛。”“管他的!”我快速说道,“我现在就要动身,马克。”

女公爵很快就向我泼冷水,“不行,除非马克船长说情况安全,否则我们哪儿都不去。”我对安全意识极高的女公爵笑了笑说:“为什么不现在就上船开始剪你新衣服上的标签呢?我们现在就在海上了,我是海洋之神!”女公爵转了转眼珠。“算了吧,你对海上的事一窍不通。”她转过身对这群客人说,“女孩儿们,看,海洋之神发话了!”说完,所有的女人都在朝我大笑。接着,几个人排成一列纵队,在她们珍爱的领袖——来自布瑞吉的女公爵带领下,向跳板走去,先后爬上了游艇。“马克,我不能坐在这个港口里。我现在正处于安眠酮的药效发作期。撒丁岛有多远?”“大约100英里,但如果现在动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我们不得不开得很慢。现在海上正起着8英尺高的巨浪,在地中海的这个地带,随时都会出现暴风雨。我们必须做好暴风雨前的准备,将主客厅的所有东西拴紧。”他耸了耸他方方正正的肩膀,“即便如此,游艇内部仍有可能遭受某些损伤——比如,摔破一些盘子、花瓶、杯子之类的。我们能够成功到达,但我强烈建议现在不要出发。”我看着罗布,他正抿着嘴唇,对我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我们现在动身吧!”接着我说:“马克,我们出发吧!”我向空中挥舞着拳头,“这将是一次华丽的冒险,一次创纪录的征程!”马克船长笑了笑,然后开始摇着他那长方形的脑袋。就这样,我们爬上游艇,准备出发。

我躺在游艇驾驶桥楼顶部舒服的垫子上,一位名叫米歇尔的黑发服务员给我端来了一杯“血腥玛丽”鸡尾酒。和其他船员一样,她也穿着娜丁号制服。“贝尔福特先生,请慢用!”米歇尔微笑着说,“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是的,米歇尔,我现在正处在一种罕见的状况中,这要求我每隔15分钟就要喝一杯。米歇尔,这些都是医生的命令,所以,请按时送来,否则我可能得进医院。”她咯咯地笑了。“贝尔福特先生,一切听您的吩咐。”说完,她就准备退下。“米歇尔!”我大叫着,声音洪亮得足以穿透飓风和一对卡特彼勒发动机的隆隆声。米歇尔转过头看着我,我说:“如果我睡着了,不要叫醒我。只需每隔15分钟送来一杯‘血腥玛丽’,在我旁边依次摆好。等我醒来我就会喝,好吗?”她对我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沿着一段陡峭的楼梯往下走,楼梯通向下方的甲板,直升机就停在那儿。我看看表:罗马时间下午一点。此刻,4粒安眠酮正在我的胃中溶解。15分钟后,我将飘飘欲仙;再过15分钟,我将熟睡过去。在喝下“血腥玛丽”时,我心想,这多么令人放松啊。接着,我做了几个深呼吸,闭上了眼睛。多么松弛与享受啊!

我感觉有雨滴落在身上,于是醒了,但天空仍是一片蔚蓝。这让我困惑不已。我朝右边看看,8杯“血腥玛丽”依次排开,全都满到杯沿。我闭上双眼,做了个深呼吸。耳边,凶猛的风正在狂吼。接着,我感觉又有雨滴打在身上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睁开眼睛。不会是女公爵又在往我身上泼水吧?但我没看见她。驾驶桥楼上就我一人。
突然,我感觉游艇以完全失控的方式向下倾斜,直至倾斜至45度角,接着,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猛烈的碰撞声。过了一会儿,灰色的海水如一堵厚实的墙壁矗立在游艇一边,在驾驶桥楼上打了个转,然后倾盆而下——将我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通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驾驶桥楼足足高出海面30英尺——噢,不好!—— 游艇又一次向下倾斜。这一次,我被抛到了一边,那8杯“血腥玛丽”也朝我身上飞来。
我径直坐了起来,往一边看去——我的妈呀!海浪足足有20英尺高,绝对比建筑物还严实。接着,我失去了平衡。现在,我从垫子上飞到了柚木甲板上,“血腥玛丽”也随我而来,摔了个粉碎。
我向船边爬去,牢牢地抓着铬制栏杆,努力站起身来。我扭过头看着船,坏了!钱德勒!我们将钱德勒——一艘42英尺长的潜水船——用两根粗的绳索拖到了这儿,但此时,它却消失了,隐约显现于重重巨浪之中。
我四肢并用向楼梯爬去。整个游艇仿佛快要散架了。我沿着楼梯爬到主甲板时已浑身浇透,并被巨浪无情地抛来抛去。我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沙龙。一行人都坐在豹纹地毯上,紧紧地挤成一圈。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身上都穿着救生衣。女公爵看到我时,她脱离“组织”,向我爬了过来。但突然间,船开始大幅度倾斜下来。

“小心!”我大叫道,这时女公爵在地毯上滚动着,“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过了一会儿,一件中国古董花瓶在沙龙里飞舞着,然后撞到了她头顶上的玻璃窗,摔了个粉碎。
接着,船重新恢复了平衡。我又四肢并用,迅速向她爬去。“宝贝,你没事吧?”
她咬着牙对我说:“你……你这个可恶的海洋之神!如果我们能够逃离这艘船我一定会宰了你!我们都要葬身海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海浪会这么大?”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辩解道,“我刚刚一直在睡觉。”
女公爵半信半疑。“你刚刚一直在睡觉?浪这么大你怎么可能睡得着?船都快沉了!奥菲莉娅和戴夫晕船晕得快没命了,罗斯和邦妮也是……雪莉也是!”
这时,罗布爬了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这浪真够大的,哈?我一直都想死在海上。”
悲伤的女公爵说:“罗布,你给我闭嘴!你和我丈夫对此要负全责!你们两个真是彻头彻尾的白痴!”
我抬头看了看,罗斯——勇敢无畏的户外生活者——正在往这边爬。他的表情充满了恐惧。“噢,我的上帝,”他咕哝着,“我一定要离开这艘船。我有一个女儿。我……我……我老是吐个不止!求你了,让我离开这艘船吧。”
罗布对我说:“我们上驾驶桥楼去看看现在的情况吧。”
我看着女公爵,“亲爱的,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去你的!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点点头,“好吧,走。”
“我就待在那儿了。”勇敢无畏的户外生活者说着,开始夹着尾巴向那群人爬去。我看着罗布,两个人开始放声大笑。接着,我们三人开始朝驾驶桥楼爬去。半路上,我们经过了一个储备丰富的酒吧。罗布停止爬行,说:“我想我们应该喝几口龙舌兰酒。”
我看了看女公爵,她点头同意。我对罗布说:“去拿瓶过来。”30秒后罗布手里拿了一瓶龙舌兰酒爬了回来。他拧开瓶盖,将瓶子递给了女公爵,女公爵抓起酒瓶痛饮了一大口。我心想,这女人够强悍的!接着,我和罗布也痛饮了几大口。
罗布把瓶盖拧好,将酒瓶对着墙扔了过去,瓶子瞬间摔得粉碎。他笑着说:“我一直就想做这样的事。”
我和女公爵交换了个眼神。

爬过一段短短的楼梯后,我们从主甲板上了驾驶桥楼。往上爬的过程中,两个名叫比尔的甲板水手从我们身上跳了下去。“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大叫道。
“跳台刚刚被冲走了,”其中一个比尔大声喊道,“如果我们不堵好后门,主沙龙就要被淹了。”他们边说边继续跑着。
驾驶桥楼上忙乱不已。这里空间很小,或许仅有8英尺×12英尺,而且屋顶很低。马克船长双手握着游艇古董级木制方向盘。每隔几秒钟他就会将右手放下,调整船的油门,使船头对准下一波巨浪的方向。大副约翰站在他的旁边。此时,他左手抓着一根金属杆以保持平衡,右手拿着双目望远镜,观察着前方。三位服务员正坐在一条木制长椅上,她们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眼里含着泪水。我听到一则广播打破了沉静:“大风警报!现在是大风警报!”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马克船长。
他凝重地摇摇头。“我们现在情况很不妙!这场暴风雨来势只会越来越猛。海浪已经达到20英尺,而且还在增高。”
“但天空还是蓝的啊,”我无辜地说道,“我想不通。”

愤怒的女公爵说:“谁他妈的在乎天空的颜色?马克,现在不能返航吗?”
“绝对不可能,”他回答道,“如果我们试着转向,船会向侧面倒,整个船会翻掉。”
“你能让船一直这么开着吗?”我问道,“或许应该发送无线电求救信号?”
“我们会让船一直漂在海面上,”他回答道,“不过现在天气越来越糟。蓝天马上就要消失了。我们正在前往8级飓风的腹部地带。”
20分钟后,我突然很想吃安眠酮。我悄悄对罗布说:“给我点安眠酮。”我朝女公爵看去,看看她有没有发现。
很显然,她发现了。她摇着头说:“我敢确定,你们两个绝对是疯子!”
两个小时后——海浪至少已达到30英尺高——真的是大事不妙了。马克船长以一种厄运即将来袭的语调说:“噢,妈的,不要告诉我……”接着他马上大叫道,“流氓浪!抓紧了!”
流氓浪?这又是什么?1秒钟后当我朝窗外看去时,我知道答案了,这时,驾驶桥楼上的每个人都突然大喊道:“天哪!流氓浪!”
巨浪绝对有60英尺高,而且来势迅猛。
“抓紧了!”马克船长大喊道。我右手紧紧地揽着女公爵的纤腰,让她紧贴着我。

突然间,船开始朝着一个极其陡峭的角度倾斜了下去,倾斜度几乎达到了90度。马克船长将油门加至最大,船迅速向前驶去,我们开始迎着巨浪前进。突然,船似乎立刻停了下来。接着,巨浪开始在驾驶桥楼上方打转,然后以似乎1 000吨炸药的爆发力砸向我们——咔嘣!
眼前漆黑一片。
感觉这艘船仿佛要永远停在水面以下似的,但船慢慢地,充满痛楚地,又重新浮了起来——现在以60度角向左弦倾倒过去。
“一切还好吧?”马克船长问。
我看了看女公爵。她点点头。“我们很好,”我说,“罗布,你怎么样?”
“从没有这么好过,”他咕哝着,“不过我现在尿急。我准备下楼去看看大家怎么样了。
罗布下楼梯时,其中一个水手比尔跳了上来,大喊道:“前面的舱口盖刚刚吹开了。船头要开始沉下去了!”
“真倒胃口,”女公爵摇着头说,“瞧瞧你安排的这场倒胃口的旅行。”

马克船长抓起无线电广播发射机,推开按钮。“无线电求救,”他急切地说道,“我是娜丁号游艇马克•艾略特船长。现在紧急求救:我们距离罗马海岸50英里,船头即将下沉。我们需要紧急援救。我们船上现有19人。”接着,他弯下身来,开始从一台电脑显示器上读取一些橙色数据,向意大利海岸警卫队提供我们的准确方位。
“去把许愿盒拿过来!”女公爵命令道,“就放在楼下,在我们的特等舱里。”
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你怎么——”
女公爵打断了我。“去拿许愿盒,”她大叫道,“现在就去拿!”
我做了个深呼吸。“好吧,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不过我快饿死了。”我看着马克船长,“你能让厨师给我做一份三明治吗?”
马克船长开始大笑,“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个恶心的浑蛋!”他摇了摇他那方方正正的脑袋,“我这就让厨师给我们做些三明治。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你是最棒的!”我边说边往楼梯走去,“此外还可以准备点新鲜水果吗?”接着我跑下了楼梯。
我在主沙龙里找到了我的客人们,一行人充满了恐惧,用一根甲板绳索将彼此绑在了一起。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很快,意大利海岸警卫队就会过来救我们了;从现在起几小时后我们就能安然无恙,这艘游艇也将被我抛弃。我向客人们问道:“你们觉得这场旅行有趣吗?”
没有人笑。“他们会来救我们吗?”奥菲莉娅问道。
我点点头。“马克船长刚刚发出无线电求救信号了。伙计们,很快就会没事了。我要到楼下去一下。我很快就回来。”我向楼梯走去——但我马上遭遇了另一波巨波,并被无情地摔到了墙上。我四肢着地,开始向楼梯爬去。
这时,其中一个比尔从我身边经过,大叫道:“‘钱德勒’不见了!它被冲走了!”接着他跑走了。

到达楼梯最后一阶时,我抓着扶手站了起来。我在漫到脚踝处的水中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特等舱,看到了许愿盒,可恶的许愿盒就放在床上。我抓起许愿盒,上了驾驶桥楼,把它交给了女公爵。她闭上眼睛,开始摇里面的鹅卵石。
我对马克船长说:“或许我可以驾驶直升机离开。我一次可以带走4个人。”
“想都别想,”他说,“现在海面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能把飞机开起来又不撞毁,那绝对是个奇迹。即便你能让飞机飞起来,那也绝对无法再度着陆。”
3小时后,发动机仍然运作,但我们却丝毫无法前行。我们周围环绕着4艘庞大的集装箱船。他们听到了无线电求救信号,正试图保护我们远离即将到来的巨浪。现在天几乎黑了下来,我们仍在等待救援。船头已严重下斜。暴雨无情地拍打着玻璃窗,海浪至少有30英尺高,风力至少有50海里/小时。但我们不再跌跌撞撞了。我们已习惯了船上的颠簸。
马克船长似乎一直通过无线电与海岸警卫队通话。终于,他对我说:“有了,有一架直升机正在我们上方盘旋;等会儿直升机会放下一个篮筐,所以现在,让大家都到驾驶桥楼上。我们会先让女乘客离开,接着是女船员,接着是男乘客。男船员最后离开,我最后一个走。告诉大家,不允许带包。只可以带衣服口袋能够装下的东西。”
我看着女公爵,笑了笑。“你那些新衣服可都得留下了。”她耸耸肩,快乐地说道:“新衣服以后可以再买啊。”接着,她搂着我的手臂,我们一起向楼下走去。
向大家解释完营救方案后,我把罗布拉到一边说:“你有安眠酮吗?”
“没有,”他狡黠地说,“都在你的特等舱里。都被冲到那里了,或许那里的水深现在已有3英尺了,很可能已经不止这个深度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你说,罗布,我在那里放了25万美元现金,但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不过,我们得把那些安眠酮找回来。我们有200粒,我们不能把它们留在这儿。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的确如此,”罗布说,“我去拿。”20秒后他回来了。“我被惊呆了,”他咕哝着,“下面肯定发生了电力短路,我该怎么办?”

我没说话,只是径直看着他,然后将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仿佛在说:“士兵,你可以做到!”
罗布点点头说:“如果我被电死了,我希望你能给雪莉7万美元做隆胸手术。从我遇到她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想去做,这事都快把我给逼疯了!”

“没问题。”我颇有义气地说道。3分钟后,罗布拿着安眠酮回来了。“天哪,真疼!我估计我脚上有几处3度烫伤!”接着他笑着说,“不过我就是这么能干,对吧?”我心领神会地笑笑:“当然,你是最棒的。”5分钟后,我们都到了直升机甲板上,我充满敬畏地看着篮筐前后100英尺地来回晃动着。我们足足等了30分钟——士气低迷地观看着,等待着,接着,太阳落山了。这时,约翰到了甲板上,看起来一脸的惊慌。“大家必须回到下面,”他命令道,“直升机没油了,不得不返回。但我们必须放弃这艘船,我们快要沉下去了。”我看着他,简直难以置信。“这些是船长的命令,”他补充道,“救生艇正在船尾充气,就在跳台原来的位置。快走!”他挥手示意道。我心想,橡胶筏?在50英尺高的巨浪里乘坐橡胶筏?看来为了离开这里已经不择手段了!这个决定看起来真是疯了。但这是船长的命令,所以我照做了,其他人也是。我们向船尾走去,两个比尔正各自抓着橘黄色橡胶筏的一边。他们把橡胶筏一放到海上,马上就被冲走了。“看到了吧,”我讽刺地笑道,“我认为橡胶筏这个主意绝对不行。”我转向女公爵,向她伸出手,“来,我们一起去和马克船长谈一谈。”我向马克船长解释了一下橡胶筏刚刚发生的情况。“他妈的!”他迅速说道,“我告诉这些孩子在没有绑牢前先不要把橡胶筏放到水里……妈的!”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重新恢复了镇定。“好吧,”他说,“你们两个听我说,我们现在只剩一个发动机在运行了。如果这个发动机也不动了,那么我们的船就再也无法前行,我们就会翻船。我希望你们就待在这儿。如果船翻了,你们就从这边跳出去,能游多远就游多远。在船下沉的过程中,会有一波强大的向下的水流,这股水流会把你们也吸进去的。所以,一定记住,要不停地往水面游去。现在的水温很适中,你们的存活没有问题。距此处约50英里远有一艘意大利海军驱逐舰,目前正在向这边驶来。他们会与特种部队再进行一次直升机救援。目前的状况海岸警卫队无法完成救援。”我点点头,对马克船长说:“那就让我到楼下,跟大家都说一说。”

“不,”他命令道,“你们两个就待在这儿。我们随时都会下沉,我希望你们两个待在一起。”他转向约翰,“到楼下去,把这些都解释给客人们听。”两小时后,船基本要完全沉下去了,这时无线电设备传来了声音。我们上方又飞来了一架直升机,这架是意大利特种部队驾驶来的。“好,”马克船长脸上挂着一个古怪的笑容,“听好了,他们将会用绞盘放下一名特种兵,但我们先得把直升机推到海里给他腾地方。”“你在骂我吧?”我笑着说。“噢,我的上帝!”女公爵将手放在嘴里欢呼道。“不,”马克船长回答道,“我没骂你。我先去拿部摄像机,这一幕值得保存下来给后代看。”约翰待在控制台前,我和马克船长以及两个比尔还有罗布向直升机甲板走去。到了甲板上,马克船长将摄像机递给其中一个比尔,然后迅速解开直升机的固定物。接着,他把我拉到直升机前面,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好了,”他笑着说,“我希望你对着看录像的观众说几句话。”我看着摄像机说:“嗨!我们马上要把直升机推进地中海里。这够棒吧?”马克船长补充道:“是的!这在游艇历史上尚属首次!将镜头再次交给娜丁号游艇的主人!”

“是的,”我补充道,“如果我们不幸都遇难的话,我希望大家知道,这次糟糕的出行是我的主意。我强迫马克船长这么做的,所以,他仍应该获得一个体面的葬礼!”就这样,我们的录影结束。马克船长说:“好吧,等到另一波海浪袭来,游艇开始向右边倾斜时,我们全体马上用力推。”之后,游艇一开始往右边倾斜,我们就向上推,使直升机翻过了甲板边界。我们跑过去看,不到10秒钟它就沉到了海面之下。两分钟后,我们17个人都站在了直升机甲板上,等待被救援。马克船长和约翰仍留在驾驶桥楼上,努力让游艇不往下沉。在我们上方100英尺处,一架双叶桨运输直升机正在静止悬停。飞机被刷成了军营绿,而且机身超大。即便距离100英尺,两个主螺旋桨的重击声仍震耳欲聋。突然,一名特种兵跳出了直升机,开始沿一根粗的金属索下降。他身着全套的特种部队制服,外套一件黑色橡胶潜水衣,头戴一顶紧致的兜帽。他背着一个背包,一条腿上悬挂着一个貌似捕鱼枪的东西。他以100英尺的摆幅前后晃悠着。到了游艇上方30英尺时,他抓住捕鱼枪,瞄准,然后叉住船。10秒钟后,这名特种兵上了甲板——一脸灿烂的笑容对我们竖着大拇指。很明显,他正玩得尽兴。我们18个人都被带至安全地带。然而,在安排妇女和儿童先走时,出现了小小的混乱——惊慌失措的罗斯(勇敢无畏的户外生活者)推倒奥菲莉娅和两个比尔,疯了一般冲向特种兵,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手臂和腿不肯松手,直至他离开了游艇。我和罗布没什么意见,因为我们现在有了新鲜的“佐料”,可以在罗斯的余生里尽情拿他开涮。然而,马克船长愿与船同沉。事实上,直升机飞走前,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游艇的船尾最后一次沉到水下,马克船长方方正正的脑袋顶部在巨浪中上下起浮。被意大利人救援的优点就是,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喂吃的,让你喝红酒;接着,他们会让你跳舞。是的,我们在意大利海军驱逐舰上和意大利海军像摇滚明星般狂欢。他们是一群喜欢热闹的人,我和罗布将此作为可以尽情享用安眠酮的最佳时机。谢天谢地,马克船长安然无恙,他已经被海岸警卫队救了上来。

最后我只记得驱逐舰舰长和女公爵将我搀扶至医务室。在帮我盖好被子之前,舰长向我解释着意大利政府正在拿本次救援行动大做文章——可以说是公关阴谋——所以政府授权他可以带我们前往地中海的任何地方,选择权在我们。他推荐了撒丁岛的卡拉迪沃尔佩酒店,据他所说这是全球最好的酒店之一。我急切地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那就带我去撒丁岛!”我在撒丁岛上醒来时驱逐舰已在切尔沃港停靠。我们18人站在主甲板上,充满敬畏地看着数百名撒丁居民朝我们挥手。几十名媒体记者人手一部摄像机,焦急地等待着拍摄这群竟然蠢到在8级大风中驶船的白痴美国人。离开驱逐舰前,我和女公爵对意大利救援者表达了谢意,并和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我们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哪一天到了美国,一定记得看我们。因为他们的勇敢与英雄行为,我给了他们一些钱,但他们拒绝接受。他们可真是一群了不起的人——世界一流的英雄——这句话绝对是真心话。穿过撒丁岛欢呼的人群时,我突然想到,我们所有的衣服都丢了。但没有问题,我即将从伦敦的劳埃德保险公司收到一笔大额支票——该公司对我的游艇和直升机承保。在酒店登记入住后,我带每个人去购物——包括客人和船员。找了半天,我们只找到度假装——各种款式的粉红、紫色、黄色、红色、金色和银色度假装。接下来,我们都得穿得像孔雀一样在撒丁岛上待上10天。10天后,安眠酮吃完了,回家的时间也到了。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很棒的想法:将我们的衣服全部打包,用船运回美国,避免报关。女公爵同意了。第二天一早,不到6点,我到酒店大厅支付了费用。共计70万美元。不过这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奢侈——账单包含一只30万美元镶嵌有红宝石和绿宝石的金手镯,这是我对我的太太做出的弥补,这份礼物算是很轻的了。在机场,我们等我的直升机等了两个小时。接着,一个在私人飞机候机室工作的小个子男人走到我跟前,用口音极重的英语说:“贝尔福特先生,您的飞机发生了撞机事件。一只海鸥飞进了发动机,飞机在法国坠落,无法前来接您。”我无语了。其他人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估计不会。当我把事件告诉女公爵时,她一言不发,只是摇了摇头走开了。我试着给珍妮特打电话,让她预订新的航班,但电话通通都用不了。我决定,我们胜算最大的做法就是飞到英国,这样我们才能听懂别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一到了英国,我就知道一切会没事的——直至我们坐在一辆伦敦出租车的后排,我注意到一件很古怪的事,这里的街道拥挤得出奇。事实上,我们距离海德公园越近,道路就越拥挤。

我对长着一张面团脸的英国出租车司机说:“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堵?我以前来过英国很多次了,从没见过街道会这么堵。”“噢,阁下,”出租司机说,“我们本周末要举办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海德公园里有50多万人。艾瑞克•克莱普顿正在演出,艾拉妮丝•莫莉塞特以及其他人也会演出。阁下,这将是一场很棒的演出。我希望您已经提前预订好了酒店,因为这会儿伦敦几乎已经没有空房间了。”呃……现在有三件事让我吃惊了:第一件就是,这个出租司机竟然一直称呼我为“阁下”;第二件,我竟然碰上了自“二战”以来整个城市没有空房间的首个周末;第三,我们都需要再次去商场买衣服——这将是女公爵不到两周时间内的第三次商场购物。罗布对我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又要去买衣服了。你要接着付钱?”我笑着说:“去你的,罗布。”在伦敦多尔切斯特酒店大堂,门房说:“贝尔福特先生,非常抱歉,整个周末我们的房间已预订完毕。事实上,我不敢相信此时伦敦还会有空房间。不过,您可以尽情地在吧区狂欢。您知道,此时是下午茶时间,我很愿意为您所有的客人提供免费的茶和三明治。”我转转脖子,试图保持镇静。“你能否给其他酒店打打电话,看看他们那儿还有没有空的房间?”“当然可以,”他回答道,“很愿意为您效劳。”3小时后,我们仍然在酒吧区,喝着茶,津津有味地嚼着脆饼,这时,门房满脸微笑地走了进来说,“四季酒店刚刚有人取消订房,恰巧还是极其符合您品位的总统套房。费用为8——”我打断他,“我要了!”

“很好,”他说,“我们在门口安排了一辆劳斯莱斯。就我所知,这家酒店的SPA很棒,或许在做SPA时可以做一下按摩。”我赞同地点点头,两小时后,我脸朝上,躺在四季酒店总统套房的按摩台上。阳台可以俯瞰海德公园,现在,音乐会正在进行之中。我的客人们都在伦敦大街上闲逛着,四处购买衣服;珍妮特正在忙碌工作,帮我们安排协和飞机的航班;性感的女公爵正在沐浴,欢快地唱着歌,似乎在与艾瑞克•克莱普顿比赛。我深爱着我性感的女公爵。她再次向我证明了自己,而且这一次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就像一名武士一样,和我肩并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死亡,漂亮的脸庞始终挂着笑容。第二天,我回到了老布鲁克维尔,准备继续着“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

第35章 风暴前的风暴
1997年4月
游艇沉没9个月后,我的生活陷入了一个无法想象的疯狂状态。我找到了一个更聪明的办法——事实上也是一个很有“逻辑性”的办法——将我自我毁灭的行为带到了一个新的极点,即将我的毒品由安眠酮改为可卡因。是的,我想,是时间做出改变了,促进改变的主要因素是,我厌烦了在公共场所不断流口水,并在不恰当的情况下睡着。所以,每天早上一醒来,我不再选择4粒安眠酮和几口威士忌,而改为1克可卡因——我总是仔细地将剂量平分为两份,每个鼻孔各半克,这样不会导致我大脑的左边或右边无法产生即刻的快感。这才是直正的“王者的早餐”。接着,早餐时,我会服下3毫克赞安诺,以平复相继而来的妄想症。之后——尽管我的后背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我还会吃下45毫克吗啡,原因很简单,可卡因和麻醉药本来就是一家。此外,既然我仍有一堆医生在给我开吗啡,所以服用吗啡也坏不到哪儿去。午餐前一小时,我会首次服用安眠酮——准确地说是4粒——然后再吸食1克可卡因,以防止接下来无法控制的倦怠。当然,我每天仍能服下20粒安眠酮,但现在,我至少是以一种更加健康、更加有效的方式在用它们,即平衡可卡因的药效。这是一项有创意的战略,而且一段时间内取得了几乎完美的表现。但和生命中所有事物一样,沿途中亦有一些障碍。拿这件事来说,我一周只能睡3个小时,到4月中旬时,我已深陷可卡因导致的妄想症中,以至于我甚至持猎枪向送奶人狂射。我心想,我运气真是不赖,这个送奶人竟会散播这样的话语:华尔街之狼绝非一个可以玩弄的人,他全副武装,随时做好了准备——完全准备好随时驱逐任何一个蠢到极点竟敢入侵他领地的人——即便他的保镖疏忽职守你也绝对无法得手。4个月前,即12月中旬,Stratton最终倒闭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结束Stratton生命的并不是各个州,而是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那群装模作样的家伙。他们吊销了Stratton的会员资格——称Stratton操纵股票、违反销售做法。从法律角度看,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会员资格是在各州间销售证券的前提条件;没有了它,你的公司等于是关了门。所以,丹尼很不情愿地关闭了Stratton,持续了8年的Stratton时代宣告结束。人们将如何回忆它,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媒体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发展势头仍很强劲,每笔交易仍会支付我100万美元,不过在我看来,其中存在着明显的可能性——除艾伦•利普斯基外,这两家公司的业主正在针对我设计阴谋。至于采用何种手段、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不太确定,不过这就是阴谋的本质——尤其是当共谋犯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时。

另外,我可以确定的是,史蒂夫•马登正在跟我耍花样。我们的关系已完全变了质。按史蒂夫的说法,这是因为我总是神志不清地出现在办公室,听到这样的话时,我则做出这样的回复:“去你的吧,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浑蛋!如果没有我,你还在你的车厢里卖鞋呢!”不管怎么说,公司股票的交易价已达到13美元,并有望升至20美元。我们现在已经开了18家店,而我们的百货商场业务已提供预订了两季。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看待我——这个拥有他公司85%股份并控制了他的股票价格将近4年的人。不过,因为Stratton已经倒闭了,我对他的股票也不再拥有控制权。史蒂夫•马登鞋业的股价现已完全取决于供求法则——根据公司自身情况上升或下跌,而不再取决于某家推荐该股票的证券经纪公司,“笨鞋匠”不跟我耍花样才怪。是的,我的确在办公室出现时有点儿神志不清,这种做法不对,但是,这不过是想将我赶出公司、窃取我的股票期权的借口罢了。如果他这么做了,我该如何应对?我手上持有一份我们之间的秘密协议,但这份协议只涵盖我最初的份额,即其中的120万股;我的股票期权是以史蒂夫的名义持有,我手上没有任何书面证据。他会试着把这些从我手中夺走吗?或者,他会把所有东西——我的股票和我的股票期权通通都夺走吗?或许这个秃头浑蛋在自欺欺人,以为我没胆量把我们的秘密协议公布于众,如果公布于众,基于协议的本质,这将给我们两人招致很多麻烦。我得下狠招儿让他清醒过来。他夺走我的股票和股票期权后我绝对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即便这意味着我们两人都要蹲监狱我也在所不惜。当意识清醒时,我会一直有这些想法,而就我目前的精神状况而言,这些想法更会以最恶毒的方式潜入我的脑海。不管史蒂夫是不是在计划耍花样,这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他和维克多•王——那个可恶的中国人没什么两样。是的,维克多也曾试图跟我耍花样,最后还不是被我赶回了唐人街。

现在是4月的第二周了。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史蒂夫•马登鞋业办公室了。现在是周五下午,我正坐在家中书房的桃花心木书桌前。女公爵已到了汉普顿,两个孩子将和他们的妈妈在那儿共度周末。我独自沉思着,准备发起战争。我拨通“假发佬”家的电话,说:“我希望你给马登打个电话,告诉他,作为托管代理,你对他发出通知,计划马上将10万股进行清算。这10万股大约价值130万美元。告诉他,根据该协议,他亦有权按比率出售他的股份,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出售其中的17 000股。至于是否出售则由他决定。”“假发佬”回答说:“如果马上要清算,我需要他的签字。如果他不肯怎么办?”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控制我的愤怒。“如果他不配合你,那就告诉他,根据托管代理协议,你将立即取消赎回权,单方面将股票出售。你告诉他,我已同意买入。你告诉这个秃顶的混账,这将使我获得15%的公司股份,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填报13D表格向证券交易委员会进行备案,接着,华尔街上人人都将知道这个想耍我的人有多么浑蛋。你告诉这个浑蛋,我会将整件事公开,每周我都会在公开市场上不断买入更多的股票,这就意味着我将一直更新13D申报。你告诉这个浑蛋,我会一直购买,直至我拥有他公司51%的股份,然后我就把这个浑蛋赶出去。”我又做了个深呼吸,我的心狂跳不已。“你告诉这个浑蛋,如果他认为我这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他最好给我爬进碉堡里,因为我就要对他引爆一颗原子弹炸死他。”我将手伸进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有1磅可卡因的密封塑料袋。“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假发佬”回答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再想想。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但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愤怒。作为你的律师,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将这份协议公——”我马上打断了我这位律师的话,“安迪,你听我说,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证券交易委员会还是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我打开密封袋,从桌上抓起一张扑克牌,接着,我将牌深深地插进袋中,挖出足以让一头蓝鲸突发心脏病的剂量。我将可卡因倒在桌面上,接着,我弯下身去,将脸埋进粉末中,开始用鼻孔吸,此时,我已满脸都沾满了可卡因。“此外,”我补充道,“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科尔曼那个浑蛋。他已经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悠了4年了,目前仍然一无所获。”我摇了几下头,试图控制住迅速侵占我全身的快感。“我绝对不会因这份协议而被起诉。科尔曼绝对不会得逞。他是个正直的人,他很想找到实质证据逮住我。这就好比是想定黑帮教父艾尔•卡彭逃税罪一样。所以,科尔曼就给我闭嘴吧!”

“明白了,”“假发佬”说,“但我想请你帮个忙。”“什么事?”“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我这位奸诈的律师故意停下来制造效果,“你知道,丹尼因为没能采用‘蟑螂理论’真的把我给坑苦了。我还在等着我的经纪人执业证下来呢。你能暂时帮我摆脱这个困境吗?”我心想,这简直难以置信!我自己的托管代理竟然为钱来要挟我。这个假发浑蛋!我应该把他也给杀了!“你需要多少?”“我不知道,”他无力地回答道,“或许几十万?”“好!”我迅速说道,“我会给你25万,现在就给可恶的马登打电话,之后给我回个电话,告诉我他是怎么说的。”我没说“再见”就砰地将电话挂了。接着,我弯下腰,又将脸埋进了可卡因里。10分钟后电话响了。“这个浑蛋说了些什么?”我问。

“你肯定不爱听,”“假发佬”说,“他否认这份托管协议的存在。他说这是一份非法协议,他知道你不会把它公布于众。”我做了个深呼吸,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么他认为我这是在虚张声势,哈?”“很可能是,”“假发佬”说,“但他说他希望能妥善解决此事。他向你开出了每股2美元的价格。”计算过程中,我缓慢地扭动着脖子,画着大大的圆。以2美元/股的价格,他将从我这儿夺走至少1 300万美元,而且这还只是股票方面;此外,他还持有我的100万股股票期权,其执行价为7美元。当前市价为13美元,这等于每股又捞到了6美元。由此,他又从我这儿夺走了450万美元。总之,他想从我这儿夺走1 750万美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愤怒。毕竟,这一直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从很多年前我在办公室里向丹尼解释他的朋友不值得信任的那天起,我就猜到一定会有今天。事实上,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才会让史蒂夫签署这份托管代理协议,然后把股票交给他。所以我有生气的必要吗?在纳斯达克浑蛋的逼迫下,我不得不走上一条愚蠢的道路;除了将我的股票分散给史蒂夫我别无选择,我已采取了所有必要的谨慎举措——为这个结局做好了准备。我在脑海中回顾了这段关系的整个过程,我找不出我其间犯过什么错误。尽管,不可否认的是,神志不清地出现在办公室,我这一点做得不太好,但是,这跟整件事绝对没有丝毫的关系。不管我有没有这样做,他都会跟我耍花样;我吸毒的事只是促使这件事更快地浮出水面罢了。

“好吧,”我镇静地说,“我现在必须要动身前往汉普顿,我们周一早上首先就处理这件事。不要白费力气再给史蒂夫打电话了。你只需准备股票购买所需的所有书面文件。开战的时间到了。”南汉普顿!新教上流社会的汉普顿!是的,我新的海滨别墅就在这儿。到了成长转变的时候了,对于女公爵超凡的品位来说,西汉普顿有点太过平凡了。此外,西汉普顿都是犹太人,尽管我也是犹太人,但我却对犹太人充满了恶心与厌烦。唐娜•卡兰(社会地位较高的犹太人)的别墅就在西边,东边则是亨利•克拉维斯(亦是社会地位较高的犹太人)的别墅。以550万美元的优惠价格,现在,我在地球上最奢华的街道——华丽绝伦的麦德巷拥有了一栋面积为一万平方英尺、灰白相间、后现代建筑风格的别墅。别墅前方俯瞰塞茵柯克湾,后方俯瞰大西洋;日出与日落就像一张展开了的充满橘色、红色、黄色和蓝色的调色板,壮丽得几乎难以用语言描绘。这一景象真的非常壮观,真的是值得“狂野之狼”观赏的风景线。

当走过别墅前面的铸铁门时,我的内心充满了自豪感。此时,我正站在一辆全新的、价值30万美元的品蓝色宾利Turbo后面。当然,我在汽车仪表盘的小柜里储备了足够剂量的可卡因,足以使整个南汉普顿长年彻夜狂欢。这栋别墅我只来过一次,大约一个月之前,当时里面还没有任何家具。我带了一位名叫戴维•戴维森的生意合伙人过来。给他起这么个名字可真是一个残酷的玩笑,不过,我发现我更多的时间在观察他不停地眨着右眼,而非关注他的名字。是的,他是个频繁眨眼者,但只是一边眨,这看起来极不协调。话说回来,“单边眨眼者”拥有一家名为DL Cromwell的证券经纪公司,聘用了很多Stratton前员工;我们曾在一起做生意,一起大把赚钱。不过,“单边眨眼者”最可取的优点——我最喜欢他的一点是,他是个瘾君子,我带他来别墅的那个晚上,我们先是在联合广场暂停了一下,买了50罐Reddi Wip奶油。之后,我们坐在漂白的木地板上,举起罐子,将喷嘴拉开,吸出所有的笑气(一氧化二氮)。这难度可不低,尤其是我们两个要边吸两下(一个鼻孔一下)可卡因边轮流吸着笑气。那一晚可谓是志得意满,但和今晚比起来,这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女公爵已经添置了家具,花掉了我轻松赚取的200万美元。对于装修一事她兴奋不已,四处大讲特讲她对室内装修的追求,并且,在此过程中,她逮着机会就批评我不该成为瘾君子。去她的!她是谁,竟敢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且我还是因为她才对可卡因上瘾的!毕竟,她一直在威胁我,如果我继续在餐厅里睡着的话她就离开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将安眠酮转为可卡因的!现在她竟然说:“你真变态。你竟然一个月都没睡觉。你甚至再也无法和我做爱了!而且现在你的体重只剩130磅了。你现在只吃水果。你的皮肤都成绿色了!”我为女公爵提供了这样的生活,她竟然这样对我!去她的!我生病时让她爱我何其容易。在我承受长期苦痛的日日夜夜里,她总会走过来试图安慰我,并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爱我。现在却证实,这不过是个聪明的伎俩罢了。她再也不值得信任了。好,很好。让她走自己的路好了。我不需要她。事实上,我不需要任何人。

踏上新宅的桃花心木台阶、打开前门时,这些想法一直在脑海中奔腾着。“你好”,穿过前门时,我以非常洪亮的声音说道。整个后墙都是玻璃,现在,我可以看到大西洋的全景。在春季这个时候,晚上7点时,太阳刚刚在我身后的海湾落下,整个水面看起来宛如一幅紫色的倒影。与此同时,这栋别墅看起来非常壮丽。是的,不可否认的是,尽管女公爵是世界头号麻烦人物——总是对我指手画脚的扫兴人物——不过她在装修方面还真是挺有天赋的。入口直接通向一间宽敞的客厅,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空间,天花板高高在上。这里塞满了家具,看起来令人有点头晕。沙发、双人坐椅、扶手椅、高背沙发椅和无靠背长软椅四处堆放着,每件家具都是一个单独的就座区。所有的家具都是白色和褐灰色,非常有沙滩风情,体现了“老旧的时尚”这一风格。这时,王室接待委员会出来了。是胖厨师玛丽亚和她的丈夫伊格纳西欧,心胸狭窄的小管家,他身高4英尺8英寸,仅比他的妻子高一点点。夫妇俩是葡萄牙人,为能够以正式、传统的方式提供服务而深感自豪。格温鄙视他们,所以我也鄙视他们,格温是少数几个(她和我的两个孩子)真正了解我的人。谁知道这两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我必须得严密监视他们……必要时还得中立他们。“晚上好,贝尔福特先生。”玛丽亚和伊格纳西欧异口同声地说道。伊格纳西欧正式地鞠了一躬,玛丽亚则行了一下屈膝礼。接着,伊格纳西欧补充道:“先生,您今晚感觉如何?”“好得不能再好了,”我咕哝着,“我亲爱的太太在哪儿?”“她在城里,逛街购物。”厨师回答道。

“这可真是个惊喜。”我咆哮着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我手里正拎着一个LV旅行袋,里面装满了危险的毒品。“晚餐将于8点奉上,”伊格纳西欧说,“贝尔福特太太要我转告您,您的客人将于7点半左右到达,不知届时您能否准备好。”噢,我心想,去你的吧。“好吧,”我咕哝着,“到时我会在电视房,请不要打扰我。我有非常重要的业务要处理。”说完,我进了电视房,快速打开滚石乐队的音乐,然后取出了毒品。女公爵指示我7点半做好准备。这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我应该穿上燕尾服,或者戴上大礼帽,打上领结?把我当成什么了,猴子吗?我现在穿着一条灰色的宽松长运动裤,一件白色T恤,这看上去挺好的啊!谁在赚钱养家?我——是我!她竟然胆敢向我发布命令!晚上8点将奉上晚餐!谁需要晚餐?给我水果和脱脂牛奶就行了,哪用得着讲这堆玛丽亚和女公爵奉为法宝的废话。餐桌的大小和钉马掌的场地相仿。餐桌上的客人并不是什么坏人,当然,女公爵除外。她就坐在我的对面——钉马掌场地的另一边。她离我如此的远,我得需要一个对讲机才能和她交谈,这可是件好事。需承认的是,她的确很漂亮。不过像女公爵这样的“花瓶太太”太常见了,好太太可不会因为某个蹩脚的理由而背叛我的。坐在我右手边的是从佛罗里达州前来拜访的戴夫和劳里•比尔夫妇。劳里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所以她很了解我。唯一的问题是,她亦受到女公爵的影响,女公爵向她灌输了种种不利于我的破坏性想法。所以,不可以完全信任劳里。她的丈夫戴夫则另当别论。他值得信任——或多或少吧。他是一个大个子土老帽儿,有着一身结实的肌肉。上大学时,他曾做过保镖。一天,有人曾向他信口开河胡说一通,他朝那人的脑袋就是一拳,将对方的眼睛给打出来了。据谣传,这个家伙当时眼睛都悬在半空。戴夫曾是Stratton的员工,现在在DL Cromwell工作。今晚,我将依靠他来驱逐入侵者。事实上,他会很有兴致来做这件事。

我另外两位客人是斯科特和安德里亚•施奈德曼夫妇。斯科特也在贝赛长大,不过我们并不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同性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结了婚,我猜理由应该是想要孩子,他现在有一个女儿。他也是Stratton前员工,不过他从来都不具备Stratton员工的“杀人”本能。他现在已离开了证券经纪行业。他来这儿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我的可卡因毒贩子。他在机场有关系网,能够帮我从哥伦比亚搞到纯可卡因。他太太人很本分——一个胖胖的有着浅黑色皮肤的女人,话很少,只会讲些毫无意义的话。四道主菜和两个半小时的冗长谈话后,终于到了11点钟。我对戴夫和斯科特说:“伙计们,来,我们一起去电视房看场电影吧。”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电视房走去,戴夫和斯科特相继起身。毫无疑问,女公爵此时根本无心跟我讲话,我也是如此。这很好。我们的婚姻基本上宣告结束了,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始于我一个有创意的想法,即将我的可卡因藏品分成单独的两组。第一组现在开始,包括8克粉末状可卡因。第一组将在这里(电视房)吸食,约持续两小时。接着,我们的行动暂停,移师楼上的游戏室,在那里一起玩台球和飞镖,狂饮帝王威士忌。之后,凌晨两点,我们将再次返回楼下的电视房,开始第二轮可卡因吸食派对,这一轮将包括20克纯度为98%的可卡因。一口气吸完这些是值得“华尔街之狼”放手一试的壮举。我们严格遵照这个计划做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用一根18K黄金吸管吸食着可卡因,同时看着静音MTV,听着滚石乐队重复播放的《同情恶魔》。接着,我们又去了楼上的游戏室。凌晨两点,我满脸笑容地说道:“我的朋友们,吸食高纯度可卡因的时间到了!跟我来。”我们回到了楼下的电视房,坐回了各自原来的位置上。我伸手找可卡因,但没有了。没有了?这怎么可能?我看着戴夫和斯科特说:“好吧,伙计们,别开玩笑了。你们谁把可卡因拿走了?”他们两个吃惊地看着我。戴夫说:“你怎么了,在开我玩笑吗?我可没拿可卡因!我以我孩子的眼睛起誓!”

斯科特以辩护的语气补充道:“不要看着我!我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他严肃地摇着头,“偷走他人的可卡因是上帝都无法宽恕的罪行。我没有做过。”我们三个跪下身来,在地毯上到处爬着找来找去。两分钟后,我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同时两手空空。我疑惑地说道:“或许它掉在坐垫后面了。”戴夫和斯科特点点头,我们继续行动,将所有的坐垫都撤掉了,仍然一无所获。“我简直无法相信,”我说,“这太说不过去了。”接着,一个古怪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冒了出来。或许可卡因落到了某个坐垫里面去了!这似乎没什么可能,但奇怪的事总是会发生的,难道不是吗?绝对是。“我马上回来”,我说完就全速向厨房跑去,从木制刀架中拔出一把不锈钢牛肉刀,接着,我跑回电视房,全副武装做好了准备。可卡因,等着我!“你这是在做什么?”戴夫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调问道。“你他妈的认为我要做什么?”我咕哝着,跪在地上将刀捅进了坐垫。我开始将泡沫和羽毛向地毯上扔。沙发上有3个坐垫和3个靠背。不到一分钟,我已经把它们全部捅破了。“浑蛋!”我咕哝着。我将视线转移到了两人座椅上,接着狠狠地将坐垫劈开。仍是一无所获。现在我开始愤怒了。“我无法相信!可卡因他妈的跑哪儿去了?”我看着戴夫。“我们到过客厅吗?”

他紧张不安地摇着头。“我不记得曾去过客厅,”他说,“要不,我们干脆就当没有可卡因这回事?”“你是疯了还是怎么回事?不找到可卡因我誓不罢休!”我将头转向斯科特,充满谴责地眯起了眼睛说,“斯科特,别跟我说胡话。我们到过客厅的,是吧?”斯科特摇摇头。“我认为没有。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不记得曾到过客厅。”“你知道吗?”我大声叫道,“你们两个真是没用的蠢货!你们和我一样,都知道可卡因落到了坐垫里。可卡因肯定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要证明给你们看。”我站了起来,踢开坐垫,穿过一堆泡沫和羽毛,走进了客厅。我右手握着牛肉刀,双眼睁大,并愤怒地咬着牙。

看看这些可恶的沙发!别以为她买了这些家具我就能饶过她!我做了个深呼吸。现在的我仿佛身处悬崖边缘,我需要抓到我的救命稻草。我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将可卡因留到凌晨两点享用。本来计划是可以完美实施的,都怪这些家具!这些可恶的破家具!我跪在地上,开始行动,在客厅里爬来爬去,疯狂地捅着刀子,直至每把座椅、每张沙发全都烂掉了。我用眼角的余光瞟去,发现戴夫和斯科特都在盯着我看。这时,我突然想到——这应该在地毯里面!这多么明显!我看着灰褐色的地毯。这个破地毯花了多少钱?10万?20万?她花起我的钱来可真是大手笔不知心疼。我开始用刀划着地毯,犹如进行着一场殊死战斗。一分钟后,什么也没找到。我蹲在地上环顾着客厅。整个客厅一片狼藉。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立式黄铜色台灯,看起来就像人一样。我心跳不已,立即放下了牛肉刀。将台灯举过头顶,开始像挪威的雷神托尔挥舞巨斧般舞动着它。接着,我朝壁炉的方向将它抛了出去,它向石壁上撞去……“啪”!我跑回去抓起了刀。

这时,女公爵穿着一件小巧的白色浴袍从主卧浴室中跑了出来。她的秀发是如此完美,她的双腿看上去是那么迷人。这就是她用来玩弄我、控制我的一贯手法。过去这一向行之有效,但这次不行。我现在已经提高了警戒,我对她的伎俩已了如指掌。“噢,我的天哪!”她用手捂住嘴大叫道,“求你了,快停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大叫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好吧,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是正在寻找微型胶卷的詹姆斯•邦德!这就是他妈的理由!”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我。“你需要帮助,”她冷淡地说,“你病了。”她的这番话激怒了我。“噢,娜丁,去你的!你是谁,竟敢说我有病?你要干什么?想挥拳打我?那你就放马过来试试看!”突然,我的后背一阵剧痛!有人将我推倒在地!现在,我的手腕正被人紧拧着。“嗷!”我大叫着。我抬起头来,戴夫•比尔正压在我的身上。他使劲拧着我的手腕,直至牛肉刀掉在了地上。他抬头看着娜丁。“回屋去吧,”他镇定地说,“我会照看他,不会有事的。”娜丁跑回主卧,随手将门摔上。一秒钟后,我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戴夫仍压在我的身上,我转过头看着他开始大笑。“好吧,”我说,“你现在可以让我起来了。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我没打算要伤害她,我只是想让她看看这个家是谁做主。”戴夫用他的大手抓着我右臂的肱二头肌,带着我去了别墅另一边的就座区——我尚未毁掉的少数区域之一。他将我放在一张扶手椅上,抬头看了看斯科特说,“去把赞安诺的瓶子拿来。”后来我只记得戴夫给我递了一杯水和几片赞安诺。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晚上了。我回到了我在老布鲁克维尔的办公室,坐在我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后。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我曾对值日班的洛科说过,“谢谢你,洛科!”因为当我从南汉普顿回家时将车撞在房子边缘的石柱上后,他把我从车中拉了出来。又或者,我感谢的人是值夜班的洛科?噢……谁在意这个。他们两人都对波忠心耿耿,而波则对我非常忠心,女公爵很少跟他们讲话——所以她还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思维。不过我仍得提高警惕。我心想,悲伤的女公爵在哪儿?自从牛肉刀事件后我就没见到她。她在家里,但她藏在家中的某个地方——竟然在躲我!她在主卧吗?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的孩子——至少我是个好父亲。最终,人们会这样记起我的: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有家庭责任感的人,一个很棒的养家男人!我将手伸进办公桌抽屉,拿出装有将近一磅可卡因的密封塑料袋。我将可卡因倒在桌面上,将脑袋扎进这一大堆粉末中,用两个鼻孔同时吸食着。两秒钟后,我突然抬起头,咕哝道:“噢,我的上帝”,接着,我重重地瘫在椅子上,开始大口呼吸着。这时,电视机的音量似乎急剧增高,我听到一个粗鲁、指责的声音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你的家人在哪里?这是你的寻乐想法——清早这个时间,独自一人坐在电视机前吗?喝酒、吸毒,拖延时间?看一眼你的手表吧,如果你的表仍在你手上的话。”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手上这块价值22 000美元的宝格丽表。手表当然仍在我手上。我的视线又回到了电视上。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我的天哪!电视上这个男人50出头,大大的脑袋,长长的脖子,英俊而冷酷的五官,完美梳理的白发。那一刻,“弗雷德•弗林特斯通”这个名字(动画片《摩登原始人》的主角)立即从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弗雷德•弗林特斯通继续说道:“你现在想摆脱我?何不现在就摆脱你的疾病?酗酒和吸毒正在吞噬你的生命。西菲尔德有妙计。现在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能够帮助你。”我心想,这简直难以置信!这太有入侵精神了!我开始对着电视咕哝起来。“你这个可恶的弗雷德•弗林特斯通——我会将你这个可恶的山洞人从这里踢到十万八千里开外!”弗雷德•弗林特斯通继续在讲:“记住:成为酗酒者或瘾君子并不可耻,对此不采取任何行动那才可耻。所以,现在就打电话……”我环顾房间四周……那儿!……绿色的大理石柱脚上有一尊雷明顿雕塑。雕塑有两英尺高,由纯铜制作而成——一个牛仔骑在一匹野马上。我抓起雕塑朝电视荧屏冲了过去。我使出全身力气,对着弗雷德•弗林特斯通挥了过去……啪!弗雷德•弗林特斯通不会再出现了。我对着被击碎的电视机说:“你这个浑蛋!我警告过你!竟敢进我家里告诉我我有问题。现在看看你的下场吧,你这个浑蛋!”我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接着,我将流血的鼻子又扎进了这堆可卡因粉末中。不过这次不是吸食,而只是把它当作枕头,让我的脸趴在它里面休息片刻。
我突然稍微有了一丝愧疚感,孩子们就在楼上,不过,刚刚也说过,我可是一位优秀的养家男人,家里所有的门可全都是实木制成,没人能听到一点声音。或者,这种想法只是我一厢情愿——因为此时我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秒钟后女公爵的声音传了过来:“噢,我的上帝!你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十分清楚地知道我的脸上已完全覆盖着可卡因,但我毫不在意。我看看女公爵说:“弗雷德•弗林特斯通正试图通过电视走进我们家。但是,不要担心——我把他搞定了。你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现在很安全了。”她张大嘴巴瞪着我,双臂在胸部下方交叉着。这个女人竟然背叛我,这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但很难找到谁替代她——不是毫无可能,而是很难。“你的鼻子在喷血。”她温柔地说道。我厌烦地摇摇头。“娜丁,别夸张了。现在几乎都不流了,流鼻血只是因为现在是过敏的季节。”她开始大哭起来。“除非你去做康复,否则我没法在这儿待下去了。我太爱你了,所以无法看着你送死。我一直都爱着你,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接着,她离开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这次没有摔门而去。“去你的!”我对着门大叫道,“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想,我就能停下来!”我做了个深呼吸,用我的T恤衫擦去鼻子和下巴上的血。她在想什么,以为能把我煽动到康复中心去?拜托!我感觉鼻子下方又有一股热流。我又一次掀起T恤衫的下摆,将更多的血擦掉。天哪!如果我有乙醚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将可卡因制成快克可卡因了。这样一来我就既能吸食可卡因又可以避免这些流鼻血的问题了。不过,等等!制作快克的话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对吧?是的,肯定有家中自制配方的……好像与小苏打有关。网上肯定有制作快克的配方!5分钟后,我找到答案了。我跌跌撞撞走进厨房,抓起原料,将它们扔到花岗岩桌台上。我开始感觉一阵眩晕,所以我闭上了眼睛,试图放松下来。我在漂移……漂移……咔……砰!我的自制配方药在整个厨房爆炸开来时,我的身体差点散了架。天花板上、地板上、墙上——到处都是快克。

一分钟后,女公爵跑了进来。“噢,我的上帝!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爆炸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吓倒了。“没什么,”我咕哝着,“我刚在烤蛋糕,然后睡着了。”最后我只记得她说了一句,“明天一早我就搬回我妈妈那儿住。”而我只记得我最后一个念头是:越快越好。

第36章 雪上加霜
第二天一早——换句话说也就是几小时之后——我在办公室里醒来。我感觉鼻子下方和脸颊上有一种温暖、愉悦的快感。啊啊啊,太舒服了……女公爵仍然在我身边……帮我擦拭着……哄着我,安慰着我……我睁开眼睛……唉,原来是格温。她手里拿着一条非常昂贵的白色浴巾,并用温水打湿,现在正在为我擦去沾在我脸上的可卡因和鼻血。我对格温(极少数尚未背叛我的人之一)笑了笑。不过,她真的值得信任吗?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电影……是的,我可以信任她,绝对可以。即便未来面临苦难,她也会站在我这一边。事实上,即便女公爵抛弃我很久以后,格温仍会在我身边——照顾我,帮我抚养孩子。“你还好吗?”我最爱的南方美女问道。“是的,”我低声说道,“你周日在这儿做什么?不用去教堂吗?”格温难过地笑了笑。“贝尔福特太太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今天过来照看孩子们。来,举起双臂,我给你带了一件洗干净了的T恤衫。”“谢谢你,格温。我有点饿了。你可以给我拿点水果吗?”“水果就在那儿,”她朝黄铜牛仔曾经站立的绿色大理石柱柱脚指了指,“这些水果很好,很新鲜,”她补充道,“就按你喜欢的样子准备的!”看看她的服务水准!为什么女公爵就做不到这样?“娜丁在哪儿?”我问道。格温抿起嘴唇。“她在楼上,正在打包一个行李包。她要去她妈妈家。”

一种可怕、下沉的感觉侵袭了我的全身,先是从胃部开始,然后扩散至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仿佛我的心、肝都被挖走了。我感觉很恶心,想吐。“我马上回来。”我迅速说道,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向旋转楼梯走去。我冲上楼梯,体内仿佛有一片愤怒的火海在燃烧。主卧就在楼梯口。房门锁着,我开始拍打着门。“娜丁,让我进去!”没有回应。“这也是我的卧室,让我进去!”终于,30秒后,门锁开了,但门没有开。我打开门,走进卧室。床上有一个装满衣服的手提箱,衣服全都整齐地叠好了,但女公爵不在。手提箱是巧克力色,整个箱面上都是LV的标志。肯定价值不菲——我的钱啊!这时,女公爵从她庞大的鞋柜里走了出来,拿着两个鞋盒——一个胳膊夹着一个。她一言不发,也不看我,而只是走到床边,将鞋盒放在手提箱旁边,接着,她转过身去,又向鞋柜走去。“你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我咆哮着。她不屑地正视着我。“我告诉过你,我要回我妈妈那儿。我无法继续看你这样拿生命当儿戏。我受够了。”我感觉一股暗流直冲大脑。“我希望你不会带孩子一起走。你不可以把我的孩子们带走——永远都不可以!”“孩子们可以留下,”她镇静地回答道,“我一个人走。”这让我卸下了防备。她为什么会把孩子们留下?……除非这是某种阴谋,绝对是,女公爵可是非常狡猾的。“你以为我傻还是怎么着?我一睡着,你就会回来把孩子们偷偷带走。”她鄙视地看着我说:“我甚至不知道该对此做何回应。”她开始向鞋柜走去。

很显然,我的这番话对她根本没有杀伤力,所以我说:“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带着这些衣服走。如果要离开这儿的话,就把衣服留下来,你这个拜金者。”这句话正中她的要害!她转过身来对着我。“你给我滚!”她大叫道,“作为你的太太,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敢这样叫我!我给你生了两个这么棒的孩子。我整天焦急地等待你回家,足足6年了!我一直忠诚于你——一直都是!我从来没有在外面乱搞过,一次也没有!看看我得到了什么回报!自从我们结婚以来,你跟多少个女人上过床?你……你这个四处留情的浑蛋!你给我滚!”我做了个深呼吸。“娜丁,随便你怎么说,但如果你离开这里,你什么都不可以带走。”我的语调平缓了下来,但却冷酷无情。“噢,是吗?你要干什么,把我的衣服一把火给烧了?”这想法太棒了!我将她的手提箱从床上一拉,拎起来就往石灰岩壁炉那儿走,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扔到了壁炉里1英尺长、一摁按钮即可点燃的木头上面。我盯着女公爵看,此时,她愣愣地站着,完全吓呆了。我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接着,我跑到她的衣橱前,将几十件毛衣、衬衫、连衣裙、短裙、裤子从一些看起来极为昂贵的衣架上抓了下来。我冲回壁炉旁,将这些通通扔在木堆上。我又看了看她。现在,她眼里充满了泪水。还不够。我想听到她向我道歉,恳求我停止,所以我咬着牙,铁了铁心,又冲到了她放珠宝盒的桌子旁。我抓起珠宝盒,又走到壁炉旁,打开盒盖,将所有珠宝都撒到木堆上。我朝墙壁伸出手,将食指放在一个小小的不锈钢按钮上,我又盯着她看。现在,她已泪流满面。

“操!”我大叫着……摁下了按钮。一瞬间,她的衣服和珠宝淹没在熊熊烈火之中。她一言不发,镇静地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我转过头去盯着火焰看。我心想,去她的!她竟然敢威胁我,这就是下场。她以为我一直会让她为所欲为?我一直盯着火焰看,这时,我听到了车道上有声音。我跑到窗边,看到她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正朝前门驶出。我心想,很好!我和女公爵婚姻结束这一新闻一传开,门口肯定有女人在排着队想嫁进来——排着队!到时谁是老大就会见分晓!既然女公爵已经离开,是时候展示笑脸了,我要让孩子们看到,没有妈妈,生活依然非常美好。钱德勒将不再被限定时间玩,卡特想吃巧克力布丁就让他吃。我带他们到后院荡秋千,我们三人一起玩耍,而格温、值日班的洛科、艾瑞卡、玛丽亚、伊格纳西欧以及家里其他一些成员则在一旁监督着。我们在一起快乐地玩耍了似乎很长时间,仿佛是永恒——事实上,这段时间内,我们一直快乐地笑着,吵吵闹闹着,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闻着春天里盛开花朵的芬芳。有孩子是最棒的事!唉,“永恒”仅维持了3分半钟,此时,我对我这两个完美的孩子失去了兴趣,我对格温说:“格温,你来带他们。我有一些书面文件需要看一下。”一分钟后,我回到了办公室,面前摆着一堆新鲜的可卡因。出于对钱德勒将她所有的玩具娃娃进行排队开庭这种热爱的尊敬,我也将我所有的毒品在桌面上一字排开准备庭审。桌上共摆放了22种毒品,大多装在小瓶子里,不过有些则装有塑料袋中。有多少男人能做到将这些毒品全部服下却不会过量?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有“华尔街之狼”可以!“华尔街之狼”,经过多年来认真地混合与平衡尝试,经历了痛苦的实验过程,练就了这一强劲的抵抗力,终于做到了这一点。第二天一早,战争即将开启。

早上8点。“假发佬”坐在我家客厅里,对我发着脾气。事实上,他本不该到我家来试图向我解释美国证券法的——没必要跟我讲这些宽泛的、毫无意义的废话。天哪,我或许对人生的很多领域都了解有限,但美国证券法绝对是个例外。事实上,即便我已经有3个月基本上没睡过觉——尤其是经历了过去72小时的完全失控状态,在此期间,我服用了42克可卡因、60粒安眠酮、30粒赞安诺、15粒安定、10粒氯硝西泮制剂、270毫克吗啡、90毫克安必恩,以及帕罗西汀、百忧解、Percocet止痛药、去甲替林、GHB,并狂饮了一堆酒——我仍然比这个星球上几乎其他任何人都更为了解如何规避美国证券法。“假发佬”说:“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史蒂夫从未签署过《股票转让授权书》,所以我们无法将股票移交股票过户代理人,从而将股票转至你的名下。”此时,尽管我思绪依然有点模糊不清,但我朋友的这种业余程度还是让我吃了一惊。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不会处理,我真想朝他那张脸狠狠地开火。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你这个浑蛋,听我说。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待,但你要是再敢说我不能用这份代理协议的话,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到我家来想向我借25万美元,却担心《股票转让授权书》?我的天哪,安迪!仅当我们想卖出股票时才会需要《股票转让授权书》,如果想买进股票哪用得着这个!懂了吗?这是一场消耗战,一场占有战,我们一旦占有了股票,我们就占了上风。”我缓和了一下语气。“听我说:你需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份托管代理协议,对票据进行清算,之后,你会有出售股票支付票据的法律义务。之后,你回过头再将股票以4美元/股卖给我,我给你开一张金额为480万美元的支票,这将涵盖这些股票的购买价。接着,你再为我开出一张480万美元的支票,偿清票据,这就行了!懂了吗?就这么简单!”他无力地点了点头。

“听着,”我镇定地说,“占有者在诉讼中占上风。我现在就给你开一张支票,我们要正式控股。之后,我们今天下午进行13D表格申报,我们会发布公开声明,宣称我有意不断买进更多的股票,开启一场委托书争夺战。这将引发不小的轰动,将迫使史蒂夫就范。每周我都会不断买进股票,我们将不停地申报13D表格。这条消息每周都会登上《华尔街日报》——这会把史蒂夫逼疯的!”15分钟后,“假发佬”揣着25万美元和一张480万美元的支票离开了我家。到今天下午,我有意收购史蒂夫•马登鞋业的消息将登上道琼斯新闻网。尽管我不是真正有意要收购,但这无疑会让史蒂夫疯掉,让他别无选择,只得乖乖地按公平的市场价值支付我的股份。就我个人的责任而言,我倒不担心。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史蒂夫和我直至股票包销后一年才真正签署了这份秘密协议,所以,Stratton发布虚假计划书这个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就责任而言,史蒂夫一方的责任比我要大,因为作为首席执行官,签署证券交易委员会申报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可以声称不知情——说我以为所做的申报正确无误。这虽然称不上是最好的“合理的推诿”,但它毕竟还称得上是“合理的推诿”。不管怎么说,“假发佬”现在不会让我心烦了。

我回到楼上的主卧浴室,又开始吸食可卡因。面前摆着一大堆可卡因,1 000盏灯闪耀着——折射在镜中和价值百万美元的灰色大理石地板上。与此同时,我感觉很糟糕,很空虚,很迷茫。我好想念女公爵,想念得抓狂,但我现在绝对不会让她回来。毕竟,向她屈服就等于承认失败,承认我有问题,承认我需要帮助。所以,我将鼻子扎进可卡因中,用两个鼻孔开始吸食。接着,我又吞服了一些赞安诺和一把安眠酮。不过重点并不在于安眠酮和赞安诺,而在于,它能让吸食的可卡因在初始阶段就让我达到高潮——在第一阵狂热的快感中,一切似乎都那么完美,你的问题似乎也飞到了九霄云外。这需要不停地吸食——每隔四五分钟就要吸两大口——但如果我能将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一周左右,那么我就可以等到女公爵回来,看着她向我爬过来。这需要很专业的药物平衡技巧,但“华尔街之狼”愿意接受挑战……如果我睡着了,她很可能会来把孩子们从我身边偷走。或许我应该带他们离开这儿,让他们远离她的魔爪,不过卡特太小了,不能带着四处玩。他现在还穿着纸尿裤,还非常依赖女公爵。当然,这一切很快就会改变,尤其当他想得到第一辆车时,如果他同意忘掉他的妈妈,我就送他一辆法拉利。所以,只带着钱德勒和格温外出旅行似乎更说得通。毕竟钱德勒一直是很棒的玩伴,我们父女俩可以一起环游世界。我们可以身着最高档的衣服,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享受别人羡慕的眼光。几年后,我再回来接卡特。30分钟后,我回到了客厅——和“单边眨眼者”戴夫•戴维森谈生意。他一个劲儿地抱怨随着股价上升,卖空交易让他不断赔钱。我才不关心这个,我只是想看到女公爵,想让她知道我将带钱德勒环球旅行的计划。这时,我听到前门开了。几秒钟后,我看到女公爵走过客厅,进了孩子们的游乐室。我正在与“单边眨眼者”讨论交易战略,这时,她抱着钱德勒走了出来。我的话像事先录制好似的继续在“自动播放着”,同时,我听到女公爵迈着轻稳的步子向地下室孕妇服装设计室走去。我的天哪,她甚至根本就没理会我的存在!她这是在嘲讽我,不尊重我,激怒我!我感觉心跳开始加速。

“……所以,你要确保一定要加入下一轮的交易,”我继续说道,与此同时,我的大脑仍然狂野地双轨制运行着,“戴夫,关键是,你——抱歉,我离开一下。”我伸出食指,“我需要下楼跟我太太谈一下。”我沿着螺旋式楼梯迈着重重的步子往下走。女公爵正坐在桌旁,她正在打开信件。打开信件?她真够有种!钱德勒在她身旁,此刻她正躺在地板上,拿着蜡笔在彩色画图本上画画。我以充满恶毒的语气对我的妻子说:“我要去佛罗里达了。”她抬头看着我。“然后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做了个深呼吸。“我不在乎你在不在乎,不过,我要带钱德勒一起去。”“我认为不行。”我的血压一下子升至极点。“你认为不行?好,你给我滚一边去!”我俯下身去,抓起了钱德勒冲向楼梯。女公爵立即从椅子上冲了起来,开始大声喊着在后面追我,“我要杀了你!把她放下!把她放下!”钱德勒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着,我对女公爵大喊了一句:“娜丁,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踏上楼梯开始狂奔。女公爵飞身而起,抓住了我的大腿,拼命地拉着我,不让我继续往上走。“停下来!”她大叫道,“求你了,停下来!这是你的女儿!把她放下来!”她顺着我的腿向上爬着,试图想抱住我的身体。我看着女公爵,这一刻,我真恨不得杀了她。自从结婚以来,我从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但现在,我忍不住了。我朝她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就这样,在巨大的力量推动下,我看着我的妻子从楼梯上飞了下去,身体右侧着了地。

我停了下来,充满了震惊与迷惑,仿佛我刚刚亲眼看到了两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疯子上演了可怕的一幕。几秒钟后,娜丁坐了起来,双手捂着一侧,仿佛肋骨断了一般,在疼痛中缩成了一团。但接着,她的脸上又出现了坚毅的表情,她四肢着地,试图爬上楼梯,仍想阻止我带走她的女儿。我转过身去,紧紧抱住钱德勒,沿着楼梯继续往上跑去,边跑边说:“宝宝,没事没事!爸爸爱你,他会带你去旅行!马上就没事了。”踏上最后一级楼梯时,我放开步子向前冲去,钱德勒继续大哭不止。我不予理睬。很快,我们两人就能单独在一起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跑到车库时,我知道,总有一天,钱德勒会明白这一切;她会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会被孤立。或许等钱德勒再大些时——等她的妈妈已汲取教训时——她们能够团圆,建立某种关系。或许吧。车库里有4辆车。白色双门敞篷奔驰距离最近,所以我打开右前门,将钱德勒放在副驾驶座上,摔上了车门。我从车尾绕着跑过来,这时,我看到其中一个女仆玛丽莎正惊恐地看着我。我跳进车里,开动了车子。之后,女公爵扑到了右前门,用力地拍着玻璃窗,大叫着。我马上按了电动锁按钮。接着,我看到车库门开始关闭。我往右边看了看,是玛丽莎在摁按钮。我心里大骂了一句,接着,车子开动,我踩着加速器,直接冲出了车库大门,门被撞了个粉碎。我一直保持全速行驶——径直撞到了车道边上6英尺高的石灰石立柱上。我看了看钱德勒。她没有系安全带,但谢天谢地,她毫发未伤。她在大叫着,歇斯底里地哭着。

一些很混乱的想法开始涌入我的脑海,首先是: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到底要去哪儿?我女儿没系安全带坐在我车内前排干什么?一切都没有道理。我打开左前门,走了出来,定定地站在那儿。一秒钟后,其中一位保安向车这边跑了过来,抱起钱德勒就往屋里跑去。这似乎是个好主意。接着,女公爵来到我身边,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需要冷静下来。她告诉我她依然爱我,她伸出双手抱住了我。我们就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不过,很快我听到了警笛声,接着,我看到了警灯在闪。接着,我被戴上了手铐,坐进警车后排,伸出头来,想在进监狱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女公爵。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被带至不同的监狱——先是老布鲁克维尔警局的牢房。两小时后,他们又给我戴上了手铐,将我送到了另一处警局,我被带到了另一间牢房,不过这一间牢房比原来的大,里面关满了人。我没和任何人讲话,也没人跟我讲过话。监狱里充满了哭喊声与尖叫声,而且这里出奇的冷。我曾暗暗牢记了一点:如果科尔曼探员手持逮捕证前来敲我的家门时,我一定要穿得暖和些。接着,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几分钟后,我坐上了另一辆警车的后座,踏上了前往米尼奥拉镇的路途——州立法院就设在该镇。我发现自己站在了法庭上,面对着一位女法官……噢,妈的!我死定了!我转过头看着我衣着光鲜的律师乔•法玛格提说:“乔,我们现在完了!这个女人肯定要判我死刑了!”乔朝我笑了笑,将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放松些,”他说,“10分钟后我就能让你离开这儿。没得到我的同意你一句话都不要讲。”几分钟毫无意义的废话后,乔俯过身来对着我耳朵小声说:“说你无罪。”我笑了笑,说:“无罪,法官大人。”乔捅了我一下。

10分钟后我自由了,和乔•法玛格提并肩走出了法院。我的汽车正在法院外面的路边等我。乔治坐在驾驶座上,值夜班的洛科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他们两个都下了车,我看到洛科手上提着我最喜欢的LV包。乔治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而洛科则绕过车后走了过来。“贝尔福特先生,您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外加5万美元现金。”我的律师迅速补充道:“共和机场有一架里尔喷气机正在等你。乔治和洛科将送你过去。”突然间我困惑不已。这是女公爵在设计陷害我!绝对是!“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我大叫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去佛罗里达,”我衣着光鲜的律师说,“戴夫•戴维森正在机场等你,他会陪同你飞往佛罗里达。飞机着陆时,戴夫•比尔将在博卡等你。”我的律师叹了口气。“我的朋友,听着,在我们和你太太处理完这件事前,你需要先离开一段时间,否则你将再度入狱。”洛科补充道:“我跟波讲过了,他告诉我待在这儿监视贝尔福特太太。贝尔福特先生,您不能回家。她已获得了保护令,如果你踏进这栋房子,你将被逮捕。”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分辨着我到底可以信任谁……我的律师,可以……洛科,可以……戴夫•比尔,可以……肮脏的女公爵,不可以!既然这样,回家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恨我,我也恨她,如果看到她,我很可能会杀了她,这对我带钱德勒和卡特一同旅行的计划可将是不小的阻碍。所以,好吧,或许享受一段时间的阳光对我有好处。

我看着洛科,眯起眼睛。“什么都在里面?”我以责难的语气问道,“我所有的药物都在?”“我把所有东西都打包了,”一脸古怪表情的洛科说道,“你所有抽屉里、桌子里面的东西都在,外加贝尔福特太太给我们的现金。所有这些都在里面。”我心想,很好。5万美元可以维持几天了。这些药嘛……包里应该装有足够的药物,足以让我在4月份剩下的日子里兴奋到极点。

第37章 监狱,精神病院,死亡
一切都充满了疯狂!我们正在39 000英尺的高空飞行,当我起身前往洗手间时,循环空气中漂浮着众多的可卡因分子,这时,我注意到两位飞行员戴上了防毒面具。很好。他们看上去似乎是很不错的家伙,我可不想看到他们因为我而无法通过药物检测。我正在逃亡的路上。我成了逃亡者!为了保命,我需要不断地流浪,待在原地就是坐以待毙。让自己低下头来,让自己倒下身去,让自己的思绪始终定格在此前发生的事情上,这无疑是死路一条!不过……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呢?我为什么会把女公爵踢下楼梯?她可是我的太太,我最爱的人啊。我为什么会把女儿扔进奔驰车的副驾驶座上,连安全带都没给她系就冲出了车库大门?她可是我眼中的无价珍宝。她之后的人生中会始终牢记这一幕吗?她会一直回想起她的妈妈向上爬着,试图救出她的女儿,让她远离,远离什么?吸食可卡因的疯子?在北卡罗来纳州某处的上空,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吸食可卡因的疯子。短暂的瞬间,我越过了雷池。但现在,我又一次返回了正常地带。不是吗?我需要不停地吸食可卡因,我需要不停地吞服安眠酮、赞安诺和大量的安定,我需要远离妄想症,我需要不计一切代价地始终处在高潮状态,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20分钟后,“系好安全带”的指示灯亮了,这向我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信号:要停止吸食可卡因,停止吞服安眠酮和赞安诺,以确保我们能以一种毒性完全平衡的状态着陆。正如我的律师所承诺的一样,戴夫•比尔正在停机坪上等着我,身后停着一辆黑色林肯轿车。我心想,交通问题肯定是珍妮特安排的。戴夫双手交叉站在那儿,看起来壮得像一座山。“准备好去参加派对了吗?”我兴奋地说道,“我需要找到我的下一任前妻。”“我们先回我家,放松一下,”“大山”回答道,“劳里飞去纽约陪娜丁了,整个家里就剩我们了。你需要先睡会儿觉。”

我心想,睡觉?不不不!“你这个白痴,等死后我再睡个够。我问你,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我这边还是她那边?”我向他挥了一拳,一个满满的右勾拳正正地落在了他右臂的肱二头肌上。他耸耸肩,很显然,我这一拳对他丝毫没有杀伤力。“我站在你这一边,”他温和地说,“我一直都站在你这一边,不过我不觉得你们之间存在战争。你们会和好如初的。给她几天时间让她镇静一下,这种情况下女人是需要时间的。”我咬着牙,冷酷地摇着头,仿佛在说:“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唉,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我希望女公爵能够回头;事实上,我疯了一般想让她回来。但我不能让戴夫知道我的这个真实想法,他会说漏嘴,跟劳里透露口风,之后劳里会把话再传给女公爵的。这样一来女公爵就会知道没有她在身边,我就会很惨,这样就会让她占了上风。“我真希望她摔死,”我咕哝道,“我是说,大卫,你看看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即便世界上只剩她一个女人了,我也不想跟她复合。我们现在就去‘纯金’俱乐部,找几个脱衣舞娘玩玩!”“听你的,”大卫说,“我接到的命令只是确保你不会把自己给杀了。”“噢,是吗?”我迅速说道,“谁给你下的这些命令?”“大家,”我的大个头朋友严肃地摇着头说,“大家下的命令。”“这些人都给我滚蛋!”我大叫着,同时向轿车走去,“让他们每一个都给我滚蛋!”

在“纯金”俱乐部与一个叫詹妮的脱衣舞娘鬼混了4个小时后,我和戴夫坐在轿车后排,正在返回他位于博卡拉顿高级社区的住所。一种可怕的压抑感如100英尺高的巨浪一般袭过我的身体。我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我明显地瘫在了原地。我在思念着女公爵——我想她。我需要和女公爵讲话。我需要她亲口告诉我她依然爱我,她依然是我的。我现在很想割腕。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可卡因的药效已经散了,我正在一处情感悬崖向下坠去。我需要和女公爵讲话,只有她能够帮助我。现在是凌晨两点。我抓起戴夫的手机,拨下了我的家庭电话,一个女人接的电话,但不是女公爵。“你是谁?”我吼道。“我是多娜。”噢,妈的!多娜•施勒辛格是娜丁童年的伙伴,自懂事起就一直嫉妒女公爵。我做了个深呼吸说:“多娜,让我跟女公爵说话。”“她现在不想跟你讲话。”这让我发怒了。“多娜,你他妈的让她来接电话。”“我告诉过你了,”她迅速说道,“她不想跟你讲话。”“多娜,”我冷静地说道,“我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就警告你,如果你不让她接电话,我会飞回纽约,拿刀子捅进你的心脏。之后,把你解决了以后,我就去解决你的丈夫。”接着我大叫道,“你现在就让她接电话!”“稍等。”多娜紧张不安地说道。

我扭了扭脖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我看着戴夫说:“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他点点头说:“我和你一样,也恨透了多娜,不过我认为你应该让娜丁安静几天,让她缓冲一下。我跟劳里通过电话,她说娜丁现在已经崩溃了。”“劳里还说什么了?”“她说,除非你去戒毒所,否则娜丁不会让你回来。”这时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奥菲莉娅的声音:“嗨,乔丹。你还好吗?”我做了个深呼吸。奥菲莉娅是个好女孩,但却不能信任。她是女公爵交情最深的朋友,她希望我们好,不过,女公爵已经对她洗了脑……操控了她……让她站在了我的敌对面。奥菲莉娅是我的敌人。不过,和多娜不同的是,她人不坏,所以我觉得她的声音多多少少让我镇静了些。“奥菲莉娅,我很好。请让娜丁来接电话好吗?”

我听到她的叹气声。“乔丹,她不愿意来接电话。除非你去戒毒所,否则她不想跟你讲话。”“我不需要戒毒,”我真诚地说道,“我只需要稍稍放慢速度。告诉她我会这么做的。”“我会转告她的,”奥菲莉娅说,“不过我认为这不会有多大帮助。听着,我很抱歉,但我得挂了。”说完,她还真的就挂了我的电话。我的情绪又低落了不少。我做了个深呼吸,沮丧地垂着头。“简直难以置信。”我咕哝着。戴夫将手臂放在我的肩膀上,“哥儿们,你没事吧?”“没事,”我撒了谎,“我很好,只是现在不想说话,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戴夫点点头,接下来我们一路无语。15分钟后,我坐在戴夫家客厅的沙发上,内心充满了失落与绝望。疯狂程度现在似乎又加重了,我的情绪已坠入了无底深渊。戴夫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他只是在观察、等待着。我面前摆着一堆可卡因,我的药片就放在厨房柜台上。我已经向家中打了十几次电话,但现在洛科开始接电话了。很显然,他也背叛了我。这件事一摆平我就马上炒他鱿鱼。我对戴夫说:“给劳里打手机。”

戴夫疲惫地点点头,开始在无绳电话上按着劳里的手机号码。30秒后,她接了电话,她正在哭。“听着,”她啜泣着说道,“乔丹,你知道我和戴夫有多么爱你,但是,求你了,我恳求你,你去戒毒所吧。你需要得到帮助,不然你会死的。你没有看到这一点吗?你是一个聪明人,但你正在自我毁灭。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钱德勒和卡特着想啊。求你了,去戒毒所吧!”我做了个深呼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径直朝厨房走去。戴夫几步之差跟在后面。“娜丁依然爱着我吗?”我问。“是的,”劳里说,“她依然爱你,但除非你去戒毒所,否则她不会再和你在一起。”我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如果她爱我,她会来接电话的。”“不,”劳里说,“如果她爱你,她不会来接电话的。你们两个共同经历了这一切,你们两个也都病得不轻。她的病情可能比你的还要严重,因为她纵容了你这么久。乔丹,你需要去戒毒所,她也需要获得帮助。”[float=left]我无法相信。连劳里也背叛了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滚蛋吧她!女公爵,滚蛋吧!地球上每一个人都给我滚蛋吧!我谁都不在乎!我已经到达过人生的巅峰了,不是吗?我才34岁,却已经活过了10世的精彩。现在还有什么意义?除了向低谷跌去,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是缓慢、痛苦地死去,还是在荣耀中倒下,哪一种选择更好?

[/float]这时,我瞥见了装吗啡的小瓶子。里面至少有100粒药片,每粒15毫克。药片很小,约为半个豌豆大小,而且是漂亮的紫色。我今天已经吃了10粒,这一剂量足以让大多数人陷入无法逆转的昏迷状态,但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充满伤感地对劳里说:“告诉娜丁我很抱歉,并代我跟孩子们吻别。”挂上电话前我听到劳里大叫着:“乔丹,不!不要挂——”一个轻盈的动作,我抓到了吗啡药瓶,拧开瓶盖,将瓶子里面所有的药片都倒在了手掌上。药片太多,其中一半已滚到了地板上。不过,我手掌里至少还有50粒,似金字塔般矗立着。它们看起来美极了,宛如一座紫色的金字塔。我将它们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开始嚼了起来。接着,一切都乱了套。

看到戴夫朝我跑来,我箭一般迅速向厨房的另一端飞去,抓起了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但我嘴巴还没碰到瓶口,戴夫就扑了上来——将酒瓶打落,紧紧抱住了我。电话响了起来,他没有理睬,而是将我放倒在地板上,接着将他细长的手指伸进我的嘴里,试着将药片抠出来。我咬着他的手指,但他太强壮了,我根本扳不动他。他大叫道:“把药吐出来!把药吐出来!”“去你的!”我大叫道,“让我起来,否则我会杀了你,你这个大白痴!”电话一直在响,戴夫一直在叫着:“把药吐出来!把药吐出来!”而我则一直嚼着药片,试图吞下更多的药片,最终,他用右手使劲儿地按着我的脸颊。“噢,去你的!”我吐出了药片,药片的味道像毒药……奇苦无比……我已经吞下了那么多药片,所以吐出的这一点根本就没关系。现在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他一只手将我按着,另一只手则抓起无绳电话,拨打了911,疯狂地向警察讲着他的地址。接着,他摔了电话,试着从我嘴里抠出更多的药片。我又咬了他。“把你的爪子从我嘴里拿出来,你这个可恶的蠢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和她们是一伙的。”“冷静些。”他像提着一把烟花一样把我提了起来,并移至沙发。我躺在沙发上,足足咒骂了他两分钟,直至我开始失去兴趣。我渐渐地感觉很累……很温暖……很梦幻。事实上,这种感觉很愉悦。接着,电话响了。戴夫拿起电话,是劳里打来的。我想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我的思绪很快就游离了。戴夫将电话贴在我的耳朵上,说:“给,伙计,是你太太打来的。她想跟你讲话,她想告诉你她依然爱着你。”“娜?”我以困倦的声音说道。

我深爱着的女公爵说:“嘿,亲爱的,为了我坚持下去。我依然爱你,一切都会过去的。孩子们爱你,我也爱你,一切都会好的。不要睡着了。”我开始哭,“娜,对不起。今天我不是有意那样对你的。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能独自一人活下去……我……很抱歉。”我控制不住地啜泣着。“没关系,”我的太太说,“我依然爱你。你在那边坚持住,一切都会过去的。”“娜,自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一直都爱着你。”接着,因用药过量,我昏了过去。我在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中醒了过来。我记得自己在大喊:“不!你这个白痴,把那个东西从我嘴里拿走!”不过我不确定是什么原因。一秒钟后我找到了答案。我被绑在了急诊室的检查台上,周围站着一群医生和护士。检查台与地面垂直。不仅我的双手双脚被绑了起来,我身上还绑着两道粗粗的乙烯带用来固定我——一道横跨我的躯干,一道则横跨我的大腿。一位医生站在我面前,穿着一件绿色的医院手术服,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粗粗的黑管子,是你在车用散热器上会看到的那种。“乔丹,”他坚定地说,“你需要与我们合作,不要再咬我的手了。我们必须给你洗胃。”“我很好,”我咕哝着,“我胃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把药都吐了。我不过是在玩恶作剧。”“我明白,”他耐心地说,“但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已经给你注射了吗啡酮,以消除吗啡的麻醉药效,所以你现在没有危险了。但听我说,我的朋友,你的血压高得离谱,你的心跳也很奇怪。除了吗啡你还吃了什么药?”我打量了一下医生,他看起来像是伊朗人,我可以信任他吗?毕竟我是犹太人,这让我成了他的死敌。或者,希波克拉底誓约(立誓拯救人命及遵守医业准绳)能否超越种族的界线?我环视着这个房间,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一处很烦人的景象——两位持枪警察身着制服站在那里。他们正倚着墙,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我心想,现在必须要镇静。

“什么也没吃,”我大叫着,“只吃了吗啡,或许还吃了一点赞安诺。我的背伤很严重,这些都是医生给我开的。”医生难过得笑了笑。“乔丹,我是要帮助你,而不是害你的。”我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折磨了。是的,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伊朗浑蛋会将这个管子沿着我的食管插下去,直至我的胃部,然后吸出胃里的所有东西。接着,他会向我的胃里冲进几十磅黑色木炭,使药物在未经吸收的状态下经由消化系统排出体外。这是我人生中少有的时刻——我会对自己如此博学而深感后悔。在这5位医生和护士向我发起攻击,用力将管子插进喉咙里之前,我最后的一个想法是:上帝啊,我痛恨自己所有时候都如此判断正确!一小时后,我的胃完全掏空了,除了他们强行塞进我喉咙的那一卡车木炭。我仍被绑在手术台上,这时,他们终于把黑管子撤了。“你感觉如何?”这位和善的医生问。“我真的很想去洗手间,”我说,“事实上,如果你不给我松绑,我马上就要尿到裤子里了。”医生点点头,他和护士们开始给我松绑。“洗手间就在那边,”他说,“我一会儿会进去检查你。”我不太确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至第一颗“子弹”以高压水枪般的威力冲出我的直肠时,我这才明白过来。我控制自己不往马桶里看,但排了10分钟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向马桶里瞥了一眼。它看起来就像维苏威火山喷发一样——10磅深黑色“火山灰”从我的肛门里冲了出来。如果我今天早上的体重有130磅,现在只能有120磅了。我体内的东西留在了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某个廉价的瓷制马桶里。一小时后,我终于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我现在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感觉正常多了。我心想,或许他们将我的一部分疯狂也吸了出来。不管怎么样,现在可以继续“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了;现在可以和女公爵修复关系,减少药物服用量,过着更加自控的生活。毕竟,我已经34岁,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谢谢,”我对和善的医生说,“刚刚咬了你,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只是有点紧张,你能理解吧?”他点点头。“没问题,”他说,“我很高兴我们能够帮到你。”“请问你们能不能帮我叫辆出租车?我想回家睡会儿觉。”这时我发现,那两位警察仍然在房间里,他们正径直向我走来。我本能地意识到,他们应该不会是要送我回家。当其中一位警察掏出手铐时,医生后退了两步。我心想,噢,妈的!又要被铐?这将是“华尔街之狼”在24小时内的第4次被铐!我做过什么?我决定不要继续想下去。毕竟,我接下来又不会回家,我会有足够的时间想这些事情。给我戴手铐时,这位警察说:“根据《贝克法案》,你将会被安置在一个精神科关72小时,之后你将被带至法官面前,由法官决定你对自己或他人是否仍构成危险。很抱歉,先生。”呃……这个警察看起来似乎人很不错,毕竟,他只是在履行职责。另外,他将带我去的是精神科,又不是监狱,这至少是件好事,不是吗?“我是一只蝴蝶!我是一只蝴蝶!”一个穿着蓝色穆穆袍的胖胖的黑发女人大叫着,在德拉医学中心4楼被锁起来的精神科里,拍打着双臂,慵懒地转着圈。“蝴蝶”飞来飞去时,我则坐在公共区域中间一张很不舒服的沙发椅上。我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公共区域约有40名病人,几乎都穿着浴袍和拖鞋,并做出种不同形式的不被社会接受的行为。精神科前面是护士站,所有的疯子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排队领取氯丙嗪或氟哌啶醇或其他抗精神病药,以舒缓他们疲惫的神经。

“我会算出来的。6.02×1023……”一个高高瘦瘦、长着一脸粉刺的小男孩咕哝着。我心想,很有趣。两个多小时以来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着他走着一个个完美的圆圈,咕哝着阿伏伽德罗常数——一个用来计算分子密度的数学常数。起初,我有点困惑的是,他为什么如此痴迷于这个常数,直至其中一位医护人员解释说,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智商很高的迷幻药常用者,不论何时,每当一剂迷幻药让他着魔,他就会一直牢记阿伏伽德罗常数。这是过去12个月来他第3次“光顾”德拉医学中心了。我竟然会被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想想我精神这么正常,这可真是太有讽刺意味了,但这恰恰就是《贝克法案》这类法律存在的问题了:它们旨在满足大众的需求。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我说服了一名医生给我开了利必通,他还决定给我开一种短效麻醉药以帮助我戒毒。不过,让我困扰的是,我曾用精神科的投币电话至少给几十个人打过电话——朋友、家人、律师、商业伙伴。我甚至试过给艾伦•切姆托伯打过,确保我一离开这儿,他就能为我奉上一批新鲜的安眠酮,但我跟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一个都没有:不论是女公爵,我的父母,还是利普斯基、戴夫、劳里、格温、珍妮特、“假发佬”、乔•法玛格提、格雷格•奥康奈尔、“大厨”,甚至是一直保持联络的波也不例外。仿佛我现在正在被驱逐,被每个人抛弃了。事实上,当我在这家华丽的医学中心结束第一天时,我发现自己对女公爵的憎恨到了一个极点。她已经完全把我遗忘了,用我将她推下楼梯的这一卑鄙行为从我朋友和商业伙伴那儿博得同情,从而让每个人都背叛了我。我确定她已不再爱我,当我药物服用过量时,她只是出于同情才跟我说出那番话的——心想我很可能真的会“翘辫子”,那倒不如用最后一句虚假的“我爱你”送我下地狱。到午夜时分,可卡因和安眠酮的药效已经大抵消掉了,但我仍然无法入睡。就在那时——1997年4月17日凌晨,一位心地善良的护士在我右边屁股上注射了一针盐酸氟胺安定。15分钟后,我终于在3个月来首次没有服用可卡因的情况下睡着了。18个小时后,听到有人在叫我的我字,我醒了。睁开眼睛,一个大个子黑人医生站在我旁边。“贝尔福特先生,有人来看您。”我心想,一定是女公爵!一定是她来了,要带我离开这个地方!“真的吗?”我说,“是谁来看我?”他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的心一沉。他将我带到了一个四面全是软墙的房间。房间里摆着一张灰色金属桌和三把椅子。这让我想起了我在暗中摸完空姐后,瑞士海关官员审问我的那个房间,唯一不同的是那儿没有软墙。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桌边。我们目光交汇时,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跟我打招呼。“你一定是乔丹吧,”他边说边伸出了右手,“我是丹尼斯•梅纳德(化名)。”
尽管我对这个家伙立即就产生了厌烦感,但出于本能,我还是和他握了握手。他的穿着打扮和我相仿:牛仔裤、运动鞋、白色Polo衫。他长得还不赖,不过有点沧桑感,身高约5英尺9英寸,身体匀称,一头棕色短发梳向一边。他示意我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我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位医护人员进了房间——这个人从相貌上看,挺像是大块头、爱喝酒的爱尔兰人。这两位医护人员都站在我身后几英尺的地方,等着我如果不动声色地抓过这个家伙,要一口咬掉他的鼻子时就迅速扑过来。丹尼斯•梅纳德说:“你太太聘请了我。”我惊讶地摇摇头。“聘请你干吗,是离婚律师还是什么?天哪,她的动作还真是快!我原以为她至少会等上三天,等到《贝克法案》对我失效后再提起离婚。”

他笑了笑。“乔丹,我不是她的离婚律师。我是毒品干预者,是你太太聘请我前来帮助你的,她依然爱着你,所以你不该这样称呼她。”我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浑蛋,试图搞清楚状况。我不再怀疑,但我仍感觉紧张不安。“所以你说,是仍然爱着我的太太聘请你来的?如果她这么爱我,为什么不肯来看我?”“她现在惊恐不安,而且非常困惑。过去24小时里我一直在她身边,她现在非常脆弱。她现在还无法见你。”

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这个浑蛋竟然敢引诱女公爵。我“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跳到桌子上大叫道:“你这个浑蛋,竟敢趁我关在这里乘虚而入追我的太太,看我不宰了你。你死定了!你的家人也死定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能耐吧。”两位医护人员将我按回座位上时,我做了个深呼吸。“放松一下,”女公爵下一任丈夫说,“我并没有追你的太太。她依然爱着你,而我正爱着另外一个女人。我想说的是,过去24小时里我一直和你的太太在一起,听她讲有关你、她以及你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一向自控能力很强,我发现这种失控极其令人不安。“她是否告诉过你我曾抱着女儿把她踢下楼梯?她是否告诉过你我曾拿刀把家里价值200万美元的时尚家具都划破了?她是否告诉过你我那次小小的烘烤事故?我都能想象得到她说了些什么。”我厌烦地摇摇头,不仅仅对我自己的行为,亦为女公爵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大讲家里的丑事而厌烦不已。他点点头大笑起来,试图打消我的愤怒。“是的,她把这些事都告诉我了。其中有些事真的很有趣,尤其是家具那一部分。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故事。但大部分事情非常令人不安,比如在楼梯和车库里发生的事。不过,我理解,这些都不是你的过错——或者我应该说,这些事并未让你成为一个坏人。乔丹,你并不是坏人,而是一个生了病的人;你患有一种疾病,一种与癌症或糖尿病截然不同的疾病。”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但她还告诉我你过去,在被毒品控制以前曾经有多么优秀。她告诉我你曾经多么聪明,取得过多少成就,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如何对她一见倾心。她告诉我,你对大家有多么慷慨,以及大家如何从你的慷慨中受益。她还跟我讲起你的背伤,你的背伤如何如何恶化……”随着我的毒品干预者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却一直将注意力锁在了“爱过”这个词上。他说她“爱过”我——竟然使用了过去式。这是否意味着她不再爱我了?我心想,很可能如此,因为,如果她仍然爱着我,她一定会来看我的。说她吓坏了之类的话根本就说不通。我现在被关在精神病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我现在正承受着可怕的精神痛苦。如果她来看看我——天哪,哪怕只有一秒钟!——拥抱我,告诉我她仍然爱我,这就可以减轻我的痛苦。我会为了她而去戒毒所的,不是吗?我都差点儿自杀了她都不愿来看我,她也太残酷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不管是否存在不和,一个爱我的太太是不会这么做的。很显然,丹尼斯•梅纳德来这里是想说服我去戒毒所的。如果女公爵亲自来这儿要求我这样做,或许我会照办的。但这样绝对不行,她在敲诈我,威胁着如果我不照她说的做就会离开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行。不过,我内心里真的不想戒毒,或者至少,我真的不需要戒毒吗?我真的想以瘾君子的身份度过一生吗?但没有了毒品,我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毒品是我整个一生的中心。接下来50年里过着没有安眠酮和可卡因的日子,只需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不过,曾几何时,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曾经过着清醒的日子。那么,我是否有可能回到那个时间点上,能否让时间倒流?或者,我的脑化学已经永远地改变了——我现在已经是瘾君子了,所以我直到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我都注定了一直是瘾君子?“……以及你父亲的坏脾气,”毒品干预者继续说着,“你的母亲曾试着保护你,但并没能一直成功。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极力抑制着自己不要说些讽刺的话语,但还是没能忍住。“那么,这位小家政女王也跟你说过她有多么完美了?我是说,她跟你说完我这一堆烂事儿,她有没有腾出点时间跟你讲讲她自己呢?因为,毕竟她很完美。她会告诉你的,可能话不多,但她一定会说的。毕竟,她可是贝瑞吉的女公爵。”最后几个字眼让他大笑不已。“听着,”他说,“你太太绝非完美。事实上,她的病态比你还要严重。你想想看:谁病得更重?是对毒品上瘾的一方,还是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在自我毁灭的一方?我说是后者。事实上,你太太也患有一种疾病,那就是——依赖。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照顾你,所以她忽视了她自身的问题。她的依赖程度之深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你就扯吧,”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堆废话?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可是读了不少书。尽管我吃过不下5万粒安眠酮,但自幼儿园起到现在,我读过的书可全没忘。”他点点头。“过去几天来我不仅见过你太太,还见了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朋友和家人。他们一致认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蒙你。跟你实话实说吧,佐治亚州有一家名为塔尔博特•马什的戒毒所,那里的医生很棒。而且那里边有一些很聪明的人,所以你在那儿会很适应的。我有办法现在就让你离开这个地方。你两个小时后就能到塔尔博特•马什戒毒所了。车子就在楼下等你,你的飞机也在机场准备就绪。塔尔博特•马什戒毒所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非常有档次。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你是医生吗?”“不,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瘾君子,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戒掉了,而你没有。”“你戒了多长时间了?”“10年了。”“已经10年了?”我迅速说道,“我的天哪!这怎么可能?让我不去想毒品,我连一天,哪怕一个小时都做不到!伙伴,我和你不同。我的脑袋运作方式有别于你。不管怎么说,我不需要去戒毒所。或许我只需试试戒酒互助会(AA)之类的。”“你已经超过那个阶段了。事实上,你现在仍然活着,这可真是个奇迹。我的朋友,以你这种剂量,按理说你早就该没命了。”他耸了耸肩,“不过总有一天你的好运会到头的。下一次,你的朋友戴夫不一定会在你身边,帮你拨打911,那时,等待你的可就是一具棺材,而不是精神科了。”他以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在戒酒、戒毒互助会里,我们都说,酗酒者或瘾君子最终的下场不外乎3种——进监狱、精神病院,或死亡。现在,在过去两天里,你已去过监狱和精神病院了。你什么时候才会满意,等你的家人在家中为你举行葬礼的时候?等你太太让你两个孩子坐下来,跟他们解释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父亲的时候?”

我耸耸肩,心里很清楚他说得对,但就是低不了这个头。不知何故,我认为有必要抵制他,抵制女公爵——事实上,是抵制所有的人。如果我要戒毒,也只能是我自行决定,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而这样威胁我戒毒就更不可能了。“如果娜丁亲自来这儿,我会考虑的,否则你可以滚蛋了。”“她不会来这儿,除非你去戒毒所,否则她不会和你讲话。”“很好,那么你们都可以滚了。两天之后我就会离开这儿,接着,我会按自己的方式解决我的毒瘾。如果这意味着我要丧命,那我也认了。”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医护人员示意了一下。走出房间时,丹尼斯说:“你可能还会找到一位美丽的太太,但你永远都找不到一位像她这么爱你的太太。你知道这一切是谁安排的吗?过去24小时里,你太太一直是在恐惧中度过的,但她依然努力想救你的命。如果你不抓住她,你就是蠢人一个。”我做了个深呼吸说:“很久以前,还有一个像娜丁一样爱着我的女人,她叫丹妮斯,但我辜负了她。或许现在这就是报应,谁知道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被强迫前往戒毒所的,所以你也不用浪费时间了。不要再来看我了。”说完,我离开了房间。当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可是一点都不轻松。先是我的父母,接着,我的朋友和家人一个接一个地来精神科看我,试图说服我前往戒毒所。除了女公爵,大家都到齐了。这个女人怎么能够这么冷血,我都试过要……我克制着自己不用“自杀”这个词,即便在脑海中也不例外——或许是因为它太痛苦了,又或者,只是出于尴尬,对一个女人,甚至是我自己太太的爱,或者说迷恋,竟然会让我做出这种行为。这不是一个真正有权力的男人应有的行为,也不是一个有自尊的男人应该去做的事。
事实上,我从未真的打算自杀。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会被迅速送往医院洗胃。戴夫一直站在我旁边,随时准备出手相助。不过女公爵并不知道这一点,从她的角度看,我因为害怕失去她而发狂,并因可卡因导致的妄想症而陷入绝望与疯狂的境地,以至于我要试着了结自己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会不为所动呢?

的确,我曾对她做过一些很野蛮的事,不仅仅在楼梯上,还包括此前几个月,或者应该说是几年发生的事。从我们刚结婚的那几年起,我就充分利用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公平交易”——为她提供体面生活的同时,我也就获得了特定的自由,所有有权力的男人有权享受的自由。尽管这个理念有一定的道理,但毫无疑问,我做得太过头了。不过尽管如此,我仍认为我有资格获得女公爵的爱。女公爵真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吗?对她来说,她在内心某个角落里是否存有一种无法触及的冷漠?事实上,我一直在怀疑这一点。正如我一样,正如每个人一样,女公爵也是个有缺点的好人;她是一位好太太,但却有着不幸的童年。小时候,她的父亲就抛弃了她。她曾给我讲过,有多少次,周六和周日她打扮得光鲜靓丽——那时她就很漂亮了,有着一头飘逸的金发和一张天使般的脸庞——等待着父亲来接她去吃大餐,或是到科尼岛坐过山车,或是到布鲁克林当地海滩边的利兹公园,期冀他能够当众宣布:“这是我的女儿!看看,她有多漂亮啊!我真为有这样的女儿而感到自豪。”然而,多少次在门前台阶上的等待只化作了深深的失望——他从未现身,甚至从未打来电话拿一个很烂的借口哄哄她。

当然,苏姗娜一直在帮他打圆场,她告诉娜丁,她的父亲很爱她,但他被占据内心的恶魔所驱使,成了一个无根的流浪者。现在轮到我来承受这一错误的结果吗?她的冷酷无情是因为她小时候形成的、使她无法成为一个热情的女人的障碍吗?或者,我这不过是绝望之中乱猜一气。或许这就是报应——因为玩弄女性,操控蓝筹股和纳斯达克,凌晨3点驾驶直升机降落,睡梦中喊着妓女威尼斯的名字,在飞机上猥亵空姐……或许我就是罪有应得。又或许是出于一些更微妙的原因?是因为我触犯的那些法律?是因为我操控的那些股票?是因为我偷运到瑞士的现金?还是因为我利用了我忠诚的合作伙伴“愣头”肯尼•格林?这很难讲。过去10年来,我的生活太过复杂。我一直都过着人们只有在小说中才会看到的那种生活。然而,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不管怎么说,我,乔丹•贝尔福特,“华尔街之狼”一直都是一个真实、狂野的人。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刀枪不入的人——躲过了死亡与牢狱,过着摇滚明星般的生活,服用着普通人无权享受的药品,而且依然活在这个世上……这些想法一直在我脑海中翻腾着,就这样,我度过了在德拉医学中心4楼精神科的第二天。随着药效逐渐减弱,我的头脑也变得越发清晰。我要踏上回归之旅了,我已做好了准备——准备以完好的官能面对这个世界,准备将那个秃头的史蒂夫•马登彻底击垮,准备继续与“报复之神”探员乔治•科尔曼作战,准备不计代价赢回女公爵的心。

第二天早上,刚过发药通知的时间,我被叫进了橡胶室,看到有两位医生在等我。其中一位很胖,另一位长相平平——尽管他有一对凸出的蓝眼球和柚子般大小的喉结。他们自我介绍了一番,一位是布莱德(化名)医生,一位是迈克(化名)医生,说完立刻挥手让医护人员离开房间。我心想,这倒挺有趣的,但更有趣的还是刚开始交谈的两分钟,交谈中,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个人似乎更适合做喜剧替身表演,而不是毒品干预者。或者,这就是他们的干预方法?是的,这两个家伙似乎很不错。事实上,我有点喜欢他们。当丹尼斯•梅纳德告知女公爵我们两个不合拍后,她又动用了一架私人飞机把这两人从加州接了过来。所以他们是新派来的“增援部队”。“听着,”胖胖的布莱德医生说,“我可以让你现在就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两小时后就能到达塔尔博特•马什戒毒所,喝着纯真可乐达,盯着一位年轻的护士看——这位护士现在也成了一名病人,因为她被逮到通过护士裙注射杜冷丁。”他耸了耸肩,“或者你可以在这儿再待上一天,跟那位蝴蝶女士和数学男孩混得更熟一点。不过我得告诉你,我认为你在这儿再多待上一秒钟你就得真疯了。我的意思是,这里闻起来就像是……”“粪便,”迈克医生说,“为什么不让我们保你出去呢?我是说,毫无疑问,你会疯的,你可能会被锁上几年,但不能在这个鬼地方!你需要住在一间高档病房。”他压低嗓门儿几乎耳语般说道,“相信我,乔丹,据我所了解的信息,你真的是一个变态的浑蛋,你绝对需要全球最优秀的医护人员来照顾你。”“他说得没错。”胖胖的布莱德补充道。他故意眨了眨眼。“不开玩笑了,现在楼下有辆车在等我们,飞机正在博卡机场等着你。所以,就让我们保你离开这个疯人院,一起上飞机找乐子吧。”“我同意。”迈克医生补充道,“那架飞机很漂亮。你太太花了多少钱将我们从加州送到这儿?”“我不太确定,”我说,“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付了高价码。女公爵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讨价还价了。”他们两人都笑了,尤其是胖胖的布莱德,他似乎什么事情都能从中找到乐趣。“女公爵!我喜欢这个称呼!你的太太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她真的很爱你。”“你为什么会叫她‘女公爵’呢?”迈克医生问。

“噢,这就说来话长了,但名字不是我起的,尽管我很希望如此。这要从布莱恩•赫尔曼这个家伙说起,他拥有一家证券经纪公司,平时和我在业务上打交道比较多。那是几年前的圣诞节,我们当时在一架私人飞机上,从家中飞往圣巴斯岛,当时我们都昏昏欲睡。布莱恩坐在娜丁对面,他放了一个奇大无比的屁,然后说,‘噢,糟糕,娜,我觉得刚刚这个屁带出了不少屎迹。’娜丁开始对他不悦了,告诉他他有多么粗俗和令人生厌,所以布莱恩说,‘噢,抱歉,我猜贝瑞吉的女公爵从来不会放屁,也不会在丝绸内裤上留下一点痕迹了!’”“真有趣。”胖胖的布莱德说,“贝瑞吉的女公爵,我喜欢这个称呼。”“不,这还不是有趣的部分,接下来才是真的有趣。布莱恩以为他的玩笑很棒,所以他放肆地大笑起来,没有看到女公爵正在卷圣诞版《Town & Country》杂志。他一将头抬起来,她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朝他的脑袋狠狠打了下去,力气大得你简直难以想象,这一击让他在飞机上当场昏迷。我一点都不开玩笑!接着,她坐了下来,又开始看她的杂志。几分钟后,他太太往他脸上泼了杯水后,布莱恩醒了过来。就这样,这个称呼之后就叫开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迈克医生说,“你太太看起来就像天使,我无法想象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胖胖的布莱德也点头赞同。我转了转眼珠。“噢,你可太不了解她的能耐了。她可能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却壮得像头牛。你知道我被她揍了多少次吗?她尤其擅长‘水攻’。”我大笑起来,“我是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大部分挨揍都是我罪有应得。尽管我很爱这个女孩,但我一直都不是模范丈夫。不过,尽管如此,我仍认为她应该来看我。如果她这么做了,我已经身在戒毒所了,但现在,我不想这么做,因为我不想像这样被当成人质一样。”“我觉得她是想来的,”胖胖的布莱德说,“但丹尼斯•梅纳德建议她不要这么做。”

“明白,”我迅速说道,“这个家伙真是个不折不折的浑蛋。等这件事一摆平,我就要找人给他点颜色看看。”喜剧二人组赶紧转移话题。“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吗?”迈克医生问。我点点头。“当然可以,我喜欢你们两个,我只是痛恨那个浑蛋罢了。”他笑了笑,狡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他压低嗓门说:“何不让我们保你离开这儿前往亚特兰大,等你登记入住后,我们再把你从戒毒所里弄出来?那里又没有墙,没有栅栏,也没有带刺铁丝网之类的东西。你将和一群古怪的医生住在一个豪华公寓大厦里。”“是的,”胖胖的布莱德说,“我们一到亚特兰大,《贝克法案》对你也就失效了,你就自由了。只需告诉你的驾驶员不要离开机场就行了。如果你不喜欢那家戒毒所,离开就是了。”我开始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家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们这是在引诱我这颗不安分的心,对吧?”胖胖的布莱德说:“我会尽我所能,将你带往戒毒所的。你是个不错的人,你理应活下去,而不是死在烟管上,因为,如果不戒掉的话,接下来这就会发生。相信我,我这是经验之谈。”“你也做过戒毒康复?”我问。

“我们两个都是,”迈克医生说,“我戒了11年了,布莱德则已经13年没沾毒品了。”“这怎么可能?事实上,我希望能戒掉,但我就是做不到。我就连几天都撑不下来,更别说13年了。”“你可以做到,”胖胖的布莱德说,“你做不到13年,但我确定,至少你今天可以做到。”“是的,我能够撑过今天,但仅此而已。”“这足够了,”迈克医生说,“今天是最关键的一环。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奇迹呢?刚开始时先一天天来,最终一定可以做到的。我就是这么做的。我一早醒来并不会说,‘天哪,迈克,在你接下来的人生中,控制自己喝酒的冲动非常重要!’而会说,‘天哪,迈克,先撑下接下来的24小时,不需要杞人忧天,想那么长远。’”

胖胖的布莱德点了点头。“乔丹,他说得很对。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在想什么——你想逃避,这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他耸了耸肩,“你很可能这么想,但我个人并不在意。我只在意这种方法是否有效。它让我重获新生,也将让你重获新生。”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这两个家伙,真的喜欢。我真的想戒毒。这种心情太迫切,以至于我都能体味得到。但我的抵触心理太强了。我所有的朋友都吸毒,我过去的时光里从未缺过毒品。而且我的太太……她没有来看我。尽管我对她做过种种可怕的事,但我心里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在试图自杀之后她却一直没有来看我。当然,女公爵肯定也有她的理由。或许她选择的是,不肯原谅我。这我不能怪她。她一直是我的好太太,但我对她的回报却是成为了一个瘾君子。我想,我也有自己的理由,但这并不能改变现状。如果她想离婚的话,那么她绝对有正当的理由。我会一直照顾她,一直爱着她,并确定她能过上好的生活。毕竟,她给我生了两个很棒的孩子,而且这件事也是她张罗的。我与胖胖的布莱德对视着,缓慢地点点头。“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好的,”他说,“好的。”

第38章 塔尔博特的火星人
第一眼看过去,这个地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塔尔博特•马什戒毒所位于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占地几英亩,风景很美。这里距离私人机场仅10分钟的车程,我用了足足10分钟的时间构思我的撤离计划。事实上,在下飞机前,我给驾驶员下达了严格的命令,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可起飞。我向他们解释说,毕竟付钱的是我,不是女公爵。此外,如果他们原地驻留,我还会额外再给他们报酬。他们向我保证一定照办。当轿车进入车道时,我像囚犯般探着脑袋向外看去。与此同时,胖胖的布莱德和迈克坐在我对面,正如他们所说,放眼望去,我的确没有看到水泥墙、金属栅栏、机枪塔,或者带刺铁丝网之类的。在佐治亚州的阳光下,在紫色、黄色的花朵中,在手工修剪的玫瑰丛中,在矗立的橡木和榆树中,整个戒毒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里和德拉医学中心充斥着尿液的走廊绝对有天壤之别。不过似乎有点不对劲。或许这个地方好得过头了?戒毒所怎么会这么有钱呢?楼前有一片环形下车区域。车子缓缓地靠近这一区域时,胖胖的布莱德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3张20美元面值的钞票。“给,”他说,“我知道你身上没带钱,所以,就把这个当作一份礼物吧。这是你返回机场的出租车费。我可不想让你搭便车回机场。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撞到什么样有毒瘾的疯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无辜地问道。“我看见你悄悄和驾驶员说过话,”胖胖的布莱德说,“这种事我可做过很长时间,如果说我从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如果你没有做好戒毒准备的话,那我是无法强迫你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这一路来让我笑得这么开心,我觉得如果不给你这60美元的话我可就欠你人情了。”他摇了摇头,“你真的是一个变态的浑蛋。”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搜索着恰当的措辞。“无论如何,我必须得说,这是世界上最古怪的一次干预行动。昨天我还在加州参加一场无聊的会议,突然接到了丹尼斯•梅纳德极为抓狂的电话,他跟我说起了一个很漂亮的模特,她拥有亿万身家的老公正濒临自杀的边缘。信不信由你,起初我真的犹豫了一下,因为距离的原因,但紧接着,贝瑞吉的女公爵接过了电话,她不允许我拒绝。之后,我们就上了一架私人飞机,接着我们就和你见了面,这可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旅行。”他耸了耸肩,“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和你太太好运。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这将为这个故事画下一个很棒的句点。”迈克医生赞同地点点头。“乔丹,你是一个好人。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即便你10分钟后就打开前门直奔吸毒点,这仍不会改变这个事实。这是一种变态的疾病,这种病很狡猾、令人困惑。我自己在戒毒成功前曾3次离开戒毒所。我的家人最终在桥下找到了我,我当时过着乞丐的生活。真正变态的部分是,当他们终于将我送进戒毒所后,我又逃回桥下。这种病就是这么变态。”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骗你。即便在我们今天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给你们讲那些歇斯底里的故事,我们都无法控制地大笑着,我还是一直在想着毒品。它就像高炉一样在我脑中燃烧着。我已经在考虑一离开这儿就给我的安眠酮交易商打电话。没有可卡因或许我还能活下去,但没有安眠酮则绝对不行。安眠酮现在已经成为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

“我非常了解你的感受,”胖胖的布莱德点点头说,“事实上,我现在都还忘不了可卡因。我没有哪一天不想着吸食它。但我成功地做到了,我坚持了13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我笑了笑,“是的,我知道——一天一天地坚持,对吧?”“啊,”胖胖的布莱德说,“现在你终于明白了!你还很有希望。”“是的,”我咕哝着,“我们开始治疗吧。”我们下了车,沿着一段短短的水泥路向前门走去。走进戒毒所,我发现,这个地方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里太华丽了,看起来就像是男子吸烟俱乐部——楼里铺设着毛茸茸的地毯,非常富丽,非常鲜红,摆放着许许多多桃花心木和胡桃木家具,以及看上去很舒适的沙发、双人沙发、休闲椅;此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有着古董外壳的书。书架对面摆着一张深红色、靠背很高的皮革椅。它看起来异常的舒适,所以我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上面。啊……我坐在一把舒适的椅子上,脑中没有想着可卡因和安眠酮,这样的时间有多久?我背部、腿部、臀部或其他部位都不再疼痛了,再没有什么让我感到困扰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这是一次很棒、很清醒的呼吸,也构成了一个很棒、很清醒的短暂片刻。这种感觉我有多长时间没有过了?已经将近9年了!彻底充满疯狂的9年!天哪,这是怎样的生存状态。我现在快饿死了!我急需吃点东西。除水果外,什么都行。胖胖的布莱德朝我走了过来,说:“你还好吧?”“我饿了,”我说,“现在如果有巨无霸卖,我愿意出价10万。”

“我会帮你看看的,”他说,“我和迈克需要填写一些表格,接着我们会带你进去,给你找点吃的。”他笑笑走开了。我又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这次,我足足憋了10秒钟。我盯着书架中央看,并缓缓地将气呼出 ……就这样,在那一瞬间,一切的反感都离我而去。我要结束这一切。我知道,我不会再吸毒了。我已经受够了。我不再有冲动。就这样,我对毒品的冲动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原因,我永远都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再碰它们了。我的脑中有个东西动了一下,某种开关已被关掉,我只知道这一点。我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了等候室的另一边,胖胖的布莱德和迈克正在填写书面材料。我将手伸进口袋,掏出那60美元。“给,”我对胖胖的布莱德说,“你可以把这60美元收回。我打算留下来了。”他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猜到了这一切。“做得好,我的朋友。”就在他们离开前,我对他们说:“别忘了给贝瑞吉的女公爵打电话,告诉她与驾驶员联系,否则他们会在那儿等上几周。”“噢,为贝瑞吉的女公爵干杯!”胖胖的布莱德假装举杯敬酒。“为贝瑞吉的女公爵干杯!”我们都异口同声地说着。

接着,我们拥抱了一下,并承诺会保持联系。不过我知道我们永远不会再联系了。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工作,现在他们该继续忙下一个案子了,而我也该戒毒了。第二天一早,一种新的疯狂状况开始了——清醒状态下的疯狂。我上午9点左右醒了,感觉异常的精神。没有戒毒的症状,没有宿醉,也不想吸毒。我现在还没有进入真正的戒毒阶段,明天才开始。我仍在排毒科。在前往餐厅吃早餐的路上,我脑中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仍然无法联系到女公爵,她似乎神秘失踪了。我曾往老布鲁克维尔的家中打过电话,和格温通过话,她告诉我她没看到娜丁。她仅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和孩子们通了话,她甚至都没提及我的名字。由此,我猜想着我们的婚姻已经结束。早餐后,我正往房间走,这时,一个看起来很强壮的家伙——就像一条凶残的鲱鱼,脸上挂着一副极其怀疑的表情,他正在向我招手。我们在投币电话旁碰了面。“嗨,”我伸出手说,“我是乔丹。你好。”他小心地和我握了下手。“嘘!”他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跟我来。”我点点头,跟着他回到了餐厅,选了一张远离他人的方方的午餐桌坐下。此时,餐厅里人已经很少了,大多都是一身白衣的员工。我把这位新朋友看作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他的打扮和我相仿,也是T恤衫、牛仔裤。“我叫安东尼,”他伸出手来要再一次握手,“你就是昨天乘坐私人飞机来这儿的家伙吗?”噢,天哪!我原本想低调一次,不想做出头鸟。“是的,就是我,”我说,“不过,如果你能保守秘密的话,我将不胜感激。我只想保持低调,好吗?”“我会守口如瓶的,”他说,“不过,在这个地方想保守住什么秘密可不容易。”

这听起来有点古怪,事实上是有点儿失去人性。“噢,真的吗?”我说,“为什么?”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因为这个地方就像奥斯威辛集中营。”他悄悄说道,接着朝我眨了眨眼。这时我意识到,这个家伙并没有完全疯掉,或许只是一点点而已。“为什么这里像奥斯威辛集中营呢?”我笑着问道。他耸了耸他那壮实的肩膀。“因为这里充满了折磨,跟纳粹死亡营没什么两样。你看到那边坐着的员工了吗?”他用脑袋示意了一下,“他们是德国党卫军。火车一旦把你在这儿放下,你就永远都无法离开。另外,你还得在这里出苦力。”“你说什么呢?戒毒方案不是只有4周吗?”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摇着头说:“或许这只是针对你,不是针对我们其他的人。我猜你应该不是医生吧?”“不,我是个银行家——不过我现在基本上算是退休了。”“真的吗?”他问。“你怎么会退休呢?你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

我笑了。“我不是小孩子。不过,你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医生?”“因为这里的人基本上不是医生就是护士。我是一位脊椎指压治疗师。在这里,像你这样的人只是极少数。其他的人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他们都失去了医生开业执照,所以这里的员工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除非他们说你已被治愈,否则你无法重新拿到执照。这真像场噩梦。有些人来这儿已经超过一年了,他们仍在努力拿回他们的执照!”他凝重地摇了摇头,“这太疯狂了。大家都互相出卖对方,以讨好这里的员工。真变态,你绝对想象不到。病人像机器人一样到处走着,胡扯着关于戒酒互助会一类的废话,假装他们已经康复。”我点点头,完全听明白了。像这样不正常的体制——员工竟拥有如此大的权力,这绝对会引发虐待事件。谢天谢地我不会受这份苦。“这里的女病人怎么样?有没有很火辣的?”“只有一个,”他回答道,“一个绝对的性感尤物。如果以10分为满分,我会给她打12分。”这让我精神为之一振!“噢,是吗,长得什么样儿?”“她是个小巧的金发女郎,身材好得没话讲,五官很完美,一头卷发。她真的很漂亮,真的是极品中的极品。”我点点头,心里提醒自己离她远点儿。她听起来是个麻烦人物。“这个叫‘道格•塔尔博特的家伙有什么故事?那些员工都把他当神一样敬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妄想症朋友咕哝着,“他就像阿道夫•希特勒。或者,他应该更像约瑟夫•门格勒博士(有奥斯威辛集中营“死亡天使”之称的人类学和基因学专家)。他是吹牛大王,他把我们每个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和其他两个人可能除外。不过,你还是得小心行事,因为他们会利用你的家人对付你。他们会向你太太灌输思想,告诉她,除非你在这儿待上6个月,否则你会毒瘾复发,将你的孩子放到火上。”

那天晚上,大约7点左右,我往老布鲁克维尔打电话,寻找失踪的女公爵,但她仍然不见踪影。不过我还是和格温通上了话,我向她解释说我今天已经和我的治疗师见了面,我接受了预诊,诊断结果是,我是强制性购物狂以及性欲狂,这两项基本属实,不过跟他们的业务毫不相关。不过我的治疗师告诉我,将对我设定金钱限制——只允许我占有仅够用于自动售货机的钱。我问格温,她能否往几双卷起的袜子里塞几千美元,然后通过UPS寄过来。我告诉她,它们很可能会瞒过纳粹秘密警察的“法眼”,不过,这对她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尤其是过去9年来,她一直是我的得力干将之一。让我难过不已的是,在我和格温挂电话前,钱德勒来到电话旁说:“你因为将妈妈推下楼梯而去了亚特兰大吗?”我回答说:“小家伙,这是原因之一。爸爸病得很重,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果你现在还在生病,我可以再一次把你的病亲走吗?”

“很有希望,”我难过地说,“或许你可以亲走妈妈和爸爸两人的病痛。”我感觉双眼已经充满了泪水。“那么我会努力的。”她极为严肃地说道。我咬着嘴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我知道你会的,宝贝。我知道你会的。”接着,我告诉她我爱她,然后挂了电话。那天晚上上床前,我跪了下来,默念着祷告——钱德勒可以亲走我们的病痛。之后,一切又会好起来的。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做好了与阿道夫•希特勒的化身——或者是约瑟夫•门格勒博士——见面的准备。整个戒毒所的病人和员工今天早上要在礼堂参加定期全体会议。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隔离的宽阔空间。礼堂里摆放了120把圆木椅,整齐地摆成了一圈,房间前面是一个小讲台,上面摆着一张演讲桌,当日演讲者将在此与大家分享他或她的毒瘾苦痛史。

现在,我作为一位病人,坐在一大圈有毒瘾的医生和护士(或者,在我看来是来自塔尔博特火星的火星人)之中。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今天的特邀演讲者——一个看起来很伤心的女人身上,她40出头,臀部大得出奇,长着一脸痤疮,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经常服用精神药物的精神病人。“嗨,”她害羞地说着,“我叫苏珊,我……呃……我是酗酒者和吸毒者。”房间里所有的火星人,包括我在内,都做出了回应,“嗨,苏珊!”听到这句,她脸红了,然后沮丧地(或者说是胜利地)点了下头。不管怎么说,我确信,她是世界一流的说教者。现在,房间里一片寂静。很显然,苏珊并不太擅长在公众面前演讲,或者,或许她的大脑已经因为她服用的那些药物而短路了。苏珊在整理思绪的时候,我趁机打量了一下道格•塔尔博特。他正坐在房间前排,两边各有5名员工。他有一头短短的雪白的头发,看起来将近60或60出头。他的皮肤有些苍白,方方的下巴,冷酷的表情,通常是那种凶残的典狱官脸上才有的表情——在拉下电椅开关前径直看着死囚犯说:“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终于,苏珊又开口了。“我现在……已经……呃……将近18个月……没有吸毒了,没有……呃……道格•塔尔博特的……帮助和激励,我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她转向道格•塔尔博特,点了一下头,这时整个房间都站起身来开始鼓掌——除我之外,整个房间的人都站了起来。100多个火星人为了重新拿到执照而全体拍马屁,这一幕简直让我惊呆了。道格•塔尔博特向火星人挥了挥手,然后轻蔑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噢,拜托,你们这是在让我难堪!我只是出于对人类的热爱才这么做的!”但我绝对相信,他那群快乐的员工这会儿肯定在仔细留意着谁没有大声鼓掌。苏珊在继续发表啰唆的感言,我开始歪起脑袋四处看——寻找那个有着美丽脸庞、迷人身材的卷发美女,我发现她就坐在我的对面——环形的另一端。没错,她的确很漂亮。她有着柔和、天使般的五官——不同于女公爵精致的模特五官,但仍然很漂亮。突然,火星人们又跳了起来,苏珊尴尬地鞠了一躬。接着,她慢慢地走向道格•塔尔博特,弯下身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但这并不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她的身体距他太远。从“门格勒博士”手中幸存下来的少之又少的病人在暴行团聚会之类的场合都会拥抱他,上演了一幕极端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人质情结),即人质逐渐对俘虏他们的人产生尊敬。

现在,其中一位员工开始她自己的迷惑性发言。火星人们这次站起来时,我也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抓着两边人的手,我也照做了。我们一起低下头,吟诵着戒酒互助会的祷告:“上帝,赐给我平静,去接受我所不能改变的事情;赐给我勇气,去改变我能改变的事情;赐给我智慧,去分辨事物间的不同。”现在,大家都开始鼓掌,所以我也鼓起掌来——不过这次,我是怀着诚意在做。毕竟,尽管我是个愤世嫉俗的浑蛋,但不可否认的是,戒酒互助会真的是很神奇,它拯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房间后面有一张长长的矩形方桌,上面摆放了一些咖啡壶和一些饼干、蛋糕。我正往方桌走去,这时,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大叫着:“乔丹!乔丹•贝尔福特!”我转过身来 ——我的天哪!是道格•塔尔博特。他正朝我走来,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个头很高,不过看起来似乎体形不是很好。他穿着一件看似很昂贵的蓝色休闲西装,一条灰色格子呢长裤。他正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那一刻,我能感觉到105双眼睛在假装没有看我——不,事实上是115双眼睛,因为员工亦在装模作样。他伸出手。“噢,我们终于见面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欢迎来到塔尔博特•马什。我感觉我们两人挺投缘的。布莱德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听听你的故事。我自己也有一些故事——不过我确定,跟你的故事可没法比。”我笑了笑,和我的新朋友握了握手。“我也久闻您的大名。”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使用调侃的语气。他揽过我的肩膀。“来,”他温和地说,“我们去我办公室待一会儿。我今天下午晚些时候会安排你的住处。你将被安排到山上的某套公寓里,我会开车送你过去。”就这样,我知道,此次戒毒遇到大麻烦了。戒毒所的主人——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道格•塔尔博特——成了我新交上的铁哥儿们,每位病人和员工都知道这一点了。“华尔街之狼”做好战斗准备了,即便在戒毒所中亦不例外。道格•塔尔博特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家伙,我们足足讲了一个小时各自的光荣史。事实上,我很快就发现,所有康复之中的瘾君子都有一种变态的欲望,那就是,喜欢玩“你毒瘾的疯狂程度超得过我吗”这个游戏。很明显,很快道格就意识到,他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当我讲到我手持一把牛肉刀划破所有家具时,他已经听不下去了。

所以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开始解释他在如何准备公司上市。接着,他递给我一些文件,向我阐述他正在达成一笔多么棒的交易。很显然,谈到华尔街相关的事,我的大脑就停止了运作,看着他的文件时我也失去了往常的兴奋感。接着,我们上了他那辆黑色奔驰车,他载我去公寓,公寓就在戒毒所下面。事实上,它并不是塔尔博特•马什的一部分,不过道格与运营公寓区的管理公司达成了交易,50个半连接的单元中,塔尔博特的病人占据了1/3左右。我心想,这又是一个赢利中心。走出奔驰车时,道格说:“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或者,如果有哪位员工或病人找你麻烦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摆平。”我谢了谢他,心想,在4周戒毒期结束前向他报告这类问题的概率绝对得有99%。接着,我走进了公寓。每栋联排别墅都有6套单独的公寓,我住的那个单元就在2楼。我爬了一段短短的楼梯,发现我的单元正门大开着。我的两位室友都在里面,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张由某种看起来很廉价的漂白木材制作的环形餐桌旁,愤怒地在螺旋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嗨,我是乔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们。”他们甚至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其中一个50出头的高个子金发男人就先说了句,“道格•塔尔博特想要干什么?”接着另外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家伙补充说:“是的,你怎么会认识道格•塔尔博特?”我朝他们笑了笑说:“是的,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接着,我没说一句话,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我的卧室,关上了房门。屋里有3张床,其中一张没有整理。我将手提箱扔到床边,坐在了床垫上。房间另一边,一张廉价的木制电视柜上摆放着一台廉价的电视机。我打开电视,转到了新闻频道。一分钟后,我的室友开始轮番“上阵”了。金发男说:“白天看电视是不好的行为。”

“这会加重你的病情,”英俊男说,“这种做法不是正确的思维方式。”正确的思维方式?我的天哪!如果他们知道我的思维有多么扭曲和变态的话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噢,谢谢你们对我的病如此担心。”我迅速说道,“不过我将近一周没看电视了,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二位不要替我操心,还是操心你们自己的病吧。如果我想按错误的思维方式行事的话,我就一定会那样去做的。”“你是什么科的医生?”金发男指责般的问道。“我不是医生,对了,那边那部电话是怎么回事?”我示意了一下木桌上摆放的一部黑色Trimline电话。电话上方有一个小小的、迫切需要清洁的长方形窗口。“我们被允许使用这部电话,或者,这也被视为错误的思维方式?”“不,你可以使用,”英俊男说,“不过仅限于拨打对方付费电话。”我点点头。“你是什么科的医生?”“我曾经是一名眼科医师,不过我失去了执照。”“你呢?”我问了问金发男——他绝对是希特勒青年会的成员。“你也失去了执照?”

他点点头。“我是一名牙医,失去执照是我罪有应得。”他的语气完全是机械式的,“我患有一种可怕的疾病,我需要得到治愈。多亏了塔尔博特•马什的工作人员,我的康复现已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一旦他们告知我我已痊愈,我会努力重新拿回执照。”我摇了摇头,仿佛我刚刚听到了一些完全有悖于逻辑的话语,接着,我抓起电话,开始拨老布鲁克维尔的号码。那位牙医说:“通话超过5分钟是不好的行为,这对你的康复不利。”眼科医师补充道:“工作人员会为此惩罚你的。”“噢,真的吗?”我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他们都扬了扬眉毛,无辜地耸耸肩。我朝他们冷酷地笑了笑。“噢,很抱歉,因为我有几个电话要打。应该一个小时左右会打完。”

金发男点点头,看了看手表。接着,两个人朝餐厅走去,继续他们的康复。过了一会儿,格温接了电话。我们相互热情地问候了一番,接着,她悄悄说,“我往你袜子里放了1 000美元。你收到了吗?”“还没,”我说,“或许明天会到。格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不想再让你帮我找娜丁了。我知道她在家,她只是不想来接电话,没关系。不要告诉她我打过电话。你只需每天早上接电话,让孩子们跟我说说话。我会8点左右打过来,好吗?”“好的,”格温说,“我希望你和贝尔福特太太能够和好如初。家里最近好安静,也好冷清。”“格温,我也希望如此。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和好。”我们又讲了几分钟才挂了电话。那天晚上将近9点,我第一次见证了塔尔博特•马什的疯狂。联排别墅的所有入住者都要在客厅里开会,分享一天下来内心积聚的怨恨。这被称做“10步式会议”,因为它跟戒酒互助会戒酒程序的第10步有关。但当我拿起戒酒互助会的手册,读到第10步,即继续进行个人评估,如果做错,则立即承认错误时,我不知道这类会议如何运用这一步骤。

现在,我们8个人围成一个圆圈坐在了一起。第一位医生是一个40出头的秃顶男,他说:“我叫史蒂夫,我酗酒、吸毒,还是一个性欲狂。我已经清醒了42天了。”“嗨,史蒂夫!”另外6位医生热情地和史蒂夫打着招呼,他们是那么的兴趣盎然,如果我不知情的话,肯定会以为他们这是初次见面。史蒂夫说:“我今天只有一点怨恨,是针对乔丹。”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对我?”我大叫道,“伙计,我跟你都没说上两句话,你怎么可能会恨我呢?”我“最挚爱”的牙医说:“乔丹,你不允许为自己辩护。这不是本次会议的目的。”“噢,很抱歉,”我咕哝道,“那么这种疯狂会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不告诉我的话我这一辈子也甭想猜出来。”

他们都摇着头,仿佛把我当成笨蛋了。“这类会议的目的是,”纳粹牙医解释说,“将怨恨埋藏心中会影响康复。因此,每晚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发泄白天内心聚集起的任何怨恨。”我看着这群人,每个人都撇了撇嘴,凝重地点着头。我反感不已地摇着头。“噢,那么我可以听听年老的好人史蒂夫为什么会怨恨我吗?”他们都点点头,史蒂夫说:“因为你和道格•塔尔博特的关系我才恨你。我们到这儿都有几个月时间了——其中有的人已经将近一年了——但我们却从未跟他讲过话。然而,他却开着他的奔驰车送你回家。”我当着史蒂夫的面开始大笑起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恨我的?因为他开着他那辆奔驰送我回家?”他点点头,然后沮丧地低下了头。几秒钟后,圆圈中的第二个人做了自我介绍,还是老一套,接着他说:“我也恨你,乔丹,原因是,你竟然乘私人飞机来这里。我甚至连买吃的东西的钱都没有,而你却坐着私人飞机到处飞。”我环顾着整个房间,每个人都赞同地点点头。我说:“你憎恨我还有其他的原因吗?”“有,”他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和道格•塔尔博特的关系。”他们又赞同地点着头。接着,轮到下一位医生做自我介绍,他称自己酗酒、吸毒,还是食物狂,他说:“我的怨恨也是针对乔丹。”“噢,天哪,”我咕哝道,“这真他妈的够惊喜的!介意告诉我原因吗?”他抿了抿嘴唇。“原因和他们一样,此外还有一点,因为你和道格•塔尔博特的关系,你不用遵守这里的规矩。”我环顾着房间,大家都赞同地点着头。

我的7位病友一个接一个地分享着对我的愤恨。轮到我发言时,我说:“嗨,我叫乔丹,我酗酒,对安眠酮和可卡因上瘾。此外,我还对赞安诺、安定、吗啡、氯硝西泮制剂、GHB、大麻、Percocet止痛药、麦司卡林上瘾,此外还包括其他种种,比如高等和中等价位的妓女,偶尔也找路边的廉价妓女,当然,只有想惩罚自己的时候我才会这么做……我非常想念我的太太,如果你们真的想恨我的话,我就让你们看看她的照片。”我耸耸肩,“不管怎么说,我恨你们每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是他妈的孬种,只会把对生活的不满往我身上发泄。如果你们真的想一心关注自己的康复,那么,不要找外因,开始寻找内因吧,因为你们全都是垃圾。顺便说一句,你们有一点说对了,我的确是道格•塔尔博特的朋友,所以,如果你们明天要向工作人员打我小报告的话,那我就祝你们好运了。”说完,我从圆圈中站了起来,说:“很抱歉,我要打几通电话。”我最挚爱的牙医说:“我们还要讨论一下你的工作安排。公寓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清扫一个区域。这周我们安排你清扫浴室。”“我不同意,”我脱口而出,“从明天开始这里将会有女佣服务,这事你们可以跟她讲。”我走进卧室,摔了门,开始拨艾伦•利普斯基的电话,跟他大讲塔尔博特•马什的变态。我们足足笑了15分钟,接着我们又开始聊起了过去的时光。挂电话前,我问他是否听说过女公爵方面的消息。他说没有,我挂了电话,心情更加难过。到现在将近有一周了,似乎我和她之间的结局越来越不容乐观了。我打开电视,试图闭上眼睛,但和往常一样,还是很难入睡。终于,大约午夜时分,我睡着了——又度过了一天没有毒品的日子。第二天一早,8点整,我拨了老布鲁克维尔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你好。”女公爵柔和地说道。“娜?是你吗?”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充满同情的声音:“是的,是我。”“你好吗?”

“我很好。硬撑着吧。”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我……我打来电话想跟孩子们打声招呼。他们在吗?”“怎么了?”她难过地说,“你不想跟我讲话吗?”“不,我当然想跟你讲话。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想通话的人就是你了。我只是以为你不想跟我讲话。”她和善地回答道:“不,你想错了。我很想跟你讲话。不管是好是坏,你仍然是我的丈夫。我猜这是‘坏’的部分,对吧?”我感觉双眼充满了泪水,但我忍住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娜。我……我为所发生的事感到很抱歉。我……我……”“不,不要道歉。我理解所发生的一切,我原谅你了。原谅一个人很容易,但忘记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停顿了一下,“但我真的原谅你了,我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够和好,我希望我们的婚姻能够继续。尽管发生了这一切,我依然爱你。”“我也爱你,”我流着泪说道,“娜,我爱你。我……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的。我……我几个月没有睡觉,而且”——我做了个深呼吸——“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很模糊。”“我和你一样有错,”她温柔地说,“我看着你在玩命却只站在一旁什么都不做。我以为我这是在帮你,但实际上却害了你。”

“娜,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这只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缓慢,经历了这么多年,以至于我无法清楚地发现,而等我发现时,一切已经完全失控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很强的人,但毒品更强。”“孩子们很想你,我也想你。这些天我一直都想和你通话,但丹尼斯•梅纳德告诉我,我应该等到你完全戒毒之后才行。”那个浑蛋!我一定要杀了这个浑蛋!我做了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我绝对不可以在电话上对女公爵发脾气。我需要向她证明,我仍然是一个有理性的人,毒品并未永远地改变我。“你知道,”我镇静地说,“你找的第二拨医生来医院,真是干得不错。”——我不愿提到“精神科”这3个字——“我很鄙视丹尼斯•梅纳德,我几乎是因为他才不想来戒毒。他身上不知哪点就是让我感到不爽。我觉得他喜欢你。”我等着她说我疯了。她大笑起来。“太有趣了,你也这样讲,因为劳里也是这么想的。”“真的吗?”我说着,心里已暗藏杀机,“我还以为我只是疑心太重了。”“我不知道,”性感的女公爵说,“起初我是震惊过度,没在意这件事,但接着,他邀请我看电影,我觉得这有点过分了。”“你去了吗?”我心想,最恰当的死亡法应该是通过阉割使其失血死亡。

“没有!我当然没去!他做出这样的邀请太不恰当了。不管怎么说,他第二天就离开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娜,你怎么不来医院看我?我想你想得发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接着是漫长的沉默,但我选择等待。我需要一个回答。我仍在纠结:为什么这个女人,我的太太——很显然她爱过我——在我尝试自杀后却不愿来看我?这说不通啊。过了足足10秒钟,她说:“起初因为在楼梯上的事,我吓呆了。这很难解释,你那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似乎被什么控制了。我不知道。接着,丹尼斯•梅纳德告诉我说,在你去戒毒所之前我不应该来看你。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这就像是,我没有地图可以参照,他又是专家。话说回来,重要的是你去了戒毒所,不是吗?”我想说不,但现在不可以引发争吵。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她争。“是的,噢,我来这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戒毒是不是很难?”她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还没有真正开始戒毒,或者,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信不信由你,我一来到这儿就没有了吸毒的欲望。这很难解释,但我当时就坐在等待室中,突然间,一切的抗拒瞬间离我而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地方有点神经兮兮的。令我戒掉毒瘾的不是塔尔博特•马什,而是我自己。”女公爵现在紧张不安:“但你仍会在那儿待上28天的,对吗?”我温柔地笑了笑。“是的,亲爱的,你放心好了,我会待在这儿的。我需要暂时远离一下过去的疯狂。不过,戒酒互助会的互助部分真的很不错。我读了手册,写得很棒。我回家后会去参加戒酒互助会的聚会,以确保我不会复发。”接着,我们又聊了半个小时,到通话结束时,我已经赢回了女公爵的芳心。我知道这一点,我能够感觉得到。接着,我们互相说了“我爱你”,并保证每隔一天写一封信,挂电话前,我告诉她我会一天给她打3次电话的。接下来几天平静无事,不知不觉,我已经清醒了一周了。每天我们都会有几个小时的个人时间,可以去健身房之类的地方,我很快就和几个拍马屁的火星人打得火热。其中一位医生是一位麻醉医师,他有一个习惯就是,他负责的病人正躺在手术台上他却给自己打麻醉,他来塔尔博特•马什已经一年多了。他把他的车运了过来,是一辆灰色丰田车,很破,但仍能开。那天下午我好好地健了身,当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刚吃过午餐,我坐在一场无聊至极的小组治疗会谈上。我的医师走了进来,要求见我。这让我开心不已,不过,两分钟后,我们坐在她小小的办公室里时,她歪着脑袋,非常精明地看着我,以大法官的语气说:“那么,乔丹,你好吗?”我撇了撇嘴,耸耸肩说:“我想,我挺好的。”她怪异地笑笑说:“最近你有没有什么冲动?”“不,一点都没有,”我说,“如果以10分制打分的话,我得说,我的冲动为0,或许连0都不到。”“噢,这很好啊,乔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中间肯定有点什么事儿。“呃,我有点糊涂了。有人告诉你我想吸毒了?”“不,不,”她摇着头说,“这跟吸毒无关。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除毒品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冲动。”我努力搜索着短期的记忆,但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很明显的冲动——冲出这个地方,回家和女公爵床上大战一个月——就没有别的了。“不,我没有什么冲动。我是说,我很想念我太太,我想回家和她在一起,但就是这些了。”

她抿着嘴唇,缓慢地点着头,然后她说:“你有没有在公众场合暴露自己的冲动?”“什么?”我迅速说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个暴露狂还是什么?”我不屑地摇着头。她说:“我今天收到了三位病人递交的三份书面投诉,他们都说你当着他们的面暴露自己的私处——说你拉下短裤,当着他们的面手淫。”“你知道,”我说道,“这完全是废话一通。我绝对没有手淫,我只是猛拉了几下,然后对着我的肚子拍了几下,就这些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之间一点点裸露哪值得大惊小怪的。”我摇摇头,“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自从我来到这儿,我下身就一直坚挺。我猜我的生殖器终于从毒品中清醒过来了。不过,既然这让大家这么困扰,接下来几周我会注意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点了点头。“噢,你必须了解,你对部分病人带来了伤害。他们目前非常脆弱,任何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击都会让他们毒瘾复发。”“你刚刚是否使用了‘伤害’这个字眼?拜托!你认为我这么做有点极端?我是说,天哪!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他们怎么会因为看到我的生殖器而受到伤害?”她耸耸肩,“我不知道。”

“噢,我敢说,那辆车里的人没有谁会受到伤害。这只是男人们之间的一刻,就这么简单。他们背叛我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想向工作人员证明他们已经痊愈或已经康复。说穿了就是想拿回执照,对吗?”她点点头,“这再明显不过了。”“噢,所以你知道这个问题?”“是的,我当然知道了。事实上,他们全体打你的小报告,这让我非常质疑他们自身的康复状况。”她温和地笑笑,“不管怎么说,这并未改变这一事实,那就是,你的行为的确欠妥。”“不管怎样,”我咕哝着,“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很好,”她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有几行打印的字,“我只需要你在这份行为合约上签字。合约内容是,你同意以后不会再在公共场所暴露你的私处。”她递给我一支钢笔。“你在和我开玩笑吧!”她摇了摇头。阅读合约时我开始大笑起来。合约仅有几行字,写的内容和她刚阐述的一模一样。我耸耸肩,签了字,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这就行了?”我迅速说道,“案子结了?”“是的,结案了。”

返回治疗会谈的途中,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事并未了结。这些塔尔博特的火星人们可真是一群怪胎。第二天,又要进行圆桌讨论会了。所有105位火星人和约10位工作人员围成一个大圆坐在了礼堂里。我留意到,道格•塔尔博特神秘缺席。所以,我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啰唆无趣的发言。过了10分还是15分钟,我已经进入半睡状态了,这时我突然听到:“……乔丹•贝尔福特,你们大多数人应该都认识他。”我抬起头来。我的医师此时正在主持会议,现在她正在谈论我。这是为什么?“那么,今天我们不请嘉宾演讲,”我的医师继续说道,“我认为,如果让乔丹与大家分享一下此前发生的事会更有益处的。”她停顿了一下,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乔丹,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分享吗?”我环顾着整个房间,所有的火星人都盯着我,包括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的雪莉•特里普。我仍有点困惑,到底我的医师想让我说什么,不过我暗自怀疑这应该与我是性欲狂有关。我在座位上向前倚去,盯着我的医师,耸了耸肩。“跟大家讲话这没问题,不过,你想让我说什么?我有很多故事。何不帮我挑一个出来?”说完,所有105位火星人将他们的火星人脑袋转向了我的医师,仿佛我们两人正在进行一场网球单打比赛似的。“噢,”她以医师的语气说,“你可以在这间屋子里畅所欲言,这里很安全。不过,何不先从那天去健身房的路上在车里发生的事说起呢?”火星人又把脑袋齐刷刷地转向了我。在一片笑声中,我说:“你在开我玩笑吧?”现在,火星人的脑袋又转回看我的医师……她抿着嘴,摇着头,仿佛在说,“不,我是认真的!”

我心想,这可真有讽刺意味。我的医师要把舞台交给我。这太棒了!“华尔街之狼”再度归来!这可是我最钟爱的事。而且礼堂里的人半数为女性,这让一切感觉更棒。证券交易委员会剥夺了我站在人群前面讲话的权利,而现在,我的医师却如此善良,重新赋予了我这一权利。我将上演一场令火星人终生难忘的精彩表演!我点点头,朝我的医师笑了笑。“如果我站在屋子中间讲话可以吗?我走动的时候思维会更敏捷些。”105名火星人又将脑袋转向我的医师。“可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走到礼堂中间,径直看着雪莉•特里普。“嗨,大家好!我叫乔丹,我酗酒、吸毒,还是个性欲狂。”“嗨,乔丹!”大家给予了贴心的反应,并伴随着几声大笑。然而雪莉•特里普却满脸通红。在提及我是性欲狂时,我一直定定地盯着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我说,“我真的不太擅长在人群前面讲话,不过我会尽全力。好吧,我应该从哪儿开始呢?噢,我的坚挺——是的,我想,一开始就谈这个问题再适合不过了。这就是问题的根源。过去10年来,由于服用了大量的药品,我的生殖器一直处于半麻醉状态。我是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性无能,不过我得承认,我有很多次曾因可卡因和安眠酮而无法硬挺起来。”现在出现了零星的笑声。啊,“华尔街之狼”!这就让游戏开始吧!我扬了扬手示意安静。

“不,说真的,这并不好笑。你看,大部分时候当我无法硬挺时,我都是和妓女在一起的,我一周大概会找3次妓女,所以,我基本上是在烧钱——一次要支付1 000多美元,却都无法和她们上床。这真是令人伤心,白白花费了我大笔的钱。不过,她们通常最终都会成功……”现在传来了一片大笑声,不过不用看我都知道,这是女性火星人的笑声。我环顾着礼堂,看到所有的女性火星人善良的脸庞上挂着美丽的笑容正盯着我看,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她们的火星人肩膀随着每一声笑而上下起伏着。与此同时,男性火星人则向我投来了杀气腾腾的眼神。我不屑地挥挥手,继续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看,很讽刺的一点是,当我和我太太在一起时,我从来没有过这种问题。如果看到她本人你就知道其中的原因了。不过,当我开始一天吸食0.25盎司可卡因时,噢,即便和她在一起,我也开始出现这种问题了。”“然而,我现在已经有一周时间没有碰过毒品了,我想,我的生殖器正在经历某种奇怪的变异,或者,也许是复苏吧。我一天23小时都一直硬挺着……或者甚至都不止23个小时。”女性火星人爆发了一阵笑声。我环顾着礼堂。噢,是的,我的演讲赢得了她们的心!她们现在都是我的了!“华尔街之狼”正在为女士们讲故事!而且还是在中央舞台上!“我想,在座的部分男士会赞同我的境况。我的意思是,其他人也会遭受这种可怕的痛苦,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难道不是吗?”我环顾着礼堂,所有的女性火星人都赞同地点着头,而男性火星人则摇着头,充满蔑视地盯着我看。我耸了耸肩,“言归正传,这就是问题的起源。我当时和其他3位男性病人——现在我在想,应该是3位没长生殖器的男人坐在车里,我们一起驾车去健身房,我想,可能是车子发动机的振动或路上的颠簸,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的下身突然硬挺起来了!”

我环顾着礼堂,小心地避开男性火星人灼热的目光——享受着所有女性火星人崇拜的表情。“这不过是男人之间无伤大雅的一刻罢了。”——女性火星人又是一阵大笑——“不可否认的是,当时我拿它往肚子上拍打了一两下,”——笑声更大了——“但这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我不会对那些做过的人发表任何评论。我是说,这是他自己的事,对吧?”不知哪位女性火星人大喊了一声,“是的,这是他自己的事”,听到这话,其余的女性火星人开始鼓掌。我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心里不禁在想,工作人员会纵容我多久。我怀疑他们会无限期地纵容我。毕竟,我每讲一秒钟,就会有某家保险公司能收到一张来自这105名火星人的账单。“那么,概括来说,这整件事真正让我困扰的是,背叛我的那三个家伙那天在车里都大笑着,开着玩笑。没人反对我,或者甚至暗示我他们认为我这样做是低级趣味。我是不会透露这三个家伙的姓名的——不过如果会后你们来问我的话,我倒很乐意告诉你们到底是哪三位,这样你们就可以避开他们。”我反感地摇着头。“你知道,事实上,我来自一个非常失常的世界——一个我自己建造的世界——在那里,像裸露、妓女、放荡等所有堕落的行为都被视为正常。“回过头看,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很疯狂,但直到现在……今天……我才作为一个清醒的人站在了这里。是的,今天,我知道抛侏儒是不对的,让4个妓女伺候我是不对的,操纵股票是不对的,背叛太太是不对的,在餐厅上或路边睡着是不对的,驾车时睡着而撞上别人的车子是不对的,我知道所有这些都是不对的。”

“我承认我是世界上最不完美的人。事实上,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很卑微的人,我很容易就感到尴尬。”我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极度认真起来,“但我不愿意将这一切表露出来。如果我必须在尴尬和死亡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会选择死亡。所以,是的,我是一个脆弱、不完美的人。但有一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做,那就是,对别人评头论足。”我耸耸肩,故意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是的,或许我在车里的所作所为不对,或许这很低级趣味,这很有挑衅性,但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我真的是怀有恶意或想破坏他人的康复才去做这件事的吗?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缓解一下我目前面临的可怕情形。截至现在,我的吸毒史已将近10年了,尽管我表面上似乎挺正常的,但我知道我并不正常。再过几周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害怕回到家,回到原来的朋友堆里,回到原来的地方,接触到原来的事物,我害怕这样会让我的毒瘾复发。我有我深爱的太太,两个我很宠爱的孩子,如果我回去后又复发的话,我将会永远地毁掉她们的生活,尤其是我的孩子们。”“然而在这儿,在塔尔博特•马什,按理我周围应该是一些了解我内心世界的人,但我却遇到了这3个试图破坏我康复、想让我被赶走的浑蛋。这真的很让我难过。我和在座的各位,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没什么两样。是的,或许我有点小钱,但我对未来充满了恐惧、担忧和不安全感,我每天都会不断祈祷一切会有好的结果,祈祷着有一天,我能够让孩子们坐下来,对他们说,‘是的,我的确曾在可卡因高潮时将你们的妈妈推下了楼梯,但这是20年前的事了,自此我就一直没碰过毒品’。”我又摇了摇头。“所以,下次你们在座的哪位考虑向工作人员打我小报告时,我敦促你三思而后行。你这么做只会伤害你自己。我不会这么快就被赶走的,工作人员可比你们认为的要聪明多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谢谢。”我挥着手,仿佛自己是一位正在竞选的政党候选人,整个礼堂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每位女性火星人,每位工作人员,约半数男性火星人都站起身来为我鼓掌。

回到座位上,我和医师目光交汇。她朝我笑笑,点了点头,然后向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仿佛在说:“干得好,乔丹。”接下来30分钟为自由讨论,其间,女性火星人都在为我的行为辩护,并称我很可爱,而部分男性火星人则继续攻击我,并称我是火星社会的害群之马。那天晚上,我让我的室友就座,然后说:“听着,我对这里所有的废话都感到恶心和厌烦。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说我忘了把马桶座圈放下,或者我打太久的电话,或者我呼吸的声音太大。我受够了。我们做笔交易吧。你们两个都急需现金对吧?”

他们都点点头。“好,”我说,“听好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明天一早,你们给我的朋友艾伦•利普斯基打电话,他会在他的经纪公司为你们开立账户。到明天下午,你们每人将会拿到5 000美元。这笔钱你们随时都可以取,不过,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希望你们两个一句废话都不要跟我讲。距离现在还剩不到3周的时间了,所以这应该不难吧。”第二天一早,他们当然都拨打了电话,我们的关系也自然而然大有改善。不过,我在塔尔博特•马什的问题还远未结束。我的问题在于,我急切地想看到女公爵。我从火星人的小道消息了解到,工作人员极少会批准休假。我给女公爵打过电话,询问她如果我得到批准,她是否愿意飞来这里共度周末。“只需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她回答道,“我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周末。”所以现在,我坐在了医师的办公室中,试图得到休假批准。这是我降临塔尔博特•马什星球的第三周了,而且我也没有惹过新的麻烦——尽管火星人们都知道,我只参加了25%的小组治疗会议。但似乎没人在意这一点。他们意识到,道格•塔尔博特是不会把我赶走的,而且,凭借我自身充满离奇色彩的方式,我俨然已经形成了一股积极的影响力。

我朝医师笑笑说:“听着,我认为如果我周五离开周日回来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和我太太一起过周末。你已经和她通过电话了,所以你应该知道,她是很支持我参加这个戒毒方案的。这将有利于我的康复。”“我是不会同意的,”我的医师摇摇头说,“这将对其他病人产生不利影响。大家会因为你在这里获得特殊待遇而心存不满。”她温和地笑笑,“听着,乔丹,这里的政策是,病人至少进入戒毒所90天,而且表现完美才有资格休假,比如,没有暴露私处之类的行为。”我朝我的医师笑了笑。她是个好人,过去几周来我跟她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那天将我推至台前,让我有机会为自己辩护,这绝对是精明的一招儿。直至后来我才知道,她和女公爵通过电话,女公爵跟她说起过我有煽动性的演讲能力。“我理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说,“但这些规定并不适用于我这种情况。我只在这儿待28天但却要我遵守90天冷却期的规定?”我耸耸肩,似乎这一说法的逻辑性并不强,这时,一个很棒的灵感突然闪过了我清醒的大脑。“我有办法了!”我叫道,“何不让我再一次站在大家面前做一次演讲呢?我会努力向他们推销这一事实,那就是,我有资格获得休假,即便这不符合政策。”她对此的回应却是,将手放在鼻梁上,开始摸了起来。接着,她柔和地笑了,“你知道,我差点都想同意了,真想听听你到时会跟病人怎么鬼扯。事实上,我相信你绝对可以让他们信服。”她又大笑了几声,“两周前的演讲太棒了,那绝对是塔尔博特•马什历史上迄今为止最棒的演讲。乔丹,你有一种很棒的天赋。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有这样的天分。不过,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打算跟这些病人说什么?”

我耸耸肩。“我不太确定。你知道,我在讲话前从来不打底稿。我过去曾经每天都要给足足可以站满一个橄榄球场的人开两次例会。我将近做了5年,但没有哪次在开会之前我会事先想好要讲什么。我通常需要想出一两个话题,但仅此而已,其他的就靠临场发挥了。“每当我站在人群前很奇怪的事就会发生。这很难描述,就仿佛突然间,一切就变得非常清晰了。我开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这样,想法一个接一个,滚滚而来,让我可以滔滔不绝。“但就你的问题来说,我可能会对他们使用逆向心理法,我会向他们解释,让我休假对他们自己的康复有好处。人生并不是公平的,在目前这样一个受控环境下,他们应该学着接受和适应这一点。接着,我会引发他们对我的同情——我会告诉他们我在楼梯上对我的太太做了什么,因为我的毒瘾,我的家庭现在正面临毁灭。这次的探访很可能会决定我和我太太能否和好如初。”我的医师笑了。“我认为你得琢磨琢磨应该如何充分发挥你的能力,琢磨一下应该如何清楚地传达信息。不过这次你做得不错,至少没有拿钱去收买大家。”“啊,”我也朝她笑笑,“看来这几周你一直在关注我。你说的这点我还不太确定,不过,或许有一天我会做到的,但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家庭能够团聚。我计划着要彻底离开证券经纪行业。我要结束几处投资,然后永远地摆脱过去的生活,包括毒品、妓女、背叛太太、操纵股票等等。之后的人生,我将低调、平静地度过。”

她开始大笑起来。“噢,在某种程度上,”她说,“我觉得你的人生不会出现这种结果的。我认为你不是那种可以隐姓埋名过日子的人,至少不会坚持很长时间。我这么说并没有恶意。我想说的是,你有一种很棒的天赋,我只是希望你能学着以积极的方式使用这一天赋,这对你的康复非常重要。只需把注意力先放在你的康复上面——不要碰毒品——之后的人生顺其自然就好。”我低下头,盯着地板,点了点头。我知道她说得对,对于康复这件事我充满了惊恐。我非常希望能够保持清醒,但我知道,我的胜算不大。必须承认的是,在更详细地了解了戒酒互助会后,戒毒似乎不再是毫无可能的事,只是需要长期的努力。成功与失败的差异似乎与是否一离开戒毒所就加入戒酒互助会——找到一位你认同的辅导者,在进展不顺时可以给你希望与鼓励——有着很大的关系。“那么我的休假呢?”我扬起眉毛问。“我会在明天的员工会议上提一下。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而在塔尔博特博士,”她耸了耸肩,“作为你的首席医师,我有否决权,但我不打算行使,我选择弃权。”我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在他们开会之前我会先找塔尔博特谈谈。“非常感谢,”我说,“我在这儿只剩一周时间了。我会努力不给你惹麻烦的。”“你没给我惹麻烦,”她回答道,“事实上,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病人,不过这一点我从没对任何人承认过。”“那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倚过身来,温柔地抱了她一下。

5天后,周五,将近下午6点钟,我在亚特兰大国际机场私人航班停机坪等待着。我倚着一辆黑色加长型林肯轿车的后保险杠,一双清醒的眼睛盯着北方的天空。我的双臂在胸前交叉着,下身疯狂地坚挺着。我在等待着女公爵的到来。与刚来的第一天相比,我足足重了10磅,我的肤色亮白,重新恢复了年轻与健康。我34岁,染上了如此大剂量和变态不已的毒瘾,我应该很早之前就没命了,比如,死于吸食过量或车祸或直升机坠毁或潜水事故等,但我却幸存了下来。我站在这里,所有器官依然正常。这是一个美丽、清爽的夜晚,温暖的微风吹拂着脸庞。现在已临近夏天,快6点钟了,太阳依然高高地挂在空中,湾流私人飞机的轮子还没有着地我就早早地看到它了。这简直难以置信,我美丽的太太,陪我经历了7年地狱般吸毒生活的女公爵此时就坐在机舱里。她现在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在想着什么。她是否和我一样紧张?她真的和我记忆中一样美丽吗?她的体香依然和过去一样迷人吗?她真的仍然爱着我吗?一切都会一如往常吗?当机舱门打开,一头亮丽金发的性感女公爵出现时,我得到了答案。她看起来美极了。她向前迈了一步,接着,她以女公爵特有的方式摆了一个姿势——脑袋歪向一边,双臂在胸部下面交叉,一条纤长、裸露的腿伸向一边,充满了不屑。接着,她就这么盯着我看。她穿着一件小巧的粉红色太阳裙,裙子是无袖的,而且足足高出膝盖6英寸。她仍保持着这个姿势,并抿着性感的嘴唇,开始摇着她那小小的金发脑袋,仿佛在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爱的那个男人!”我向前走了一步,向空中挥着手,耸了耸肩。我们就那样定定地站着,互相盯着对方,足足看了10秒钟,突然,她放弃了原有的姿势,抛给了我一个世界一流的飞吻。接着,她张开双臂,做了个小小的急转,仿佛在宣告她来到了亚特兰大市,然后灿烂地笑着向我跑来。我也开始朝她跑去,我们在柏油停机坪的中间会合。她双臂揽住我的脖子,轻轻一跳,将双腿缠在我的腰间。接着,她吻了我。

我们一直吻着,呼吸着对方的体香。我旋转了360度,仍然吻着她,直至两人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停止了亲吻,将鼻子埋进她的胸,像小狗似的嗅着她的体香。她忍不住一直咯咯笑着。她的体香是那样的诱人,简直无法想象。我将脑袋往后退了几英寸,盯着她那双楚楚动人的蓝眼睛。女公爵继续说道:“看看你,体重长了几斤,肤色也不再那么可怕,现在多年轻多英俊啊。不过糟糕的是,这个周末我得给你个教训,”她耸耸肩说,“在7月4日之前,我是不会和你做爱的。”“哈?你在说什么?”她早料到了我的反应,“亲爱的,你明知故问。你过去一直是个很坏的小朋友,所以现在,你要为此付出代价。首先,在我允许你和我做爱前,你得向我证明你已经改过自新了。现在,你只可以吻我。这个周末只能接吻。接下来两天要看你的表现,或许周日我会考虑进一步的行动。”司机是个小个头、六十来岁的白人,名叫鲍勃。他戴着一顶正式的司机帽,此时他正站在后门旁等待我们。我说:“鲍勃,这是我太太。她是女公爵,所以,你要按照相应的礼仪对待她。我猜现在你在这一带很难碰到这样的‘王室人物’,对吧?”“噢,碰不到,”鲍勃非常严肃地说,“根本就碰不到。”我抿着嘴唇,凝重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不过,不要被她吓到。她实际上人很随和的,是吧,亲爱的?”“是的,非常随和。现在,你给我闭嘴,快上车。”女公爵说道。

鲍勃惊呆了,像贝瑞吉女公爵这样的“王室人物”竟然使用这样的语言,这显然让他吃惊不小。
我对鲍勃说:“不要介意,她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上流社会。她回到英国,和其他‘王室成员’在一起时才会讲些上流社会的话。”我眨眨眼,“不过,鲍勃,不开玩笑了,嫁给她也使我成为了公爵,所以,我想,既然你整个周末都要做我们的司机,那么,你可以称呼我们为公爵和公爵夫人,以免产生任何困扰。”

鲍勃正式地鞠了一躬。“当然,公爵。”“很好。”我回答着,并推着女公爵美丽的皇家屁股,将她推进了汽车后排。我随后上了车。鲍勃将车门关上,然后去飞机上拿女公爵的王室行李。我马上掀起她的裙子,发现她并没有穿内裤,这令我精神大振。“娜,我太爱你了。真的好爱好爱!”我将她按到后座上,吻着她,直至几分钟后,她伸出双臂将我推开。她咯咯地笑着说:“停下来,你这个傻孩子!鲍勃马上就回来了。你必须等到我们回了宾馆才行。”对此,我按下了头顶控制台的分隔器按钮。随着分隔板的下滑关闭,我咕哝着:“我可等不到那时!我就要在这儿和你做爱,不管鲍勃在还是不在!”“好!”活泼的女公爵说,“不过这只是出于同情的做爱,所以并不算数。在你向我证明你是一个好男人之前,我还是不会和你做爱的。明白了吗?”于是,清醒着的昆士区贝赛公爵开始和布鲁克林贝瑞吉性感的女公爵交融在一起,是那般得疯狂,仿佛两人没有了明天。

第39章 恢复正常
我的狗需要做手术……我的车子坏了……我的老板人见人厌……我的太太更是人见人厌……交通阻塞快把我逼疯了……人生真是不公平……诸如此类……是的,在长岛南汉普顿戒酒互助会房间里,的确散播着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我已回家一周了,作为康复的一部分,我决意完成“90–90”方案,即我设立了目标,在90天里参加90场戒酒互助会的会谈。紧张不安的女公爵像鹰似的紧盯着我,我除了照做别无选择。我很快就意识到,这将是极为漫长的90天。第一次参加戒酒互助会的会谈时,就有人问我是否愿意担任演讲嘉宾,对此我回答道,“在大家面前演讲?当然愿意,有何不可呢?”我心想,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工作人员安排我坐在房间前面一张长方形桌子后面。会议主席——一个50出头、长相和蔼的人——在我身旁坐下,做了简短的介绍。接着,他示意我开始讲话。我点点头,以洪亮、直率的声音说:“嗨,我叫乔丹,我酗酒,吸毒。”房间里约30名曾经的酗酒者异口同声地打着招呼:“嗨,乔丹,欢迎你。”我笑着点点头。我信心满满地说:“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清醒了37天了——”

立即有人打断了我。“抱歉,”一个曾经的酗酒者说——他有着一头白发,鼻子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血管——“你需要达到90天才有资格在会上演讲。”为什么,这个老浑蛋竟敢如此无礼!这一举动让我震惊不已。我感觉自己就像忘了穿衣服就上了校车似的。我定定地坐在那儿,坐在那张极不舒服的木椅上,盯着这个老酒鬼看,等着有人救场。“不,不。别这么苛刻,”主席说,“既然他已经来这儿了,何不给他一个讲话的机会呢?听一个新来的人讲话会带来一些新鲜的感觉。”人群中出现了放肆的交头接耳,与此同时还有一系列无礼的耸肩和充满不屑的握手。他们看起来很愤怒,而且样子很邪恶。主席将手臂放在我肩上,和我对视着,仿佛在说:“没什么,你可以继续。”我紧张不安地点点头。“好的,”我对愤怒的曾经的酗酒者说,“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清醒了37天了——”我又被打断了,不过这次打断我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啊,太棒了!“华尔街之狼”正在接受他的首次起立鼓掌,而且他这还没正式开始演讲呢!等他们听完我的故事看看会是什么反应!我会让整个房子都兴奋起来!慢慢地,掌声开始平息,我又恢复了自信,并接着说道:“谢谢大家。我真的很感谢大家对我这么有信心。我最爱的毒品是安眠酮,但我也吸食大量的可卡因。事实上——”我再一次被打断了。“很抱歉,”我那长着蜘蛛网血管的劲敌说,“这是戒酒互助会(AA)会谈,不是麻醉药品滥用者互助协会(NA协会)会谈。你不能在这儿讨论毒品,只能讨论酒精。”我环顾着整个房间,所有人都赞同地点着头。我正准备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开,这时我听到一位女性大叫道:“比尔,你怎么敢这样讲!你竟想赶走这个在努力为他人生奋斗的孩子!你太卑鄙了!我们在座的都是瘾君子。现在,你们为什么不闭上嘴巴,管好自己的事,让这个孩子继续讲话呢?”孩子?刚刚她叫我“孩子”?天哪,我现在都快35岁了!我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她朝我眨了眨眼,所以我也“回敬”了一下。那位老酒鬼对老奶奶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这个丑老太婆!”

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为什么我走到哪儿,不正常的事总会跟着我?我在这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不是吗?我不过想保持清醒罢了。然而,我却再一次面临了暴乱。“不管怎么样,”我对主席说,“我会照你说的去做。”最终,他们还是让我讲了话,只是离开会场时,我简直想把这个老浑蛋的脖子拧断。从那儿开始,当我参加麻醉药品滥用者互助协会的会谈时,事情开始出现恶性循环了。房间里除我以外只有4个人,而且其中3个明显地刚嗑过药,第4个人清醒的日子还没我长。我想和女公爵谈谈,告诉她戒酒互助会之类的活动不适合我,但我知道,如果说了,她一定会惶恐不安的。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关系正在逐步稳固。家里不再有争吵、咒骂、击打、捅刀子、掴巴掌或泼水之类的事。我们两个正常的人,正和钱德勒、卡特和22个仆人一起过着正常的生活。我们决定整个夏天都在南汉普顿待着。我们琢磨着,最好能让我远离疯狂的生活,至少在我彻底清醒之前。女公爵对我所有的老友都发布了警告:除非他们不吸毒,否则我们家不欢迎他。艾伦•切姆托伯收到了波的个人警告,此后我就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我的工作?噢,没有了安眠酮和可卡因,我对工作也没了兴趣,至少现在还没有。作为一个清醒的人,史蒂夫•马登鞋业之类的问题似乎很好处理。我让律师提起诉讼,当我还在戒毒所时,委托代管协议就公布于众了。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因为这件事被捕,而且我怀疑我永远也不会被捕。毕竟,从表面上看,这份协议并不算违法,而且问题更多在于史蒂夫未能向公众暴露该协议——这样一来,他的责任远在我之上。此外,科尔曼探员很久以前就杳无音讯了,希望以后也不会再听到他的消息。我和“笨鞋匠”之间的事最终会通过和解了结。我心里已经认定这个事实了,我也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了。即便在情绪处于最低落时——进入戒毒所前不久——让我发疯的也不是金钱,而是“笨鞋匠”竟敢试图夺走我的股份据为己有。他永远都不会有这个可能了。作为和解的一部分,他将被迫出售我的股份,给予我赔偿,就这么简单。我会让我的律师来处理这件事。我回家已有一周多了,一天晚上我从戒酒互助会回家时,发现女公爵正坐在电视房——正是我6周前失去20克可卡因的地方。女公爵现在已经承认是她把可卡因冲下了马桶。我满脸堆笑地说:“嗨,亲爱的!这是——”

女公爵抬起头,我惊呆了。她全身颤抖着,眼泪沿着她的脸庞流下,而且还流着鼻涕。我心一沉,说:“天哪,宝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温柔地抱着她。她的身体在我双臂中颤抖不已,这时,她指着电视屏幕,满脸泪水地说:“是斯科特•施奈德曼。几小时前他杀害了一位警官。他试图抢劫他的父亲,他想抢钱买可卡因,他枪杀了一位警官。”她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泪水沿着我的双颊奔涌而下,我说:“天哪,娜,他一个月前还来过这儿。我……我不……”我搜索着词语,但很快意识到,没有哪个词能够描述这场悲剧的严重性。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一周后,周五晚上,波兰圣母教堂7点半的会谈刚刚开始。今天是阵亡战士纪念日,和往常一样,我照例要接受一个小时的折磨。之后,让我吃惊的是,会谈主席的开场白却是以指令的方式讲出的——主席声称,在他的监督下,会谈中不允许有任何的抱怨。他解释称,他正在创造一个无抱怨区域,因为戒酒互助会的目的就在于创建希望和信仰,而不是来抱怨联合广场付款台前排的队伍有多长。接着,他举起一个煮蛋计时器让大家检查,他说:“两分半钟内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大讲我不感兴趣的话题。所以,抓紧时间长话短说。”他点了下头。我坐在后排,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就一个曾经的酗酒者来说,她看起来保养得还算不错。她一头红发,肤色红润。我向她倚过身去悄悄问道:“那家伙是谁?”“那是乔治。他算是这里的非官方领导。”

“真的吗?”我说,“本次会谈的领导?”“不,不,”她悄悄回答着,语气仿佛在暗示我太搞不清楚状况了,“不仅仅是这儿,是整个汉普顿。”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仿佛即将透露一条极其机密的信息。接着,她轻轻说:“他拥有西菲尔德戒毒所。你从没在电视上看到过他?”我摇了摇头。“我不太看电视,不过他看起来的确有点面熟。他——我的天哪!”我无语了。他就是“弗雷德•弗林特斯通”,那个顶着个大脑袋,凌晨3点跳上我的电视屏幕,“激励”我把我的雷明顿雕塑扔到了他脸上的那个男人!会议结束后,我一直等到人群散尽,然后走到乔治面前说:“嗨,我叫乔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这场会谈,真的棒极了。”他伸出手——他的手足足有棒球捕手的手套大小。我和他握了握手,心里祈祷着他可别把我的胳膊扯掉。“谢谢,你是新来的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已经清醒了43天了。”“祝贺你!这可不容易,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他停顿了一下,歪着脑袋,认真打量着我。“你知道,你看着挺眼熟的。能再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有戏了!两个都上过媒体的浑蛋——想躲都躲不掉!“弗雷德•弗林特斯通”曾在报纸上看过我的照片,现在,他要评判我了。现在需要进行战略性的话题转移了。“我叫乔丹,乔治,我要跟你讲个有趣的故事:我当时正在长岛老布鲁克维尔的家中,当时是凌晨3点……”我开始跟他讲我是如何将我的雷明顿雕塑扔到了他脸上,听完后,他笑着回答道,“这样做的并不止你一个人。索尼真应该每向一位看完我广告砸电视的瘾君子售出一台电视机就支付我一美元才对。”他大笑了一声,然后以怀疑的语气补充道,“你住在老布鲁克维尔?那儿可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你和你父母住在一起?”“不,”我笑着说,“我已结婚生子了,不过你那广告太——”他打断了我。“你来这儿是因为纪念日?”

天哪!这怎么就不能按计划顺利进行呢?他让我处在了守势。“不,我在那儿有栋房子。”他听起来很吃惊:“噢,真的吗,哪儿?”我做了个深呼吸说,“麦德巷。”他脑袋退后几英寸,眯起了眼睛。“你住在麦德巷?真的吗?”我慢慢地点着头。

“弗雷德•弗林特斯通”笑了。很显然,事情越来越清楚了。他笑着说:“你刚刚说你姓什么?”“我刚刚并没说我姓什么。不过,我的姓是贝尔福特。想起来了?”“是的,”他大笑着说道,“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创立了……呃……叫什么来着……Strathman还是什么的那个孩子。”“Stratton Oakmont。”我冷淡地说道。“是的!就是它。Stratton Oakmont!天哪!你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你怎么能够创造出这么大的轰动?”我耸耸肩,“毒品的威力,对吧?”他点点头。“是的,噢,你们这些浑蛋用某只疯狂的股票让我大亏了一笔。我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得了。”噢,……这可不妙。乔治说不定会用他那双棒球手套般的大手抡我几巴掌呢!我现在就得提出偿还他的损失,然而跑回家从保险箱里取出钱才行。“我并没一直参与Stratton的运作,不过我仍然非常高兴——”他又打断了我。“听着,这次谈话令我很开心,不过我得回家了。我在等一个电话。”“噢,我很抱歉。我没想耽误你的时间。我下周还会再来,或许我们到时再谈。”“为什么,你现在要去哪儿吗?”“没有,怎么了?”

他笑了。“我打算邀请你一起喝杯咖啡。我就住在你家旁边的小区。”我扬了扬眉毛说:“你没有因为那10万美元生气?”“没有,对两个酒鬼来说,10万美元算什么,对吧?另外,我也需要课税减免啊。”他笑着揽过我的肩膀朝门口走去。“我希望这些天能在会上见到你。我听过你一些很离奇的故事,不过我很高兴你及时地悬崖勒马了。”我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乔治补充道:“不过,邀请你去我家有一个前提。”“是什么?”我问。“我想知道你把游艇沉到海里是不是为了保金。”他怀疑地眯起了眼睛。我笑着说:“拜托,我会在路上告诉你的!”就这样,我和我新一任辅导者乔治•本尼迪克特一起走出了周五晚上戒酒互助会会谈场所的大门。

乔治住在南大街上,这是东汉普顿住宅区最上流的街道之一。这里距离麦德巷仅一步之遥,不过,这里仅最便宜的房子也高达300万美元。此刻,我们面对面坐在他法国乡村厨房中一张非常昂贵的漂白橡木桌旁。此时我正在向他解释着我的计划:等“90–90”方案一结束,我就要灭掉干预者丹尼斯•梅纳德。乔治跟我讲完一个到他家送达虚假传票的法律程序文件送达人的小故事后,我确定,我可以和乔治讲讲我这个计划。送达人到时,乔治拒绝开门,送达人开始往他刚刚手工漆过的红木门上钉传票。乔丹走到门边,一直等着,直到传达人举起了斧头,接着,他突然开了门,将这个送达人当场打晕,然后摔上了门。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这个送达人无法向警方描述乔治的行为,因而无法起诉他。“……这真他妈的卑鄙,”我还在说着,“这个浑蛋竟然自称是专业人士。我都到了鬼门关了,他竟敢告诉我太太不要来看我!我的意思是,就冲这一点,也要把他的双腿打断。不过,邀请她去看电影从而想诱骗她上床,这绝对是死罪一条,绝不可饶恕!”我愤怒地摇着头,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终于能把心事一吐为快,我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乔丹竟然很赞成我!是的,在他看来,我的这位毒品干预者的确死有余辜。所以,接下来几分钟我们就开始辩论杀死他的最佳方法——首先我提出用一把液压断线钳把他的生殖器剪除。但乔治认为这还不够疼,因为这位干预者没等生殖器掉落地上开始出血就会慌了神。所以,我们又把话题转移到了火上,那就是,将他烧死。乔治很喜欢这个想法,因为这样一来他会很疼,不过让他担心的是可能会产生附带损失,因为作为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得把他的房子烧毁。接着,我们想到了一氧化碳中毒,不过我们都一致同意,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我们又讨论了一下食物中毒的利与弊,但这种死法似乎又太老套了。接着,我们想到进行一次简单的入室行窃未遂——然后将它演变为谋杀(以避免目击证人)。不过接着我们又想到,支付一位瘾君子5美元,让他跑到干预者面前,拿一把生锈的刀捅他的肠子。乔治解释说,用这种方法他会缓慢地流干血液,尤其是,如果这一刀刚好捅到肝脏上,他的疼痛感就会重得多。接着,我听到门开了,一位女性大叫道:“乔治,那是谁的奔驰?”声音很和善,很甜美,恰巧还带有强悍的布鲁克林口音。

过了一会儿,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士走进了厨房。乔治是个大块头,但她却小巧玲珑。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双棕色的眼睛,五官小巧,肤色很好,不过有些雀斑。她看上去50左右,保养得却很不错。乔治说:“安妮特,来,跟乔丹打声招呼。乔丹,这是安妮特。”我走上前去要和她握手,但她直接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并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她闻起来很干净、清新,身上有一种名贵香水的味道,不过具体是哪种香水我则不太确定。安妮特微笑着,伸出双臂,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开始打量着我。“噢,跟你说,”她实事求是地说,“乔治通常带回家的人可不是你这种类型的。”听到这句话,我们都爆笑,接着安妮特离开了,去忙她一贯做的事情,那就是,让乔治的生活尽可能舒适。很快,她端上了一壶刚煮好的咖啡,并摆上了蛋糕、饼干、面包和刚切好的水果。接着,她提议要为我准备丰盛的晚餐,因为她觉得我看上去太瘦了,我回答说:“那你真应看看我43天前是什么样子。”我们边喝着咖啡,边继续琢磨着怎么对付这位干预者。安妮特很快就参与进来了。“要我说啊,他听起来真的挺浑蛋的,”这位小巧的布鲁克林“爆竹”说,“我认为你绝对有权利阉了他。对吧,格威比?”格威比?乔治的这个绰号还真是挺有趣的。我还挺喜欢的,不过这似乎跟他不太相称。我心想,萨斯科奇……或者歌利亚或宙斯更适合他吧。格威比点点头说:“我想,得让这个家伙缓慢、痛苦地死去才行,所以我今天晚上要好好想想。我们明天可以做出计划。”

我看着格威比,然后赞同地点点头。“好!”我说,“绝对要让这个家伙残忍地死去。”安妮特对乔治说:“格威比,你明天打算怎么告诉他?”格威比说:“明天我要告诉他,我想今天晚上好好想想,然后第二天做出计划。”他狡猾地笑笑。我笑着摇摇头。“你们两个家伙太过分了!我就知道你们在耍我。”安妮特说:“我没有!我认为你绝对应该把他阉了!”现在,她转变语气,“乔治一直从事干预工作,太太也不可以不知情的,对吧,格威比?”格威比耸了耸他庞大的肩膀。“我不喜欢评价别人的方法,不过听起来他对你进行的这次干预缺乏了某种温暖。我做过很多次干预,我会始终确保被干预的那个人了解大家有多么爱他,如果他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戒酒戒毒,大家会多么支持他。我永远都不会让太太和她的先生分开。永远都不会。”他又耸了耸他庞大的肩膀,“不过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对吧?你现在仍然活着,而且很清醒,这是一个多么棒的奇迹,不过我倒很怀疑你是否真的很清醒。”“你什么意思?我当然很清醒!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清醒了43天了,再过几小时就是44天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碰过。”“啊,”乔治说,“你43天没有喝酒、吸毒,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真的清醒。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对吧,安妮特?”安妮特点点头。“乔治,跟他讲讲肯顿•罗德(化名)的故事。”“那个百货公司大王?”我问。

他们两个点点头,乔治说:“是的,不过,实际上是他的继承者,他的那个白痴儿子。他在南汉普顿有栋房子,就离你家不远。”[float=right]说完,安妮特开始讲故事了。“是的,我曾在这附近,也就是温德米尔巷有一家店,名叫斯坦利•布莱克精品店。我们出售很棒的威斯顿服饰,托尼•拉玛靴——”
[/float]很显然,乔治并没有耐心听这些闲聊,即便是他的太太也不行,所以他当即打断了她。“天哪,安妮特,这跟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谁会关心你店里卖些什么或者19年前我的租户是谁。”他看着我,转了转眼珠。
乔治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缓缓地吐着气。“安妮特在温德米尔巷有一家店,她过去总把她那辆小型奔驰车停在店门口。一天坐在店里等着主顾光临时,她从窗户看到另一辆奔驰在她的车后停车时撞到了她的后保险杠。接着,几秒钟后,一个男子和他的女友下了车,连看都没看就走了。”
这时,安妮特看着我,扬了扬眉毛然后悄悄说:“撞我车的就是肯顿•罗德!”乔治扫了她一眼,然后说:“对,就是肯顿•罗德。安妮特走出店外,发现他不仅撞了她的后保险杠,还非法停车,把车停到了防火区,于是她报了警,警察来了,给他开了罚单。接着,一小时后,他从一家餐厅走了出来,喝得烂醉;他走回车旁,看着罚单笑了笑,然后撕碎,扔到了街上。”安妮特忍不住又插话进来:“是的,这个浑蛋脸上的表情超恶心,所以我跑出去说,‘伙计,我跟你说件事——你不仅撞了我的车,把车撞得凹了一块,而且你还敢把车停在防火区,还把罚单撕了扔到地上制造垃圾。’”乔治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这一切发生时我刚好路过,我看到安妮特用手指着这个浑蛋朝他大喊大叫,接着,我听到他叫她婊子还是什么。所以我走到安妮特跟前说,‘安妮特,给我进店里去,现在就去!’安妮特跑进店里,心里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与此同时,肯顿•罗德边上奔驰,边对我说了些脏话。他用力摔上车门,启动车子,按下了自动车窗按钮,厚厚的钢化玻璃开始向上升。接着,他戴上了一副超大的保时捷太阳镜——你知道,就是那种很大的眼镜,让你看上去就像只昆虫——他朝我笑了笑,对我竖了竖中指。”我开始大笑起来,不断地摇着头。“那你怎么做的?”

乔治扭了扭他的长脖子。“我怎么做的?我积聚了全身的力量,用拳头朝他的驾驶座车窗砸去,车窗被砸得粉碎。我的手直接落到了肯顿•罗德左边的太阳穴上,他当场昏了过去,脑袋落在了他女友的腿上,那副保时捷太阳镜依然挂在脸上,不过已经歪掉了。”我笑着说:“你被逮捕了没?”他摇了摇头。“没有。接着,他的女友开始扯着嗓门大叫起来:‘噢,我的天哪!噢,我的天哪!你杀死了他!你这个变态!’她跳下车子,朝警局跑去,想找警察过来。几分钟后,肯顿•罗德刚刚醒来,他的女友带着一名警察回来了,这名警察碰巧是我的好友皮特•奥兰多。她冲到驾驶座一边,扶肯顿•罗德下了车,将他身上的玻璃碎片清除掉,接着,他们两个开始对皮特•奥兰多嚷嚷,要求他将我逮捕。”“安妮特跑了出来,大叫着,‘皮特,他撕了罚单,还把它扔到了地上!他是垃圾虫,而且他还在防火区停车!’听到这些,皮特绕着车后走了一圈,开始严肃地摇着头。接着,他转向肯顿•罗德说,‘你把车停在了防火区,现在就把你的车子挪开,否则我会把它拖走。肯顿•罗德开始喘着气咕哝着,一边咒骂着奥兰多,一边上了车用力地摔上了车门。接着,他启动了车子,后退了几英尺,这时,皮特举起手大叫着,‘停车!先生,请下车!’肯顿•罗德停了车,走了出来说,‘又怎么了?’皮特说,‘我闻到你的呼吸中有酒精味。我需要对你做一个清醒度测试。’现在,肯顿•罗德开始对皮特大嚷着诸如‘你知道我他妈的是谁吗’这类的废话,一分钟后,皮特•奥兰多因酒后驾车逮捕了他,给他戴上手铐时他仍然在骂个不停。我们三个人至少大笑了一分钟,这是我将近10年来第一次清醒地捧腹大笑。事实上,我甚至都记不得上一次大笑是在什么时候。当然,这个故事传达了一个信息——当时乔治刚刚戒酒,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做到真正的清醒。他可能已经戒酒了,但他表现得仍像酒鬼一样。

最后,乔治恢复了镇静,说:“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所以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了。”我点点头。“是的,想杀掉我的干预者并不是清醒的人的所作所为。”“对,”他说,“这种事情想想、聊聊甚至开开玩笑都没关系,但如果真的付诸行动的话,那就说明你还没有清醒。”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清醒了20多年了,我每天仍去参加会谈——不是说我不想喝酒,而是因为,对我来说,清醒绝不仅仅意味着不喝醉酒。当我参加会谈,看到像你这样新来的人时,这就会提醒我,我距离边缘有多么近,我很容易就会滑落下去。这每天提醒着我不要喝酒。当我在那儿看到戒酒很久的人——超过30年以上,甚至比我还清醒时,我就会意识到这个项目有多么棒,它拯救了多少人的生命。”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说:“不过我也不是真的想杀这位干预者。我只是想听到自己谈论这件事,想发泄一下而已。”我耸耸肩,摇了摇头,“我猜,当你现在回过头看时,你一定会很吃惊你竟然会对肯顿•罗德做出那样的事。已有20年清醒史的人,现在你应该能够容忍像他那样的傻瓜了吧?”乔治向我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眼神。“你在耍我吧?这跟20年还是100年没关系。不管多少年我都会这样做,都会把这个浑蛋打晕!”我们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就这样,欢声笑语在1997年的整个夏天一直延续着——我清醒后的首个夏天。事实上,随着与乔治和安妮特的关系逐渐密切起来,我一直笑声不断,女公爵也是,而我们的老朋友则一个接一个逐渐淡出了我们的圈子。事实上,到我庆祝清醒一周年的日子时,我几乎与他们都失去了联系。我们与娜丁的一些老友,比如比尔夫妇等仍有来往,不过,像艾略特•拉维尼、丹尼•波洛西、罗布•卢拉索、托德、卡罗琳•加勒特夫妇这些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当然,像“假发佬”、邦妮和罗斯以及其他我童年的一些伙伴们仍会偶尔前来参加晚宴——但是一切已经大变样了。过去充满堕落行为的列车已正式停车,维系我们交情的也不再是毒品了。在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的那个夜晚,在戴夫和劳里•比尔夫妇的厨房里,“华尔街之狼”已经因服用毒品过量死掉了。当我遇到乔治•本尼迪克特后,他将我送上了一条通往真正清醒的道路,“华尔街之狼”仅存的一点疯狂也已消失殆尽。当然,与我交情最久、最深的老友艾伦•利普斯基除外,他在很早之前,在我还没有将自己版本的华尔街带至长岛——在长岛整整一代人中制造混乱与疯狂之前,就已经是我值得信赖的朋友了。1997年秋,一天,艾伦找到了我,跟我说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厌倦了大笔捞客户的钱,他想关闭门罗•帕克。我非常赞同,很快门罗•帕克就关了。几个月后,比尔特莫尔也关了,Stratton的时代终于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与此同时,我也和史蒂夫•马登达成了和解。最终,我以刚过500万美元的价格达成了和解,这与股票的实际价值相差甚远。不过,作为和解的一部分,史蒂夫被迫要将我的股票卖给共同基金,所以我们两个都没能捞到全部的好处。我会一直将史蒂夫•马登看作是失败者,这笔交易仍让我赚到了2 000多万美元,即便以我的大胃口来看,这也不算是小数字。与此同时,我和女公爵过上了一种更安静、更低调的生活,我们逐渐将家佣人数降到了一个更合理的水平,也就是,缩减到了12人。首先被裁的是玛丽亚和伊格纳西欧。接着是那两个洛科,我一直很喜欢他们,但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他们了。毕竟,没有了可卡因和安眠酮刺激我的妄想症,在这样一个没有犯罪案件发生的社区,聘用私人保镖团队多少有些荒谬。当然,波大方地接受了裁员,他告诉我,他很开心我能从这个过程中幸存下来,重获新生。尽管他从未亲口说出来,不过我很确信,他对这一切感到内疚,尽管我觉得他并不知道我的毒瘾已经变得有多么强烈了。毕竟,我和女公爵的表面功夫做得很不错,隐藏得很好,不是吗?或者,也许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只是在想,只要摇钱树不倒,谁管他是不是在玩命呢。当然,格温和珍妮特没有被裁,她们也从未对女公爵之外的人提起过她们担任我的得力干将这一话题。有时,不惹麻烦还是比较容易做的。珍妮特很懂得“绝口不提过去”,格温是南方人——不提往事可是南方人一贯的风格。不管怎么说,我爱她们,我知道她们两个也很爱我。毒瘾是一种很变态的疾病,良好判断力的界限在疯狂的生活中会变得模糊不清,当你过着“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时则更是如此。

说起得力干将,当然还有布鲁克林贝瑞吉性感的女公爵。事实最终证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难道不是吗?她是唯一一个支持我,唯一一个面对现实说“要停止这一切疯狂与病态”的人。但随着我的首个清醒纪念日结束后,我开始留意到她身上出现的变化。有时,不经意时,我会悄悄瞄一眼她那美丽的脸庞,就会看到她眼神恍惚,惊恐万状又有一丝忧郁。我常常在想,那样的时刻她在想些什么,她对我是不是还有一些讲不出的怨言,不仅仅是针对楼梯上那可耻的一幕,而是过去所有的一切——我的背叛、纵情酒色、在餐厅睡着、犯毒瘾时狂乱的情绪波动。我向乔治问及这件事——她到底在想什么,就此我是否能做些什么。他有一丝难过地告诉我说,所有这些事还没有彻底地结束,我和娜丁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能扫掉阴霾,雨过天晴,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事实上,在他清醒后的这些年里,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看来我和女公爵扭曲的关系已经更加失控了。他将娜丁比作维苏威火山,是总有一天一定会爆发的休眠火山。他不清楚会是什么时候,会有多么猛烈,不过他建议我们两人去接受治疗,我们没有照做。相反,我们绝口不提过去,继续生活。有时,我会发现女公爵在哭泣——一个人坐在她的孕妇时装设计室里泪如雨下。我问她怎么了,她就会告诉我她无法理解这一切怎么会发生。我为什么会离开她而迷失在毒品的世界里?那些年里我为什么会对她那么糟糕?现在我为什么又会变成这么好的老公?她说,在某种程度上,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现在,我向她展示的每一个和善的举动,都会让她更加怨恨我,怨恨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这样去做。但接着,一切又好了,直至下一次,我又会看到她在流泪。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钱德勒和卡特,我们从他们身上找到了安慰。卡特刚满3岁。他比以往更漂亮了,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和世界一流的眼睫毛。他是天赐之子,自那天在北海岸医院医生告知我们他长大后会丧失官能起,他就获得了上帝的眷顾。自那天起他一直一切正常,这可真够有讽刺意味的。他心脏上的洞现在已经基本愈合了,而且也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过什么麻烦。钱德勒呢?我的小傻瓜,我曾经的宝宝天才,曾亲吻走爸爸病痛的小家伙最近又怎么样呢?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这段日子里,她获得了一个“CIA”的绰号,因为她每天花大把时间聆听大家的交谈,从中收集情报。她刚满5岁,但她的聪明才智却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她挺像是销售人员的,利用提建议的微妙威力向我强加她的意愿,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对她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有时,在她睡着时我会盯着她看——很想知道她会如何记忆这一切,如何记忆4岁前(对于思维的发展来说最重要的几年)围绕在她身边的种种疯狂与混乱。我和女公爵一直努力在保护着她,但孩子们天生就是敏锐的观察家。事实上,不时会有什么事情触动钱德勒,让她提起那天在楼梯上发生的事——接着,她会告诉我她有多么高兴我去了亚特兰大,这样妈妈和爸爸才又能和好如初。每当这种时刻,我的内心就会流泪,但她总会迅速地转移话题,把话题扯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仿佛这段记忆根本就没有对她的内心造成过触动。总有一天,我必须得做一些解释工作,不仅要解释那天在楼梯上发生的事,而是要解释过去几年来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解释,现在,我应该让她享受无忧无虑的幸福童年,能拖就尽可能拖久些。此时,我和钱德勒正站在老布鲁克维尔家中的厨房,她拉着我的牛仔裤说:“我想去‘大片场’买一张新的《原野小兵兵》录像带!你答应过我的!”事实上,我从未答应过她什么,不过这却让我越发对她心生敬意。毕竟,我5岁的女儿正在向我做推销,而且还是强势推销。现在是傍晚7点半。“好吧,”我说,“趁妈妈还没有回家,我们现在就出发。小傻瓜,快!”我朝她伸出双臂,她跳上来,小手臂挽着我的脖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爸爸,我们这就出发吧!快点!”我朝我完美的女儿笑了笑,做了个清醒的深呼吸,闻着她的体香,她身上的气息太美妙了!钱德勒很美丽,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我绝对相信,她长大后会很厉害,总有一天会做出成就的。她出生的那一刻我就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光芒,我知道,她有这种潜质。我们决定开那辆她最爱的小型梅赛德斯车,然后把顶篷拉下,好欣赏夏日夜晚的美景。再过几天就是劳动节了,天气可真不错。那是一个清爽、无风的夜晚,我甚至能闻到秋天即将来临的气息了。和16个月前那个可怕的日子不同,这一次,我给我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宝贝女儿系上了安全带,将车子驶离车道而没有撞上别的东西。

穿过庄园周边的石柱时,我看到一辆车停在外面。是一辆灰色的四门汽车,好像是一辆奥兹莫比尔。我驾车经过时,一个尖脑袋、梳着分头、一头灰色短发的中年白人男子从驾驶座一端的窗户探出脑袋说:“请问,这是克莱德巷吗?”我踩了下刹车。我心想,克莱德巷?他在说什么?老布鲁克维尔,甚至是整个蝗虫谷都没有一个叫克莱德巷的地方。我转过头看了看钱德勒,心里感到一丝惶恐。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洛科仍在我身边啊。这个人似乎有些古怪,有点让我心神不宁。我摇摇头说:“不,这里是橡树街。我不知道什么克莱德巷。”这时,我发现车里还坐着3个人,我的心当即跳个不停……妈的,他们是来这里绑架钱德勒的!我伸出手紧紧搂着钱德勒,看着她说:“亲爱的,抱紧我!”我正准备踩油门,这时,奥兹莫比尔车的后门开了,一个女人从车里跳了下来。她笑了笑,然后朝我挥挥手说:“乔丹,没事的。我们不会伤害你。请不要把车开走。”她又笑了笑。我又把脚放回到刹车器上。“你想干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她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夹子,朝我亮了一下。我看了看……果然没错,那3个丑陋的字母——浅蓝色大写的联邦调查局——正“盯”着我看,而且字母上方和下方都有一些看似很官方的字眼。过了一会儿,那个尖脑袋男子也向我亮了一下他的证件。

我笑了笑,然后挖苦道:“我想,你们几个家伙不是想来借杯醋的吧?”他们都摇了摇头。接着,其他两名探员从奥兹莫比尔车的右侧下了车,也向我出示了证件。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探员难过地朝我笑笑说:“我想,你应该掉头把你的女儿先送回家。我们需要和你谈谈。”“没问题,”我说,“顺便说一声,谢谢。我很感激你这么做。”那位女探员点点头,接受了我的谢意——感谢她没有让我的女儿亲眼见证这一幕。我问:“科尔曼探员在哪儿?经过了这么几年,我真的非常想见他一面。”女探员又笑了。“我相信科尔曼探员亦有同感。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我点了点头。现在该向钱德勒公布坏消息了:今天晚上看不到《原野小兵兵》了。事实上,我怀疑这个家还会发生其他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都不会是她想见到的,首先就是,她将暂时见不到爸爸了。我看着钱德勒说:“亲爱的,我们不能去‘大片场’了。我必须要和这些人谈一会儿。”

她眯着眼睛,咬紧牙。接着,她开始大叫起来:“不!你答应过我的!你在食言!我想去‘大片场’!你答应过我的!”我把车开回去时,她一直在大叫着——之后我们往厨房走去时,她还在继续叫着,我把她交给了格温。我对格温说:“打一下娜丁的手机,告诉她联邦调查局来了,我要被逮捕了。”格温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然后带着钱德勒上了楼。钱德勒一离开,那位善良的联邦调查局女探员就说:“你因证券欺诈、洗钱和……”
她给我戴上手铐,并滔滔不绝地罗列着我的罪名,我却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她的话就像风一般从我身边吹走,这对我而言完全没有意义,或者至少,这根本就不值得去听。毕竟,我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我也知道,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是罪有应得。此外,我之后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和我的律师研究逮捕令的。
几分钟后,至少20位联邦调查局探员到了我家——他们都全副武装,佩着手枪,身穿防弹背心,还配发了额外弹药。我心想,他们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弄得跟在执行某项高危逮捕任务似的,可真是太讽刺了。我琢磨着,这种乔装打扮的作秀,应该称得上是从事这份棘手的政府工作少有的额外福利之一吧。几分钟后,特别探员乔治•科尔曼终于露面了。我大吃一惊。他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年纪一点都不比我大,个头和我相仿——也是个小个子!他一头棕色短发,黑眼睛,五官端正,身材很一般。看到我时他笑了笑。接着,他伸出右手,我们握了下手,尽管我戴着手铐,握手会有些别扭。他以尊敬的口吻说:“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你真的是一个很狡猾的对手。我找过不下100个人,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合作背叛你。”他摇了摇头,心中仍对Stratton员工对我的忠诚充满了敬畏,接着,他补充道,“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这一点。”

我耸耸肩说:“是的,噢,我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你知道吧?”他撇了下嘴,点点头说:“绝对如此。”这时女公爵冲了进来。她眼中含着泪水,不过她看起来仍然美极了。即便被逮捕的这一刻,我仍忍不住去看她那双美腿,毕竟,我不确定何时能够再看到它们。我戴着手铐被他们带走时,女公爵在我面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并告诉我不要担心。我点点头,告诉她我爱她,并且会永远地爱下去。之后,就这样,我被带走了。我不知道会被带往何处,但我想,我应该会被带到曼哈顿某个地方,接着,明天我就会被联邦法官提讯。回过头想想,我还记得当时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种种的混乱与疯狂终于被我远远抛在了身后。我会去监狱服刑,然后,作为一个清醒的年轻人——两个孩子的父亲和一位善良、与我共患难女人的丈夫——走出监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记背叛者的确,如果此后我和女公爵能够幸福地生活——如果我能服完刑,然后走出监狱,投入她善良、深情的怀抱——这当然是很美好的结局。但是,和童话故事不同的是,我们的故事并没有一个快乐的结局。法官判定我交纳1 000万美元保释金方可获准回家候审,就在那天,就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女公爵向我扔下了重磅炸弹。她冷酷地说:“我不再爱你了,我们的婚姻是一个谎言。”接着,她转过身就用手机给她的离婚律师打电话。我当然努力过,试着说服她,但这根本就于事无补。她小声、虚伪地啜泣着补充道:“爱情就像一座雕像,一点点敲击着,过了很长时间以后就会变成一地碎片。”是的,我心想,这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但是,她却等到了我被起诉时才跟我摊牌,我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真是个落井下石的婊子,可恶的拜金女!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几周后,我们分居了,我去了我们在南汉普顿华丽的海边别墅。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让我可以静静地看着现实的墙壁在我身上倒塌——在我的人生出现裂痕的同时,我在这里聆听着大西洋汹涌的海浪声,欣赏着塞茵柯克湾令人惊叹的日落。
与此同时,案子方面的进展更糟。我出狱后的第4天,美国检察官给我的律师打了电话,告诉他,除非我认罪并成为政府证人,否则他还将起诉女公爵。尽管他没有详细说出罪名,但我猜,罪名应该是她参与花费了大量赃款。毕竟,除此之外她还会有什么罪过呢?成为拜金女郎这并不是犯罪,难道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我的世界彻底乱了套。作为金字塔的最高层,我怎么可以出卖金字塔中的其他人?难道不把这些小鱼小虾搅进来就体现不了我这条大鱼的地位吗?这难道只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50条古比鱼就等同于一条鲨鱼吗?与政府合作就意味着,我必须要藏窃听器,我必须要在庭审上作证,站在证人席上和我的朋友们作对;我必须要坦白,将过去10年来在金融领域的不法行为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这想起来就很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但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不合作他们就会起诉女公爵,戴上手铐把她带走。戴上手铐的女公爵!起初我觉得这个想法挺有趣的。如果我们两人都被起诉了,那么她可能会重新考虑跟我离婚的事吧。(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而且,如果她每个月都要向缓刑犯监督官汇报的话,那她对其他男人的吸引力绝对会大打折扣。绝对是这么回事。但是,不,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才是重点。律师的解释让我如释重负,他说,遇到像我这样的案子,每一个人都会选择和政府合作——如果我不合作,而是应战并输掉官司的话,我会判到30年。直接认罪的话,我会判6~7年,但这样一来女公爵就会被起诉,这是我完全无法接受的。所以,我选择了合作。

丹尼也被起诉了,他也选择了合作,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员工亦是如此。丹尼被判刑20个月,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的员工被判缓刑。接下来,维克多也被起诉,他也选择了合作,被判刑8年。之后是“笨鞋匠”史蒂夫•马登,“世界级的堕落人物”艾略特•拉维尼,他们两人都认罪了。艾略特判了3年,史蒂夫3年半。最后是“新泽西大厨”丹尼斯•盖托。他不肯与政府合作,而是要打官司,最终被判定有罪。唉,法官判了他10年。“假发佬”安迪•格林侥幸逃脱,“愣头”肯尼•格林亦侥幸逃脱,不过他本性难改。多年后,他因一个与Stratton完全无关的欺诈案被起诉。和其他人一样,他也选择了合作,被判刑1年。在此过程中,我和女公爵又陷入了爱河,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分别和其他的人相爱了。我订婚了,但最后两人还是分开了。而她结婚了,而且到今天两人依然在一起。她住在加州,距我仅几英里远。经历了充满怨恨与不快的几年后,我和女公爵终于和解了。我们现在相处得非常好——部分原因是她是位很棒的女士,但最重要的是因为,她现任老公人的确很好。我们共同拥有孩子的监护权,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们。讽刺的是,从被起诉到最终入狱——在一所联邦监狱服刑22个月——这中间竟耗时5年之久。然而,我永远都猜不到的是,过去那5年竟然会和那之前的日子一样的疯狂和扭曲。(全文完)

一个很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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